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河:因为冰川在那里

2024-06-26 15:30潘彩霞
名人传记 2024年4期
关键词:冰川南极

潘彩霞

他是中国第一个徒步横穿南极大陆的探险者,在近六千公里的风雪征程中,他采集到八百多份冰雪标本,其中包括“不可接近地区”的冰雪标本,成为世界上唯一一位拥有全部南极地表一米以内冰雪标本的科学家,为冰川学领域填补了一项空白。

他筹建了中国第一个冰芯实验室,在国际上首次提出“冰冻圈科学”的概念,成为这一学科名副其实的创始人。

他是2022年北京冬季奥运会的幕后功臣,古稀之年临危受命,带领团队突破国际垄断,成功造出“冰状雪”,让冬奥会实现了“用雪自由”。

他就是世界著名冰川学家、气候学家、中国科学院院士秦大河。继“国际气象组织奖”“沃尔沃环境奖”之后,2022年,他又摘得“影响世界华人盛典”终身成就奖。

如今,已近八旬的秦大河依然活跃在科研一线,“因为冰川在那里”。 川,本义为“河”,从出生起,他就与冰川结下了不解之缘。

阴差阳错与地理学结缘

1947年1月4日,兰州国立兽医学院教师秦和生家,一个新生命呱呱坠地。因兰州地处黄河之滨,他为孩子取名“大河”。时值深冬,穿城而过的黄河已是冰面一片,这仿佛是上天的某种喻示。成年后,秦大河说:“我命中注定要和冰川打一辈子交道。”

因父亲从事教学与科研,家中往来无白丁,总是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文化氛围。母亲出身大户人家,读过师范。她一心要把子女培养成才,管教得很严。

在父母的言传身教下,秦大河从小对阅读情有独钟,书中展现的广阔世界令他心驰神往。站在田野上,遥望祁连山山顶的皑皑白雪,他的脑海里尽是遐思妙想:“那山到底多高?山顶的积雪有多厚?山上有什么神奇的宝物……”六年级时,秦大河在作文中豪迈地写道:“我要让我的脚印,踏遍地球上的任何角落。”

对大自然,秦大河充满热爱。没想到,大自然给他上的最深刻的一课,竟是触目惊心的灾害。秦大河读初中时,正赶上三年困难时期,老师们饿得面黄肌瘦,经常晕倒在讲台上。即便这样,他们醒过来后仍会坚持上课。这伟大的精神力量,如涓涓细流,润物无声。

随着年龄增长,秦大河的阅读也变得既广又博,就连父亲的专业书籍,他都读得饶有兴味。读过居里夫人的传记后,他肃然起敬,同时得到了一个认识:“一个人,尽管困苦孤独,但只要全身心投入钻研学问,他的人格便是非常高尚的。”高二时,秦大河第一次撰写物理实验报告,并获得高分。后来老师告诉他,他的这份报告,已经有了大学二年级的水平。

1965年,秦大河高中毕业,参加高考。他填报的几个志愿都是如哈尔滨工业大学这样的名校,专业也是自己喜欢的,有固体力学、应用数学等。志愿表交上去后,班主任看到他没有填满,于是建议他再填一个兰州大学地质地理系自然地理专业。

秦大河自觉考得不错,信心满满地等待着录取通知书的到来,可是一直杳无音信。眼看同学们陆续收到了好消息,他急了,到处打听。直到被第七志愿兰州大学录取,他才知道了背后的故事:因为有个舅舅在台湾,他在政审时受到影响,几所看中他的院校左研究右研究,最后还是把档案退回了省招生委员会,是兰州大学力排众议,录取了他。

阴差阳错,秦大河与地理学结缘。怀着感激之情,他跨进了兰大的校门。

兰州大学校风淳朴,学风浓厚,江隆基校长永远穿一套洗得发白的蓝布中山装,同学间唯一攀比的话题是,谁的成绩好,谁的论文发表了,谁又攻下了几门外语……奋进的鼓点敲打着心田,秦大河对自己说:“努力吧!一定要将自己造就成对国家有用的人。”

一次在资料室翻阅杂志时,秦大河与一篇论文“一见钟情”。那篇论文的题目是《中国现代冰川的基本特征》,作者是冰川学奠基人施雅风、谢自楚。秦大河对施雅风并不陌生,中学时,他就在报纸上读过施雅风先生考察希夏邦马峰的事迹。秦大河一再细读那篇论文,就这样,冰川学在他的心底悄然扎了根。

遗憾的是,不久,政治运动席卷全国。1966年夏天,秦大河和同学们结束野外地质实习回到学校,只见校园里铺天盖地贴满了大字报,人人自危。

教学秩序被打乱,带队实习的何志超先生也被批斗了好一阵子。秦大河把写好的实习报告收起来,不敢给任何人看。有一天,何志超悄悄找到他,把那份报告要了去,再还回来时,除了审阅的痕迹,结尾处还有一个醒目的“优”字,上面的批语是“条理清楚,有初步分析问题的能力”。在那样严峻的形势下,何志超还关心着学生的成长,这让秦大河非常感动,那份报告也因此成为一份珍贵的纪念。

尽管人心惶惶,但秦大河没有松懈学习,别人扔掉的书籍,他偷偷地捡回来;每个清晨,他不顾同学们异样的目光,坚持在操场上跑步,既锻炼身体,也锻炼意志;被分配到甘肃平凉的农村劳动时,他有幸与教授经济地理学的王焕龄先生睡在一个炕上,在王焕龄的指导下,他读完了一本《政治经济学》。王焕龄鼓励他:“好好学吧,你是我见到的唯一一个现在还在读书的学生。”

1970年,秦大河毕业。多年后回想往事,秦大河对自己没有荒废学业深感庆幸。

搞科研“贼心不死”

1971年,秦大河被分配到和政县一中担任数学老师。

这一年,他组建了自己的小家庭。妻子周钦珂是他的中学同学,那时,他是学生会主席,她是文体部长。周钦珂从兰州医学院毕业后,本来被分配到了兰州市永登县的农宣队,那是别人眼里的香饽饽,可是,为了和秦大河在一起,她主动要求去条件更加艰苦的和政县。她说:“两人一条心,黄土变成金嘛!”

在和政县一中,秦大河教学兢兢业业,是全校有名的严厉的老师。可他没想过一辈子当中学老师,他搞科研的决心从未动摇。家里的墙上贴满了他抄的小报,上面都是冰川学的知识,他时刻在为报考研究生做准备。

1974年暑假,秦大河回兰州,一个在他心中盘踞已久的念头再次袭来——去拜访冰川学家施雅风、谢自楚。在没有任何人引荐的情况下,他鼓起勇气来到了兰州冰川所,不巧,施雅风出差了,谢自楚那天刚好休息。他不甘心,打听到谢自楚家的地址后,忐忑地敲开了门。

面对一脸疑惑的谢自楚,秦大河赶快自报家门,说明来意。在逼仄的小屋里,他们聊得越来越投机,谢自楚感慨地说:“现在根本没有人想搞冰川,都认为干这行太苦,你却自己找上门来,我真高兴啊!”

这次冒昧造访,成为秦大河人生路上的转折点。

凭借谢自楚给的冰川资料,秦大河的专业水平迅速提高。谢自楚认为他是个好苗子,便骑着一辆破自行车四处游说,要把他调进冰川所。然而,要将一个普通的业务人员从县里调入地处省城的研究所,很难。

1978年,终于天遂人愿,秦大河被调入冰川所。当时,全世界搞冰川研究的只有几百人,在中国,充其量也就几十人,是冷门中的冷门。而秦大河后来回忆自己选择冰川学的原因时表示:“我一接触这门学问就感兴趣,而且有极大的兴趣,为了这个兴趣,我甘愿舍弃一切舒适的生活条件。”

入职两个月后,秦大河顺利考取兰州大学地理系李吉均教授的研究生。李吉均知识广博,无所不通,阐述问题时,滔滔不绝,分析入理;搞起研究来,严谨认真,废寝忘食。这样的人格魅力让秦大河折服,在李吉均手把手的教导下,他很快掌握了冰川气候变迁方面的研究方法。

1980年,秦大河获得硕士学位,回到冰川所工作。时值改革开放,国家开始重视南极科考事业,国家南极考察委员会成立后,谢自楚、施雅风等老一辈冰川学家联名上书,提请政府在南极洲建立我国自己的考察站。

在谢自楚推荐下,秦大河得到了去南极考察的机会。1983年9月,秦大河抵达澳大利亚,在澳大利亚国家南极冰川研究所做适应性研究。异域风景独特,秦大河却没有流连,一头扎进了实验室。

同事们都很友好,然而秦大河很快发现,在他们眼里,自己只是个“实习生”。但他不觉得委屈,不管是在实验室里做实验,还是外出采样钻取冰芯,他只管埋头苦干。

几个月后,秦大河乘坐澳大利亚极地运输船前往南极洲。终于踏上南极大陆时,他内心的激动不可名状。瑰丽的奇景就在眼前,企鹅彬彬有礼,绅士一样排成长队;海豹卧在沙滩上,浑圆的身体笨拙可爱。秦大河难以抑制兴奋,脑海里不断回荡着德国哲学家费希特的名言:“因为我领受了我的使命,这使命比你们更加持久,它是永恒的,我和它一样,也是永恒的。”

1985年2月,中国第一个南极基地长城站建成,秦大河圆满完成了第一次考察任务。不久,他返回澳大利亚,进行总结性研究。令他诧异的是,研究所负责人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热情,当他准备去复印资料时,对方一把抢过去,真诚地说:“这种事,交给工作人员去干吧。秦,你是一个科学家,你应当坐下来完成你的研究。”

原来,在南极考察期间,秦大河为研究所发回许多资料,他的科研能力早已让澳大利亚人刮目相看了。

随着一篇篇论文的出炉,秦大河的身影开始出现在国际学术会议上。1987年底,他第二次获准到南极考察,并担任越冬站长。紧张而单调的工作之余,他翻译完成了三十万字的英文版专著《极地冰盖内的气候记录》。

在冰天雪地的南极,秦大河常常思考一个问题:我们究竟为了谁而工作,为了什么而工作?他得出结论:“要热爱自己的工作,并把它与祖国、人民、人类的进步联系起来,这样工作才有价值。”

冥冥之中,机遇也在等待着他。

机缘巧合,徒步横穿南极

1988年4月的一天,秦大河照例向国内汇报工作时意外得知了一个消息:法国探险家路易斯·艾蒂安正在北京访问,他和美国探险家维尔·斯蒂克组织了一支国际探险队,准备徒步征服南极,英、美、法、日、苏五国的参与者已经开始长途拉练,他是来邀请一名中国人参加的。

秦大河意识到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当晚便给北京发电传,毛遂自荐。可他还是迟了,人选已经确定,是一位测量学工程师。

南极是冰川学家的圣地,无缘此行,秦大河深感遗憾。谁都没想到,秦大河与冰川的缘分就是这么不可思议,几个月后,他突然接到来自北京的神秘电话,让他汇报身体各部位的数据。秦大河预感到会发生点什么,果然,他被通知立刻回国,那位工程师生病住院了,秦大河的机会来了。

然而,好事多磨。就在秦大河回到兰州时,妻子周钦珂因遭遇车祸正在医院抢救。夫妻俩本就聚少离多,这下,秦大河内心的歉疚之情更重了。妻子苏醒后,秦大河如实讲述了自己的纠结,好在周钦珂一如既往地支持他:“这已不是我一个人的事,也不是我们一家的事,是中国的事情。要是你不去,六面国旗中就没有中国的国旗了。”妻子的理解,让秦大河感动不已。

十天后,秦大河出发前往美国参加训练,正在读中学的儿子送他去机场,一路上,孩子都在抹眼泪,秦大河的心也是悬着的:“我既不放心家人,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但我必须去,为中国填补一系列的南极冰川科考空白!”

强化训练为期两个月,在一次体检中,秦大河被医生告知,必须拔掉十颗有“嫌疑”的牙齿。因为在极地生存,主要靠吃干缩食品摄取营养,如果牙齿犯病导致不能吃东西,会有生命危险。对此,秦大河没有犹豫:“拔!”多年后,他说:“作为一名科学工作者,我为能够受派遣参加这一历史性的活动而感到荣幸,无论遇到什么艰难险阻,即便发生意外,我也绝不后悔。”

1989年7月16日,探险队的六名队员登上一架大型运输机,飞往南极。六人中有四人是探险家,秦大河和另一位是科学家。这次横穿南极,秦大河担负着考察现代冰川特征、考察雪层剖面情况和采集雪样三项工作。

十天后,他们到达位于南极半岛的出发点,这是世界上最寒冷的地方,年平均气温为零下五十摄氏度。随着法国队长一声令下,踏着滑雪板的队员们风驰电掣,一骑绝尘,只有秦大河痛苦不堪。因为训练时间短,滑雪技术还比较差,他只能踩在滑雪板上,跌跌撞撞地跑步前进。汗水浸透了衣服,每晚宿营时,秦大河的外衣都会变成“冰甲”。据英国队友统计,秦大河每小时要摔三十个跟头。法国队长则打趣道:“秦,你不是在滑雪,你是在跳舞。”

英国队友成了秦大河的教练,在其耐心指导下,一个月后,秦大河终于可以全天滑雪了。这时,法国人真诚地竖起大拇指:“秦,你将是中国奥林匹克滑雪队的佼佼者。”

在横穿南极的过程中,秦大河在参与喂狗、支帐篷、烧水做饭的同时,坚持完成采样工作。每隔五十五公里,他都要用铁锹挖一个一米深的雪坑,观察记录雪层剖面,采集雪样,装在事先净化好的小瓶中。回到营地,当队友们卸下一身疲惫开始休息放松时,他还要花三个小时挖雪坑。

与此同时,危险无处不在。进入南极洲腹地后,可怕的冰裂隙随处可见,有的更是深不可测,一旦掉下去,几乎无生还可能。暴风雪也是说来就来,人一出帐篷,只要走上几步远,帐篷就变得隐隐约约,极易迷失方向。暴风雪持续不断,食物存储点的标记被雪掩埋,饥饿侵袭着每位队员。秦大河的体力急速下降,按照合同规定,队员们只要说一声回去,飞机马上就会来把他们接走,但秦大河告诉自己:“我代表中国,中华民族是绝不走回头路的民族。”

幸而,就在即将弹尽粮绝之时,飞机在暴风雪的间隙及时降落,他们得救了。此后不久,探险队途经一个营地时进行休整,时隔三个多月,队员们终于有机会洗澡了。秦大河注视着自己的身体大吃一惊,他瘦成了皮包骨,一称体重,少了十五公斤。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冰消得人憔悴。”1989年12月12日,探险队比原计划提前八天到达南极点,他们手举各自国家的国旗,一字排开,拍照留念。这是五星红旗第一次出现在南极点上,秦大河被严重冻伤的脸上挂着胜利者的微笑。

三天后,探险队从极点出发,继续前进。横在他们面前的,是传说中的“不可接近地区”。顾名思义,此前从来没有人徒步进入过这片区域,而穿越该区域需要走一千二百五十公里。

环境更加恶劣,雪样也更加珍贵。脚下的冰雪又厚又硬,每挖一个雪坑,秦大河都要花费比之前更大的力气。同伴们都有自己的事要做,秦大河尽量独立完成这项工作。有一次,他花了整整六小时才挖成一个雪坑。铁锹挖不动,他就用斧头凿,回到帐篷时,他的手指完全冻僵了,关节也都肿了起来。

为了顺利完成此次旅程,探险队决定精减设备。苏联科学家无奈地丢弃了伴随他一路的气象测量仪,秦大河则把备用的衣物丢掉了。在秦大河看来,“雪样和生命一样重要”,采样的小瓶被他塞满了枕头。法国队长不解地说:“真是个疯狂的科学家!”

1990年3月3日,探险队终于到达了终点站——苏联和平站。徒步二百二十天,行程近六千公里,他们完成了人类历史上的又一壮举。一路上,秦大河没有落下任何一个采样点,共采集到八百多个雪样。这些雪样极大丰富了南极冰川与气候环境研究的素材库,为冰川学研究填补了一项空白。

胜利的消息传遍全世界,秦大河在心里呐喊:“为了祖国,你成功了!”

科学人生,其乐无穷

从南极归来后,秦大河成了人们心中的“勇士”“英雄”。国家南极考察委员会给他记一等功,中国科学院破格晋升他为研究员。然而,秦大河的心早已飞到了实验室,“我那珍贵的八百多个雪样,还在法国的一个冷库中焦急地等待着我去研究呢”。那时,我国还没有相应的实验室和仪器,秦大河不得不借用法国的科研中心进行研究。此后,大量专著和论文陆续发表,这些研究成果奠定了秦大河在国际南极冰川学界的地位。

“自己没有‘武器,没有实验室,这是科学研究上的重大缺陷。”寄人篱下之时,秦大河萌生了一个念头:在中国建立一个冰芯实验室。然而,建实验室需要上千万元人民币,彼时,秦大河申请到的支持力度最大的科研课题经费也仅有四万元。

只要有机会,秦大河就向领导请愿。在时任中国科学院院长周光召的支持下,他终于拥有了一台价值近两百万元的仪器。此后,秦大河又“厚”着脸皮到处借钱,靠着东拼西凑,盖实验楼的梦想总算成真。1991年,中国科学院冰芯实验室成立。几年后,实验室的第一批博士已经毕业,而盖楼欠的钱还没有还完。

科研走上正轨后,秦大河多次组织团队赴南极、北极以及青藏高原等地进行科学考察,并把冰川、冻土、积雪等概念统合起来,率先在国际上提出“冰冻圈科学”的概念。随着创新性成果得到国外同行的认可,当初的冰芯实验室,也一跃成为“冰冻圈科学国家重点实验室”。

与此同时,秦大河身兼数职,不仅担任中国气象局局长,还长期参与IPCC(联合国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的工作,推进我国和国际社会对气候科学的认知。2003年,秦大河当选为中国科学院院士。

六十岁时,秦大河卸下行政重担,将全部精力投入教学与科研。“我是科学家,落叶归根就是回归科学人生,其乐无穷!”持之以恒做学问,硕果接踵而至。2013年,秦大河获得环境领域全球最高奖——沃尔沃环境奖。该奖项成立二十多年来,这是第一次有中国人站上领奖台。

古稀之年,为北京冬奥会造“冰状雪”

2015年,北京申办2022年冬奥会成功。然而,冬奥会最终能否成功举办,还有一个决定因素——能否造出冰状雪。冰状雪与自然降雪不同,在密度、硬度、表面温度等方面都有严格的标准。因造雪设备与技术被西方国家封锁,此前,我国甚至没有一条合格的冰状雪赛道,运动员训练时,不得不去国外找场地。

就这样,造雪这个艰巨的任务,落到了年近古稀的秦大河肩上。有人劝他:“造不好,你的一世英名就毁了。”秦大河却很坦然:“我就是一个普通的中国老头,哪有英名!国家需要我,我就上。”

攻坚开始,秦大河组建团队,带领青年科学家把论文写在冬奥会的冰雪赛道上。冬天,他们扎根东北和俄罗斯,夏天则上青藏高原,常年在零下二三十摄氏度的冰天雪地里采样、观测。极寒条件下,睡袋里结满了冰,冻伤司空见惯,秦大河却甘之如饴:“我是一个地球科学工作者,自从我选定干冰川这一行,认定了就得爬山,就得风餐露宿,就得在空气稀薄的高原上生活。只有在艰苦条件下,我们才能更好地认识自我,事业的乐趣也蕴藏在这艰苦奋斗之中。”

每一个关键数据,秦大河都亲自记录、研究,经过几百天的奋战,科研终于有了突破。没想到,请西方专家来验收时,人家踩一踩、捏一捏后,傲慢地说:“不合格!”至于到底哪些参数不合格,无可奉告。

“崇高的目的,加上惊人的毅力,人世间的任何奇迹都能创造。”在这种精神的鼓舞下,秦大河日夜思索冰状雪,一天,他在梦中喊道:“我就不信了!中国冬奥会能申办成功,还造不出一条合格的冰状雪赛道?”

这句梦话在同事间传播开来,大家听后既心酸又感动,攻关的脚步也加快了。2019年,秦大河率领的“雪务攻关团队”从黑龙江实验基地传来喜讯:中国第一条冰状雪赛道,获得了国际雪联的认证!

经过几年奋战,中国人终于攻克了人造冰状雪技术。而且,我国的技术是目前世界上最先进、最环保的,碳排放值趋近于零。冬奥会实现了“用雪自由”。赛会期间,一名美国运动员大为赞叹:“大跳台就像将大自然的一部分雪山挪到了城市里,看上去几近完美。”

2022年2月20日,北京冬奥会圆满闭幕。而此时的秦大河,早已事了拂衣去,他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那就是培养青年学者。“冰冻圈科学前途光明,大有作为。”为把科研传承下去,秦大河联合数位重量级教授组成授课团队,在中国科学院大学的教室里,在复旦大学的讲台上,为学子们答疑解惑。团队中的一位老师说:“‘秦团长一吆喝,我们就聚起来了,齐心协力准备课程,完善学科体系。”

“有冰的地方,就是我的实验室。”冰原上的日出日落令秦大河终生难忘,七十多岁时,他还去了北冰洋。尽管已经完成一个又一个使命,但秦大河仍谦逊如当年:“过去我是秦大河,将来,我还是秦大河——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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