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宇宙的伦理风险及其应对

2024-07-10 10:41田少波田野
关键词:风险应对元宇宙

田少波 田野

摘 要: 元宇宙的关键特征是基于多技术汇聚而形成的数字化空间,而该技术汇聚性特征会导致元宇宙呈现数字空间的隐私风险、主体性的解构之忧、意识的能动性消解和真实与虚拟的边界消散。由此作者试图引入预知性技术伦理(ATE)方法,并用“以人为本的设计理念”、负责任创新的方法以及预先防范的设计原则予以风险应对的辅助补充,在技术生命早期以及尚未根植社会生活内部的阶段提出可行性风险防范路径,进而达到应对元宇宙伦理风险的目标。

关键词: 元宇宙; 预知性技术伦理(ATE); 伦理风险; 风险应对

中图分类号: B82-057 文献标识码: A DOI: 10.3963/j.issn.1671-6477.2024.02.002

2021年,虚拟现实(VR)和数字空间经历了重大变革,元宇宙的出现引发了广泛关注并成为技术进步的一部分。在大数据和算法技术的普及下,人类生活逐渐被数据化,形成了一种基于数据库治理的控制社会,这被认为是智能时代的一个重要特征——数字-生命政治学[1]。元宇宙带来的生存性危险源于其作为多技术汇聚形成的虚拟空间,智能化的趋势加剧了对技术可能对人类生存构成严重威胁的社会忧虑,尤其是在人工智能“奇点论”提出人工智能可能成为具有高度智能和敌视人类欲望的自主行动者后,这种忧虑变得更加严重。在这样一个颠覆性科技跃迁的过程中,我们需要建立理性的是非观念,确保在未来高级人工智能时代不可避免地到来后人类的思想自由权和隐私权得到保障,避免技术被用作犯罪工具,并且理性面对和反思元宇宙对人的感知、记忆和意志的影响。同时,我们还需要考虑如何保障数字移民与数字难民的权利等问题。基于预知性技术伦理的思想武器,以前瞻性的视角进入技术生命的早期阶段,提出应对元宇宙技术伦理风险的可行性路径显得尤为重要。这不仅需要技术开发者和政策制定者的努力,还需要哲学家、伦理学家和社会学家等多学科专家的共同参与,共同探讨和解决这些问题,以确保技术的健康发展,保护人类的福祉和尊严。

一、 元宇宙的伦理风险特性

随着数字技术、通信技术和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一个由数字代码构成的虚拟世界正在形成,由此演变的元宇宙世界不能简单视为现实世界的复制体,而是成为日常真实生活的一部分,从而对传统的伦理秩序提出挑战。元宇宙作为一种社会现象,反映了人类生产方式与生活方式的历史发展趋势。随着技术的发展,人类的生产生活方式逐渐融合,生产活动的时间和空间特征开始融入更多生活元素,以虚拟空间为主导的未来生活方式涌现于大众视野,以虚拟移民而形成的元宇宙生活引领着科技的发展。这种融合与引领在元宇宙中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水平,人们在虚拟世界中的行为和互动方式影响着现实生活的社会结构和文化形态,进而引发了关于现实与虚拟、个体与集体之间的伦理问题。

(一) 数字空间的隐私风险

进入数字化时代,数字生存亦即数字化的现实性主要是指现实的不断数字化,通过虚拟现实技术构造出现实世界,现实与虚拟的融合,在本体论上实现了空间延展。周围世界不断向身体汇聚具身,身体不断向周围世界延展,世界不断人化,成为人的有机化的无机身体。由此可见,数字化空间的拓展以及技术具身性所带来的整体性生活的迁移,实则也是伦理共同体的迁移,伦理共同体的迁移意味着伦理风险的数字化转变。柏拉图的《理想国》提出过盖吉斯之戒(the Ring of Gyges)的故事以捍卫正义原则[2]。认为隐私问题是人类社会的一个普遍问题,强调隐私的重要性且关系到自我生存和自我实现。

元宇宙实现了空间的延展,出现了物理世界和虚拟世界的交互,使得元宇宙中可能会出现隐私侵犯问题。有学者把隐私的本质理解为从个体关涉自我的特殊(价值)的活动并阐释为“个体”(自我)、“特殊”(价值)和“活动”三个维度。第一个层面是个体层面,意指隐私是建立在从自我意识觉醒的意味上而发展出的人自立为主体并对于自身的主体地位、主体能力和主体价值的一种自觉意识[3]。主体意识到觉醒并由之带来人格的形成与确立,尊严和自由变为人们主动追求和维护的内容,隐私观念由此出现。

元宇宙是一个集多种技术于一体的系统,因此诸技术的漏洞和内在缺陷也可能被元宇宙继承,这包括但不限于人工智能算法歧视、大数据隐私泄露、盗窃虚拟货币等。随着多种技术的融合,现有的技术风险可能在元宇宙中被放大和加剧,形成更加严重的影响。同时,在物理和数字空间中未曾出现的新型威胁也可能出现,如虚拟跟踪和间谍活动等[4]。尤其体现为虚拟宇宙中涉及的个人数据可以更加细粒度地前所未有地无处不在,构建现实世界的数字副本,这为私人大数据犯罪开辟了新的视野[5]。为了构建虚拟场景,用户将不可避免地使用配备传感器的AR/VR可穿戴设备,这些设备全方位地收集包括脑电波模式、面部表情、眼动、手势、语音及生物识别信息在内的数据,同时也监测周边环境。这将意味着,为了在虚拟世界中实现唯一性识别,使用的耳机、VR眼镜或其他相关设备可能会被恶意利用,用以追踪用户的实际位置[6]。最终,黑客能够通过系统缺陷和设备漏洞作为突破口,侵入家庭电器及其他实体设备,从而危及个人安全。黑客甚至可能针对电网、高速铁路和供水等关键基础设施发起高级持续性威胁(APT)攻击[7]。

Sun Microsystems的首席执行官Scott McNealy曾说:“你已经拥有零隐私”。在经历了智能革命之后,虚拟空间的隐私问题变得更加复杂,因为机器人的能力已从单纯的监控升级到能够对人类实施拘留[8]。这一进步带来了所谓的“电子圆形监狱”风险,源自边沁提出的圆形监狱理念[9]。在边沁的“圆形监狱”里,他认为“圆形监狱”可以应用于任何一种机构,每个人在每时每刻都被观察,即使不能实现,也要让被监控者认为自己处在一种被监控的状态中[10]。因此,在元宇宙中,人们的每一步都留下不可抹除的数字足迹,尤其是当这些足迹被通过区块链技术记录时。然而,进入元宇宙并不等同于放弃隐私;相反,由于元宇宙将信誉和信用度商品化,隐私并不会简单地消失,而是转变成一种新形式的“监狱”。元宇宙本质上是一种假设,认为所有事物的运作都预设了某种形式的机制。这种机制是数字化的,基于生物或物理算法,可以用数字语言描述事物的形态和过程。这一点类似于伽利略所说的自然界的数字化,即用数学语言描述世界。在这样的框架下,生命、意识乃至心理状态都可以被数字化并通过计算机算法表达。虽然这种表达提高了透明度,但也使得数据隐私面临持续的威胁。

(二) 主体性的解构之忧

我国当代科幻作家刘慈欣提出了一个关于人类未来的预言,认为元宇宙可能会引导人类走向一条死胡同,他的主要观点是:人类的未来应当是探索和拓展到星际文明,但如果在达到这一目标之前,人类已经创造出高度逼真的虚拟现实(VR)世界,那么人们可能会长期沉迷于这个虚拟的宇宙中,从而忽视了真实世界和星际探索的重要性。这种沉迷于VR的现象如果发生,将是对人类未来的一场灾难,因为它可能会阻碍或延缓人类向外探索宇宙和实现星际文明的进程。元宇宙由此构成一种“精神毒药”的现象——完全沉浸式的虚拟生活可能导致一系列心理和社会问题,包括过度的自我中心、感官过度放纵、身份认同的模糊以及个人和社会发展的失衡。这个结论反映了其对技术发展可能导致的人类价值和其目标偏离的担忧。

自近代以来,主体性哲学开始出现转向。法国哲学家笛卡尔就明确地将物体的存在性直接指向了主体,并强调从主体的观念中寻找真理。康德进一步区分了客观实在与理想实在:客观实在是人们可以意向的、在感官经验中给定的对象,而理想实在则指向存在于意向性中的指称,而非直接的感官模型,这表明对象的客观存在性与主体的感觉密切相关。因此,虚拟世界中的感觉性存在反映了西方理性主义实在论的传统。元宇宙通过各种传感器(如AR技术)与物理对象交互,从技术上引发了一种后符号主义的通信现象。虽然物理世界的感知觉与虚拟世界的感知觉具有等同性,但这并不意味着它们完全相同,而是通过技术使得物理世界的感觉效应和虚拟世界的感觉效应可以实现一种等效性。元宇宙的主体性承诺是通过人类的感知和认知效果来定义其存在的现象。感觉性的存在建立在人机交互过程中,通过交互产生心理感觉,进而产生感觉性的存在。这表明元宇宙可以创造出能够实现感觉性存在的空间。然而,技术生成的空间对人的主体性构成挑战,特别是在人与技术的博弈中,人的主体性逐步被削弱。在人机交互中,人异化了自己,例如,现实世界中的婚姻制度等世俗伦理无法完全映射到虚拟空间中;传统的面对面社交被转化为虚拟空间中“化身”所进行的交互,这被视为一种“精神毒药”。这样的转变会导致人类走向巨大且非线性的不确定性道路,从而解构对未来的预测和展望。在这样的背景下,理解和应对元宇宙带来的伦理和哲学挑战变得尤为重要。我们需要对这一新兴领域进行深入的哲学反思和伦理审视,以确保技术的发展既符合人类的长远利益,又尊重个体的主体性与尊严。

人类对外部世界的感知通常通过视网膜上的二维图像实现,而技术发展已能创造出一种幻觉,使人们感觉到这些二维图像是三维场景。从心理学角度来看,虽然移动的透视图像不是真正的立体图像,但它们可以产生三维效果。苏泽兰提出,通过模拟观察过程,记录人头部的实时运动,并让计算机图像跟随头部方位的变化进行调整,用户便能在心理层面上产生三维图景的感知。元宇宙空间正是利用这种技术提供沉浸感和空间感,但一个人长时间在虚拟空间活动可能导致其罹患认知后遗症:这包括在虚拟世界和现实世界之间不断转换时产生的反应时间延长、认知疲劳、注意力下降和思维表象化,这些现象可能掩盖了人类本身的感官体验和生物主体性。Myron Krueger的实验进一步证明了这一点:一个参与者在房间里来回走动,计算机可以通过感觉性地板的反映来实时地跟随参与者的脚步,参与者在房间的位置被用来控制视频投影上显示的一个互动图形场景,在这样一个特殊的环境里,参与者只要在房子里走动,他就可以从屏幕上得到许多近似变化的特殊感觉。这种实验展示了人的物理运动和计算机自动反应之间的感知反馈通道,是一个逐步从外部客体感知到情感生成的过程。然而,这种虚拟空间的交互体验可能带来副作用,长时间沉浸可能导致人们在结束虚拟体验后仍深陷于虚拟情感的价值中,并可能通过移情效应影响现实生活,形成不健康的共情反应,导致情感痛苦和倦怠。

在虚拟环境中,真实的事件或行为通常与成功的活动相关联,从而使感知行动的耦合成为理解元宇宙存在的一个关键因素。元宇宙中的耦合,即“化身”作为行动主体的虚拟耦合,容易导致身份认同危机。这种危机主要体现在虚拟化身作为虚拟空间中的身份认知主体与实际存在的肉身之间的外在形态和内在属性的差异。生命体的存在与对象的相互作用是一种互为因果的关系,而感知活动是一个整体过程,即感知者利用感知系统去感知环境中的对象。感知产生的意识不仅仅是大脑思考的过程,也不局限于生物结构的生态水平。感知者对客体的感知受到其自身行为的影响,因此,客体的感知必须在行动的背景下理解。换言之,感知问题是人与环境的关系问题,这里的环境是指生物体周边的事物,但它并不等同于物理世界。吉布森的生态心理学在元宇宙中的应用意味着,只要虚拟环境具有足够的感觉保真度,参与者可以将足够的注意力资源分配给它,并最终“放弃怀疑”,将这一虚拟环境视为实际存在的地方,从而产生存在感。然而,这种难以区分真假的沉浸感可能导致人格解体。长期处于虚拟空间的体验可能会使主体对自己的思想、感觉和行为产生不同程度的疏离或失真感,从而在现实中产生幻觉,乃至丧失个体的能动性。因此,理解并妥善处理元宇宙带来的这些伦理和心理风险是推进其健康发展的必要条件。

(三) 意识的能动性消解风险

胡塞尔在吸收并融合了威廉·詹姆士在《心理学原理》中提出的“意识流”理论后,形成了自己关于边缘域和内在时间意识流的思维框架。随着其思考的深入,胡塞尔进入到现象学阶段并提出了“生活世界”等理论。边缘域学说的核心在于,一切事物成为意向对象之前,在边缘域中就已存在着一种非对象化的潜在意义生成。边缘域可以视作是外在感知、内在时间或整体性生活世界的一个状态,其中充满了未被特定化为具体对象或有确定特性存在的各种可能性,这导致了一种模糊和不确定的生成过程。在现象学中,意向活动的根本动力或综合被认为源自这种边缘的前客体状态。胡塞尔越来越认识到前客体边缘域的必要性和重要性,但他未能完全“正视”它,也未将其视为最真实的存在和意义源泉。相反,他倾向于将其视为一种过渡、准备和边缘的角色。对胡塞尔来说,最真实的是先验的主体性,即意识的收敛点。在他的观点中,任何意义都必须依附于意向对象,意识总是关于某个特定的意向对象(“某物”)的。胡塞尔所说的“每个意识都是意向的”包含两层含义:一是意识构造对象的能力,二是意识指向对象的能力。[11]

胡塞尔的现象学理论强调了意识的主体性和意向性,即意识总是关于“某物”的,这个“某物”就是意识的对象。在这个框架下,经验围绕着自我构建,自我是经验的源泉,所有的认知都来源于自我。意识不仅是接收信息的被动过程,而且是主动构造和理解世界的过程。这种活动是动态的,是自我与对象之间不断发生的连接活动。然而,元宇宙和脑机接口的出现提出了一个新的挑战——意识的数字化。在元宇宙中,人的意识可以通过技术干预被操纵,以达到更深层次的沉浸感。这种干预可能包括对感官的直接刺激,从而改变人们对世界的感知和理解。这意味着意识不再完全是主体的内在体验,而是可以被数字化、被传输和操纵的。当意识被数字化时,它的能动性和意向性可能会被削弱。在数字空间中,意识的对象——即“某物”——可能不再是实在的,而是被其他人创造的数字信号。例如,用“热”的物理事实就能够对“热”进行重新定义,在新的定义中,数字化的“意识还原物”到场,把意识指向某物的主观能动性消解了,意识变为被动性的接受被还原为数字信号的内容。这可能导致意识的被动性,人们接收的内容是由他人生成的,失去了与实在世界的交互性。进一步地,这意味着意识的私密性和不可显现性也会被侵犯,并转变为可传输的电信号。这种转变对意义的实现有重大影响。在传统的胡塞尔现象学意义上,意义是通过主体与客观世界的互动过程而建立的,但在数字化的元宇宙中,意义可能完全依赖于电信号的输入,这可能会导致在对实在的刻画过程中意义的消散。现实世界的价值和意义是多元化的,它们通过实践和个人的独特经验而实现,这种实在性是保证其价值性的关键。当这种实在性被技术介入和替代时,我们必须重新考虑意识、经验和意义在数字化世界中的本质。

(四) 真实与虚拟的边界消散风险

通过分析可以发现,元宇宙具有多重实现现象。所谓多重实现,是指元宇宙的属性在附随的基础集中能够找到多个与之相对应的基本性质,这些基本性质对于元宇宙属性的实现来讲常常是冗余的。元宇宙的不可分辨性和不对称性意味着只要符合一定的编码规则,同一物理载体可以产生不同的元宇宙现象,而不同的物理载体是可以产生同样性质的元宇宙现象。这意味着存在着多个与物理世界对应的元宇宙。

多重元宇宙现象导致了多重数字身份的产生,这些身份和“化身”构成并影响我们的日常生活,推动着世界的不断发展。这些“化身”的行动背后,是对主体统一性和实在性的预设。这里的“主体实在性”意味着个体的真实存在被认为是不言而喻的,同时,一个共享和参与的世界也被视为存在。然而,区分点在于,现实物理世界中发生的事件是外在的,与人们处于一种“彼在”(他者存在)的状态,而虚拟空间则是“具身”的,即直接与个人的身份和存在融为一体。随着虚拟空间不断地向个体的身体和意识汇聚,它逐渐消融了传统意义上的“彼在”预设。这种消融意味着虚拟空间的体验与现实世界的体验之间的界限变得模糊,个体在虚拟世界中的行动和存在感觉起来越来越像是在现实世界中的行动和存在。这种现象带来了对身份、存在和现实性概念的深刻思考,挑战了我们理解世界和自我认识的传统方式。例如,2019年有研究人员通过刺激老鼠视觉皮层的神经细胞,使老鼠的大脑中产生了一种幻觉。研究人员训练小鼠在看见条纹的黑色刺激时,就去舔一下那个果汁管,小鼠很快就学会了;往小鼠脑袋里植入病毒,病毒可以控制小鼠的行为,尽管小鼠周围黑暗,没有条纹刺激存在,但小鼠也就会自动地去舔这个水管。在视觉辨别过程中探测了小鼠新皮层,以毫米级的精度实现了对跨越大皮层提及的个别指定的神经元的控制[12]。这一实验不仅展示了对大脑皮层中个别神经元的精确控制,也预示了未来技术发展的可能性,即不需要真实的感官输入,技术装置也能让我们感知外部世界,这项研究表明的技术发展对元宇宙的潜在影响是巨大的。随着技术的成熟,我们可能会越来越多地经历从虚拟到现实的无缝过渡,这种“浸蕴感”会逐渐成为我们体验世界的常态。然而,这也会带来一系列的伦理和哲学问题。当真实和虚构之间的界限变得模糊,我们对于“真实性”的理解可能会逐渐消散。我们的身体可能只是被动地接收感觉输入,而失去了对这些感觉背后实在性的考量。拒绝实在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拒绝了世界的真理。这种技术进步虽然令人兴奋,但也应当引起我们对未来元宇宙世界中“实在性”的思考,尤其是对伦理风险的严肃考量。

在数字空间中,特别是在元宇宙这样的复杂互动环境中,交互风险是一个重要的考虑因素,特别是数据篡改和虚假数据注入的风险。第一,关于数据篡改攻击的虚拟侵害,在元宇宙的三元世界和子元宇宙之间的数据通信需要完整性特征,以有效检测任何未经授权的修改。攻击者可能在数据的整个生命周期内进行修改、伪造、替换或删除操作,以此干扰用户、虚拟角色或实体的正常活动。此外,其还可能通过伪造日志文件或消息摘要结果来隐藏其犯罪痕迹,从而避免被发现[13]。第二,对于虚假数据注入攻击的威胁而言,攻击者可以注入虚假信息[14],例如,利用错误消息和指令来操纵元宇宙系统。人工智能辅助内容创建虽然可以增强用户的沉浸感,但攻击者可以在AI训练期间注入恶意样本或梯度,生成有偏差的AI模型。这种攻击返回的错误反馈或指令不仅威胁虚拟环境的安全,甚至还可能危及物理设备和人身安全。例如,虚假的电压过高反馈可能导致可穿戴XR设备的损坏。在极端情况下,一些虚拟游戏中,被篡改的身体感知(如痛觉放大)甚至可能导致人类用户的身体伤害或死亡[15]。这些风险突显了在设计和维护元宇宙及其组成部分时,需要对安全措施和伦理标准给予极高的重视。保护用户免受这些潜在威胁的影响,确保数据的完整性和安全,以及维护一个健康、安全的虚拟环境,是元宇宙发展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二、 预知性技术伦理之方法论

(一) 层次和框架

荷兰技术哲学家柏瑞(Philip Brey)提出的预知性技术伦理Anticipatory Technology Ethics(简称ATE)是一种聚焦于新兴技术生命周期早期阶段的实践伦理方法,旨在提前预测和评估技术可能带来的伦理问题和社会影响。ATE框架特别强调流程的完整性、方法的丰富性以及技术描述与伦理价值、原则的互嵌[16]。ATE的分析流程可以分为以下几个层次和步骤:

1.分析层次。在技术层次上,研究技术本身的特性、功能和内在逻辑,识别与技术直接相关的内在伦理问题,如隐私、安全和可访问性;在人工物层次上,考虑技术如何被具体化为实际的产品或服务,以及这些人工物可能引发的间接伦理问题和特殊风险;在应用层次上,研究技术在实际应用中可能产生的各种效果,包括预期使用的伦理问题、使用者非预期的伦理问题以及对利益相关者(除使用者外)的非预期结果。

2.预测方法。采用多种预测工具和方法来预测技术发展的趋势、可能的应用场景和潜在的社会影响。这些方法可能包括趋势分析、情景规划、专家访谈和模拟。

3.伦理分析。就社会、文化和个人价值的影响而言,伦理分析旨在识别和解决技术发展可能引发的伦理冲突和困境。

ATE的方法特征在于它不仅提供了一种系统的分析框架,而且还鼓励使用多样化的方法来全面理解技术的复杂性和多维性。通过这种方式,ATE旨在提前识别新兴技术可能带来的伦理和社会问题,为制定相应的政策、设计原则和行为准则提供指导。这种方法有助于确保技术的发展不仅符合技术创新的目标,而且也符合社会伦理和价值观。

(二) 实施和运用

在技术伦理领域,预知性技术伦理(ATE)是一个综合性方法,旨在预测和评估新兴技术的潜在影响和伦理问题。ATE在方法阶段采取的措施包括:

1.技术预期阶段,在这一阶段,ATE结合了多种不同类型的方法来获得关于技术的经验性描述。这些方法可能包括定量分析、趋势预测、专家访谈等,旨在理解和描述技术的当前状态及其可能的发展方向。

2.伦理问题识别阶段,在这一阶段,ATE采用客观价值列表的方法,预判式地识别出特定技术在特定时期可能关涉的伦理价值和原则。通过比较技术预期和伦理预期,ATE力求实现技术与伦理的互嵌,即在技术发展的同时考虑伦理约束和指导。

柏瑞的预知性技术伦理强调了实践导向,主张将伦理分析的结果推荐给技术实践者应用。这种方法论认为,仅仅通过考察技术本身的功能性元素是不足以完全理解技术未来的。相反,真正理解技术的未来需要综合考虑其社会背景和重要个体的影响。由此看来,“多视角方法论”(Multiple Perspectives)是一种用于理解技术未来发展的方法。它基于这样一个观点:决策者在危机时刻往往因视角过于狭窄而无法作出最佳决策。通过采用多视角方法论,人们可以从多个角度分析和理解技术,这样不仅包括技术本身的功能性元素,还包括技术的社会背景、文化影响和潜在的个体行为。这种方法强调了在技术发展过程中考虑更广泛的社会、文化和伦理因素的重要性。

多视角方法论旨在确保在考虑技术时采用更广泛的视角,它是对技术决定论的有效对策,因为它强迫人们考虑技术作为技术-社会系统的一部分。这种方法论特别适用于构建专家小组讨论、发展场景和未来愿景,以及协助规划未来技术路径。它使用三种视角:

其一是技术视角。这种视角假定技术可以被理解为一套本体论上较低层次的功能组件的组合。这在诸如工厂这样的限定环境中效果很好,但当技术的操作更多地受到人的影响时,这种方法的效果就会减弱。对于广泛应用于社会多个部门的“宽泛”技术而言,技术视角会遇到困难。

其二是组织视角。虽然技术视角专注于技术的功能特性,尤其是在工具层面,但组织视角主要关注社会中的权力动态。它认识到技术的使用方式,特别是其伦理影响,显著受到使用它的组织和周围其他组织的反应的影响。因此,组织视角聚焦于部署和使用的过程,允许考虑诸如在创建技术时预算与特性之间的冲突,或组织权力结构与治理要求之间的冲突。

其三是个人视角。个人视角考虑影响力人物的角色。这使得重要个体,如发明家或投资者,可能产生的重大影响成为可能。对于规划路线图和其他对未来路径的预测来说,个人视角认识到技术可能在很大程度上受到有影响力个体的影响,如果不是被决定的话。一个明显的例子是托马斯·爱迪生发明电灯泡。在发明了电灯泡本身之后,他将注意力转向了它的商业化。爱迪生需要一种不仅负担得起,而且容易获得的为电灯泡供电的方式。因此,他创建了电力工业。

多视角方法论强调了在理解技术及其未来发展路径时,需要超越单纯的技术功能,考虑技术与社会、组织和个人的复杂互动。

在评估阶段,柏瑞提出预知性技术伦理检查表,分为损害和风险,即健康和身体伤害、疼痛和痛苦、心理伤害、对人类能力的伤害、环境伤害、对社会的伤害;权利,即自由、自主、人的尊严、隐私、财产、其他基本人权、动物权益;公正(分配),即公平、不歧视、社会包容;福祉和共同利益,即支持幸福和健康以及知识等、支持必要的社会制度和结构、支持民主和民主制度、支持文化和文化多样性。

在技术分析阶段,纳入前瞻性技术分析的方法。柏瑞在SIENNA项目中讨论一些适合于研究过程中不同阶段的前瞻性方法论[17]。虽然有许多众所周知的方法(如专家小组、文献综述和文献计量分析)适用于任何阶段,但文中列出的方法论特别适合于前瞻性分析。这些方法论可以从这些常见方法中提取数据或与之互动。SIENNA的目的不是提供执行任何方法论的详细指导,而是建议一些特别适合每个步骤要求的前瞻性方法论。讨论的方法论被选中是因为它们相对简单,不需要专门的培训,特别适合于伦理分析,并且可以用于任何规模的项目,包括单个研究者的工作。同时,大多数方法论可以进行高度复杂的操作,因此也非常适合大型项目。换句话说,SIENNA试图识别最适合尽可能广泛项目范围的方法论。表1列出了推荐用于SIENNA伦理分析方法的每个步骤的方法论。

三、 基于预知性技术伦理方法的风险应对路径

技术的社会作用由决定性的演化为统治性的,技术的解放力量转而成了解放的桎梏。随着技术主导愿景的逐步显现,公众见证了一个重要转变,即传统的权威国家统治正逐步让步于技术管理的日益增长的影响力。所谓的“技术治理”概念包含两层含义:其一是现代社会中技术的决定性作用(即统治的意义);其二是遵循技术理性的社会治理模式(即管理的意义),通常,诞生于先前之上,并进一步强化其基础。预知性技术治理作为一种关键的社会实践,其影响力和架构正在全面而持续地发展。在这个新兴的现实框架中,必须进行深入的哲学思考。当我们借助技术主义时,如果技术理性被广泛审视社会领域,试图将现代社会塑造成一个“科学之城”,那么,我们可能不得不面临所谓的“社会风险”的出现。因此,我们需要在技术生命早期来思考伦理风险应对的可行性路径。

(一) 预知性技术伦理分析

技术的双重性是指其既有潜力带来的巨大利益,也有可能引发严重的不良后果,这一点在当今社会尤为突出。大数据、人工智能、基因编辑等新兴技术在不断进步,同时也积累了潜在的风险,这些风险可能威胁到人类的安全、尊严和隐私。在技术发展的早期阶段,即使是在技术构想期,伦理风险就已经存在,但往往由于研发主体缺乏足够的前瞻性思考和道德指引,这些风险可能在社会或使用者中渗透,并造成不可预测的影响。荷兰技术哲学家柏瑞提出的预知性技术伦理(ATE)正是为了解决这一问题。ATE旨在技术生命周期的早期阶段,即研发阶段,就进行前瞻性的分析、预测和识别技术潜在的伦理风险。这种方法基于负责任的研究与创新,强调了从技术构想的开始就负责任地考虑伦理影响的重要性。ATE的核心特质包括:(1)前瞻性——提前识别并考虑技术可能引发的伦理和社会问题;(2)预测性——利用各种工具和方法预测技术的发展趋势和可能的应用场景;(3)控制性——通过早期的干预控制潜在风险,确保技术发展符合伦理标准和社会价值;(4)实践性——将伦理分析的结果应用于实际的技术设计和政策制定过程中。通过这种方法,ATE不仅帮助研发者和决策者理解技术的复杂性和多维性,而且还提供了一种系统的方式来提前处理和减轻技术发展可能带来的伦理问题和社会冲突。这有助于促进技术的负责任使用和创新,并确保在技术进步的同时也能保障和促进人类的福祉和社会正义。

随着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基因技术和合成生物学等技术的飞速发展,社会对其影响的可控性和管理能力的担忧也日益加剧。伦理评估和伦理影响评估成为了研究人员、政策制定者和利益相关方处理研究和创新的伦理影响的关键工具。柏瑞在SIENNA项目中提出的前瞻性伦理分析的六步方法是对这些担忧的直接回应,旨在提前识别和处理潜在的伦理问题[17]。第一步,明确伦理分析的主体、目的和范围;第二步,伦理分析主体的分层;第三步,伦理分析主体的描述;第四步,识别潜在影响和利益相关者;第五步,伦理问题分析;第六步,伦理决策的评估和建议。

元宇宙作为一种新兴的、复杂的技术现象,蕴含着多方面的伦理风险,如数字空间的隐私风险、数字空间的迷失风险、意识的能动性风险和数字空间的交互风险等。借鉴Philip Brey在SIENNA项目中提出的六步前瞻性伦理分析方法,我们可以这样思考应对元宇宙的伦理风险:

1.明确伦理分析的主体、目的和范围

主体:元宇宙的技术平台、内容、用户行为和社会影响;

目的:识别和解决元宇宙发展中可能出现的伦理问题,促进其健康、公正和安全的发展;

范围:包括技术实现、应用场景、用户交互、数据处理、社会影响等方面。

2.伦理分析主体的分层

技术层次:分析元宇宙的技术架构、算法、接口等内在特性;

人工物层次:探讨元宇宙中的虚拟环境、资产、角色、化身等构建元素;

应用层次:研究元宇宙在教育、娱乐、社交、商业等领域的具体应用。

3.伦理分析主体的描述

描述元宇宙的技术特性、用户群体、交互方式、数据流动等;从技术、文化、社会等多维度全面理解元宇宙的构成和运作。

4.识别潜在影响和利益相关者

分析元宇宙对个人隐私、数据安全、心理健康、社会关系等的影响;识别受影响的利益相关者,包括用户、开发者、商业伙伴、政府机构等。

5.伦理风险分析

讨论元宇宙可能引发的伦理风险,如数字空间的隐私风险、主体性的解构之忧、意识的能动性风险和真实与虚拟的边界消散风险等。分析这些伦理问题的根源、表现形式和可能的后果。

6.伦理决策的评估和建议

根据前面的分析提出具体的政策建议、技术调整和行为准则。设计和实施监管机制、用户教育、技术创新等多种措施,并辅以以人为本的设计原则、基于负责任创新的方法、预先防范的设计原则以减轻或解决伦理风险。

通过这六步方法,我们可以更系统、更全面地理解元宇宙的复杂性和伦理挑战,并提出有效的应对策略。这不仅有助于促进元宇宙技术的负责任使用和创新,也有助于保护用户的利益和社会的福祉。

(二) 以人为本的设计原则

“以人为本的设计理念”(Human-Centered Design)最初由唐·诺曼等专家提出,强调在设计过程和决策中积极吸纳用户参与[18]。本文考虑将此方法应用于元宇宙构建,肇因于其对人类社会、生产、生活的深远影响。初步计划意在让所有关键成员(开发者、监管机构、用户及内容创作者)共同参与元宇宙的设计与实现。元宇宙是一个开放、多元、包容的虚拟空间,人们能在此自由互动、参与活动、进行交易。随着元宇宙的演进,它将积累大量用户个人信息,如偏好、行为习惯和沟通方式。鉴于隐私是用户不可剥夺的权利,开发者需实施坚固的隐私和安全措施,确保个人信息不被未经授权的访问或滥用。这包括采取一系列安全措施来守护用户数据,并实行严格的数据访问控制,确保只有授权人员能接触到用户信息。此外,元宇宙作为新一代互联网环境,亦需建立相应的法律法规来维护数据隐私与安全,这些法律应具备灵活性和适应性,以顺应元宇宙快速的发展步伐[19]。

在应对元宇宙技术伦理问题特别是隐私问题上,一种提出的解决方案是“社交克隆”,即在元宇宙中为每个用户创建多个克隆体,以迷惑和防范追踪者;还有一种隐私策略是综合利用虚拟克隆、私人复制、人体模型、头像锁定、伪装、传送和隐形等技术;其他隐私方案包括提供定期改变“化身”的外观来伪装用户,使攻击者更难瞄准特定个人,并使化身在被跟踪时暂时隐形[20]。社交元宇宙的隐私框架应结合多种方案,让用户根据不同情况选择适合的隐私设置。与此同时,用户所在国家的私人管辖权也应该适用于元宇宙,特别是对于元宇宙中的社交关系。Lo认为加拿大的个人信息保护和电子文档法案(PIPEDA)应该成为虚拟社交网络(例如“第二人生”)中的隐私法[21]。同时,考虑所有模块都是可互换的,并将使用当前的技术,例如使用区块链和去中心化自治组织来管理元宇宙中做出的任何决策(例如,更改有关用户不当行为的当前政策)。元宇宙的所有活跃部分(包括代码)都应对任何平台成员透明和可理解,这可以在决策过程中(使用去中心化自治组织进行投票)减少复杂性。模块化的方法使元宇宙能够提供一个分散、开放、可持续和互操作的系统[22]。最终,我们强调,智能系统必须以人为本,以人的需求和福祉为首要考量。

(三) 基于负责任创新的方法

伦理学确实深刻关注人与人之间的相互关系,无论这些关系发生在物理世界还是虚拟世界。在元宇宙这样的虚拟环境中,人们作为虚拟化身参与互动,其行为和相互作用仍然涉及到现实世界中的道德和伦理问题。在技术发展过程中,责任伦理是重要一点,技术的发展指向是以人的生存与发展为最高目的的,但忽略了伦理道德的一面。因此,元宇宙的发展必须加入责任伦理的考量,提醒人们对后果和行为进行考量负责,责任与伦理环境连接起来,“谁对伦理环境的负面作用最大,就必须受到相应的谴责和惩罚”[23]。以下是在考虑元宇宙伦理风险时应注意的几个关键点:

1.伦理连续性。虚拟世界和现实世界之间的道德和伦理是连续的。在虚拟世界中的行为,尽管在形式上可能与现实世界不同,但仍然涉及到现实世界的人际关系和社会结构。因此,虚拟世界内的行为也应该受到与现实世界相似伦理标准的约束。

2.知情同意。米夏·H·维尔纳认为责任在技术伦理中起着核心作用[24],用户应基于充分的信息和自由意志参与虚拟世界。这要求元宇宙平台提供透明的信息,尊重用户的选择和隐私,并确保用户明白他们的行为可能带来的后果。

3.技术治理。技术的决定性和统治性作用日益增长,传统的社会治理模式正在向技术治理转变。这要求我们必须重新思考如何利用技术来促进公正、安全和可持续的社会发展,而不是让技术的发展失去控制,成为束缚人类的桎梏。

4.社会风险。技术带来的“社会风险”不可避免。这要求我们预先思考和评估新兴技术可能带来的负面影响,包括但不限于隐私侵犯、数据安全、身份盗用和社会分裂等。

5.伦理风险应对的可行性路径。在技术生命周期的早期阶段思考伦理风险并提出应对策略至关重要,这可能包括制定伦理准则、建立监管机构、进行伦理审查、开展用户教育和提高公众意识等。

在应对元宇宙的伦理风险时,需要多学科的合作,包括技术开发者、伦理学家、法律专家、政策制定者和用户等。只有通过集体努力,我们才能确保元宇宙的发展不仅技术先进,而且伦理可持续,为所有人创造一个安全、公正和包容的虚拟环境。

但是在今天,技术已经发展到能改造人的精神和身体,因此这就必须要对技术本身提出更高的要求,这个被要求的对象是广泛的,它涵盖政府、技术从业者、企业家、资本,等等。皮特·克罗斯(Peter Kroes)和安东尼·梅耶斯(Anthonie Meijers)在讨论技术人工物时指出:“技术人工物具有双重属性,技术人工物既是具有物质性的实体,又是具有特定功能的客体,前者必须符合物理的、自然规律;后者与人的意向性相关,其功能可以被善使用,也可以被恶使用,人们会对其做出规范性判断。”[25]以意向性植入为切入点的基于负责任创新的方法指向的是元宇宙技术设计研发相关的诸对象,因为诸对象的意向性投射在技术设计研发的过程中,技术人工物的形成蕴含着价值性的意味[26]。如果我们将人的伦理道德拓展到技术物,将技术纳入人的伦理分析范围,那么,基于意向性这样一种主体与外在世界交遇的能力,设计者在元宇宙技术设计之初带着在先的人文理念与之交遇之后,元宇宙内部此时蕴涵着应然的伦理理念。

(四) 预先防范的设计原则

在分析元宇宙伦理风险治理的可能性之前,我们可以研究在线社交媒体和游戏平台目前采用的管理方式以及它们对用户的社会影响[27]。这些平台的用户面临不当行为、垃圾信息、骚扰以及与平台其他用户之间的冲突等问题[28]。在线社区在规模扩大时会面临一些挑战,而管理员(最初是社区的其他成员)无法满足评论和控制社区成员不当行为的需求。在一些大型的社交网络中,已经加入了自动化工具来控制不当行为(例如,封禁不适当的帖子)。这些平台还依赖其他成员的举报来管理垃圾信息和其他成员的错误发帖。同样,大型多人在线游戏的玩家形成社区,以自我管理其他玩家的不当行为(例如,窃取其他玩家的数字资产,发送垃圾信息)[29]。因此,本文可以试图借鉴当前在线社交和多用户游戏平台的方法用于规范元宇宙。我们可以将元宇宙的软件代码类比为自然法则的物理规律,其中代码可以限制元宇宙的形态以及代码塑造在线环境和用户行为[30]。首先,政府部门、开发者和相关伦理委员会可以决定在线平台中包含哪些功能。其次,区块链和去中心化自治组织在元宇宙中扮演着关键角色。区块链技术提供了一种分布式、不可篡改的账本,用于记录元宇宙中的交易和活动[31]。这种去中心化的方法有助于增加透明度、安全性和可追溯性;去中心化自治组织是一种组织形式,其决策过程由智能合约和持有代币的社区成员共同管理;中心化自治组织通常是扁平化和完全民主化的,每个成员都可以参与投票系统。系统还可以自动处理元宇宙中的服务,如出售资产。人们可以在在线平台中看到中心化自治组织的真实例子,例如Decentraland和Sandbox,旨在提供元宇宙虚拟世界。在这些平台上,用户可以参与决策。在元宇宙中,去中心化自治组织可以用于管理平台的各个方面,包括治理、经济激励和用户参与,持有代币的用户可以通过投票来影响平台的发展方向,从而使决策过程更加民主化。通过区块链和去中心化自治组织,元宇宙可以实现更加开放和去中心化的治理模式,减少对中央权威的依赖。这种方式可以增加平台的透明度,减少潜在的滥用和不当行为,并使用户更加愿意参与决策[32]。

最后,基于用户层面而言,由于当前元宇宙技术这一实体性内容尚处在发展与监督管理体系仍未成型的阶段,且存在身份认同危机与人格解体等风险,用户在使用元宇宙相关产品时,需保持理性和高度的冷静,基于风险可控的前提下酌情参与。对于元宇宙会不会产生类似于精神毒品的现象,本文认为,如果个体还是独立思考者(这里的独立思考意指思考者自身未被某种物理性或精神性手段控制),那么这个问题就不会发生。按照笛卡尔的“我思故我在”思想,主体性思想一旦确立后,即使我们面临沉浸式的体验,或者是虚拟人物的呈现,甚至是感觉性存在的承诺,都不会否定肉身独立思考的能力,因为否定性作为人类理性的特有能力,是追问主体存在的重要方式。无论我们是通过元宇宙的感知框架,还是通过肉身感知框架,以及经验呈现的多形态,心灵总是能够在最深层次保持其自身的统一性。无论如何,元宇宙至少提供了一个全新的空间来进行人与人之间的交流,这种相互沟通交流的便捷性和速度会优越于其它技术形态。从更广义的角度思考,这其实是对人类有益的。

四、 结 语

在技术革新的时代,哲学需要积极响应将元宇宙的伦理议题纳入公共哲学讨论的重要问题。伴随元宇宙技术的演进,诸如隐私、个体认同及意识等风险在技术伦理和多学科领域引起了广泛关注。此外,人工智能、物联网、大数据和脑机接口的运用引发了关于我们正在转变成何种个体或社会的深刻反思和担忧。在这样的背景下,哲学家的深入思考显得尤为重要。作为一种技术进步的产物,元宇宙不仅为人们提供了一个新颖的思考空间和社会实体,也带来了诸多伦理问题,引起了普遍的关注。构建有效的方法论,提出补充性解决方案,为未来的伦理研究指明方向至关重要。在智能技术盛行的今天,人们日益依赖与技术的互动,却对潜藏其中的伦理风险知之甚少,甚至面临着技术伦理的诸多政策空白。澄清元宇宙技术中的伦理问题,明确技术与伦理的相互作用,妥善解决由元宇宙引发的伦理风险问题,将成为未来研究的焦点。对元宇宙潜在伦理风险的深思熟虑,以及对预判性技术伦理价值和路径的全面探索,是推动元宇宙健康发展的关键。

[参考文献]

[1]  蓝江.什么是生命政治[J].武汉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2,75(01):57-67.

[2] 柏拉图.理想国[M].郭斌和,张竹明,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1:47-48.

[3] 王金柱,张旭.关于“隐私”本质的活动论探析[J].哲学分析,2021,12(06):113-124,192-193.

[4] Leenes R.Privacy in the metaverse:Regulating a complex social construct in a virtual world[M]//IFIP International Summer School on the Future of Identity in the Information Society.Boston,MA:Springer US,2007:95-112.

[5] Falchuk B,Loeb S,Neff R.The social metaverse:Battle for privacy[J].IEEE Technology and Society Magazine,2018,37(2):52-61.

[6] Shang J,Chen S,Wu J,et al.ARSpy:Breaking location-based multi-player augmented reality application for user location tracking[J].IEEE Transactions on Mobile Computing,2020,21(2):433-447.

[7] Hu P,Li H,Fu H,et al.Dynamic defense strategy against advanced persistent threat with insiders[C]//2015 IEEE Conference on Computer Communications (INFOCOM).IEEE,2015:747-755.

[8] 李保艳,刘永谋.元宇宙的本质、面临的风险与应对之策[J].科学·经济·社会,2022,40(1):15-26.

[9] 刘大椿,成素梅,段伟文,等.智能革命与人类深度智能化前景(笔谈)[J].山东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9,21(1):1-11.

[10]Jeremy Bentham.The Panopticon Writings,Miran Bovozic(ed.)[M].London:Verso,1995:34.

[11]陈凡,傅畅梅,葛勇义.技术现象学概论[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1:80.

[12]Marshel J H,Kim Y S,Machado T A,et al.Cortical layer-specific critical dynamics triggering perception[J].Science,2019,365(6453):eaaw5202.

[13]Su Z,Wang Y,Xu Q,et al.LVBS:Lightweight vehicular blockchain for secure data sharing in disaster rescue[J].IEEE Transactions on dependable and secure computing,2020,19(1):19-32.

[14]Liang G,Weller S R,Zhao J,et al.The 2015 Ukraine blackout:Implications for false data injection attacks[J].IEEE transactions on power systems,2016,32(4):3317-3318.

[15]Wang Y,Su Z,Zhang N,et al.A survey on metaverse:Fundamentals,security,and privacy[J].IEEE Communications Surveys & Tutorials,2022.

[16]Brey P A E.Anticipatory ethics for emerging technologies[J].NanoEthics,2012,6(1):1-13.

[17]Brey P,King O,Jansen P,et al.Generalised methodology for ethical assessment of emerging technologies[R/OL].[2023-10-05].Deliverable reports-SIENNA (sienna-project.eu).

[18]Norman D A.Human-centered design considered harmful[J].Interactions,2005,12(4):14-19.

[19]Ning H,Wang H,Lin Y,et al.A Survey on the Metaverse:The State-of-the-Art,Technologies,Applications,and Challenges[J].IEEE Internet of Things Journal,2023,10(16):14671-14688.

[20]Gogolin G,Gogolin E,Kam H J.Virtual worlds and social media:Security and privacy concerns,implications,and practices[J].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Artificial Life Research (IJALR),2014,4(1):30-42.

[21]Lo J.Second Life:Privacy in virtual worlds[J/OL].Office of the Privacy Commissioner of Canada,at http://www.priv.gc.ca/information/pub/sl_080411_e.cfm,accessed,2012,12.

[22]Fernandez C B,Hui P.Life,the metaverse and everything:An overview of privacy,ethics,and governance in metaverse[C]//2022 IEEE 42nd International Conference on Distributed Computing Systems Workshops (ICDCSW).IEEE,2022:272-277.

[23]晏辉.伦理环境的原始发生及其归责问题[J].伦理学研究,2020(3):19-26.

[24]阿明·格伦瓦尔德.技术伦理学手册[M].吴宁,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7:65.

[25]张灿.STS视域下的技术安全哲学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8:94.

[26]田少波,田野.元宇宙的伦理风险与应对[J].浙江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2023,50(06):687-695.

[27]Gillespie T.Custodians of the Internet:Platforms,content moderation,and the hidden decisions that shape social media[M].Yale:Yale University Press,2018.

[28]Schneider N,De Filippi P,Frey S,et al.Modular politics:Toward a governance layer for online communities[J].Proceedings of the ACM on Human-Computer Interaction,2021,5(CSCW1):1-26.

[29]Humphreys S.Ruling the virtual world:Governance in massively multiplayer online games[J].European Journal of Cultural Studies,2008,11(2):149-171.

[30]Lessig L.Code:And Other Laws of Cyberspace[M/OL].[2023-10-05].https://lessig.org/product/codev2.

[31]lnes S,Ubacht J,Janssen M.Blockchain in government:Benefits and implications of distributed ledger technology for information sharing[J].Government information quarterly,2017,34(3):355-364.

[32]Fernandez C B,Hui P.Life,the metaverse and everything:An overview of privacy,ethics,and governance in metaverse[C]//2022 IEEE 42nd International Conference on Distributed Computing Systems Workshops (ICDCSW).IEEE,2022:272-277.

(责任编辑 文 格)

猜你喜欢
风险应对元宇宙
“元宇宙”:正在数字化的宇宙观
“元宇宙”距离我们有多远?
元宇宙中的“孤儿们”?
“元宇宙”照出互联网浮躁(点评)
电力物资供应链风险评估及应对研究
大数据时代互联网金融风险防控探讨
浅析中储粮内部控制风险
期间费用审计风险分析及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