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报问询函会影响财务审计重要性水平吗

郑石桥 邓浩宇

【摘 要】 交易所的年报问询函表示对该公司的审计质量持一定的怀疑态度，能够影响事务所对该公司后续财务审计重要性水平的界定。文章选取2015—2021年沪深两市A股上市公司作为研究样本，围绕年报问询函影响财务审计重要性水平这一主题，结合股权性质的调节作用展开研讨。结果表明，年报问询函对财务审计重要性水平有反向影响，且被审计单位若是国有控股上市公司，年报问询函与财务审计重要性水平的负相关性更为显著。研究为事务所保障审计质量和交易所提升监管效率提供了一定的参考。

【关键词】 年报问询函； 财务审计重要性水平； 股权性质； 成本效益原则； 审计风险

【中图分类号】 F239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4-5937（2024）14-0117-08

一、引言

每年3月和4月是上市公司年报披露的高峰期，当各公司年报披露之后，一些公司会收到交易所的年报问询函。问询函监管是监管观念的转变，是证券市场的一种调控方式，上海和深圳证券交易所相继推出了“信息披露直通车”制度，问询函监管已成为监管主体对上市公司进行监督的一种重要方式。相对于“行政处罚性监管”，以问询函为代表的非行政惩罚性监管虽然不具有惩罚性，但具有一定的震慑力、持续性和预防性。因此，我国上市公司问询函的实际监管效应受到了理论界和实务界的高度重视，也成为我国证券监管体制改革的一个新课题。

年报问询函是一种问询函件，其目的是表明交易所对公司最近披露的重大信息或审核上市公司提交的相关文件过程中发现的问题等表示关注，并希望上市公司及时回复这些可能存在疑点的地方。年报问询函能使投资者对公司真实的经营情况有一定的了解，揭示生产经营风险，进一步发现隐患。同时，年报问询函也可以帮助投资者提高投资决策的有效性和准确度，在市场预期中更早发现掘金点。

已有研究表明，由于被审计单位所处行业不同，其财务审计重要程度也存在差异。另外，由于年报问询函的改善效果会受产权属性的影响，因此，本研究将视角扩展到年报问询函对财务审计重要程度的影响，以沪深两市A股上市公司为样本，采用理论分析与数据分析相结合的方法，基于股权属性的调节效应，构建一个分析模型，依据成本效益原则，揭露年报问询函影响审计重要性水平的机制。本文的创新之处在于：（1）从审计重要性水平的角度考察年报问询函的监督效应，不仅丰富和完善了关于年报问询函经济后果的相关理论，而且为我国证券市场运用问询函进行监督管理提供了新思路。（2）对影响财务审计重要性水平的因素进行了理论上的拓展，研究股权属性对公司治理结构的影响。在研究年报问询函和财务审计重要性水平关系的基础上，讨论了股权属性是否会对这两者之间的关系起到调节作用，这对相关文献进行了有益的补充。（3）研究为年报问询函对财务审计重要性水平的影响提供了理论支持，也为交易所、事务所等机构完善相关制度和监督工作提供了借鉴。

二、文献综述

（一）财务审计重要性水平的影响因素

财务审计重要性水平的影响因素很多。张峰[ 1 ]通过分析发现，财务审计重要性水平受被审计单位所处行业、事务所规模和声誉等因素的影响。冯弋洋等[ 2 ]认为审计重要性水平的确定与审计风险、审计证据和审计意见存在联系。Choudhary等[ 3 ]发现财务审计重要性水平与审计费用和审计质量相关。林丽端和方金城[ 4 ]发现实务中影响财务审计重要性水平判定的因素包括审计人员对风险的态度和财务指标对重要性水平的影响程度。Kend等[ 5 ]的研究表明，专业审计判断会影响审计重要性水平。

（二）年报问询函的效用

年报问询函作为交易所发放的一种文件，其效用不言而喻。关于问询函经济后果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公司行为、事务所反应与改善信息环境方面。

陶雄华等[ 6 ]通过研究发现，年报问询函很大程度上增加了上市公司收到对他们有利的审计意见的概率，通过信息效应和监督效应提升了审计质量。此外，年报问询函的页码越多，涉及的问题越多，其提升作用越明显。Robinson等[ 7 ]发现问询监管会促使公司主动改善下一年的信息披露质量。王艳艳等[ 8 ]使用DID模型指出年报问询函能够对审计市场中的事务所带来威慑效用，进而提高审计质量。Gitezmann和Pettinicchio[ 9 ]发现问询函对审计师定价决策产生影响，审计师会调整收函公司的审计费用。

彭雯等[ 10 ]发现审计师更容易对被问询公司出具持续经营审计意见。杨雨蓉[ 11 ]通过实证分析得出年报问询函这一监管方式能通过增加审计师的审计风险敦促审计师在审计时保持独立性和职业谨慎，客观公平公正地出具合理的审计意见，从而改善年报审计质量。陈运森等[ 12 ]提出年报问询函确实能够改善审计质量，但受产权性质和政治关联的影响。陶雄华等[ 6 ]也发现年报问询函能降低当年审计报告的激进程度。

综上可知，现有文献主要集中于年报问询函的制度背景、问询问题和问询函的作用等方面，但有关财务审计重要性水平与年报问询函之间关系的研究还较为缺乏。从实证分析来看，同样缺少对年报问询函与财务审计重要性水平之间关系的研究。

三、理论分析和研究假设

风险导向审计，主要指的是注册会计师将审计风险纳入一个模型中，在这个基础上进行审计，使得实施审计程序更加具有针对性，更加强调通过审计来控制企业财务报表中的重大错报风险，在降低审计成本的同时达到利益相关者的预期[ 13 ]。审计风险主要源自企业财务报告的重大错报风险。财务审计重要性水平是通过金额大小来评估财务报表中的错报程度，并且财务审计重要性水平和审计风险之间存在一定的联系。《中国注册会计师审计准则第1221号——重要性》指出：“注册会计师应当考虑重要性及其与审计风险之间的关系。重要性水平越高，审计风险越低；重要性水平越低，审计风险越高。”这意味着，评估的错报风险越低，设定的重要性水平可以越高，从而需要获得的审计证据也就越少。风险导向审计的核心之一是合理规划财务审计的重要性。在审计工作中，审计人员通常需要全面了解企业环境和其他因素，初步确定和评价（估计）重大错误报告的风险水平，然后经过一系列计算来确定财务审计的重要性水平，并根据风险评估结果制定详细方案。如果对财务审计重要性水平评价不合理，忽视审计过程中可能存在的审计风险，事务所将会遭受一定损失。

财务审计重要性水平是指评估财务报表在审计过程中的重要性程度，用于确定审计人员在执行审计程序时的关注程度，以及决定审计资源的分配和审计工作的焦点。常用的评估财务审计重要性的方法有：（1）定性评估方法。审计人员根据自身经验和专业判断，通过综合考虑公司的规模、行业特征、财务报表的重要性以及内部控制质量等因素，确定财务审计的重要性水平。这种方法主要基于主观判断，可以根据具体情况进行灵活调整。（2）定量评估方法。使用定量指标来衡量财务审计的重要性水平。常用的指标包括公司的资产总额、营业收入、净利润等财务指标。审计人员可以通过设定阈值或者百分比来确定重要性水平，例如将资产总额的百分之一作为重要性水平的标准。

监管机构在降低审计风险上有不可或缺的作用，已有研究证明，一个国家大环境的制度和政府监督管理能够保持良好的审计质量。通过发放年报问询函，可督促企业重视自己的财务年报，使事务所降低审计风险，从而提高审计质量。发放年报问询函意味着对该公司的年报持怀疑态度，将促使事务所对企业的财务重要性水平确定有更多考虑。而根据成本效益原则，并为了降低审计风险，需要同时考虑审计工作的效率。值得注意的是，国有和非国有企业在审计风险方面有差异，股权性质也会对事务所确定的财务审计重要性水平产生一定影响。综上所述，本文的研究框架如图1所示。

（一）年报问询函对财务审计重要性水平的影响

现有文献没有描述年报问询函对财务审计重要性水平的直接影响，但部分文献提到了年报问询函对财务审计重要性水平的间接影响。Bens等[ 14 ]研究发现，没有收到问询函的企业，相关人员在估算公允价值的时候会使用更低的公允价值估计数。张艺琼[ 15 ]的研究同样发现企业没有收到年报问询函一般不会采取任何措施，对信息披露的质量没有改变。

对事务所而言，问询函本身存在事先震慑作用。当上一年度上市公司收到年报问询函，表明交易所可能非常关注该公司，那么在下一年度审计的时候事务所会格外小心，在审计过程中会设立较低的重要性水平。另外，如果某上市公司上一年度收到年报问询函，在下一年度审计的时候，事务所也会对重要性水平进行更严格的事后检查，确保财务审计重要性水平的合理性。对上市公司而言，如果企业在上一年度收到问询函，上市公司会意识到自身的形象以及在市场中的地位受到影响，投融资成本将增加，进而影响公司的现金流水平，最终对业绩造成影响，所以在下一年度审计的时候会充分听取事务所确定的财务审计重要性水平的意见。对投资者来说，他们可以通过对企业财务报表进行分析来判断该企业是否具有投资价值，当投资者得知上市公司在上一年度收到问询函后，会认为上市公司存在舞弊行为，审计报告中应体现上市公司存在舞弊行为的证据，从而对事务所的工作表示怀疑并失去信心。

所以，审计人员应当重视并严格按照财务审计重要性水平的规定进行审计，在审计过程中尽量保持职业谨慎；企业如果出现重大事项或异常事项时，应当及时向注册会计师报告并与其沟通。注册会计师在实施审计程序的过程中应当注意财务审计重要性水平的合理性，尽可能保持独立性与客观性。这促使事务所在下一年度审计的时候遵循审慎原则以及勤勉尽责的职业道德，相应地调整财务审计重要性水平，也促使上市公司在下一年度遵循事务所确定的重要性水平。

Bens等[ 14 ]指出，企业收到交易所提出的问询函，特别是涉及公允价值的内容时，事务所在进行公允价值估算时会采用更高的估计数，以减少公允价值估计的不确定性，从而降低审计风险，提高审计质量。据此，可在这方面确定一个较合理的重要性水平。张艺琼[ 15 ]的研究表明收到年报问询函的公司会采取一系列措施，提高向外界披露自身经营业绩的积极程度，从而提高了预计报告信息披露的质量，这有利于风险的降低，进而事务所会调整审计重要性水平。余明桂等[ 16 ]也发现有些公司收到年报问询函后，注册会计师在以后年度的审计过程中会更加遵循谨慎性原则，更注意内部控制，例如披露更多的关键审计事项、将审计意见变更为非标准意见等来降低审计风险。

年报问询函对财务审计重要性水平的影响机理可从以下方面分析：年报问询函会增加上市公司的信息披露风险，从而导致审计师改变财务审计重要性水平的设定，以降低诉讼风险；年报问询函会增加上市公司的业绩压力，导致上市公司可能采取一些会计手段来美化财务报表，从而增加了审计师发现错报的难度，审计师因此需要降低财务审计重要性水平，以加强审计程序的效力；年报问询函会增加上市公司的监管成本，导致上市公司可能会选择更高质量的审计师来提高信誉，从而增加了审计师的职业责任和声誉风险。由此，审计师需要提高自身的行业专长，设置合理的财务审计重要性水平，以降低被诉讼的风险[ 14 ]。

由于当年发放年报问询函针对的是上年末出具的财务报表，所以一般会对第二年的财务审计重要性水平产生影响，因此，本文提出假设1。

H1：其他条件不变，年报问询函如果发放至企业，事务所确定的第二年被审计单位的财务审计重要性水平越低。

（二）股权性质对年报问询函与财务审计重要性水平关系的影响

统计数据显示，我国非国有控股上市公司的数量已超过国有控股公司，但从市值规模占比来看，国有控股上市公司依旧占有较大比重。一般来说，国有控股上市公司属于资本总量较大的企业或者大集团，自身有很多有利资源，在市场占据较大的比重，已经建立起了较高的进入壁垒，外部竞争者难以进入，使自己能够远离竞争激烈的市场。因此事务所对国有企业和非国有企业在审计过程中会持不同的态度。一方面，国有企业受到的监督程度较高，主要来源于政府、媒体和各级国家监管机构的监督，想要财务报表造假十分困难，所以事务所在初始确定财务审计重要性水平时会设置的较高；另一方面，国有企业收到年报问询函之后，由于原本设定的财务审计重要性水平较高，事务所可降低的余地更大，且国有企业在生产经营过程中会更加注重审计质量的提高，能够降低企业外部受到的风险[ 17 ]。而对于非国有企业，事务所在初始确定财务审计重要性水平时设置较低。

陈书亚发现某些非国有企业的控股人自身利益和公司利益挂钩严重，他们往往会为了追求自身利益做出一些违背公共道德的行为，事务所会对财务报表确定更低的重要性水平，从而扩大审计范围；而国有企业会兼顾社会公众利益，使事务所更加放心，从而确定较高的财务重要性水平。张峰[ 1 ]同样发现了交易所发放年报问询函的目标很可能是非国有企业，对这些企业的财务报表没有较大信心，促使事务所将审计重要性水平降低；而国有企业对财务报表更加看重，即使没有收到年报问询函，事务所对其一般也会确定较高的财务审计重要性水平。Li等[ 18 ]的研究表明审计师为同一客户服务的时间越长，审计师越有可能强调审计重要性的定性因素，且审计师比较青睐国有企业。还有些学者通过分析发现在其他情况相同时，覆盖公司的分析师数量越多、审计质量越高、审计风险越低，这反映在较高的财务审计重要性水平上，通常国有企业的分析师比非国有企业多。

审计风险包括两个方面，即重大错报风险和检查风险。这两种类型的风险对整体审计风险评估至关重要。交易所发放问询函时，应考虑这些因素，并对企业的审计风险进行合理评估，促使事务所设定适当的重要性水平。作为公司外部的重要治理机制，年度报告问询函有助于降低代理成本、减少审计成本、减轻信息不对称的影响，进而降低审计风险。因此，加强交易所对上市公司年报的问询监督，充分发挥问询函的监督作用，对公司的良好运营至关重要[ 19 ]。此外，收到问询函的公司面临财务重新编制和行政处罚的风险，从而增加了会计师事务所的审计风险，因此需要确定更为严格的财务审计重要性水平。

年报问询对第二年财务审计的重要性水平有紧缩作用，且总体来说，国有企业的审计风险较低，因此，本文提出假设2。

H2：其他条件不变，如果被审计单位是国有控股上市公司，年报问询函与财务审计重要性水平的负相关关系更显著。

四、研究设计

（一）变量设计

1.被解释变量：财务审计重要性MT

目前，对财务审计重要性水平的研究多为规范研究[ 20 ]，主要集中于财务审计重要性水平在各种实际情况中的应用。我国审计准则和相关指南都没有给出量化指标，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注册会计师在工作中确定重要性时，主要通过资产百分比、净利润百分比等方式，但没有披露具体数据。本文选取内部控制评价中与重大缺陷认定标准相关的数据作为衡量财务审计重要性水平的指标。主要原因是目前的内部控制评价其实是针对财务报告的内部控制评价，这些内部控制缺陷认定标准均基于审计重要性水平将内部控制缺陷分类为重大缺陷、重要缺陷和一般缺陷。本文使用重大缺陷评估指标临界值衡量审计重要性水平。计算方法为将资产总额等财务指标分别乘相应的临界百分比，得出各指标计算的重大缺陷评价指标的临界值，选取其中的最小值。消除规模效应影响，计算的最小值与公司总资产之比用作衡量财务审计重要性水平的指标，即被解释变量MT。

2.解释变量：年报询问函CL

参考现有研究[ 21 ]，本文设置CL为解释变量，并设定公司t年收到财务报告问询函为1，否则为0。由于交易所的年报问询函通常是在年报公告之后，而年报是经过会计师事务所审计过的，所以，如果问询函询问的是当年，则难以发挥作用。这样看来，问询函发挥作用的时间可能是询问之后的次年。由于问询函针对的是t-1年的财务报告，模型本身有滞后效应，则问询函只会影响之后的审计业务，无法影响之前的审计业务。但如果当年的审计重要性过于宽松，也可能使年报审计质量低，导致年报被问询。因此，年报问询函对审计重要性水平会有一定的影响。一般来说，发放年报问询函后事务所在确定审计重要性水平的时候会更多考虑，以便在市场上具备一定竞争优势。

3.调节变量

参照现有研究[ 13 ]，设置股权性质SOE为调节变量。

4.中介变量

至于风险评估这一中介变量，无论是审计风险还是错报风险，现有研究并没有合适的计量标准，但根据企业的各项财务指标也可以评估这些风险，所以不设置该变量。

5.控制变量

本文参照现有研究[ 6，9，15-16 ]，选取使用频率较多的一些变量，如资产负债率（LEV）、存货比率（INV）、上市公司规模（SIZE）、是否由四大会计师事务所审计（BIG4）、应收账款占比（AR）和当年是否亏损（LOSS）作为控制变量。

本文的变量定义如表1所示。

（二）模型设计

为了检验H1和H2，本文构建如下模型：

由于年报问询函的发放会影响第二年的财务审计重要性水平，因此MT与CL的时间不为同一期。Ind、Year分别为行业和年份虚拟变量。

（三）样本选择和数据来源

由于2014年及之前披露内部控制缺陷认定标准的企业较少，本文选择2015—2021年我国沪深两市A股上市公司作为研究样本。剔除金融业样本、ST或*ST类公司样本以及相关数据缺失的样本，并对涉及的连续变量进行Winsorize缩尾处理。重要性水平数据来自迪博数据库并计算整理，其他数据来自国泰安数据库。经过上述处理，最终得到3 324个样本。

五、统计分析

（一）描述性统计

描述性统计结果如表2所示。对于全部变量，MT的均值为0.006，标准差为0.007，最小值为0.00007，最大值为0.041，表明消除了规模效应的影响后，各上市公司的重要性水平差异较大。CL均值为0.004，表明平均来看上市公司收到问询函的比例为0.4%。SOE的均值为0.286，表明国有控股上市公司占全部样本的28.6%。

（二）相关性分析

表3列示了主要变量之间的Pearson系数。可见所有变量之间的相关系数均小于0.5，说明模型整体不存在严重的多重共线性问题。

（三）多元回归分析

本文使用Stata17.0软件进行回归分析。首先对模型（1）和模型（2）的CL进行多元回归，结果表明，CL的系数并不显著（表略）。然后再将CL提前一期，结果如表4所示。列（1）为模型（1）的回归结果，可见财务审计重要性水平（MT）与收到问询函（CL）的系数在1%的水平下显著为负，说明企业如果收到年报问询函，事务所确定的被审计单位第二年的重要性水平越低，H1得到验证。列（2）为模型（2）的回归结果，检验公司股权性质在年报问询函对财务审计重要性水平影响中的调节作用。其中，财务审计重要性水平（MT）与是否收到问询函（CL）的系数仍然在1%的水平下显著为负，且交乘项（CL×SOE）的系数也显著为负，说明被审计单位如果是国有控股上市公司，发放年报问询函与财务审计重要性水平的负相关关系更显著，H2得到验证。

（四）稳健性检验

为解决自选择偏误问题，进一步采用倾向得分匹配法（PSM-DID）和安慰剂检验法进行稳健性检验。参照Cassell等的做法，使用PSM方法为每一个处理组样本匹配到特定的控制组样本，使得准自然实验近似随机。随后将面板数据视为截面数据再逐期匹配，最后将匹配后的样本进行DID模型的回归。选取影响公司收到问询函的因素资产负债率、存货比率、上市公司规模、是否由四大会计师事务所审计、应收账款占比和企业当年是否有亏损作为匹配变量计算倾向值得分，并按照1：1邻近匹配法重新构建样本进行稳健性检验，两个假设的回归结果如表5所示。可见CL与MT仍然在1%的水平显著负相关，且交乘项也在5%的水平下显著负相关。说明年报问询函发放后，财务审计重要性水平确实会降低，与主回归结果保持一致。接着进行安慰剂检验，结果如图2。从图形来看，点大多分布在横轴0的左右，可以认为该模型的结果是稳健的。

（五）对内生性问题的考虑

交易所发出问询函不是随意的，而是在仔细考虑该企业年度报表的合理性以及是否存在重大错误的情况下，根据自身经验决定的，本文所指的问询函一般是发函主体对财务报告进行事后审核，主要针对会计处理、企业经营等问题，审计重要性水平一般不是交易所考虑的，无论高低都有可能会收到问询函。Johnston等[ 22 ]发现虽然聘任非“四大”，但审计师确认的财务审计重要性水平却比较高，可能财务审计重要性水平高的企业有交易所关注的其他方面，所以也会发放问询函。可见发放问询函并不会受财务审计重要性水平变化的影响，也就是说审计重要性水平对是否发出年报问询函没有直接影响。因此，不存在明显的内生性问题。

六、结论和政策建议

本研究使用2015—2021年沪深两市A股上市公司的数据，旨在探讨年报问询函对财务审计重要性水平的影响及股权性质的调节作用。研究结果显示，企业收到年报问询函后，审计事务所对被审计企业的财务审计重要性会下调，尤其是对国有控股企业而言，年报问询函与财务审计重要性水平之间的负相关关系更加显著。在特定情况下，监管机构根据经验和对企业的具体评估决定是否发出年度报告问询函，虽然设定的重要性水平较低，监管机构也可能会予以认可，不会发出问询函。

本研究为探讨年报问询函对财务审计重要性水平的影响提供了理论支持，进一步丰富了与财务审计重要性水平相关的文献。财务审计重要性水平对审计成本、效率和效益具有重要影响，审计师应对可能存在错误报告的领域进行严格审计，确定合理的财务审计重要性水平，以实现对有限审计资源的合理配置，符合成本效益原则。上市公司收到问询函后，应更加重视自身报告的准确性，提高声誉，增强核心竞争力。监管机构也应建立自身的权威性，监督企业的财务审计重要性水平，促使企业严格内部控制，对未采取相关措施的企业则应予以处罚，以提升企业对此问题的重视程度。

本研究存在以下不足：（1）由于缺乏明确的财务审计重要性水平的量化标准，本文通过设定重大缺陷评价指标的阈值来衡量企业的重要性水平，缺乏一定的理论支持。（2）在2015年及之前，很少有企业公开其内部控制缺陷认定标准，因此没有研究更长时间范围内年报问询函对财务审计重要性水平的影响。今后将进一步关注上述问题和变化，深化年报问询函对财务审计重要性水平影响的机制和路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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