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学费

2024-06-26 09:45金淮莲
青年文学家 2024年15期
关键词:小工纺车麻绳

金淮莲

现在的大学生寒暑假去打工,不仅要鼓励,我还给其加个“好”字!既可以补贴家用,还锻炼了他们吃苦耐劳的精神。

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我也曾做过小工,掐指一算,做过的小工种类就有好几种。那个时候,家境贫困,父亲祸事缠身,无法顾及家庭;母亲患了淋巴结核病,要长年累月地打针、吃药。我们兄弟姊妹多,都在上小学、初中,全家十口人,仅凭父亲的几十元工资维持生活,其中的艰难可想而知。

那时,在上学的姊妹们最怕老师要学费,每学期虽仅二三元,但几个人同时交,真是“双手插进染缸里—左蓝(难)右也蓝(难)”,只得一拖再拖。母亲精打细算,每月把粮、油、盐、火柴、肥皂等必需品先买下,然后才能考虑其他。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家住在里运河水门桥的南岸,河边堆满了大石块,这些都是货船从灌云县的大伊山运来的。

为了苦(方言,挣)学费,我们就到居委会申请,加入砸石子的行列,砸出来的石子,按方数算工钱。兄妹几个先抬些大石块围成一个大圈,里面堆放许多小石块,买了一个大铁锤,破开原石,然后用小铁锤敲碎小石块。我们戴着破草帽,坐在石头圈里。我们买不起手套,只得把坏了的自行车内胆剪下,用线缠在每个手指上。砸石子也有技巧呢,要看它的纹路,云片石好砸,花岗岩石难砸。为了多苦些钱,我们不停地砸啊砸,豆大的汗珠滴在石头上,也顾不上擦。有时不小心,小锤就砸到了手上,疼得我们龇牙咧嘴,轻则青紫,重则流血,但我们还是含着泪,忍着痛坚持着……当我们把石头砸成小石块,再从小石块砸成“瓜子片”时,料场的叔叔便会收走我们敲好的一方方石子。看着一筐筐石子被抬上卡车,我们把二三元工钱小心翼翼地揣到口袋,心中的喜悦之情无法形容,得意地拿起几个薄薄的石子片,斜着身子,使劲地朝里运河里打起了水漂。

在市区和平路的东郊边,有个社办企业麻绳社,家里有个远房亲戚金二姐在此工作。她是个热心肠,看我们家孩子多,就热情地介绍我们学纺麻绳。年纪稍大的哥哥和姐姐先到麻绳社那里取原货,回来我们再进行加工。没有纺车,母亲就请亲戚把老家的一棵树锯掉,请木匠打了两辆纺车。

纺车一大一小。初学纺绳,比较麻烦,坐在小凳子上,时间长了,腰酸背痛,左手握着大把的麻,右手握着纺车的摇把儿,一开始把握不住要领与匀速,手劲儿大了,绳子会断;手劲儿小了,绳子会变粗。经过一段磨合期,我们终于掌握了纺绳技巧。

在大的纺车上纺绳,需站着纺,时间长了,腿困脚肿。即使这样累,我们也不放弃。棕绷绳子,我会纺;麻绳,我会纺;棉花绳,我也会纺。虽然苦些累些,看到纺成的一个个线团堆在纸箱里,纺线时的那种白鹤亮翅的快感、成就感,真的是无法比拟。

暑假时间多,纺绳自然没问题。可是开学了,时间就不是那么充裕了。好在学校功课没压力,放学回家,立马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然后就开始纺绳。晚上是不能纺绳的,因为母亲交代“那样会浪费电”。

利用业余时间纺绳,苦钱交学费,其乐无穷。为了积攒学费,我和妹妹还做起了“移山工”。

又一年暑假,酷暑难耐。居委会介绍我们去房产公司做小工,八毛钱一天,且规定每个学生最多只能做十天。

那天,太阳火辣辣的,我们戴着草帽、套着护袖,去房产公司报到。有一个姓夏的大妈带着我们七八个女孩到一个工地,负责人一看我们都是女孩,指着堆积如山的旧砖头说:“你们把这些砖头搬到另一块空地去吧。”

天呐!那些堆得乱七八糟的砖头,像山一样高。那时没有人提供平板车,更没有机械化翻斗车设备,仅凭我们几个女孩的双手搬运……前两天觉得还行,后几天,手腕、胳膊都肿了,双手磨出了老茧,衣裳被汗水浸透了一遍又一遍。

十天的时间真难熬!“那座山”终于被我们几个“小愚公”移了过去!我们捧着八元钱的小工钱,开心地跳了起来:“新学期的学费够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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