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文经济发展的城市样本：杭州的探索与实践

摘 要：人文经济的内涵、特征和范围，目前学界尚未达成共识。通过初步界定，人文经济不是单纯的文化经济，而是在以人为本，“以全体人民为中心”的理念指导下，以共同富裕和普遍幸福为目标、以优秀文化为内涵、以道德情感为基准、以审美需求为引领，实现人与自然相和谐的社会主义经济，是经济文明的新形态。杭州作为我国人文经济样本城市，对其从21世纪初以来围绕发展人文经济所进行的自觉探索和实践，以及其基本举措和成效的梳理与总结，揭示了杭州人文经济城市样本的意义和启示，并为推动人文经济更高水平、更快速度发展提供了若干建议。

关键词：人文经济；杭州样本 ；城市治理；中国式现代化

中图分类号：F092.7；G05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4-2338（2024）05-0088-13

DOI：10.19925/j.cnki.issn.1674-2338.2024.05.010

一、何为人文经济

人文经济是一个新的概念。关于它的内涵和外延，目前学界尚未形成共识。在英语中，“人文”“人性”“人道”，甚至“人本”，这些词都可以用“humanity”来表达。其核心的含义是指把人作为相关事件的出发点、核心、目的和依据。如果以此来理解和把握“人文经济”，那么它的内涵就是“人的经济”，也即把人作为一切经济生活的出发点、目的和依据的经济体系。

迄今为止，在中国的语境中，“人文经济”这个概念的内涵并不是单一或者十分清晰的。我们认为，它至少包含以下三个方面（层面）的内容。

首先，人文经济是最为直观、最被常识所接受的内涵，就是文化经济，指以文化为手段和对象的产业经济活动，是文化产业化的现实形态。从最广的含义上去理解，这种意义的人文经济或者文化经济，就是一切体现了文化元素的产业活动，不仅包括了文化产业化，也包括了产业文化化。狭义的人文经济或文化经济，就是文化产业。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关于文化产业的定义为：文化产业就是按照工业标准，生产、再生产、储存以及分配文化产品和服务的一系列活动。文化产业是以实物形态或者劳务形态提供文化产品，满足人类文化与精神消费需求的经济活动，创意设计、会展、演艺、影视等经济要素的产业经济活动，是文化经济的近义词。

人文经济的第二种含义，是指带有人文精神和人文关怀的经济。具体而言，在财富生产过程中，不仅重视资本和物质性生产要素的作用，也注意积累和发挥“人”的因素的功能。与资本主义早期生产体系中重物轻人、重资本轻劳动、重技术逻辑轻情感逻辑、重使用轻培养的做法不同，后期的资本主义经济体系中开始重视“人”的因素，开始平衡和兼顾资本与劳动的双方利益，重视劳动者作为“人”的素质、能力、表现、欲求、情绪对经济活动的影响或作用，强调对人进行投资，把人作为一种新型的资本来看待。

以上这两种意义上的“人文经济”，都是把人及其文化作为经济发展的要素和手段的经济体系，其本质还是把人作为资本的附属品，或者把人作为财富不可替代的创造者来看待，仍然是传统主流经济学、理财学的概念。

第三种含义的人文经济，是指以人为本的经济，或可称之为“人本经济”。即以“人”为目的，以满足全体人的生存、发展、享受，简言之即以全体人民的富裕和幸福作为运行目标的经济体系。这个意义上的人文经济超越了此前一切社会经济形态的根本局限，如果说，非人文的经济，就是将人（劳动者）作为奴隶而不是主人、作为对象而不是主体、作为物的附属品而不是支配者的经济，是作为劳动者的人所创造的财富被不劳动者占有和挥霍的社会，那么人文经济则是恢复了人的主体地位，保障了人的生存权、劳动权、发展权和享受权的经济体系。人文经济体系致力于实现人的自由劳动和经济解放，因此既能够极大地促进生产力的发展，又能够实现最大可能的人的全面发展。由于这样的经济体系，只有在社会主义条件下才有可能成为现实，因此，第三种意义上的人文经济，与社会主义经济是同一的。

二、人文经济的内涵与特征

我国确立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改革目标，比世界上任何国家都具备发展人文经济的制度条件。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中国社会主义事业的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实践，为人文经济的发展提供了理论、道路、制度和文化保障，也积累了极为丰富的发展人文经济体系的经验和自信。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进入了新的时代，在这个新的历史起点，我们要从以下诸方面把握人文经济的特征、内涵及其要求。

（一）人文经济是以全体人民为中心的经济

这个特征是由社会主义制度的本质属性决定的。经过中国共产党的百年奋斗和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七十多年的建设发展，我国已经全面实现小康，综合国力和人民的平均生活水准显著提高。如果说，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我国社会的主要矛盾是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同落后的社会生产之间的矛盾，那么随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我国社会的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解决新时代我国社会发展的主要矛盾，就应该进一步确立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道路，确立全体人民不仅是发展主体，更是分享主体的地位，并且牢固确立满足全体人民的共同利益和美好生活需要是一切发展的出发点和落脚点的社会主义基本理念。

（二）人文经济是以共同富裕和普遍幸福为目标的经济

确立全体人民作为发展主体和享受主体的地位，必然要求以共同富裕和普遍幸福作为发展经济的主要目标。具体而言，共同富裕是全体人民的共同富裕，不是少数人的富裕；是人民群众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的双重富裕，不是只有物质富裕而精神贫困；不是整齐划一的平均主义的同等富裕，而是仍然保有必要差距的共同富裕。为全体人民普遍幸福创造基本条件，是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重要而长期的任务，需要从经济、政治、文化、社会和生态等方面进行探索实践。以普遍幸福为目标，不断探索有效的人类劳动实践和生产方式，构建新的人与人、人与自然的关系是人文经济的基本任务。

（三）人文经济是道德经济

以全体人民为中心，以普遍幸福为目标的人文经济，必然是一种具有强烈道德功能的经济。从经济生活的组织方式，到生产过程结果的产品，再到作为终端的消费活动，都体现着特定的道德内涵。从道德角度定义的人文经济，应该不能仅仅以片面财富积累和经济要素配置效率作为衡量经济是否成功的标准，而是应当从能否实现生产和消费的可持续，是否有益于全社会的公序良俗，是否有利于全体人民的健康发展，是否有助于全体人民道德品质的改善等方面去进行评价。

（四）人文经济是文化经济

习近平总书记曾说：文化的力量，或者我们称之为构成综合竞争力的文化软实力，总是“润物细无声”地融入经济力量、政治力量、社会力量之中，成为经济发展的“助推器”，政治文明的“导航灯”，社会和谐的“黏合剂”。当我们以精神、制度和器物这三个层面来定义文化时，作为文化经济的人文经济，必然同时具有三个层面的内涵，并且最终都可以在产品上集中展示，这就是文化产业化的具体内涵。

（五）人文经济是审美经济

一般而言，基本的物质生活需求一旦满足，人类就会自然地表达出审美需求。尽管审美在本质上是非功利的，但审美需求的满足，需要有相关的资源配置，因而具有不可或缺的经济性。围绕审美需求的满足，必然会出现所谓的“审美经济”。因此，满足不断增强的审美需求就需要提升相应的审美产品供应能力。就人与文化互动的角度看，审美经济便是以文创方式将累积的文化资源与当代技术及市场加以连接的产物。在某种意义上说，审美经济是人文经济的艺术形态。

（六）人文经济是绿色经济

我国古代世界观中，“人文”与“天文”、“人道”与“天道”，不是截然分开的两个东西，更不是彼此对立、互为消长的关系，而是相辅相成的统一关系。以人为本的人文经济，必须要探索和建立自然友好型新经济体系。绿色必然是人文经济的底色，人文经济必然是绿色经济。

三、人文经济发展的城市样板：为什么是杭州？

人文经济是以全体人民为中心的经济，是以共同幸福为目标、道德情感为基础、优秀文化为内涵、审美需求为引领、实现人与自然和谐的经济。它是社会主义经济的本质属性，是中国式现代化的重要特征，是中华民族现代文明的重要标志。大力发展人文经济是实现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的重要举措。

地居我国东南沿海的杭州市，有着悠久的城市史，丰厚的历史文化底蕴。多年来，杭州市从创新活力、生活品质、文化传承、生态文明等方面入手，全面推进五大建设，取得了十分显著的成果，数字经济和数字治理走在前列，连续17年入选中国最具幸福感城市，成功举办G20峰会、第19届亚运会和亚残运会，等等。新时代杭州发展向党和人民交出了一份亮眼的成绩单。

2023年3月5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参加十四届全国人大一次会议江苏代表团审议时，指出：“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苏杭都是在经济发展上走在前列的城市。文化很发达的地方，经济照样走在前面。可以研究一下这里面的人文经济学。”［1］习近平总书记的重要讲话，指明了苏州、杭州这两个城市走在我国城市发展前列的背后所蕴藏的人文经济机制。

打造人文经济的发展样本，为什么是杭州？这些年，发展人文经济，杭州做了什么，做成了什么？这是值得深入考察、系统研究的一个重要课题。

杭州发展人文经济学，是在“八八战略”指引下进行的自觉探索。杭州20多年来打造人文经济一以贯之的行动纲领，是遵循“八八战略”的要求，以实现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为出发点，从增强先进文化凝聚力、解放和发展文化生产力、提高社会公共服务能力入手，不断满足人民群众的精神文化需求，促进人的全面发展和社会的全面进步。在忠实践行“八八战略”、奋力打造“重要窗口”的进程中，赋予经济发展深厚的人文价值，注重经济发展和文化繁荣相互融合、相互促进。

早在2003年“八八战略”提出之初，习近平同志就要求社科界重视研究文化力和文化经济，后又亲自写了《“文化经济”点亮浙江经济》一文，刊发于《浙江日报》的“之江新语”，提出了“所谓文化经济是对文化经济化和经济文化化的统称，其实质是文化与经济的交融互动、融和发展”的科学命题，并追溯到“古往今来，浙江人敏于挖掘文化传统中的经济元素和商业契机，善于向经济活动中注入更多文化内涵，以文化的力量推动经济发展”。［2］他对于浙江这条历史经验的提炼，很快就成为社会各界的共识，给力求走在科学发展前列的浙江人民提供了深刻启示和强劲动力，引导“文化搭台，经济唱戏”的“节庆经济”跃升为文化与经济交融互动、融和发展的文化经济。

习近平同志代表省委提出的“八八战略”，要求进一步发挥浙江的人文优势，加快建设文化大省。《中共浙江省委关于加快建设文化大省的决定》提出要以人为本，从增强先进文化凝聚力、解放和发展文化生产力、提高社会公共服务能力入手，不断满足人民群众的精神文化需求，提高人民群众的思想道德素质、科学文化素质和健康素质，促进人的全面发展和社会的全面进步。杭州市正是在忠实践行“八八战略”、奋力打造“重要窗口”的进程中，以实现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为出发点，积极探索在现代化道路中融入人文底色，赋予经济发展深厚的人文价值，注重人文与经济的相互激荡、彼此生发，将经济发展和文化繁荣相互融合，着力建设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公共文化服务体系、文化产业发展体系，使文化成为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深厚底蕴和“催化剂”，构建发展人文经济的新范式。

（一）坚持以人民为中心，增强先进文化凝聚力

自觉践行“八八战略”，增强先进文化凝聚力、解放和发展文化生产力、提高社会公共服务能力，是杭州发展人文经济一以贯之的行动纲领。其中，增强先进文化凝聚力是灵魂。它的着力点，始终聚焦于马克思主义的根本价值追求和我们党的根本宗旨，坚持以人为本，以人民为中心，着眼于满足广大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1.从“四在”和“杭州人文精神”到“和谐创业”

杭州市在新世纪发展人文经济的切入点和着力点，是满足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建设生活品质之城。

2000年，杭州市委市政府提出要打响“住在杭州”“游在杭州”“学在杭州”“创业在杭州”的“四在”品牌，把杭州建设成为“生活居住的天堂”“旅游休闲的天堂”和“求知创业的天堂”。这个看似“凡俗”然而很接地气的发展目标，恰恰体现了社会主义生产目的，突出了人民的主体和中心地位，融合了经济目标和文化目标，并凸显出鲜明的杭州特色。

2002年，杭州市第九次党代会进一步提出在新世纪发展中要培育、塑造“精致和谐、大气开放”的杭州人文精神，在当时各地研究和提炼区域精神的热潮中，杭州以“人文”二字独树一帜，并以此作为杭州发展的精神内核。它的提出既彰显杭州的历史文化底蕴，又切合时代潮流，更是为杭州发展强化了人文因素、人文动力，确立了市民在城市发展中的主体地位，致力于增强市民的精神凝聚力和主人翁意识。

2004年，杭州市确立“和谐创业”的城市发展模式，着力改善人文、体制、硬件、法治、治安、政策、政务、人居、生态九大发展环境；注重人与自然的和谐、劳作和休闲的协调、功利世界和意义世界的平衡、个人创业与整体发展的融合、自身和他人的包容、文化与经济的互动、政府与民间的共建；以一流环境吸引一流人才，靠一流人才兴办一流企业；提升创业的档次和水平，使创业创新成为杭州人的生活姿态和生活方式，让城市充满创造活力。这种以人为本的发展模式使重化工基础薄弱、城区面积曾居全国省会城市榜尾的杭州市，得以用千年积累的人文环境之长，补矿产港口资源和国家特惠政策之短，开始在群雄并立的东部地区脱颖而出。

2.“建设生活品质之城”的人文内涵

2006年，杭州锁定建设“生活品质之城”的城市发展目标。市委市政府通过广泛调研，聚焦市民对生活质量和幸福感的关注重点，把破解城市生活的热点难点问题作为保障和改善民生的抓手，努力打造“品质城市”“品质产业”“品质环境”“品质生活”，使品质成为杭州的鲜明特征和核心竞争力，全面提高经济生活品质、文化生活品质、政治生活品质、社会生活品质、环境生活品质。而后杭州又拉高标杆，相继提出了“共建共享与世界名城相媲美的生活品质之城”以及建设“东方品质之城”“独特韵味别样精彩世界名城”“世界一流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国际大都市”等战略目标。这些目标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直接惠及全市人民，深受广大群众拥护，产生了巨大的号召力和凝聚力，尤其是对创业创新人才、知识文化精英有很强的吸引力。“看的是景，感受的是人文情怀，体验的是品质生活”，独特的城市气质成为杭州集聚高端要素，大力发展信息经济、智慧经济和文创经济，抢占新一轮产业革命制高点的一大法宝。到2023年，杭州已连续17年获评“中国最具幸福感城市”，连续13年入选“外籍人才眼中最具吸引力的中国城市”，新增人口和引进大学生数量连年居全国城市前列，城区总人口突破千万，进入超大城市行列。全市人才总量突破300万，占全市常住人口的四分之一。这是货真价实的“用脚投票”。

3.以“民主民生战略”实现共建共享

同时，杭州市委市政府全过程实施“民主民生战略”，在城市建设、发展和治理的实践中坚持问情于民、问需于民、问计于民、问绩于民，落实人民群众的知情权、参与权、表达权、监督权，围绕民生问题丰富民主理念内涵，构建民主参与平台，拓宽民主参与渠道，创新民主参与方式，以民主机制保障民生改善。找准人民最关心、最直接、最现实的基本权益问题，民主确定民生建设的目标、次序、途径和方法，兼顾不同群体的民生需求，妥善协调利益关系，从而增强人民群众对政策的认同感和支持度，提高政府的公信力和执行力，实现动机和效果在人民群众根本利益基础上的统一。这种人民群众广泛参与的经常化、生活化的全过程“民生民主”，针对群众熟悉并关注的问题，容易吸引广大群众积极参与，便于检查监督，容易产生成就感，也是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大学校。

4.先进文化凝聚力工程卓有成效

遵循这样的目标和战略，杭州作了大量开创性的探索，实施了一系列先进文化凝聚力工程，搭建了多个沟通协调平台，广泛调动积极因素，激发人的能动性和创造性，使杭州经济社会发展获得蓬勃的创造活力，做到全民共建共享，诸如：

开展“我们的价值观”主题实践活动。根据每个月重要节庆日的思想文化主题，每月举办一次主题讲座、组织一次讨论、开展一系列主题实践活动，引导市民在互动中理解主题词的含义，在参与中自觉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这一品牌活动增强了全市人民的认同感、归属感和凝聚力，被中宣部向全国推广。

以“最美现象”为载体，提升市民文明素质。通过推荐评选各个领域的“最美杭州人”，发现和表彰日常生活中的“最美现象”，以知行合一为导向，以社会公德、职业道德、家庭美德和个人品德建设为主要着力点，以榜样的力量引领社会风尚，树立“向美而生”“从善如流”的“最美精神”。2013年以来选树的3万余名“最美人物”，成为杭城“最美精神”的倡导者、践行者和传播者。斑马线前“车让人”和公交车上主动让座等细微但普遍的现象让外地游客叹为观止，成为市民道德水平的靓丽风景线。截至2023年5月，杭州市区主要道路斑马线前的礼让率已达94.86%，公交车礼让率达到99%。中宣部为推广这一先进经验，首次举办国内大中型城市报告会。

年年开展生活品质总点评活动。坚持“让我们生活得更好”理念，持续关注医药健身、居住条件、城市治理、生态环境、就学求知、创业创意、助老帮困、纠纷化解、便民服务、智能生活、交通出行、餐饮服饰、旅游休闲、工艺美术等与市民生活息息相关的领域，通过对年度生活现象、人物、区块、活动的评选和评价，对杭州城市建设和社会发展成果进行总结提炼，深挖其人文特色和人文价值，发现亮点，揭示趋势，树立标杆，使之成为传播杭州城市文化的新载体、引导杭州特色产业的示范点、展示杭州品质生活的金橱窗、引领城市品质生活的风向标，受到了社会各界的积极参与和广泛赞誉。

搭建“我们圆桌会”“杭网议事厅”“市民议事广场”“民生议事厅”“民情热线”“民意晒场”“民呼我为”数字平台等一系列经常性、制度化的交流沟通平台。其中影响最大的电视问政栏目《我们圆桌会》实行党政主导、媒体运作、公众参与和专家支撑的多方互动模式，在管理部门与人大代表、政协委员、专家学者、业界人士、基层社工、广大市民之间搭建了沟通桥梁，围绕民生热点话题，通过答疑解惑、批评监督、寻根探源、畅所欲言、理性对话、平等协商等方式，建言献策，凝聚共识，一直保持较高的收视率，得到社会各界的关注和肯定，对反映民情民意、集聚民间智慧、提高生活品质发挥了积极作用，荣获中国新闻奖。截至2022年9月底，已累计播出1329期节目，2200多名职能部门代表出席讨论，上万名市民参加节目，提出了4400多条建议，推动50余项公共政策制定完善。

（二）解放和发展文化生产力，文化赋能经济、经济“活化”文化

2016年9月3日，习近平总书记在杭州G20工商峰会开幕式上对杭州发展人文经济的优势作了精辟概括：“杭州是中国的一个历史文化重镇和商贸中心。千百年来，从白居易到苏东坡，从西湖到大运河，杭州的悠久历史和文化传说引人入胜。杭州是创新活力之城，电子商务蓬勃发展，在杭州点击鼠标，联通的是整个世界。杭州也是生态文明之都，山明水秀，晴好雨奇，浸透着江南韵味，凝结着世代匠心。”［3］改革开放特别是实施“八八战略”以来，杭州依托重要风景旅游城市和国家首批历史文化名城的文化资源优势，勇立时代潮头，全方位地解放和发展文化生产力，以文化赋能经济、经济“活化”文化，不断创造新的优势，逐步走到全国前列。

1.使丰厚的历史文化资源成为城市发展的强大动力

习近平同志反复强调文化生产力是社会生产力的重要组成部分，指出“文化的力量，或者我们称之为构成综合竞争力的文化软实力，总是‘润物细无声’地融入经济力量、政治力量、社会力量之中，成为经济发展的‘助推器’、政治文明的‘导航灯’、社会和谐的‘黏合剂’”［4］。他2002年刚到浙江工作时，就强调“杭州的灵魂在于历史文化名城，杭州的‘生命线’、精华所在是西湖”，要求杭州一定要搞好历史文化名城的弘扬和保护。次年又要求杭州 “在保护文化遗存、延续城市文脉、弘扬历史文化方面应该做得更好”。杭州不断提升干部群众对这一传统优势的认识，确立保护历史文化遗产就是保护生产力、增强文化软实力，是经得起历史检验的政绩，是城市管理者第一责任和首要义务的理念，保护和弘扬相得益彰，使丰厚的历史文化成为城市发展的强大动力。

在20多年来城市化高速推进的过程中，杭州精心守护历史文化名城和绿水青山，自觉实施城市有机更新，较好地处理了保护历史文化遗存和城市发展、土地开发的关系，既有效延续了城市的文脉，又努力使之与市民的日常生活紧密结合。创新管理方式，将文化遗存保护全面纳入经济和社会发展计划、城乡建设规划、财政预算、体制改革和各级领导责任制考核，建立健全多层次文化遗产保护体系，实行“应保尽保”。创新完善文化遗产保护法规体系和管理机制，完善非物质文化普查、传承、研究、展示体系。强化项目带动，攻坚克难协调各方，大力实施西湖、西溪湿地综合保护工程和运河杭州段综合整治与保护开发工程。西湖不仅把人文景观与自然景观有机地融为一体，而且在景点门票涨价大潮中还湖于民，变成全国第一个免费开放的国家五A级旅游景区；西溪在寸土寸金的新老城市中心之间，保留了十多平方千米的湿地生态；京杭大运河南端的老工业区被改造成“没有围墙的博物馆”，专题博物馆、历史文化街区和工业遗产鳞次栉比。河坊街、小河直街、桥西直街、大兜路等历史文化街区在努力保护历史建筑、街区风貌、街巷肌理、传统特色的同时，引入文旅休闲等功能，再现街区活力，并回迁部分居民，保留了浓厚的生活气息。注重修复历史文化原貌，培育特色自然生态文化，以文化自觉活化利用历史建筑和工业遗产。发掘和保护历史文化遗存的强烈意识和经验积累，为杭州市申报世界历史文化遗产提供了坚实的基础。近十年里，就有西湖文化景观、大运河、良渚古城遗址3项申遗成功，与南宋皇城遗址、跨湖桥遗址、吴越国王陵考古遗址等申遗备选项目，共同构成活态的世界历史文化遗产群落。在进一步提升了杭州文化品位的同时，也为中国和世界提供了文化遗产保护创新的杭州经验。

杭州还结合新兴产业的发展，以人文精神推进特色小镇和未来社区建设，促进产城人文四要素融合，把产业园区建成宜居、宜业、宜游的综合性功能单元。把各界不断培育推荐的800多个品质生活体验点打造成沉浸式文旅产品，在老旧小区改造中开发社区文化资源，以“风情小镇”为抓手挖掘用活乡村文化资源，建设农村精品线路和区块，呈现“绿不断线、景不断链、县域互通、点上出彩、线上成景、面上美丽”的全域景区化格局，景点绿道、小桥流水、老屋旧宅、酒吧茶馆、特色餐饮、健身场所星罗棋布，随处可见。通过多渠道促进经济文化旅游休闲融合发展，使国内外游客和新老市民处处感到“在杭州工作就像在旅游”，彰显了“中国最佳旅游城市”和“东方休闲之都”两大城市文化品牌。2022年，杭州实现旅游总收入1298亿元。［5］2023年，世界旅游联盟总部正式落户杭州。

2.整合特色文化资源打造全国文化创意产业中心

杭州以文化赋能经济、经济“活化”文化的另一大亮点，是整合城市特色文化资源，大力发展信息服务业、动漫游戏业、设计服务业、现代传媒业、艺术品业、教育培训业、文化休闲旅游业、文化会展业等，建设具有区域特色的文化创意产业群，打造全国文化创意产业中心，快速提高文创产业规模化、集约化、专业化水平，让丰富的历史文化资源靠科技加持、乘时代潮流焕发生机活力，使文创产业异军突起，成为杭州经济转型升级的重要支柱。杭州率先全面启动文化管理体制改革创新，加强规划引导和政策扶持，大力引进和培育文创人才，通过金融创新引导社会资本投入文创企业，围绕优美自然生态环境搭建发展平台，发挥文创产业园区的集聚效应和规模效应，组织和协调推进重大文创产业项目建设和品牌建设，年年举办综合和专业会展。杭州文创产业竞争力已经位居国内城市前列，演艺、影视等行业的龙头企业稳居“全国文化企业30强”。

杭州历史悠久的特色经典产业都富于生活气息和文化内涵，标志性的杭州特产，如西湖龙井茶、都锦生丝绸、张小泉剪刀、王星记扇子、西湖绸伞等等，都与百姓生活密切相关，并有鲜明的文化意蕴。杭州重视发展既有历史传承和文化内涵，又能提高生活品质，还能扩大城市就业的休闲康养业、生活服务业和消费品制造业，把它们作为文创产业的重要组成部分。广泛挖掘并融合历史和现代文化元素，为行业博物馆锦上添花，擦亮“中国茶都”“丝绸之府”“女装之都”“动漫之都”“工艺和民间艺术之都”“杭帮菜”等行业品牌，推动传统优势产业高质量发展，适应小康社会消费需求的提升，形成相关产业链和适度超前引领生活的产业发展模式。2023年全市文化产业增加值3211亿元，在高达2万亿的经济总量中贡献超过16%。

3.靠人文环境优势吸引人才，发展新质生产力

更有广泛和长远意义的，是以文化氛围培育“杭州创造”和“杭州创意”，打造“文化人天堂”，步入文化力引领生产力的新阶段。杭州自觉以生活品质之城的人文环境优势，吸引知识分子和文化人创业，大力培育市场化、专业化、集成化、网络化的众创空间，提高知识、艺术、信息等软资源的配置效率，建设创新活力之城，实现经济社会发展向人才支撑型、创新驱动型转变，大力发展新质生产力，率先迈入知识经济、文创经济、平台经济、数智经济时代。

杭州抓住了互联网发展的重大契机，从“天堂硅谷”到“数字经济第一城”，不仅促进数字经济与文化经济融合，大力发展网络文学、影视生产、创意设计、电竞、游戏、动漫、元宇宙等产业，推动图书、报刊、文博、演艺、旅游等传统文化业态升级，进一步丰富人民文化生活，努力拓展市场空间，而且大力发展消费互联网，打造电子商务之都、移动支付之城，使生产与消费快速对接，推动消费主导生产的流程再造，促使规模化生产转向小批量、个性化定制，更好地满足了多样多变的社会需求。接下来，杭州进一步从消费互联网向产业互联网拓展，强化数字经济与实体经济结合，培育“工业大脑”，鼓励“企业上云”，促进生产的智能化。2022年，杭州以新产业、新业态、新模式为主要特征的“三新”经济增加值占GDP的比重已达39%。［6］杭州已成为代表新的消费文化的“网红经济之都”，2023年全市已有综合类和垂直类头部直播平台32家、近5万名主播。全国网红主播前10位和前100位中，都有半数以上在杭州产生和落地。全市注册直播相关企业超5000家，居全国第一，带动就业超100万人。这些围绕IP衍生出的各种消费市场，形成完整的网红产业链条，以及庞大的粉丝群体和定向营销市场，还带动了跨文化传播等新的文化现象出现。

4.发挥东方文化魅力促进国际交流，吸引全球要素

杭州以其自然风光秀丽和历史文化底蕴享誉世界，开放兼容、文化融通是杭州作为东方文化交流重要城市的历史特点。杭州市委市政府把推动城市国际化作为引领杭州建设发展的重要抓手，深入实施“旅游国际化”战略和行动计划，制定城市国际化的分阶段目标和路线图，借助东方文化魅力打造具有全球影响力的互联网+创新创业中心、国际会议目的地城市、国际重要的旅游休闲中心和东方文化国际交流重要城市，努力把杭州打造成为“独特韵味、别样精彩”的世界名城。在“八八战略”指引下，杭州不断创新国际交流载体，拓展文化“走出去”新路径。提升中国国际动漫节、西湖国际博览会、杭州世界休闲博览会、杭州文化创意产业博览会、云栖大会等展会的国际化水平，打造东方文化与世界文化对话的平台，形成了一批具有一定国际影响的重大会展节庆活动。杭州还着力打造了《宋城千古情》《印象西湖》等一批既有东方文化、中国气派、杭州特色，又适应西方主流群体欣赏口味的文化项目和产品，向海内外观众传递直观生动的东方理念和杭州印象。这些都使杭州在国际文化交流中的地位和作用不断提高，迄今已两次成功承办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文化大会，并入选全球52个最值得到访的旅游目的地和全球百强国际会议目的地城市，而且世界工业设计大会还永久落户杭州。通过旅游休闲和文化交流，特别是承办G20峰会和亚运会，杭州的国际知名度、美誉度和影响力全面提升，增强了对全球人才、资金、项目、要素、跨国企业的吸引力。

5.以先进的行政文化优化营商环境

以先进的行政文化塑造的营商环境也是重要的文化生产力。杭州各级政府较早将自己的经济职能定位于为市场体系发育营造良好的体制环境，服务意识远超干预意识，自觉从管制型政府向服务型政府转型。政府自称“店小二”，努力降低创业创新门槛，率先主动推送惠企政策，激发企业活力，降低市场运行成本。在打造政府无事不扰、政策公开稳定、企业公平竞争的“亲清”政商关系的同时，通过构建利益共同体、事业共同体、命运共同体形成企业和谐劳动关系，引导企业履行社会责任，促进企业与社会关系和谐。这样的行政文化使杭州多次获得“中国大陆最佳商业城市”“中国城市总体投资环境最佳城市”等称号，各个经济领域普遍向民间投资开放，形成国有经济与民营经济共同发展，龙头企业与集群经济互为支撑的良性经济生态，同时，入围中国民营企业500强数量连续21年居全国城市首位。

（三）以人为本共建共享，提高社会公共服务能力

1.以优质公共服务，提升城市生活品质

城市不但是经济聚合发展的平台，而且是公共服务的平台。人们来到城市，就是为了享受人口集聚带来的更好的公共服务。城市的现代化水平，很大程度上体现为公共服务水平。超大城市的公共服务是极为复杂的社会系统工程，“大城市病”都属于公共服务短板。杭州以人为本建设生活品质之城，突出地体现在提高公共服务的水平和质量上。

进入新世纪以来，杭州坚持“人民至上”的价值取向，把解决民生难题作为提高公共服务能力的抓手，把确定和落实民生实事项目、解决群众急难愁盼问题作为每年的政府工作重点，率先形成机制化的解决途径：通过广泛征集民意和比较、协商，筛选出重点实事项目，提交人民代表大会审议票决并监督实施情况以增强权威性。各级政府的实事项目协调配套、滚动推进，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分项全过程参与，用优质公共服务和公众全过程参与增强市民幸福感归属感。开展满意单位不满意单位评选，开设投诉中心，不断加强机关和公用事业效能建设：从集中办事窗口、简化办事程序、“最多跑一次”，到普及电子政务实现“同城办”“网上办”“掌上办”，率先推进“城市大脑”建设，打造“移动办事之城”，应用场景覆盖各个民生服务领域，与线下15分钟公共服务圈相互配合，重点服务“一老一小”，以社区经济反哺社区公共服务改造提升，在方便百姓生活方面作出多项全国首创。

杭州较早普遍解决非户籍人口子女入学问题，并实行“阳光招生”、公办“零择校”“公民同招”，迭代升级名校集团化办学，不断推进优质基础教育资源共享，全市中小学名校集团化覆盖率达70%。实现乡镇街道老年学校和居家养老服务中心全覆盖。杭州积极发展网上医疗服务，加强院际合作，优化医疗资源配置，不断提高服务绩效，连续3年获评全国健康城市建设样板市。杭州还推动运动场馆惠民开放，人均体育场地面积自亚运后从1.80平方米提高到2.85平方米，广泛举办群众性赛事和科学健身指导进社区（村）活动，全民健身氛围进一步得到增强。善待“新杭州人”的公共服务政策更是吸引了大量外来人口，精准聚焦人才发展需求的“全生命周期”服务链条使各类人才创业有方向、干事有激励、发展有空间、生活有温暖。以“律师进社区”“和事佬”“六和塔”等为代表的矛盾化解机制则彰显了杭州的人情味和安全感。优质公共服务营造的人文环境，为杭州的经济社会发展提供了内在的强劲动力。

2.适应小康社会精神需求，提供优质文化服务

公共文化服务是最具弹性和发展空间的公共服务，最能体现生活品质的高雅程度。习近平总书记在杭州亚运会前夕考察浙江时，再次强调要“繁荣发展文化事业和文化产业，持续推进城乡公共文化服务标准化、均等化”。杭州持续加强公共文化服务配送平台建设，构建并免费开放从市到社区（村）四级公共文化设施网络体系，推广政府与社会资本合作、公共文化设施社会化运营、向社会文化类组织购买服务、事业单位法人治理结构等模式，建立全国领先的现代公共文化服务标准化体系，形成“城市十五分钟，农村三十分钟”文化活动圈，为全市人民提供丰富多样的文化产品和服务；率先探索全市公共图书馆总分馆制度，共享藏书资源，实现通借通还，推动全民“悦读”；实施系列文化研究工程和出版工程，南宋研究和杭州研究等取得丰硕成果；开展“送戏下乡”“文化走亲”“非遗进校园”、红色电影等文化惠民活动，2023年全市共开展6万余场文艺演出，累计服务超过5000万市民、游客；从专业队伍“送文化”到指导基层“种文化”，再迭代升级推出“文化管家”制度，以基层文化站和文化礼堂为阵地，向市民提供一揽子公共文化服务，不断提高服务的质量、效能、专业性和多样性；在线开发“文化优享”公共文化服务数智应用大场景，纵贯省市县乡村五级，横跨近20个部门，点单式配送演出、培训等文化服务，促进公共文化服务精准匹配、优质均衡、共建共享。

3.培育复合型社会组织，实施公共服务共建共享

文化生活不仅是观赏，更高层次是参与，让广大群众在参与中提高自身素质，实现人生价值。优质公共服务能力的提高，很大程度上靠的是共建共享。“人民城市人民建”的理念，催生出富有杭州辨识度的“复合型社会组织”这一新生事物。它们遵循“党委领导、政府负责、社会协同、公众参与”的原则，围绕建设生活品质之城的共同目标，发挥党政界、知识界、行业企业界、媒体界“四界联动”优势，整合有关行业主管部门、高等院校、研究机构、行业协会、龙头企业、新闻媒体、展示中心、特色街区等资源，以灵活的架构实现多样化成分的参与和合作，对社会组织发挥孵化培育、协调指导、合作发展、自治自律和集约服务作用，充分发挥各参与方的积极性、主动性、创造性和优势，推进社会性项目建设、知识创业、事业发展，协调公共产品的生产与分配，为知识型、文化型创业提供合作平台和机制，使创业创新主体获得把劳动成果转化为商品和服务的稳定渠道，让各种要素的投入者都能获得合理的回报，推动经济科技文化融合发展、互动共进。同时也创造让人才能够灵活变换角色的自主空间，为人的专长延伸、能力扩展提供新的平台，促进人的全面发展，也提升了广大市民参与共建共治共享的积极性、主动性和能力。杭州的探索显示，公共文化服务领域和文化创意产业都是复合型社会组织展示自己的大舞台。

四、杭州创建人文经济样本的意义和启示

（一）发展人文经济是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的具体体现

杭州的探索与实践表明，发展人文经济，促进文化与经济融合发展，其深刻内涵是以人文力量赋予经济活动深厚的人文价值。它完全符合马克思主义扬弃人的自我异化、解放全人类、实现一切人自由全面发展的社会理想，体现了共产党的根本宗旨。发展人文经济，最根本的是要按照二十大报告的要求，“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维护人民根本利益，增进民生福祉，不断实现发展为了人民、发展依靠人民、发展成果由人民共享，让现代化建设成果更多更公平惠及全体人民”［7］。

为此，要进一步克服重物轻人偏向，坚决摒弃表面文章和数字游戏，坚定不移地把人作为发展的主体、根本和核心，把人民幸福作为一切经济活动的出发点、落脚点和根本评价标准，把提高全民素质、促进人的全面发展作为经济活动和提升城市竞争力最重要的目标和手段，把城市作为文化和经济互动的当代平台，追求公平包容、普惠平衡的发展，生活质量的全面提高，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的持续改善，及时解决民生难题，切实提高广大群众的获得感。为此要坚持为了人民和依靠人民的有机统一，依靠全过程人民民主落实共建共享，着力营造敢想、敢说、敢作、敢为的文化氛围，倡导喻之以理，动之以情的柔性治理，激发广大人民群众的创造活力，把公众参与的积极性引导到现代化建设的方方面面，充分发挥人的多方面才能、特长和潜力，更多依靠社会力量的作用，促进社会各方沟通协作、和谐相处、自律自治，避免政府大包大揽导致财政不堪重负。

（二）发展人文经济是实现中国式现代化的必然要求

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以资本尽快增值作为价值导向和社会运行机制，把增加物质财富特别是资本收益作为终极目标，使人沦为手段和工具。在生产力迅速发展，社会物质财富大幅度增加的同时，也带来资源枯竭、环境污染等问题，严重影响人类生活质量和持续发展。追逐物质利益最大化会加剧社会的内卷和分化，致使发展成果不能普惠共享，大量社会成员生活质量下降甚至面临生存危机。利己主义、拜金主义、享乐主义、极端个人主义和极端民族主义的盛行，将会导致信任丧失、社会撕裂、戾气充斥、以邻为壑，国内国际矛盾冲突频发导向战争，从而威胁人类生存。

人类文明进步要求对这种“以物为本”的发展模式拨乱反正，转向“为了人”的发展、人自身的发展和可持续发展。信息社会和知识经济的到来使精神生产的地位和比重提高，精神需求爆炸性增长，经济发展和科技进步更加依赖于人的素质和主动性、积极性与创造性，以及人际关系的讲信修睦、先进的制度环境和良好的舆论氛围。因此，经济的人文化是现代化的内在要求和必然趋势。

杭州的实践探索顺应这一发展趋势，构建经济文化化、文化经济化的双向贯通机制，注重挖掘城市的文化底蕴，以城市为核心推动文化与经济深度融合，不断派生出以“文化 +”为主要特征的新经济形态和新产业门类，以文化赋能传统产业改造升级，深入挖掘产品和服务的文化价值，为产品、产业注入更多的文化因素。推广杭州经验要充分发挥文化的吸引力、感召力和凝聚力，发挥文化因素在激活发展动能、创新要素配置、提升服务品质、促进经济结构优化升级中的作用，通过文化传达价值观念、人文素养和思想情感，并使人文经济更好为发展新质生产力服务，以彰显中国式现代化集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于一体相协调发展的新文明范式。

（三）发展人文经济要紧贴人民群众的日常生活

文化是通过千万次重复实践凝练成的生活方式，不能离开老百姓的日常生活而把人文经济盆景化、舞台化，更不能用生僻难懂和文字游戏来装扮风雅。“钱塘自古繁华”的基础，是市民普遍追求精致的日常生活。杭州发展人文经济的一个鲜明特点，就是紧贴人民群众的日常生活，致力于建设生活品质之城，并且把“生活”全面解读为“人的生存和发展的活动”“生气和活力”“生命力和创造力”，着力揭示“生活”作为贡献与享受、生产与消费的有机统一体的内涵，把人民群众日常而又根本的需求作为城市发展的根本出发点和根本目标，体现了经济社会发展与人民幸福快乐的统一。

杭州市的实践探索显示：必须使以人为本、以人民为中心的价值理念具体化、大众化、实践化，渗透到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形成先进的生活观念、丰富的生活内涵、健康的生活方式、优越的生活环境和健全的生活保障；要注重生活方式变化对经济发展的先导作用，促进文化与产业融合、产城融合、三生（生产、生活、生态）融合；既要引导有地方特色和群众基础的传统消费品制造业和生活服务业迭代升级、提升品质、焕发青春，又要使知识、科技、艺术融入生活、创新生活、成为时尚，丰富生活内涵，提高生活品位，引导以网红经济为代表的新的消费文化健康发展，积极开拓元宇宙的新蓝海，发展沉浸式消费，不断适应并因势利导日新月异的百姓生活需求。

（四）发展人文经济要推动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

优秀传统文化是杭州发展人文经济的重要依托和特色优势。杭州的传统文化以举世闻名的良渚文化、西湖文化、运河文化、钱塘江文化为代表，几千年来相继融合了越文化与吴文化、佛教文化与道教文化、中原文化和皇家文化，后来又吸收了伊斯兰教和基督教文化，博采众长、博大精深，包括山水文化、园林文化、宗教文化、建筑文化、名人文化、民俗文化、丝绸文化、茶文化、饮食文化、戏曲文化、庙会集市文化、近代工商文化等等。杭州虽历史积淀得天独厚，但关键还在于善于发掘和解读，推动其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

杭州立足文化传统发展人文经济，激活城市人文遗存，修复人文生态，塑造城市文化新形象，推动源远流长的传统文化与前卫时尚的现代文化相融合，实现了历史文化名城和创新活力之城的优势互补，许多做法具有推广价值。例如，大力发展既与百姓生活密切相关、又有鲜明文化意蕴和悠久历史的本地传统行业，尤其是享誉海内外的传统老字号品牌，重视挖掘老字号的文化内涵；活化非物质文化遗产，不但将其融入现代生活用品，而且开发制作成文创活动；广建专题博物馆展示行业发展的历史背景和文化内涵，扩大产品影响，引导行业发展；对名胜古迹的保护、修复、重建、开放注重多视角发掘和展示其历史文化内涵，揭示其现代价值；注重保护和开发利用有价值的历史遗址，以史为鉴，资政育人；以品质生活和人文情怀为主题，把传统文化元素与现代生活方式有机结合起来，增强休闲服务业的魅力；把历史文化题材注入文创产业，赋予时代精神；应用数字技术永久保存经典古籍、丝绸纹样、非遗技艺、方言俚语、地方戏曲等，扩大传统文化活化利用的传播渠道，为后世留下珍贵的影像资料和技术数据。

五、面向未来的人文经济发展：杭州再出发

20多年来，在“八八战略”的指引下，杭州的自觉探索走在发展人文经济的前列。当前，面对习近平总书记高瞻远瞩的大力倡导，杭州有责任也有条件扬长补短、突出重点，以品质取胜，发挥政策和治理亲民惠民的优势，全域打造人文经济示范区，实现以人为本的高质量发展，以“人间天堂”的新时代盛景，彰显中国式现代化的前进方向。

杭州发展人文经济的历史经验值得总结，未来发展需要进一步规划。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通过了《中共中央关于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 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决定》，指出要以经济体制改革为牵引，以促进社会公平正义、增进人民福祉为出发点和落脚点，更加注重系统集成，更加注重突出重点，更加注重改革实效，推动生产关系和生产力、上层建筑和经济基础、国家治理和社会发展更好相适应，为中国式现代化提供强大动力和制度保障。［8］作为人文经济发展的城市样本，杭州必须深入学习贯彻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决议精神，按照中央的部署和要求高质量推进深化改革工作，在实现中国式现代化的区域发展模式上走在前、做示范。

（一）以人文经济高质量发展为引领进一步深入探索超大城市治理模式

在城市发展方式由规模扩张向内涵提升转变，城市更新成为经济增长重要动力的新阶段，要重塑城市空间、优化资源配置、补上服务短板、共享品质生活。面对大量直接涉及人民群众切身利益的问题和复杂的利益关系调整，需要更加自觉地践行“人民城市人民建，人民城市为人民”的理念，坚持“四问四权”，在供给端和需求端处处凸显人文关怀，更多依靠人民群众的力量，及时解决人民群众呼声强烈的“一老一小”“优质教育医疗供给”等痛点、难点、堵点问题，大力推广杭州人民创造的各种行之有效的反映民需、汇集民意、沟通协商和评价监督的线上线下渠道场景，使之普及化、经常化、制度化，增强新老居民的参与意识和社会责任感，培育顾全大局、互谅互让、合作共赢的处事准则；充分利用城市大脑和大数据技术，用算法选事请人，提高民主协商质量，提升民生实事绩效；坚决扫除形式主义，让社区工作者能用大部分精力办实事、暖人心；发挥杭州社会组织灵动的人文优势，通过党政引导支持，更多地依靠社会力量满足社会需求；人文情怀和激励机制相辅相成，鼓励志愿服务，营造相互关爱、助人为乐的社会氛围；用围绕人民利益的良性互动占领网上舆论阵地，挤压低俗文化博流量的空间，营造健康的社会心态。这些都是城市高质量发展、高水平治理的精神动力。

（二）进一步依靠人文环境、发挥文化优势吸引和留住更多高素质人才，为发展新质生产力提供强有力的智力支撑

高素质人才是发展新质生产力和治理现代化的关键。杭州近年来在吸引人才特别是高校毕业生方面领先全国，但高技能人才缺口明显，科教文卫人才比例偏低，培养高素质人才的能力与杭州的经济实力和经济地位相比还有差距，因而在吸引高端人才和稳住青年人才方面还要加大力度，在加强育人引人平台建设的同时，着力发挥和强化杭州的人文环境优势，促使创新人才不断涌现，人才红利顺利变现；要拓宽人才观视野，高瞻远瞩预见新的科技革命带来的人才需求变化，尊重潜在的人才，根据实施效果优化细化人才标准和人才政策，着力补短板，不断完善覆盖各个领域、各个层次、各种业态人才的政策体系；大力发展人力资源服务业，完善供需对接平台，提供人性化一站式便捷服务，拓展和疏通人尽其才的渠道，加强对创新环境的培育，尽量减少对人才创造性活动的干扰牵制；营造适应当今年轻人生活习惯和社交方式的社区环境，高度重视他们丰富精神生活、投资自我与提高素质的多样化需求；切实降低居住成本，消除人才对父母子女的后顾之忧；积极搭建国际化的人才交流平台，鼓励思想交流和创意活动，打造灵动多样的交流合作联谊渠道和平台，给人才提供更加广阔的发展空间。

（三）持续建构文化与产业双向贯通的有效机制和经济体系

杭州发展人文经济的最大亮点和制高点，是城区聚集了三大世界文化遗产，还有一批储备项目。杭州发展人文经济要克服“各唱各的调”的局限性，建立“三世遗”联动机制，整合品牌效应，充分发挥世界文化遗产对提升杭州文化量级的战略支撑作用，打造世界一流的旅游目的地；要整合世界文化遗产群落，不仅要加强统筹规划，精心布局，在硬件建设和线路设计上相互兼顾，在文化内涵介绍中相互呼应，而且要主动关联相关的储备项目和非遗文化，推荐周围的品质项目，使游客不但能全方位领略具有深厚文化积淀的杭州，而且能更加广泛深入系统地了解和认识中华文明。我们建议当前重点抓住良渚论坛落户杭州的极好机遇，擦亮“五千年中国看良渚”的金名片，以展示中华五千年文明史为特色、促进人类文明交流互鉴为目标、联动展示其他古老文明为补充，高水平打造不同文明相互理解、互相尊重、互相欣赏的人文交流合作国际平台，促进民心相通，推动世界更好地了解和认识中国；放大良渚论坛的综合效应和溢出效应，依托国际会展中心经常性地开展考古学、人类学、文化学、历史学、哲学、宗教学、城市学、社会学等领域的学术交流，汇集各种文明的研究成果，构建多功能的数字资源库；打造世遗之窗主题公园，集中展示全国的遗产保护和申遗成果，简明扼要地展示人类文明史和全球世遗项目，不仅为良渚论坛提供生动形象并使各民族参会者感到亲切的信息支撑，而且可以文旅融合，营造文化创意休闲空间，开展富有民族特色和杭州历史特点的演艺活动。其中，杭州星罗棋布的品质生活体验点也可以作为中国现代文明的展示窗口向各国参会者开放。

打造人文经济示范区不仅要有向世界展示中华文明的高度，而且要有覆盖全域普及普惠的广度。对于杭州来说，不仅需要推进全域景区化，而且需要全域高质量建设生活品质之城。这都要深化管理体制改革，增强守正创新的动力和活力，发挥网红经济优势，广泛深入挖掘文化资源，因地制宜发展人文经济。

要充分发挥杭州历史文化研究对发展人文经济的指导和支撑作用，根据杭州的历史地理特点来深挖文化资源。例如把南宋皇城小镇建成世界独有的全面展示南宋科技、经济、文化、社会、政治全貌的平台，同时力求故宫博物院极其丰富的藏品在这南方古都的标志性地段获得展示空间；精心拍摄一批宋韵题材、杭州背景的专题片和影视剧，创作出能够超越“宋城千古情”“印象西湖”并产生国际影响力的实景演艺精品，讲好南宋故事，弘扬宋韵文化；西湖周边的休闲服务业态和交通设施要加强与西湖景区的一体化发展；优化大运河文化带的管理体制，强化和拓展博物馆群落与历史街区的展示和浸入式参与功能，突出大运河对沟通物流、繁荣经济、文化交融和百姓生活的积极影响。追寻历史名人的故居行踪，挑选有文化价值的历史遗存，梳理带有杭州印记的文学名篇，挖掘它们背后有魅力的故事，打造相应的文化地标并串珠成链、串链成面，通过线上线下多种形式和途径就地展示文化内涵。城乡社区要凸显红色文化和现当代历史变迁、社会进步，发挥历史名镇名村、特色小镇、风情小镇和未来社区的示范作用，打造有区块特色的城乡风貌、市井氛围和生活场景，为居民提供文化体验和文化交流的空间和载体，展示民间艺术、传统技艺、生活习俗和特色产品，组织参与式民俗活动，体现居民集体记忆，增强归属感和文化传承意识。对内交流自己的故事，对外讲好中国故事，彰显中华文明的魅力和亲和力。要总结“旅游西进”的成功经验，找出薄弱环节，加强对县域文化资源的开发，在以县城为重要载体的新型城镇化进程中处理好文化和经济的关系。文化创意产业园区要深入调研业态发展和需求趋势，分析消费热点，优化规划布局和管理体制，增强活力，提高资源利用率，扩大开放度，打造交流新理念、新创意，展示文创产品和文化活动新潮流、新技术的多功能平台。

要加大力度推进杭州“国际赛会之城”的建设，把杭州的城市人文优势、场馆优势转化为赛会优势。作为历史文化名城和国际风景旅游名城的杭州别具韵味、别样精彩，具备了实现全域景区化的条件。要通过全域景区化建设，把高质量建设生活品质之城的要求落实到全市的每一个角落，处处优化工作环境、生活环境和生态环境，全面提高服务质量和治理水平，使人人共建美好城市、美好城市人人共享成为整个市域的常态。

参考文献：

［1］应雪林：《不断实现文化与经济交融互动》，《人民日报》，2023年10月20日第13 版。

［2］哲欣：《“文化经济”点亮浙江经济》，《浙江日报》，2006年10月30日第1版。

［3］习近平：《中国发展新起点 全球增长新蓝图——在二十国集团工商峰会开幕式上的主旨演讲》，新华社，2016年9月3日，https：//www.yidaiyilu.gov.cn/p/27410.html。

［4］习近平：《文化是灵魂》，《浙江日报》，2005年8月12日“之江新语”专栏。

［5］《最“熠”是杭州——解码新时代杭州的人文经济学》，新华社，2023年5月30日，http：//www.xinhuanet.com/local/2023-05/30/c_1129656599.htm。

［6］杭州市统计局：《2022年杭州市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杭州市人民政府网，2023年3月22日，https：//www.hangzhou.gov.cn/art/2023/3/22/art_1229063404_4150909.html。

［7］习近平：《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 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而团结奋斗——在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网，2022年10月16日，https：//www.gov.cn/xinwen/2022-10/25/content_5721685.htm。

［8］新华社：《中共中央关于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 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决定》，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网，2024年7月21日，https：//www.gov.cn/zhengce/202407/content_6963 770.htm？sid_for_share=80113_2。

City Sample of Humanistic Economic Development： Exploration and Practice of Hangzhou

LUO Weidong¹， LAN Weiqing²

（1. School of Economics， Zhejiang University， Hangzhou 310058， China; 2. Institute for Public Policy， Zhejiang University， Hangzhou 310058， China）

Abstract： At present， a general consensus on the definition of connotation， characteristics， and scope of humanistic economy has not yet been reached. According to the preliminary definition， humanistic economy is not simply a cultural economy， but a new form of economic civilization guided by the concept of people-orientedness and “putting all people at the center”， with the goal of common prosperity and universal happiness， excellent culture as the connotation， moral emotions as the benchmark， and aesthetic needs as the guide， to achieve a socialist economy that harmonizes humans and nature. This paper aims to examine the conscious exploration and practice of Hangzhou， as a sample city of humanistic economy in China， around the development of humanistic economy since the beginning of the 21st century， sorts out and summarizes the basic measures and their achievements， reveals the significance and enlightenment of Hangzhou’s sample city of humanistic economy， and puts forward suggestions to promote the higher level and faster development of humanistic economy.

Key words： humanistic economy; Hangzhou sample; urban governance; Chinese path to modernization

（责任编辑：李春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