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经学诗学”研究的对象、热点与前景

2024-09-03 00:00:00黄金灿
社会科学动态 2024年5期
关键词:音韵学清代音乐学

摘要:“经学诗学”是诗学的一个分支门类,是一种与儒家经典、经典解释学及其理论相关的诗学。它同“经学的诗学”“经学家的诗学”“经学与诗学”等提法有相似之处,但实质并不相同。目前学界清代经学诗学研究成果可以概括为“三个问题,一个专题”,即清代经学与诗学的关系问题、清代经学中的诗学问题、清代一般诗学中带经学色彩的诗学问题与清代《诗经》学专题。清代经学诗学研究前景广阔,可采用个案研究与专题研究相结合的模式。

关键词:清代;经学诗学;《诗经》学;音韵学;音乐学

基金项目:安徽高校协同创新项目“中国经学诗学史”(GXXT-2021-045)

中图分类号:I207.4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5982(2024)05-0082-05

所谓“经学诗学”,是一种与儒家经典、经典解释学及其理论相关的诗学,它是一般意义诗学的一个分支门类。中国的经学诗学有其自身的发展历史,在整个中国经学诗学史的纵轴线上,清代经学诗学因其处在轴线的末端而天然具有独一无二的集成性与总结性,加之清代向来被公认为是经学复盛且诗学繁荣的时代,产出了大量高水准的新成果,其时经学诗学因之也具有鲜明的创新性。近年来,学界在清代经学诗学研究不少具体领域都取得了可喜进展,当然继续推进空间仍是巨大的。本文尝试给“经学诗学”下一个清晰的定义,从整体上明确其研究对象和学科属性,进而介绍相关研究热点并展望下一步工作前景。

一、作为诗学门类的“经学诗学”

所谓“经学诗学”,就短语语法结构而言,是指被经学修饰、限定的诗学,一方面它不是笼统意义上的诗学,另一方面它归根结底仍属于诗学。因此,“经学诗学”是一种与经学相关的诗学,其研究对象是一切与经学相关的诗学问题。与此同时,何谓“经学”,何谓“诗学”,也应加以明确。先说“经学”。首先,如果就“经、史、子、集”四部之学而言,经学应区别于史学、子学与一般集部之学;其次,如果就“儒、释、道”三教之学而言,经学应区别于佛学与道家、道教之学,换言之,经学最核心的内涵应是儒家经典之学及其理论。次说“诗学”。首先,诗学有广义与狭义二种,广义的诗学近似于“文艺学”或“美学”,旨在研究文学艺术乃至一切艺术的规律;至于狭义的诗学,即是诗歌之学,是一种研究诗歌创作规律的学问。本文所谓“诗学”,主要指狭义的诗学,同时也保留向广义诗学延展的可能性。如此一来,“经学诗学”即是指一种与儒家经典、经典解释学及其理论相关的诗歌之学,以及由之而衍生的相关文艺美学。

“经学诗学”包括但不等于“经学的诗学”。所谓“经学的诗学”,意指经学领域或经学范畴内的诗学,例如包含在“十三经”及其解释中的诗学。但是,一般意义诗学中也有带经学色彩的诗学,比如古代不少“诗话”“诗论”都带有经学烙印,这种诗学可以被称为带经学色彩或受经学影响的诗学,却不能被称为“经学的诗学”。因此,“经学诗学”既包括经学领域中的诗学,又包括诗学领域中带经学色彩的诗学。需要强调的是,经学中可以有诗学问题,诗学中也可以有经学问题,但若是纯粹的经学问题,即便是出现在某些被视作诗学渊薮的诗话著作中,仍只是经学问题,并不是“经学诗学”的直接研究对象。

“经学诗学”与“经学家的诗学”有交叉但不重叠。经学家是指那些主要在经学领域有独特贡献的学者。经学家是一种带有描述性的学术身份,并不等于其研究对象,而且古代学者身份往往多元,在经学领域被视作经学家,在诗学领域又可被视为诗学家。换言之,即便是公认的主要贡献在经学领域的学者,其诗学固然可能是经学的,但也可能是非经学的。故而“经学诗学”可以包含“经学家的诗学”的某些部分,但绝不等于“经学家的诗学”。

“经学诗学”研究也不能被说成“经学与诗学”研究。前者归根结底是一种诗学研究,其研究对象是与经学有某种关联的诗学;后者则不可能仅仅是诗学研究,因为其研究对象是经学与诗学的互动关系。例如,它不仅得像“经学诗学”一样研究经学是如何影响诗学的,逻辑上还得同时研究诗学是如何影响经学的,两个互相指涉的向度同等重要。而对于“经学诗学”研究来说,诗学之于经学的反向影响则基本处于次要地位。

“经学诗学”是诗学的一个分支门类,它与经学密切相关但不属于经学,它属于诗学却有着比一般意义诗学更加专门的研究对象。研究“经学诗学”需要具备跨越经学与诗学两个知识门类的学术视野,同时也得注意保持以诗学为本位的研究立场。既不能把“经学诗学”研究做成一般诗学研究,更不能做成经学研究。由于经学在中国古代文化史的大部分时间里都占据主导或主流地位,故而“经学诗学”在大多数时代的诗学中也往往占据主导或主流地位,尤其具有反映官方诗学观念的独特价值。

“经学诗学”研究可为全面反映某一时代的文学、文化生态提供不可或缺的维度。这是“经学诗学”研究独一无二的价值所在。此外,由于一般诗学按照不同的划分标准可分出不同名目,如精英诗学、大众诗学、地域诗学、个体诗学、官方诗学等,“经学诗学”不专属于上述任何类型,但却与前述所有类型都有着密切关联,因而在一般诗学领域中独立出“经学诗学”这一门类,有助于推进一般诗学及其中各类型诗学的研究。

目前学界使用“经学诗学”这种表述方式的情况还不多见。周延良在论及《诗经》学中著名的“四始”说时,曾道:“‘四始’之说在《诗经》学史中确是一个有深远影响的经学诗学理论概念——它是经学的也是诗学的,其实也就是经学的诗学或诗学的经学问题。”(1)论中强调了“经学诗学”是一个“理论概念”,“它是经学的也是诗学的”,这一描述强调了“经学诗学”的学科交叉性质与跨学科色彩。至于“经学的诗学问题”是指含有诗学意蕴的经学问题,“诗学的经学问题”是指带有经学意蕴的诗学问题。两个相承的描述颇具辩证色彩,体现了作者敏锐的理论嗅觉。但是这样的描述尚缺乏侧重点,而“经学诗学”事实上是一个由偏正短语构成的概念,故而从语言逻辑上讲,其重心最终要归结到诗学。而在评价吴敬梓对《诗经》文本“正变”的理解时,周延良又指出,吴敬梓的“正变”观是历史形成的产物,是“中国经学诗学”的一个极为重要的研究对象。这里使用了“中国经学诗学”表述,虽未作进一步界定,但作为一种创新性概念表达,仍值得引起关注。陈徽《阮元诗学思想研究》一文在探讨阮元诗学思想的特征时,将阮元诗学细分为“经学诗学”“历史诗学”“实学诗学”和“比兴诗学”四个方面。(2)虽然阮元诗学在内容上未必能如是截然切割,但将“经学诗学”与“历史诗学”等概念并举,客观上显示了“经学诗学”的独特性,故而也具有参考价值。

可见,学者对“经学诗学”的使用,虽然具有偶发性、模糊性,但仍令人耳目一新。同时也表明,对作为知识门类的“经学诗学”加以概念化界定是必要的。

二、清代“经学诗学”研究热点

目前来看,学界虽无与“清代经学诗学研究”完全等同的成果可资借鉴,但大量的相关或近似领域的成果仍可从不同侧面为该课题提供参考。这些成果大致可以概括为“三个问题,一个专题”。

(一)清代经学与诗学的关系问题

“经学诗学”研究不等于“经学与诗学”研究,目前学界属于后一种研究的成果比较多,但往往并不是经学与诗学平分秋色,而是大多侧重于探讨经学对诗学的影响。不过,此类研究多将探究经学与诗学的同构性及内在沟通理路这一核心问题作为一个关注重心,故而尤具理论参考价值。

萧华荣《中国诗学思想史》(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6年版)一书的“文化思想与诗学思想”“以用说《诗》与诗学之发生”“以‘经’解《诗》与诗学之演进”“三教并行与诗学之分化”“理学流行与诗学之转折”“心学流行与诗学之深化”等章节对经学与诗学关系的论述有助于说明“中国诗学思想的逻辑发展”,特别是“清代‘实学’与古代诗学思想之终结”“今文经学的兴起与‘祢宋’诗学的鼎盛”“今文经学与经世致用的诗学思想”诸章节对清代中后期经学诗学发展的论述,可为本课题提供有益参考。

陈居渊《清代朴学与中国文学》(百花洲文艺出版社2000年版)一书,以纵向的历史脉络为线索,将研究对象分为“清代朴学的萌发和清初文学的经世特征”“清代朴学的鼎盛和乾嘉文学的多元嬗变”“清代朴学的衰微和晚清文学的时代精神”三大模块,对清代朴学与文学的关系问题进行了较为深入的探讨,其中编第二章从“格调”说的经学内涵与文化意蕴、“肌理”说的考据特色与美学追求、“性灵”说的讥弹考据与审美情趣三个角度解读了清代“复古思潮与诗歌创作的递变”问题,对本选题具有较高参考价值。

吴建民《经学与清代文论之建构》一文认为,清代诗文、词赋、小说、戏曲各体文论高度繁荣并超越此前任何时代,虽然具有多方面原因,但经学影响是最关键的因素之一。因为清代经学的‘复盛’构成了文论建构发展的最重要思想背景,从而使清代各体文论之建构发展不可避免地受其影响。作者指出,这种影响的展开具有三个主要维度:首先是“经学思想观念对清代各体文论的渗入浸润”,其次是“经学为清代文论提供了大量的重要范畴、命题”,再就是“经学方法被文论家用于文论阐释和论证”,这些方法有“依经立义”“实证考据”“以经解经”“自源达流”等。(3)这些陈述,相当有力地证实了“立足经学立场研究清代文论才能切入关键,从而深及骨髓”的观点。

此外,一些个案研究成果也值得注意。例如,蒋京恩《焦循经学与诗学思想研究》一文认为,“作为经学大师,焦循的经学成就最为显著,经学思想是他思想体系中的主体;同时,焦循在文学上也颇有建树,诗学思想更是内蕴丰富,成为他思想体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与其经学思想相互影响、同生共构”。在“焦循经学思想与诗学思想的同生共构”章,作者首先在焦循经学思想的视野下观其诗学思想,发现其经学思想对诗学思想建构的巨大影响,接着“从焦循的诗学思想反观其经学思想”,通过发掘“其具体的诗学创作以及理论建构中的文、史、经的相互渗透”,进而表明“焦循的诗学思想对其经学阐述的重要意义”。(4)该论文特别重视就焦循经学思想与诗学思想的“同生共构”特征展开论述,也颇具理论深度。

(二)清代经学中的诗学问题

此类型研究要求研究者必须深入清代经学内部,发掘出清代经学中有研究价值的诗学问题,其中清代经学学派的诗学趣向与清代经学家的诗学建树等问题最具价值。这方面的研究成果也很丰富。

刘奕《乾嘉经学家文学思想研究》(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版)一书将乾嘉时期的经学与文学视作“相互凝视”的关联域,首述乾嘉经学的兴盛与发展、治学方法与为学精神,然后分古文、诗学、词学三个维度探索相关经学家的文章学、诗学、词学思想。在诗学维度,尤注重探讨诗学家的性情论,并对沈德潜、袁枚、洪亮吉、焦循在性情论演进中的独特地位予以了特别关注,具有新意。在词学维度提出“经学、诗学与词学的视域融合”说,颇具理论价值。

王成《“今文学”与晚清诗学的演变:以晚清“今文学”家诗学理论为中心》(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5年版)一书,以“‘今文学’浸染下的晚清批判诗学”“‘今文学’影响下的晚清复古诗学”“‘今文学’衍化下的晚清新变诗学”等问题为研究重点,对晚清今文经学与诗学的关系问题予以系统梳理,该书的研究内容和研究思路、范式可为清代经学诗学研究的展开提供启发。

刘霞《清初陆元辅传承嘉定古学的历史贡献》一文认为“嘉定诗学是古学之一部分”(5),该论断凸显了陆元辅的“古学”在清代经学诗学发展史中的作用,也值得注意。

(三)一般诗学中带经学色彩的诗学问题

目前学界相关成果主要侧重探索清代诗学家的经学思想、清代诗论的经学意蕴、清代诗学受经学影响的情形等具体问题。

武道房《论张惠言易汉学背景下的诗赋观念》一文认为,“张惠言的易汉学思维深刻地影响了其诗赋观念的形成”,并指出张氏“黜变存正的诗学思路与其易学史观是一致的”(6)。这些论述对研究清代经学背景下的清人诗学观念具有示范意义。

王军伟《经学背景下的肌理说》一文认为,由于“在清代学术史上,翁方纲乃持汉、宋之平者,其论诗核心概念肌理之理,亦包含汉、宋两种学术背景”(7)。此论对研究翁方纲肌理论的“经学诗学”意蕴颇具启发意义。此外,刘仲华《汉宋之间:翁方纲学术思想研究》(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0年版)一书的“根柢经学的文学理念及其诗学思想”章,也对翁方纲诗学的经学根柢进行了论证,值得注意。

李黎《在经学与诗学之间:身份认同维度下郑珍诗风研究》一文认为,作为经师大家、晚清宋诗派代表诗人,郑珍已然在诗人与经师的双重身份上实现了“经、诗融合”。(8)这一论述也对清代“经学诗学”研究有参考价值。

(四)《诗经》学专题研究

由于清代的《诗经》学文献丰富,学界的研究方法又颇为多元,故而已经形成研究的专题。

朱孟庭《清代诗经的文学阐释》(文津出版社2007年版)一书特辟“《诗经》的经学阐释与文学阐释”一章,论证了两种阐释的不同,其中“杂糅诗学批评的袁枚”一节,提炼出“《诗》非经学、考据,属文学、性灵”的观点,对研究清代诗论家的经学诗学观具有参考价值。

孙兴义《清代〈诗经〉阐释的诗学问题研究》一文尝试“在已有的关于清代《诗经》阐释研究领域与清代诗学研究领域之间找到一个新的运思空间”,并主张“不走诗学研究领域无视《诗经》阐释之丰富材料的‘唯我独尊’之路”(9),其视角与思路也具有理论参考意义。

郑晶燕《王船山诗话对宋明〈诗〉学的继承与批判》一文认为,王夫之“从《诗经》中引申出诗歌创作的一般规律,成为清代诗歌批评史上经学与文学互动的典型代表”(10),所论亦具理论色彩,值得参考。

苏正道《经学宗旨,文学阐释:〈诗经原始〉探源》一文认为,方玉润《诗经原始》的“主要特点是用文学阐释来进行《诗经》经学宗旨的探究”(11),其研究思路也可视作清代《诗经》学研究的一个实例。

综合来看,上述特定选题对具体经学家或经学专书的研究,就推进清代经学诗学相关具体领域的进展而言,各有其独特价值。

三、清代“经学诗学”研究设想

目前经学诗学研究所处的阶段是:它已经有了一定数量的“实”,却还没有被冠以“经学诗学”这个正式的“名”。前文所作综述表明,使用“经学诗学”这个概念可以把原本看似无关的诸多研究个案统摄起来。

清代经学诗学研究应该进一步提高系统性。具体操作时,应采用个案研究与专题研究相结合的方式来组织架构。个案研究以有代表性的清代学者或著作为中心,专题研究以具有清代特色的经学诗学问题为中心。以清代学者为例,顾炎武、王夫之、毛奇龄、纪昀、沈德潜、翁方纲、魏源等公认的在经学与诗学两个领域都有建树且诗学带有明显经学烙印的学者,应该作为重点对象。目前学界已经在个案研究方面取得相当可喜的成绩,未来的工作就是进一步扩大范围、细化内容。

专题能使研究的系统性更加明显。以下三个研究专题可作为进一步研究的着力点:《诗经》学、音韵学与音乐学。因为“如果将经学与诗学比作一条河流的两岸,那么两岸因《诗经》学、音乐学、音韵学这三座重要桥梁而得以交通,三座桥梁又因沟通两岸而彼此关联”(12)。此处先将它们与经学及诗学的关系图示如下:

经学←《诗经》学→诗学

经学←音韵学→诗学

经学←音乐学→诗学

先说《诗经》学。众所周知,《诗经》既是经学文本又是诗学文本。因此它一端沟通着经学,另一端沟通着诗学,天然就是经学诗学的绝佳研究对象。清代又是《诗经》学非常发达的时代,仅《清史稿·艺文志》所列清人《诗经》研究著作就有近90家120余种之多,其中《诗经传说汇纂》(王鸿绪等奉敕撰)、《诗义折中》(傅恒等奉敕撰)、《诗广传》(王夫之)、《诗经通义》(朱鹤龄)、《毛诗稽古篇》(陈启源)、《毛诗通说》(任兆麟)、《毛诗后笺》(胡承珙)、《毛诗通考》(林伯桐)、《诗古微》(魏源)、《毛诗传笺通释》(马瑞辰)、《诗毛氏传》(陈奂),更是公认的《诗经》学要籍。毋庸置疑,这些都是清代经学诗学的富矿。

次说音韵学。一方面,音韵学属传统小学,小学乃经学之辅翼,所以音韵学与经学关系密切;另一方面,音韵学的研究素材是韵文文本,而《诗经》《楚辞》等诗歌文本更是研究的重中之重,所以音韵学与诗学也有密不可分的关系。与《诗经》学一样,音韵学也是一端沟通着经学,另一端沟通着诗学。清代音韵学的成就举世公认,远超前代,可谓清代学术王冠上的明珠。代表性学者及著作有顾炎武《音学五书》,李因笃《古今韵考》,毛奇龄《古今通韵》《韵学要指》,毛先舒《声韵丛说》,江永《古韵标准》,戴震《声韵考》,孔广森《诗声类》,江有诰《诗经韵读》《群经韵读》《先秦韵读》,柴绍炳《古韵通》,邵长蘅《古今韵略》,胡秉虔《古韵论》等,都是重要的音韵学著作,其中含有丰富的经学诗学研究素材。

再说音乐学。一方面,先秦儒家一开始就重视乐教,十三经之一的《礼记》中还收录《乐记》一篇,历代史书中的乐志部分更是经学、史学、诗学合一的经典文本,所以音乐学与经学关系密切。另一方面,中国文艺的源头就是诗、乐、舞紧密配合的形态,后来无论是《诗经》《楚辞》,还是汉乐府、唐诗、宋词、元曲,中国古代的诗歌、诗学几乎从来没有离开过音乐,即便是那些看似已经完全脱离了外在音乐形态的“纯诗”,也离不开声韵、格律等内在音乐性的支撑。因此,音乐学又是一门一端沟通着经学,另一端沟通着诗学的学问。清代的音乐学继承历代乐论的传统,《古乐经传》(李光地)、《竟山乐录》(毛奇龄)、《琴旨》(王坦)、《大乐元音》(潘士权)、《燕乐考原》(凌廷堪)、《乐悬考》(江藩)等都是乐学、乐论名著。律吕学方面的成就尤为卓著,代表著作有《乐律》(薛凤祚)、《乐律古义》(童能灵)、《乐经律吕通解》(汪绂)、《乐律表微》(胡彦升)、《律吕新论》(江永)、《律吕考略》(孔毓焞)、《律吕臆说》(徐养原)、《声律通考》(陈澧)等,这些著作里也都有着丰富的经学诗学研究资料。

综上所述,清代经学诗学是中国经学诗学的组成部分,有丰富的历史遗存可供发掘,目前学界也有一些相关成果可供借鉴。清代经学诗学的研究重点是在牢牢立足诗学本位的基础上,尽可能地向经学维度上发展其深度和广度,而研究难点则是突出“清代”的学术特色。具体而言,清人在《诗经》学、音韵学、音乐学方面成果丰富,成就巨大,将这三个方面作为重要研究专题,有助于突出清代经学诗学研究的独特价值。

注释:

(1) 周延良:《〈文木山房诗说〉与〈诗经〉学案丛考》,百花文艺出版社2002年版,第31页。

(2) 陈徽:《阮元诗学思想研究》,云南师范大学2018年硕士学位论文。

(3) 吴建民:《经学与清代文论之建构》,《江苏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5年第4期。

(4) 蒋京恩:《焦循经学与诗学思想研究》,河南大学2018年博士学位论文。

(5) 刘霞:《清初陆元辅传承嘉定古学的历史贡献》,《宁夏师范学院学报》2020年第3期。

(6) 武道房:《论张惠言易汉学背景下的诗赋观念》,《苏州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9年第6期。

(7) 王军伟:《经学背景下的肌理说》,《山东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4年第4期。

(8) 李黎:《在经学与诗学之间:身份认同维度下郑珍诗风研究》,《海南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21年第1期。

(9) 孙兴义:《清代〈诗经〉阐释的诗学问题研究》,云南大学2011年博士学位论文。

(10) 郑晶燕:《王船山诗话对宋明〈诗〉学的继承与批判》,《求索》2016年第6期。

(11) 苏正道:《经学宗旨 文学阐释:〈诗经原始〉探源》,《中华文化论坛》2014年第1期。

(12) 黄金灿:《探寻经学与诗学互为向度的空间》,《光明日报》2024年1月22日。

作者简介:黄金灿,安徽师范大学中国诗学研究中心,安徽芜湖,241000。

(责任编辑 庄春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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