中国绿色金融研究可视化分析

【摘要】本文基于知识图谱对2000 ～ 2023年我国绿色金融相关文献进行系统梳理， 旨在阐明该领域研究状况并探寻研究热点， 为绿色金融更好地支持我国绿色产业发展提供理论指导。研究发现： 我国绿色金融研究历经了萌芽期、 缓慢增长期和高速发展期三个阶段， 其快速发展得益于政策激励； 不同作者群体之间存在一定程度的合作， 但群体研究主题多聚焦于顶层设计和政策研究而疏于效果评价研究； 高突现文献集聚在#1绿色企业、 #2绿色创新和#10高科技三个聚类中， 分别代表了理论、 实证和后期反思方面的研究； 高中心性文献涉及的主题宽泛， 具有较大的跨界潜力， 且研究主题呈融合趋势。研究热点从宏观的绿色金融演变成绿色债券和绿色发展， 再逐步发展为包含碳中和、 碳达峰和绿色经济在内的绿色金融研究前沿。基于上述研究结论， 本文为未来绿色金融领域的研究提供了方向， 并对我国绿色金融发展提出了相关启示建议。

【关键词】绿色金融；知识图谱；研究现状；研究热点

【中图分类号】 F832" " "【文献标识码】A" " " 【文章编号】1004-0994（2024）24-0100-8

一、 引言

绿色转型是我国经济高质量增长的关键。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将加快经济社会发展全面绿色转型纳入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的总目标。全面绿色转型是一项系统工程， 其落实需要耗费大量的金融资源， 目前绿色金融在支持绿色转型方面还存在着供需不平衡问题， 如何推进金融资源的持续供给是落实全面绿色转型要关注的首要问题。金融是现代经济的核心， 必须在经济建设中同时考虑环境效益和社会效益， 因此倡导绿色金融至关重要（何建奎等，2006）。绿色金融在促进工业绿色发展方面发挥着显著作用（李苏等，2024）， 是支持“双碳”目标的重要支柱（方琦等，2023）。《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中强调了绿色转型的重要性， 特别是在第三十九章中提到“大力发展绿色金融”， 以促进绿色经济的发展， 实现推动经济转型的目标。因此， 梳理我国绿色金融研究现状和挖掘绿色金融领域的研究热点， 对于更好地支持绿色产业发展具有重要现实意义。

我国绿色金融研究已有二十多年的历史， 但直到2016年才清晰界定了绿色金融的概念。根据中国人民银行等部委联合印发的《关于构建绿色金融体系的指导意见》， “绿色金融是指为支持环境改善、 应对气候变化和资源节约高效利用的经济活动， 即对环保、 节能、 清洁能源、 绿色交通、 绿色建筑等领域的项目投融资、 项目运营、 风险管理等所提供的金融服务”。绿色金融体系包括绿色金融产品和配套的支持政策。随后， 我国绿色金融相关研究得以迅速发展， 积累了大量主题多元、 路径复杂、 内容翔实的素材， 但系统梳理这些素材的综述类文献相对较少。

目前， 田利辉和聂艳明（2023）利用CiteSpace软件分析了我国绿色信贷的研究现状、 研究主题及研究趋势， 结果显示关于绿色信贷实施效果的定量文献较少， 难以准确判断政策的有效性。邓文怡（2023）则通过文献计量分析指出国内绿色金融研究主要聚焦于金融发展、 经济绿色转型、 绿色金融产品、 绿色信贷等主题， 研究内容在这四个方向上沿着五条路径进行演化， 且研究前沿呈现出主题融合趋势。邵光学（2019）利用文献分析法梳理了绿色金融的概念内涵， 比较了其与传统金融的差别， 并总结了绿色金融的必要性、 制约因素、 路径选择等。蒋先玲和张庆波（2017）采用文献分析法梳理了发达国家绿色金融成功的经验， 认为合理的制度框架是绿色金融发展的基石，" 市场应在绿色金融发展中发挥主力作用，" 政府可以发挥积极有效的引导作用， 并对我国绿色金融体系的建立提出了相关建议。邓翔（2012）认为建立绿色金融研究体系应该从量化企业对环境的影响、 开发新型绿色金融工具、 完善绿色金融政策、 建立绿色金融监管与发展评价体系等方面着手。

以上研究为本文提供了理论基础和方法借鉴， 但在以下方面还有待深化： 一是梳理主题有待多元化， 绿色金融涉及的主题内容比较宽泛， 绿色金融包含多种金融工具， 绿色信贷只是其一， 单独梳理绿色信贷等单个金融工具的研究不足以反映绿色金融的全貌； 二是文献梳理方法有待多元化， 单纯的定量分析缺乏深度， 而单纯的定性分析缺乏全局性， 两者结合可使研究结论兼具科学性与深度； 三是文献梳理需具有时效性， 应当重点关注当前和近期的文献， 以指导和支持最新的研究。鉴于此， 本文以中文社会科学引文索引（CSSCI）数据库中与绿色金融相关的文献为研究对象， 采用文献计量法和文献分析法进行梳理分析， 以深入了解我国绿色金融发展现状， 并探寻该领域研究热点的演变规律， 期望能够为学界继续研究绿色金融提供方向， 为绿色金融更好地服务绿色发展提供理论支持和实践指导。

二、 数据来源和研究方法

（一） 数据来源

本文主要分析我国绿色金融的发展现状和研究热点， 隶属社会科学范畴， 因此选择从CSSCI数据库中进行文献检索。CSSCI数据库汇集了全国学术性强、 编辑规范的高质量期刊， 其内刊登的文献质量有保障， 影响力较大， 是社会科学领域的权威数据库。2023年6月28日在中国知网（CNKI）的CSSCI数据库中以“绿色金融”为主题词进行检索， 共获得1023条记录， 手动删除缺乏作者信息、 风采、 编者言等23条记录后， 剩余1000条文献。

（二） 研究方法

为分析我国绿色金融的研究现状、 挖掘该领域的研究热点， 本文主要利用CiteSpace软件、 VOSviewer软件和Excel对2000 ～ 2023年与绿色金融相关的1000条文献进行分析。具体步骤如下： 首先， 利用Excel对历年发文量进行统计分析， 以界定我国绿色金融的发展历程。其次， 利用VOSviewer软件对共被引作者进行分析， 以筛选研究群体中的代表作者， 分析代表作者的文献有助于了解群体内的研究主题。再次， 利用CiteSpace软件对共被引文献进行聚类分析， 并基于高突现文献和高中心性文献筛选出各个聚类中的重要文献与跨界潜力较大的文献， 将其作为代表文献进行分析。通过历年发文量、 作者聚类和代表文献分析可展示我国绿色金融发展现状。最后， 利用CiteSpace软件绘制关键词网络图谱， 通过高频关键词和高中心性关键词共同确定绿色金融研究热点； 利用Excel绘制不同时期热点关键词的分布图， 以挖掘热点关键词的演变规律； 同时， 基于不同时期的突现关键词确定研究热点的演变规律， 进而为后续的绿色金融研究提供建议。

三、 文献可视化结果分析

（一） 历年发文量分布情况

论文发表数量及其变化是反映一个学科发展水平的重要指标。本文对2000 ～ 2023年绿色金融研究发文数量进行了统计， 结果如图1所示。

从图1可以看出， 我国绿色金融研究历经了三个阶段：

1. 第一阶段（2000 ～ 2008年）： 萌芽期。在这一时期， 国内环境保护理念淡薄， 年发文量多为个位数。但随着环境污染和生态退化的加重， 学者们开始关注环境保护， 并在西方金融理念的影响下意识到环境保护和绿色金融密不可分， 进而开始界定绿色金融概念、 构建绿色金融体系、 变革传统金融等。如： 王军华（2000）认为绿色金融是指金融业可以通过社会资源引流， 促进生态环境保护和经济增长的协调发展； 孙洪庆（2001）阐述了绿色金融体系的内涵， 并提出了构建绿色金融体系的思想； 熊学萍（2004）指出传统金融业应该变更考核指标和更新、 创新金融产品。

2. 第二阶段（2009 ～ 2015年）： 缓慢增长期。随着我国工业化进程的加快， 温室气体排放量呈上升趋势，2013年我国29家银行业金融机构联合签署了《中国银行业绿色信贷共同承诺》以推动绿色金融的发展。这一时期绿色金融尚未在社会上引发广泛关注， 年发文量虽有增长， 但仍不多。

3. 第三阶段（2016 ～ 2023年）： 高速发展期。2016年绿色金融体系首次被写入“十三五”规划， 同期还出台了《关于构建绿色金融体系的指导意见》， 在政策的引导下我国绿色金融研究进入高速发展期， 年发文量突破了百篇， 绿色金融成为学界和商界的热点话题。另外， 这一时期的年发文量呈波折上升趋势， 可能与顶层设计的研究空间缩小有关， 部分学者从宏观层面研究转向了微观层面研究（邓文怡，2023）。

此外， 本文还拟合了绿色金融研究历年发文量的趋势线， 发现它与二次移动平均数高度正相关， 可见绿色金融研究的发文量具有一定的周期性， 这可能与政策效果滞后有关。综上， 绿色金融研究的发展周期与政策引导和我国国情有关。

（二） 代表作者合作网络分析

本文利用作者发文量和作者连线强度来识别代表作者。作者发文量和作者连线强度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显示该领域有影响力的作者。利用VOSviewer软件绘制的作者合作网络图谱（图略）上共呈现了16个作者的信息， 形成了4个聚类， 其代表作者分别为葛察忠、 董战峰、 李晓亮和王金南。

总体上看， 不同聚类中的学者均有不同程度的合作， 这种合作不仅有助于相关主体的跨界发展， 还有利于解决复杂的科学问题， 因此科研合作在学界是非常普遍的。从单个聚类的研究主题来看， 葛察忠所代表的聚类主要探索绿色金融的顶层设计和战略实施， 如提出环境污染第三方治理模式的发展建议、 碳中和目标的市场化减排机制（翁智雄和葛察忠，2016； 翁智雄，2021）， 以及打通“两山”转化通道的绿色金融机制创新（程翠云等，2020）。而董战峰代表的聚类侧重于研究生态补偿， 如分析了“十三五”时期生态补偿制度的实施现状， 并提出“十四五”时期应健全生态空间补偿、 强化分类补偿， 以及推进生态补偿制度改革重点任务与改革路线图的落实（郝春旭等，2022）。这与王金南所代表群体的研究主题是一致的， 他们也提出了生态补偿的范围， 并建议构建五大生态补偿机制（王金南等，2016）。李晓亮代表的群体主要研究环境保护税的影响， 如环境保护税对企业经济负担的影响， 认为在短期内环境保护税税额标准提高不会对企业绩效产生显著的影响（龙凤等，2018、2021）。综上， 我国绿色金融领域有影响力的作者依然聚焦于顶层设计， 而微观层面的定量研究较少， 其原因可能是缺乏微观层面的实践经验， 难以收集数据。

（三） 代表文献分析

代表文献是指某研究领域影响力较大的文献。本文分别用突现值和中心性来鉴别代表文献， 其中： 高突现文献是短期内被大量引用的文献， 代表这类文献在该研究领域具有重要地位； 高中心性文献能够反映文献的跨界潜力和构建新联系的能力（Brandes，2001）。本文利用CiteSpace软件， 按照“绘制文献共被引聚类知识图谱—主题聚类—突现值排序（中心性排序）”的流程， 检索出每个聚类中的代表性文献。

1. 文献共被引聚类知识图谱。文献共被引聚类知识图谱（图略）中显示节点数量为478个， 连线1497条， 密度为0.0131。CiteSpace依据Modularity Q（Q值）和Silhouette（S值）两个指标来评判图谱绘制效果， 其中Q值大于0.3意味着划分出来的聚类结构是显著的， S值大于0.7表示聚类是高效率且令人信服的（陈悦等，2015）。本文的文献共被引聚类知识图谱Q值为0.8549， S值为0.9197， 说明聚类结构显著且有效。该图谱中有9个聚类， 依次为#0反金融限制、 #1绿色企业、 #2绿色创新、 #3绿色金融试验区、 #4分析、 #7角色、 #10高科技、 #11绿色债券市场规则体系和#16数字经济。

2. 文献突现值分析。突现值越大， 表明文献在该领域的活跃度越高。根据文献共被引聚类知识图谱， #1、 #2和#10三个聚类中代表文献较多、 突现值较大， 表明这些主题在绿色金融领域非常活跃， 意味着这些聚类中的文献非常重要。

具体而言： 聚类#1中的代表文献主要从宏观层面研究我国绿色金融发展的顶层设计。如翁智雄等（2015）比较了国内外绿色金融产品、 探析了我国绿色金融的未来， 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绿化中国金融体系”课题组等（2016）构建了绿色金融体系的发展逻辑和框架， 王遥等（2016）总结了绿色金融的经济贡献。这类代表文献夯实了绿色金融的理论基础， 因此聚类#1可被称为基础研究。聚类#2中的代表文献主要利用定量方法检验绿色金融对经济增长和企业绿色实践的影响。如绿色金融显著地促进了经济高质量增长（刘锡良和文书洋，2019；姚树俊和董哲铭，2023）， 这种影响在超过阈值后会更加显著（史代敏和施晓燕，2022）。此外， 绿色金融政策还能显著地改善重污染企业的投融资行为。这类代表文献为微观层面的企业绿色实践提供了经验依据， 因此聚类#2可被称为实证研究。聚类#10中的代表文献主要研究绿色金融发展过程中的问题， 为绿色金融深入发展提供建议。如詹小颖（2018）指出绿色金融理论与实践之悖谬及困境。这类代表文献为绿色金融改革提供了新的素材。

由上述分析可知， 我国绿色金融领域的代表文献比较系统地覆盖了理论研究、 实证研究和后期反思， 体系结构已初步建成。

3. 文献中心性分析。本文还利用中心性来鉴别聚类中的代表文献， 根据文献共被引聚类知识图谱， 除聚类#1中明显存在高中心性文献外， 其他聚类中的高中心性文献并不明显。

聚类#0中： 徐佳和崔静波（2020）从政策工具类型和融资约束两个视角探明了低碳城市试点发挥作用的路径， 为绿色融资领域向绿色政策领域延伸提供了依据； 牛海鹏等（2020）发现绿色信贷政策为上市公司提供了融资便利； 王康仕等（2019）比较了绿色金融发展与传统金融发展对绿色企业投资水平的影响差异。这类代表文献表明， 聚类#0具有向绿色政策领域跨界演化的能力。聚类#1中： 王凤荣和王康仕（2018）总结了绿色金融的内涵演进、 发展模式与推进路径； 蒋先玲和张庆波（2017）在分析发达国家绿色金融体系的基础上提出了我国建立绿色金融体系的对策； 马骏（2016）指出了我国发展绿色金融的必要性及绿色金融的发展前景。这类代表文献为向其他领域延伸提供了必要条件。聚类#2中， 苏冬蔚和连莉莉（2018）利用双重差分法考察了金融政策对重污染企业投融资行为的影响， 为创新领域向政策领域延伸提供了基础。聚类#3中， 徐思等（2019）检验了“一带一路”倡议对融资约束的影响及作用路径， 为政策实验向投融资领域延伸提供了桥梁。聚类#4中， 丁杰（2019）检验了绿色信贷政策对重污染企业信贷融资的影响以及重污染企业针对绿色信贷政策的策略性反应， 为向绿色创新和绿色创新试验区延伸提供了依据。聚类#10中， 石大千等（2018）发现智慧城市建设显著降低了城市环境污染， 体现了绿色金融领域向城市建设领域的拓展。聚类#11中， 马骏（2021）主要分析如何完善绿色金融政策体系和落实“双碳”目标， 衔接了绿色金融和碳金融两个领域。

综上， 从聚类中高中心性文献覆盖区域可知， 各个聚类具有跨界发展和多主题融合发展的潜力， 其中聚类#0和聚类#1的跨界潜力较大。

四、 研究热点及其演进

（一） 研究热点

关键词是论文研究主题与内容的高度概括和凝练， 通过对关键词的解读， 可以了解文章的大致内容。本文通过分析高频关键词和高中心性关键词来探寻2000 ～ 2023年绿色金融领域的研究热点。其中： 高频关键词是出现频数较高的关键词， 能够为学科发展奠定基础； 中心性可以衡量关键词在网络中的关键性， 高中心性关键词（中心性＞0.1）能够反映研究领域重点的变化。因此， 通过筛选高频关键词和高中心性关键词能够精确定位绿色金融领域的研究热点（陈悦等，2015）。本文利用CiteSpace软件获取高频关键词和高中心性关键词， 由于关键词数量较多， 仅在表1中列出频数＞11和中心性＞0.2的关键词。

由表1可知， 频数＞11的关键词有21个， 中心性＞0.2的关键词有19个。其中， 频数和中心性双高的关键词是绿色金融领域的研究热点， 除检索词“绿色金融”外， 还包括商业银行（2011）、 绿色债券（2014）、 技术创新（2007）、 环境保护（2008）、 绿色产业（2002）、 绿色发展（2014）和低碳经济（2010）等7个关键词。近二十多年来， 绿色金融领域的研究热点可以概括为绿色金融实施的主体、 方式、 对象和目标， 如绿色金融实施的主体是商业银行， 采用发行绿色债券的方式， 引导企业开展绿色创新或大力开发绿色产业， 进而实现环境保护和经济增长双赢的目标， 这与绿色金融的概念是一致的， 可见目前我国的绿色金融体系已日趋完善。

（二） 研究热点演进路径

研究热点是一定时期内学科研究焦点和集约所在， 研究热点可能随时间变迁而演变， 因此， 探析研究热点的变化规律有助于了解研究主题的脉络结构。本文主要通过对关键词频数和中心性的分析透视绿色金融领域研究热点的变化。利用Excel绘制绿色金融领域热点关键词在不同研究阶段的分布图， 结果如图2 ～ 图4所示。象限图中横轴是关键词频数， 频数越高表示研究主题的重要程度越高； 纵轴是关键词中心性， 中心性越高表示该关键词与其他关键词的关联强度越高。根据以上两个指标划分所得的四个象限分别代表不同类型的研究主题： 第一象限中关键词的频数和中心性都较高， 其所代表的研究主题是重要的研究热点； 第二象限中关键词的频数较低但中心性较高， 表明这类主题的研究非常活跃， 但暂时未形成研究热点； 第三象限中关键词的频数和中心性都较低， 表示这些研究主题淡出了研究视野或将成为未来的研究热点； 第四象限中关键词的频数较高但中心性较低， 表明这类研究主题相对集中， 还没有与其他研究主题建立较强联系， 也间接说明该主题的研究尚不活跃。

由图2可知， 在萌芽期（2000 ～ 2008年）， 绿色金融领域的热点关键词主要集中在第三象限， 包括碳排放、 碳金融、 绿色产业、 环境保护和绿色信贷等， 表明我国刚刚开始关注这些研究主题， 这些研究主题的重要程度和活跃程度都较低， 符合绿色金融研究萌芽期的特征。萌芽期绿色金融研究热点的演进路径为“环境保护—绿色金融—绿色信贷”， 该路径聚焦于治污防污等生态环境视角， 主要贡献包括： 界定绿色金融的内涵， 将绿色金融定义为利用金融衍生工具促进节能减排和经济资源环境协调发展的金融活动（安伟，2008） ； 梳理绿色金融发展的必要性， 认为发展绿色金融对于保护自然生态环境、 促进经济发展和金融业自身发展都具有积极影响（何建奎等，2006）； 拟定绿色金融发展的相关政策， 构建顶层设计体系等（任辉，2008）。该阶段的研究主要为宏观理论研究， 微观层面的应用研究极少。

由图3可知， 在缓慢增长期（2009 ～ 2015年）， 绿色金融领域的热点关键词仍主要集中在第三象限， 包括碳排放、 绿色转型、 信息披露、 绿色证券等， 表明当时这些研究主题在我国尚未成为研究热点。然而， 碳金融从第三象限跃迁至第二象限， 表明其与其他主题之间的关联强度有所增强， 影响力开始逐渐扩大。商业银行在绿色金融领域的影响力也有所提升， 但其重要性仍有待提高。同时， 绿色债券和绿色发展取代了绿色金融成为学界关注的热点。缓慢增长期绿色金融研究热点的演进路径为“绿色转型—商业银行等金融机构—绿色债券—绿色发展”， 该路径主要聚焦于产业转型、 资源配置效率的提升等， 旨在实现可持续发展。2012年中国银监会印发的《绿色信贷指引》为金融机构开展绿色信贷指明了方向。学界则致力于构建支持绿色发展和可持续发展的中国绿色金融体系（天大研究院课题组等，2011）， 并通过对比发达国家主要银行业绿色金融政策的核心制度和特色， 为我国银行业构建绿色金融体系提供依据（宋晓玲，2013）。在赤道原则的引导下， 中国工商银行、 中国农业银行、 中国建设银行、 中国交通银行和中国银行五大国有商业银行采取行动践行绿色金融宗旨， 以实现业务运营的绿色化（杜莉和张鑫，2012）。此外， 学界进一步明确了绿色金融的特点， 认为绿色金融强调人类的生存环境利益， 需依赖政府和政策的支持与推动（董捷，2013）。

由图4可知： 在高速发展期（2016 ～ 2023年）， 绿色经济和碳达峰位于第三象限， 成为绿色金融领域的新生热点； 绿色投资和转型金融的影响力扩大， 但重要性仍有待提升； 碳中和则取代绿色债券和绿色发展成为新的研究热点。2016年我国担任G20主席国， 首次将绿色金融纳入G20峰会的核心议题中。高速发展期绿色金融研究热点的演进路径为“绿色经济—转型金融—‘双碳’目标—创新”， 旨在创新绿色金融和寻找新的经济增长点。2021年中国人民银行在其工作会议上提出“落实碳达峰碳中和重大决策部署， 完善绿色金融政策框架和激励机制”， 明确绿色金融的主要任务就是通过投融资支持碳捕捉、 存储与转化技术的研发和产业化， 并指出绿色金融是我国落实“双碳”目标的重要抓手。同时， 学者们通过实证检验发现， 绿色金融能够降低碳排放（赵晓春等，2023）， 其主要通过支持减排技术创新来降低单位产出的碳排放（文书洋等，2022）， 揭示了绿色金融发挥减排效应的内在机制。为进一步落实“双碳”目标， 有学者提出实施以数字金融为目标的转型金融， 认为转型金融对“棕色”领域的减排更具针对性和适应性（陆岷峰，2022）。

由绿色金融研究热点的演进路径可知， 我国绿色金融研究经历了从环保产业逐步过渡到绿色产业和绿色经济， 再到“双碳”目标和绿色创新， 这一演化进程不仅反映了我国绿色金融研究的变迁历程， 而且反映了不同时期我国社会对绿色金融的要求和期待。在实现“双碳”目标的背景下， 绿色金融正通过参与乡村振兴和“一带一路”倡议等， 衍生出新业务， 以此撬动绿色金融业的转型。如左正龙（2022）指出， 绿色金融创新是乡村振兴的重要途径， 其从供需两端分析绿色金融如何服务乡村振兴， 并在此基础上提出绿色金融创新的担保授信机制， 以解决乡村振兴面临的问题。

（三） 研究热点演变规律

本文还利用突现关键词来探析绿色金融研究热点的演变规律， 突现关键词能够清晰地显示研究主题的拐点， 表2中列示了突现值最强的11个关键词。

由表2可知， 2003 ～ 2015年绿色金融领域的研究热点包括金融业、 绿色信贷、 兴业银行和环保产业。2007年国家环境保护总局、 中国人民银行和中国银监会联合发布《关于落实环保政策法规防范信贷风险的意见》， 强调利用信贷手段保护环境的意义， 要求加强信贷管理工作与环保的协调配合、 强化环境监管。2012年中国银监会印发的《绿色信贷指引》旨在推动银行业和金融机构以绿色信贷为抓手调整信贷结构， 有效防范环境和社会风险， 促进经济发展方式转变和经济结构调整。因此， 绿色信贷和环保产业等关键词成为研究热点。

2016 ～ 2020年绿色金融领域的研究热点包括绿色产业、 绿色经济和“一带一路”。2016年中国人民银行等七部委联合印发的《关于构建绿色金融体系的指导意见》加快推进了我国绿色金融体系的建设。之后， 国家发展改革委等七部门联合发布的《绿色产业指导目录（2019年版）》就绿色产业进行了项目的界定和划分。这些政策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关于绿色产业和绿色经济的研究。

2021 ～ 2023年绿色金融领域的研究热点包括碳中和、 碳达峰、 融资约束和绿色创新， 与前期的热点主题有明显的分层， 其原因可能与政府颁布的政策有关。2020年生态环境部等五部委发布的《关于促进应对气候变化投融资的指导意见》强调气候投融资是绿色金融的重要部分， 并明确了气候投融资的定义和支持范围， 这与融资约束等热点关键词密切相关。2021年国务院发布的《关于加快建立健全绿色低碳循环发展经济体系的指导意见》提出大力发展绿色金融， 培育绿色交易市场机制， 完善绿色标准制度， 确保实现碳达峰、 碳中和目标， 因此碳达峰和碳中和成为研究热点。可见， 研究热点的变迁受政府政策导向的影响。最新的研究热点也被称为研究前沿， 碳中和、 碳达峰、 融资约束和绿色创新这四个研究主题对今后的绿色金融研究具有重要指导意义。

五、 总结

（一） 研究结论

基于上述文献梳理与可视化分析， 本文得出如下研究结论：

1. 基础数据分析方面。首先， 我国绿色金融研究经历了萌芽期（2000 ～ 2008年）、 缓慢增长期（2009 ～ 2015年）和高速发展期（2016 ～ 2023年）三个阶段， 绿色金融领域的发文数量周期与我国政府政策引导有关。

其次， 不同群体中的作者已经形成了较为紧密的合作关系， 各个群体具有跨界发展的潜力。不同群体之间的研究主题各有差异， 但多数聚焦于宏观层面的顶层设计， 微观层面的实证研究较少。

再次， 代表文献（高突现值文献）主要集中在聚类#1、 聚类#2和聚类#10中， 如聚类#1中丁宁等（2020）、 王遥等（2016）、 马骏（2015）、 翁智雄等（2015）、 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绿化中国金融体系”等（2016）是理论研究方面的代表文献， 聚类#2中王遥等（2019）、 刘锡良和文书洋（2019）、 苏冬蔚和连莉莉（2018）、 史代敏和施晓燕（2022）是实证研究方面的代表文献， 聚类#10中詹小颖（2018）、 刘钒和马成龙（2022）、 石大千等（2018）是后期反思方面的代表文献， 其共同构成完整的绿色金融研究框架。跨界潜力较大的文献（高中心性文献）主要集中在聚类#0和聚类#1中， 这些文献为本领域跨主题发展提供了依据， 因此研究主题呈融合趋势。上述聚类中的代表文献还显示， 我国绿色金融研究方法从早期的定性分析（如探讨绿色金融发展方向和政策框架）逐步转向定量研究（如采用PSM-DID法检验政策效果）， 研究内容涵盖绿色金融定义、 认定标准及绿色金融产品效果测定等， 研究视角呈多元化， 包括生态环保、 经济转型和经济高质量发展。

最后， 通过关键词频数和中心性以及突现关键词探析绿色金融研究热点的演变规律， 发现： 萌芽期（2000 ～ 2008年）的研究热点聚焦于绿色金融， 演进路径为“环境保护—绿色金融—绿色信贷”； 缓慢增长期（2009 ～ 2015年）的研究热点聚焦于绿色债券和绿色发展， 演进路径为“绿色转型—商业银行等金融机构—绿色债券—绿色发展”； 高速发展期（2016 ～ 2023年）的研究热点聚焦于“双碳”目标和绿色经济， 演进路径为“绿色经济—转型金融—‘双碳’目标—创新”。不同时期绿色金融研究热点均受到当时国家发展战略和相关政策的影响。这些研究热点的变迁揭示了我国绿色金融在不同阶段的演化路径和社会需求， 且反映了绿色金融对于促进经济转型和经济增长的重要作用。

2. 研究方法方面。早期的研究主要采用定性分析方法， 探讨我国绿色金融的发展方向（翁智雄等，2015）， 分析绿色金融对我国经济发展的贡献及其作用机制（王遥等，2016）， 并提出我国绿色金融体系的构建思路、 政策框架和顶层设计（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绿化中国金融体系”课题组等，2016；马骏，2015）， 这些研究为绿色金融理论研究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后期的研究主要采用定量研究法进行政策效果检验， 如利用PSM-DID法检验绿色信贷政策对商业银行成本效率的影响， 以验证金融机构信贷决策对经济高质量增长的促进作用（刘锡良和文书洋，2019；丁宁等，2020）， 以及基于DSGE模型量化分析绿色信贷激励政策的效果（王遥等，2019）， 这些均为实证性质的应用研究。

3. 研究内容方面。首先， 关于绿色金融尚无统一的定义， 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绿化中国金融体系”课题组等（2016）将绿色金融定义为环境保护和有效资产的投资， 而发达国家对绿色金融的定义涉及气候变化， 这一差异可能源于我国仍处于工业化进程中， 治污防污依旧是经济发展过程中的重要考虑因素。其次， 我国绿色金融的认定标准包括开展社会责任投资、 采纳赤道原则或建立碳排放权交易市场等（王遥等，2016）， 即关注融资项目潜在的环境社会风险和影响程度（吴玉宇，2012）， 如减少污染、 修复环境、 提高效率、 节约能源的项目都被认定为符合绿色信贷政策。最后， 绿色金融产品主要由商业银行等金融机构提供， 涉及的金融产品包括清洁能源环保金融产品、 节能减排环保金融产品、 污染治理环保金融产品三大类别（翁智雄等，2015）。

4. 研究视角方面。一方面， 从生态环保视角进行研究， 如苏冬蔚和连莉莉（2018）研究发现绿色信贷对重污染企业具有显著的融资惩罚效应和投资抑制效应。另一方面， 从经济高质量发展视角进行研究。如： 在提高资源配置效率方面， 丁宁等（2020）研究发现绿色信贷政策对银行成本效率具有明显的提升作用； 在调整产业结构方面， 马骏（2015）认为绿色金融有助于实现稳增长和调整产业结构的目标； 在促进经济转型方面， 史代敏和施晓燕（2022）运用绿色全要素生产率衡量经济发展质量， 结果显示当绿色金融发展水平高于阈值时， 其对绿色全要素生产率的促进作用显著增大， 且绿色金融和经济高质量发展的互动关系日益紧密。

5. 研究特点方面。一是， 我国绿色金融的理念有别于发达国家， 虽然我国绿色金融研究起步较晚， 其发展理念借鉴了发达国家的经验， 但与发达国家有所不同， 根本原因是我国目前及未来一段时间内仍处于工业化进程中， 因此我国绿色金融的定义和绿色信贷标准及顶层设计偏向于生态环境保护、 资源配置效率提升、 经济结构调整和高质量发展等层面。绿色金融实施机构多为商业银行、 基金、 保险等金融机构， 而参与绿色金融的社会组织相对较少。二是， 绿色金融的研究内容广泛而聚焦， 早期的研究主要集中于理论分析、 政策颁布、 体系构建、 顶层设计等定性研究， 这些理论研究虽为绿色金融的发展提供了方向， 但在实践中缺乏具体指导。后期的研究则逐渐过渡到实践应用， 如治污降碳影响的检验、 资源配置和产业结构调整的优化、 经济高质量发展和新增长点的建设等， 并对绿色金融实践进行反思。三是， 研究视角多元化， 绿色金融的研究视角从早期的生态环境保护， 到中期的产业结构调整、 资源配置效率提升和经济转型， 再到后期的经济高质量发展， 还涉及绿色金融的创新， 如与“一带一路”倡议、 乡村振兴等结合， 形成绿色产业等。

（二） 研究展望

绿色金融领域的研究虽然取得了较为丰硕的研究成果， 但仍存在一些不足， 为此本文针对目前研究中存在的不足做出以下展望：

1. 在研究方法上， 加强绿色金融领域的实证研究。现有文献大多聚焦于宏观层面的顶层设计， 而微观层面的实证研究较少， 无法为绿色金融的具体实践提供指导。在未来的研究中需要加强实证方面的研究， 为绿色金融从实践层面指导资源配置、 风险管理和碳市场价格发现功能发挥提供参考。

2. 在研究内容上， 多关注绿色金融助力“双碳”目标实现路径、 融资约束适度性、 与绿色创新的关系等前沿问题的研究。现有研究多关注绿色信贷、 环保产业、 绿色产业、 绿色经济和“一带一路”等热点关键词， 而对碳中和、 碳达峰和绿色创新等前沿问题的关注较少。我国政府提出在2030年之前实现碳达峰目标， 距今已不足六年， 亟待学界关注绿色金融助力碳达峰目标实现路径等前沿问题的研究。

3. 在研究视角上， 重视绿色金融参与主体的多元共治研究。现有参与绿色金融的机构多为银行、 基金、 保险等金融机构， 而参与绿色金融的社会组织较少。社会组织能够通过提供专业支持、 建立合作关系和强化公众的环保意识等方式参与到绿色金融的实践中， 是推动绿色金融发展的重要力量， 未来可以从多元共治视角对绿色金融参与主体协同发展的对策展开研究。

（三） 研究启示

针对以上研究结论， 结合我国绿色金融发展现状， 本文提出以下启示：

1. 充分利用国家政策的引导作用， 使绿色金融在我国取得更大成效。在绿色金融产业发展中， 政府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鲁政委等，2024）， 因为在金融逐“利”本质的驱动下， 金融机构更多的是在风险控制的基础上追求利益最大化， 而非主动承担社会责任， 适当的行政干预有助于提升绿色金融机构向低碳产业提供资金的意愿（詹小颖，2018）。因此， 充分利用国家政策的支持可以促进绿色金融在我国取得更大成效。

2. 积极引导学界与商界加强合作， 以完善顶层设计和突破微观层面的定量研究。解决复杂性的社会科学问题有赖于学界的合作， 顶层设计是否可行也依赖于微观层面的操作和实践， 微观层面的运作问题和运作效果将反作用于顶层设计， 为完善顶层设计提供思路。目前， 应加强学界和商界的合作， 促进数字共享， 为绿色金融领域的实证研究提供充足的数据资料。

3. 鼓励学术资源的有效汇聚， 促进绿色金融多领域融合发展。可利用数字技术提炼学术精髓， 将其重组以形成新的学术观点， 并在相关平台上进行新观点共享， 实现学术资源的有效汇聚和共享， 同时为科研工作者进行多领域融合发展提供帮助。

4. 丰富绿色金融产品， 创新“双碳”科技。科技创新是实现“双碳”目标的关键， 但科技创新需投入大量资金， 而目前国内绿色产业比较单一， 作为主要融资渠道的商业银行的资金供给远不能满足庞大的“双碳”科技创新所需。在此背景下， 拓宽融资渠道， 丰富金融产品， 能够为“双碳”科技创新提供必要的资金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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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校对： 喻晨" 陈晶）

DOI：10．19641/j．cnki．42-1290/f．2024．24．015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一般项目（项目编号：22BJY042）；广西高校中青年教师科研基础能力提升项目（项目编号：2024KY0648）；“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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