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绿色发展的重要性日益凸显, 环境风险逐渐成为影响企业发展的重要因素, 审计师也被要求关注被审计单位的环境事项。企业进行环保投资能够降低自身环境风险, 但过度的环保投资可能会给企业带来不利影响。本文基于2008 ~ 2022年企业环保投资数据, 使用固定效应模型检验环保投资对审计费用的影响, 发现二者之间存在“U”型关系, 并支持“风险溢价机制”。此外, 高管背景和产权性质的不同会对二者关系产生差异性影响。该研究结论不仅丰富了审计费用影响因素的相关研究, 还拓展了环保投资的经济后果研究, 同时也为企业选聘高管提供了参考方向。
【关键词】环保投资;审计费用;高管环保背景;产权性质
【中图分类号】F239.4" " " 【文献标识码】A" " " 【文章编号】1004-0994(2024)18-0092-7
党的二十大报告中强调, 推动绿色发展需要严密防控环境风险。当前, 环境风险是人类面临的所有风险中最为根本的风险之一。不少企业因为环境风险而遭受处罚, 这对环境和企业自身发展都造成了不良影响。在政府环境规制日益严格、 投资者环境关注度日益提升以及消费者绿色产品需求日益增长的多重压力下, 为满足环境规制合法性要求、 利益相关者需求, 企业进行环保投资已是大势所趋。
《中国注册会计师审计准则第1631号——财务报表审计中对环境事项的考虑》在2023年4月进行修订, 进一步要求审计师在执行业务时不仅要关注企业的财务状况、 经营成果, 还要重点关注环境事项对企业带来的影响。环保投资作为企业进行环境治理的主要方式之一, 会被审计师纳入重点关注范围。对审计师来说, 环保投资究竟会如何影响审计师的风险感知?以往有关环境和审计费用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企业行为表现和外部制度两个方面。学者们发现在对拥有较好的ESG表现以及较高的环境信息披露水平的企业进行审计时, 审计师会降低风险感知水平(晓芳等,2021); 中央环保督察等制度的实施会提升审计师的风险感知水平(李世刚等,2022)。然而现有研究对企业具体环保行为鲜有关注。
基于此, 本文拟研究环保投资与审计费用的关系并探讨其影响机制。研究发现, 环保投资与审计费用呈“U”型关系, 当企业环保投资过低或过高时, 审计师并没有加大审计投入, 而是通过收取更高的风险溢价来降低自身风险水平, 进而导致更高的审计收费, 这验证了“风险溢价机制”。本文可能的研究贡献如下: 第一, 从企业行为决策角度出发, 探讨环保投资与审计费用的关系, 丰富了现有文献。第二, 创新性地将高管环保背景作为异质性分组变量, 研究其对环保投资与审计费用之间关系的影响, 这为公司选聘何种背景的高管提供了一个方向。第三, 本研究对上市公司全面认识环保投资具有借鉴意义, 也为政府进一步完善环境政策提供了参考。
一、 文献综述
(一) 环保投资的相关研究
环保投资是企业为改进生产工艺、 提高资源利用率以及进行污染治理的各项支出。具体可分为以下两种: 预防性环保投资是企业为应对未来可能发生的环境风险, 将资金用于购置环保设备、 进行环保技术研发的支出; 治理性环保投资是企业为了应对当下所面临的环境风险而进行末端治理的支出, 即将资金用于污染物的处理等, 虽然这种治理见效快, 但难以促进企业的长期发展(田峰和杨阿阳,2023)。
现有关于环保投资的研究, 主要分为影响因素和经济后果两个方面。从影响因素来看, 环境规制、 政府补助、 税收优惠以及绿色信贷等是驱动环保投资的外部因素(陈东和邢霂,2022;谢宜章和邹丹,2021;张晨等,2021;张三峰等,2023;钟覃琳等,2023), 而企业内部控制质量、 环境自律以及管理层能力是驱动环保投资的内部因素(吴树畅等,2022;陈东和邢霂,2022;李虹等,2017)。从经济后果来看, 环保投资不仅会影响企业价值, 还能给企业带来减税效应(杨旭东等,2020)。环保投资对企业价值的影响是复杂的: 有学者认为环保投资会挤占企业生产资金, 影响企业的生产经营, 但唐国平等(2018)认为虽然环保投资在短期内增加了企业成本, 但会给企业带来长期的经济效益, 不仅能满足利益相关者的要求, 还能帮助企业获得竞争优势。在此基础上, 后续学者不局限于环保投资对企业价值的线性影响, 如陈琪(2019)认为环保投资与经济绩效呈现先下降后上升的“U”型关系, 高管海外经历会正向调节这种关系(崔秀梅等,2021)。以上研究均认为环保投资越多, 对企业长期价值的提升作用越大, 但Pekovic等(2018)发现, 当企业环保投资过多或过少时, 都会对企业经济表现造成不利影响。
(二) 审计费用的影响因素研究
Simunic(1980)认为, 审计成本和审计风险是决定审计收费的两大方面, 后续学者在此基础上开展了丰富的研究。公司基本特征(如公司规模、 资产负债率等)会直接影响审计成本。对于审计风险, 现有研究发现公司的信息风险和代理风险会显著影响审计费用。从信息风险来看, 陶春华等(2021)发现企业本年获得的纳税信用评级高于去年时, 审计师收取的当年审计费用会下降, 这是因为纳税信用评级越高, 企业的信息不对称水平越低, 进而审计师风险感知水平越低。从代理风险角度来看, 有限合伙协议架构(魏志华和陈美茜,2023)、 “逆向混改”(陈正威,2023)、 高管纵向兼任(宋衍蘅等,2022)等均被证明能影响企业的代理成本, 进而影响审计师的风险感知水平。而信息风险和代理风险最终都是通过影响企业的经营风险和财务风险来影响审计风险的。
近年来, 由于环境问题逐渐升温, 学者们开始关注环境与审计费用的关系。现有研究主要集中于企业行为表现和外部制度两个方面。从企业行为表现来看, 良好的ESG表现、 较高的环保信用评级会降低审计师的风险感知水平(晓芳等,2021;唐凯桃等,2023;钟海燕和王江寒,2023), 但企业进行“言行不一”的环境信息披露会提升其被处罚的概率, 进而提升自身的重大错报风险(黄溶冰,2020)。从外部制度来看, 环境法规和规章数(吉利等,2022)、 环境管理体系认证(于连超等,2022)、 中央环保督察制度的实施(李世刚等,2022)以及绿色税制改革(于连超等,2023)等都会显著影响上市公司的审计费用。其中, 于连超等(2022)发现绿色税制改革能发挥约束和激励双重作用, 降低企业环境风险, 进而降低审计费用。而李世刚等(2022)、 吉利等(2022)均认为环境规制会使企业处于强管制状态, 不仅会导致企业承担的环境成本较高, 也会加大企业面临的环境风险, 审计师为了降低风险, 会要求更高的费用作为补偿。由此可知, 不同的环境规制对审计费用的影响不同。
以往文献鲜少探讨环保投资对审计费用的影响, 而审计准则要求注册会计师应关注被审计单位的环境事项, 因此关注企业环保投资行为是必要的。另外, 关于环境与审计费用关系的研究, 鲜有从环保投资的视角出发, 而环保投资作为企业环境治理的主要方式, 会影响企业所面临的风险, 进而影响审计师风险感知和审计费用。鉴于此, 本文将对环保投资与审计费用的关系进行探究。
二、 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环保投资作为企业进行环境治理的主要方式, 会降低企业生产经营中面临的环境风险以及经营风险, 进而降低审计师风险感知水平。
首先, 企业进行环保投资可以满足政府的环境要求, 减少环境违规成本, 进而降低环境风险。从A股绿色周报来看, 不少企业因为环境违规而遭受处罚, 如: 2023年9月, 中国中铁旗下公司因损害生态环境被罚款200余万元; 2023年10月, 隧道股份因未按规定处理固体废物, 被罚款100万元。这些罚款数额巨大, 会对公司的生产经营产生不利影响。而企业可以通过环保投资进行环境治理, 满足政府环境规制的合法性要求, 降低被处罚的概率(陈宇峰和马延柏,2021)。已有研究发现, 在企业违反环境法规或因违反环境法规受到处罚时, 会计师事务所会提高审计费用, 影响主要是来自“风险溢价机制”而不是“成本补偿机制”(Xin等,2022)。因此, 企业进行环保投资可以降低自身面临的环境风险, 从而降低审计师风险感知水平, 导致其对进行环保投资的企业收费较低。
其次, 企业进行环保投资可以树立良好的形象, 赢得利益相关者信任, 缓解资源约束, 降低生产经营不确定性。从内部利益相关者来看, 企业所有者和员工分别为企业提供资金、 人力资本。企业管理者进行环保投资是履行社会责任的体现, 一定程度上能缓解管理者与所有者的矛盾, 也能增强员工对企业的认同感。从外部利益相关者来看, 进行环保投资会向外界传递企业健康经营的信号, 降低投资者、 债权人等对企业环境风险的感知水平, 从而帮助企业以较低的成本获得资金, 缓解生产经营中的融资约束, 增强资金稳定性, 进而降低企业陷入财务困境的风险。除此之外, 企业进行绿色投资可以降低股价波动性, 向投资者传递稳定经营的信号(赵领娣等,2022)。而审计师作为企业的监督者, 同样会对进行环保投资的企业形成乐观认识, 降低风险感知水平, 进而导致更低的审计收费。
最后, 企业进行环保投资能够通过激励技术创新、 提高资源利用效率获得竞争优势(崔秀梅等,2021), 从而促进企业可持续发展。一方面, 进行环保投资能够促进企业研发符合消费者需求的绿色产品, 有助于建立责任竞争优势; 另一方面, 企业进行环保投资能优化生产流程, 提高生产技术水平, 从源头上减少能源消耗和碳排放, 进而提高资源利用效率, 促进企业价值提升(吉利等,2022;Atif等,2020)。企业竞争优势形成以及价值上升均能增强其对抗风险的能力, 降低审计师风险感知水平, 导致更低的审计收费。
需要注意的是, 一定程度的环保投资可以降低企业面临的环境风险, 带来企业价值的提升, 而当环保投资规模过大时会损害企业的经营绩效。Pekovic等(2018)以法国公司为研究对象, 证明企业存在一个最优的环保投资水平, 太少或太多的环保努力都可能对企业的经济表现造成不利影响。因此, 过度的环保投资会提高审计师风险感知水平, 进而提高审计收费。一方面, 由于政府环境规制日益增强, 企业为了避免被处罚倾向于进行更多的环保投资(徐莉萍等,2022), 而过度的环保投资会挤占企业生产经营资金, 不利于企业的发展。此时, 管理者倾向于进行盈余操纵, 给利益相关者呈现较好的会计信息, 但这会导致重大错报风险增加。同样, 过度的环保投资会向外界传递企业面临较大环境风险的信号。因此, 过度的环保投资会带来企业风险的增加, 审计师可能会加大投入以降低审计风险, 也可能会索要更多的风险溢价补偿。另一方面, 过度的环保投资可能是管理者为提升自身知名度的自利行为。特别是在国有企业中, 当企业业绩达到一定水平后, 管理者晋升更多取决于社会责任的承担, 因此为了维护自身声誉以及获得职位晋升, 管理者会更多地承担社会责任(蔡春等,2023), 但这会损害股东利益, 影响企业价值(Krüger,2015), 无疑会增加企业风险。除此之外, 管理者环保认知不足会使其过于受环境驱动, 导致过度环保投资。
因此, 企业环保投资和审计费用的关系可能呈“U”型曲线, 一定水平的环保投资由于满足政府环境规制合法性、 赢得利益相关者信任等使得企业面临的风险水平降低, 从而使审计师要求较低的风险溢价。而当环保投资过度时, 会向审计师传递企业面临较高环境风险和较大内部代理问题等不良信号, 导致审计师收取较高的审计费用。基于以上分析, 本文提出假设:
假设1: 企业环保投资与审计费用呈现先下降后上升的“U”型关系。
三、 研究设计
(一) 样本选取与数据来源
由于会计准则在2007年发生变化, 本文选取2008 ~ 2022年A股上市公司为研究样本, 并进行如下筛选: ①为排除异常值的影响, 剔除ST、 ∗ST样本以及当年上市的样本; ②为排除其他板块上市公司与主板上市公司存在的系统差异, 剔除中小板、 创业板、 科创板上市公司样本; ③为保证样本会计指标核算的一致性, 剔除金融类上市公司样本; ④为减少数据的干扰和误差, 剔除北交所上市公司样本。最后得到19327个样本观测值, 为避免极端值对结果造成影响, 对连续变量进行1%和99%水平上的缩尾处理。文中所用数据均来自CSMAR数据库。
(二) 模型与变量设定
1. 模型设定。为验证环保投资与审计费用可能存在的“U”型关系, 构建如下模型:
Feei,t=β0+β1EPIi,t+β2EPI2i,t+βkControls+Year+Industry+εi,t
其中: Feei,t为公司i在t年的审计费用; EPIi,t代表公司i在t年的环保投资; Controls代表控制变量。此外, 在模型中控制了年份和行业。
2. 变量设定。
(1) 被解释变量: 审计费用(Fee)。参考现有研究(李秀丽等, 2023; 朱朝晖等, 2021), 采用上市公司境内审计费用的自然对数来衡量审计费用。
(2) 解释变量: 环保投资(EPI)。参考张娆和郭晓旭(2023)的研究, 采用企业环保支出额加1后取自然对数衡量环保投资。
(3) 控制变量。参考朱朝晖等(2021)、 于连超等(2022)以及魏志华和陈美茜(2023)的研究, 选取控制变量。本文选取的控制变量具体参见表1。
四、 实证分析
(一) 描述性统计
表2列示了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由于审计费用是取对数衡量, 因此其最小值为12.4292, 最大值为16.0647," 换算为原来的数值则分别为9.10万元、 94.80万元, 可见不同企业的审计费用存在较大差异。环保投资均值仅为1.4631, 说明大部分企业环保投资不多, 初步分析是因为企业进行环保投资使外部环境受益的同时增加了自己的成本。其余控制变量的统计结果与现有文献基本一致。
为初步验证环保投资和审计费用的关系, 按照同一年度、 同一行业内公司EPI数值的大小将总样本等分为四组," 每组依次命名为EPI_level1、 EPI_level2、 EPI_level3、 EPI_level4。表3列示了分组后对应的描述性统计结果。
由表3可知, 环保投资与审计费用的关系呈先下降后上升的趋势, 这初步表明环保投资与审计费用可能存在“U”型关系。
(二) 基准回归
表4报告了模型的回归结果, 即检验环保投资与审计费用的“U”型关系。从表4列(1)、 列(2)可以看出, 环保投资的一次项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负, 二次项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 说明环保投资和审计费用可能呈“U”型关系。但Lind和Mehlum(2010)的研究指出, 除二次项系数显著之外还应满足两个条件, 即转折点左右两侧的斜率显著相反且曲线转折点应在相关变量的取值范围内。因此, 本文测算了模型的转折点、 斜率和端点值, 结果如表5所示。
由表5可知, 模型中无论是否加入控制变量, 转折点左侧斜率都为负, 右侧斜率都为正, 满足“U”型关系的第二个条件。模型曲线的转折点在环保投资的取值范围[0,19.7764]之内, 说明企业环保投资与审计费用存在先下降后上升的“U”型关系, 假设1得到验证。可能的原因如下: 在未达到转折点前, 随着环保投资的增加, 企业不仅满足了环境规制的合法性要求, 还树立了负责任的良好形象, 从而降低了企业面临的环境风险和审计师的风险感知水平, 因此减少了审计费用。而在达到转折点后, 企业过度进行环保投资可能是出于管理层的自利动机, 这时管理层会更倾向于进行盈余管理, 增大了企业风险, 进而提高了审计师的风险感知水平, 导致其收取更高的审计费用。
(三) 内生性和稳健性检验
1. 工具变量法。由前文研究可知, 环保投资会对审计费用造成影响, 但审计费用作为企业一项必要的大额支出, 也有可能对企业环保决策造成影响, 产生内生性问题。因此, 本文参考崔秀梅等(2021)的研究, 分别选取滞后一期的环保投资和滞后一期的环保投资二次项作为环保投资和环保投资二次项的工具变量。工具变量两阶段回归结果见表6。
根据表6可以发现, 在第一阶段的回归分析中, 工具变量和解释变量之间存在着显著的关联, 并且通过了工具变量的检验。Cragg-Donald Wald F的统计量远超10, 这说明弱工具变量的问题并未出现; LM统计量和Sargan统计量的p值都非常显著, 这意味着工具变量通过了不可识别的检验, 也没有出现过度识别的问题。
2. 倾向得分匹配。进行环保投资的企业可能与没有进行或少量进行环保投资企业本身存在系统性差异, 因此本文采用倾向得分匹配法缓解样本自选择问题。回归结果如表7列(1)所示。从表7列(1)可以看出, 回归结果依旧稳健。
3. 替换被解释变量。从基准回归结果来看, 审计费用受公司规模的影响显著, 为了排除由此对结果产生的干扰, 本文参考刘笑霞和李明辉(2019)的研究, 用审计费用除以总资产的平方根来衡量审计定价(Auditfee)。结果见表7列(2), 可见结果依旧稳健。需要说明的是, 变量EPI2的系数为0.0000193, 为保证小数位数统一, 列示为0.0000。
4. 改变样本期。本研究样本时间跨度为2008 ~ 2022年, 包括了金融危机和疫情爆发的年份。由于突发公共事件会对经济以及市场产生较大影响, 在经济形势趋紧的前提下, 企业会改变经营策略, 可能减少对环境保护的投资。本文剔除2008年和2020年的企业样本重新进行回归, 结果见表7列(3), 可见结果依旧稳健。
五、 进一步分析
(一) 机制分析
由前文研究可知, 环保投资会显著影响审计费用且二者呈“U”型关系。根据Simunic(1980)的模型可知, 审计费用分为正常审计费用和异常审计费用, 二者分别对应审计成本和审计风险补偿。
首先从“U”型检验的前半段来看: 一方面, 企业进行环保投资会倾向于披露其治理信息, 向利益相关者传递经营良好的信号, 这也使审计师更容易获得审计所需要的信息, 节约审计师的时间, 这会降低审计师的投入成本; 另一方面, 企业进行环保投资会增强企业竞争力, 赢得利益相关者信任, 缓解企业融资约束, 进而降低企业破产风险, 审计师相应也会承担较低的诉讼风险, 进而降低审计收费。其次从“U”型关系检验的后半段来看: 一方面, 企业进行环保投资会挤占生产经营所需资金, 进而有更强的盈余操纵动机, 甚至进行“漂绿”。审计师为了解企业的真实情况, 需要投入更多的时间和精力, 必要的时候还需要聘请环境专家来辅助其工作, 而这些都会增加审计成本, 因此审计师会相应提高审计收费。另一方面, 企业进行环保投资有可能是高管的自利行为, 这会增加审计师的审查难度, 尽管审计师已勤勉尽责, 但还是会面临较高的诉讼风险, 因此审计师会收取部分风险溢价作为补偿。
综上, 环保投资既可能通过审计成本也可能通过风险补偿影响审计师定价决策。因此, 为探究审计师是通过改变审计成本还是改变风险补偿来影响审计费用, 本文设定如下变量进行回归检验。本文使用审计延迟, 即审计结束日与会计年度截止日的间隔天数取自然对数衡量审计投入(AudInput)。本文采用异常审计费用来衡量审计风险(AbFee)。具体地, 参考郭檬楠等(2023)的研究, 构建影响审计费用的模型, 计算模型残差项来衡量异常审计费用。回归结果如表8所示。
表8列(1)表示环保投资对审计投入(AudInput)的影响, 可以看出结果并不显著。列(2)表示环保投资对审计风险(AbFee)的影响, 可以看出环保投资的一次项系数显著为负、 二次项系数显著为正, 这说明企业进行环保投资是通过影响审计师的风险感知水平进而影响审计费用, 这支持了“风险溢价机制”。
(二) 异质性分析
1. 高管环保背景。高管作为企业决策制定者, 其过去的经历会影响其认知和能力(Marquis和Tilcsik,2013), 进而持续影响其行为决策。高管环保背景是指在环保部门担任过职务或取得与环保相关学位证书(李毅等,2023), 具有环保背景的高管会更加关注企业的可持续发展, 也更倾向于采取预防性的绿色行为, 如绿色生产、 绿色创新等。因此, 高管环保背景会对企业的环保投资决策产生影响, 进而影响审计师的风险感知水平。基于此, 本文借鉴王辉等(2022)的研究, 采取虚拟变量对高管环保背景进行衡量, 并对样本进行分组回归, 结果见表9。
从表9列(1)、 列(2)可以看出, 对于高管无环保背景的企业, 其环保投资与审计费用呈现显著的“U”型关系, 而对于高管有环保背景的企业, 其环保投资与审计费用没有显著相关关系。可能的原因是: 具有环保背景的高管更有可能注意到企业行为对环境的影响, 所以其从一开始就倾向于采取主动的环境策略来降低企业污染的风险, 从而导致在整个环保投资期间, 企业的风险都处于较低水平。因此, 该类企业的环保投资与审计费用的关系不是很明显。
2. 产权性质。不同产权性质的企业, 其经营目标有不同的侧重点。不同于非国有企业, 国有企业不仅要承担经济责任, 还要承担社会责任, 而环境治理作为社会责任的重要体现, 国有企业责无旁贷。因此, 本文将样本分为国有企业和非国有企业两组分别进行回归, 回归结果见表9列(3)、 列(4), 可知在国有企业样本中, 环保投资与审计费用的“U”型关系更加显著。可能的原因是: 当企业进行适度环保投资时, 由于国有企业有政府背书, 会更大程度地降低审计费用。而且国有企业对管理者的考核不仅有经济指标还有政治指标, 故国有企业管理者更有可能为了自身声誉以及职位晋升而进行过度环保投资, 这会提升审计师的风险感知水平, 导致审计费用更大程度的提升。
3. 行业属性。当下环境形势趋紧, 进行环保投资成为重污染行业企业转型的主要方式之一, 而非重污染行业的环保投资意愿并不强烈, 为探究环保投资与审计费用的关系在不同行业是否具有异质性, 将样本分为重污染行业组和非重污染行业组进行分组检验。从表9列(5)、 列(6)可以看出, 无论是重污染行业组还是非重污染行业组, 环保投资与审计费用的“U”型关系均显著, 说明在绿色发展的大背景下, 无论是哪种类型的企业, 进行适度的环保投资均有助于降低企业面临的风险, 向利益相关者传递积极转型或企业全面发展的信号。除此之外, 本文还分组对“U”型关系进行了检验, 具体结果见表10。
从表10可以看出, 环保投资与审计费用的“U”型关系也成立, 其斜率满足先负后正的趋势。另外, 重污染行业组的转折点为8.9821, 高于非重污染行业组的转折点, 这符合本文的预期。因为非重污染行业企业的环保投资普遍低于重污染行业企业, 所以非重污染行业组会优先到达“U”型关系的转折点。需要说明的是, 因为解释变量数据是经过对数化处理的, 所以两类样本转换为实际环保投资金额则分别为7.96万元(重污染行业)和1.88万元(非重污染行业)。基于样本数据可以判定: 对于重污染行业企业来说, 其环保投资大于7.96万元被定义为“过度投资”; 而对于非重污染行业企业来说, 其环保投资大于1.88万元就被定义为“过度投资”。
六、 结论与建议
本文基于2008 ~ 2022年企业环保投资数据, 实证检验企业环保投资与审计费用的关系, 发现存在一个最优环保投资水平, 过低和过高的环保投资都会提升审计师的风险感知水平, 导致更高的审计费用。这一结论在经过内生性处理、 稳健性检验后依旧成立。此外, 本文还发现高管环保背景和产权性质的不同会对二者的关系产生差异性影响。这项研究不仅丰富了审计费用的影响因素研究, 还进一步拓宽了环保投资的经济后果研究。
本文的研究启示如下: 第一, 企业应适度进行环保投资, 平衡好风险和收益, 尽可能使企业经济效益和环境绩效达到最大化; 第二, 企业可以通过聘任环保背景高管来削弱环保投资对审计费用的影响; 第三, 在当前的政策背景下, 企业环保投资仍缺乏动力, 政府应对主动开展环保投资的企业进行适当的政策倾斜, 进一步激发企业投资活力, 实现经济与环境的“双赢”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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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校对: 黄艳晶" 许春玲)
DOI:10.19641/j.cnki.42-1290/f.2024.18.014
【基金项目】中南民族大学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项目“环保补贴政策的传导机制与效果研究”(项目编号:CSY18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