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觉现象学视域中Livehouse里的青年身份认同构建研究

2024-06-21 02:39钟湘钰
美与时代·下 2024年5期
关键词:身份认同亚文化

摘  要:观看室内音乐表演成为部分青年学生的一种新兴生活方式。研究发现,生活方式的选择是他们构建自我认同的重要方式,也是在现代性背景下面对生活困惑所作出的积极调适。梅洛-庞蒂在身体-主体理论中明确地提出身体是媒介物的说法。新媒介技术的到来引发了人们的焦虑,通过运用梅洛-庞蒂知觉现象学的相关理论可以分析Livehouse里青年是如何认知自我和他者,重新构建他们的自我认同。但室内音乐表演在发展过程中存在过度商业化倾向,有可能消解其积极作用。

关键词:知觉现象学;Livehouse;身份认同;亚文化

一、问题的提出

Livehouse是一个现场表演室内乐的地方。Livehouse与酒吧里的音乐演出形式有很大不同,后者主要是为了销售酒水,而前者更注重文化氛围和音乐演出。在音乐类型上,前者主要以现场音乐为主,酒吧表演以电子乐和流行乐为主。此外,Livehouse使用了用于声音和舞美的高品质专门装备,使观众能够完全投入到音乐中,同时还能近距离接触到演出的人,酒吧对场地要求就较为随意,对驻唱人员要求也较低。由于Livehouse的文化背景以及场地规模限制等原因,其中的表演者大多为小众摇滚乐队或说唱歌手,为Livehouse烙上独特的亚文化符号[1]。最近,Livehouse的演出越来越受欢迎,从小范围的受众中传播开来。Livehouse的票房收入也逐年增加,呈现出显著的上升趋势。年轻人中开始流行一种新的生活方式,成为休闲娱乐时的新提议。新时代青年的“易焦虑”“想发疯”的特征也得以体现。时间与空间的分离与重组所带来的现代社会的危险与危机,可以渗透到个人的感情与感知之中。由于学习、找工作等方面的压力,年轻人在日常生活中经常遭受挫折或担忧。《中国青年网民社会心态调查报告(2009—2021)》显示,在青年网民中,仅有0.3%的受访者表示他们不存在焦虑感;而高达69.8%的受访青年网民明确表达他们或多或少存在某些焦虑。学业和工作成为最能使受访青年网民产生焦虑感的因素[2]。

梅洛-庞蒂在《知觉现象学》一书中提到过,“知觉是一切行为得以展开的基础,是行为的前提。世界是自然环境,我的一切想象和我的一切鲜明知觉的场。”[3]我们对被知觉到的世界的描述表明我们与世界最早的联系是通过感知经验建立起来的。然而,这种描述不仅仅强调了人们直接的感性经验,还包括了哲学、社会学和其他文化层面上影响我们的历史维度作为背景的因素。为了更好地理解这种联系,我们需要考虑到这些方面影响。从知觉现象学出发,突出“身体”的主体地位。在Livehouse这一空间中沉浸式地感受我们自己,体会与世界交织的感受,进而探寻青年群体在面对生存压力、身体规训和消费的无意义感等生活困惑时,Livehouse的演出是如何缓解焦虑情绪的。

在现代社会中有关生活的问题常在日常生活的决策中得到解决,并且在自我认同的建构中得到解释[4]5。生活方式的选择反映了主体在各类场景中的自我反思。为了更深入地了解新时代年轻一代人们的身份认同是如何构建起来的,对他们新的生活方式的探讨就显得尤为重要。本文将“Livehouse的演出”作为切入点,探讨为何当代青年学生喜爱Livehouse作为他们休闲娱乐时的新选择。紧接着,全方位分析了青年们在Livehouse中观看演出的体验,并试图解释他们在生活中遇到的困惑,以及他们是如何在其中加强自我认同的。

二、生活困惑与自我认同

在现代生活中,许多青年面临生活困惑。为了应对这些问题,部分青年选择观看Livehouse演出作为他们的生活方式。研究发现,这种选择可以暂时缓解他们的自我分裂状态。很大一部分年轻人,在Livehouse这个空间中释放真实的自我,并由此建立一种单纯真诚的人际关系,为自己接下来的生活提供了方向和相应的定位。借助这种娱乐方式,他们在其中可以短暂忘却真实世界中的各种压力,将自己的身体从世俗意义上的各类枷锁中解脱出来,进而发现生命的真谛,并塑造自我认同感。

观众在Livehouse里观看演出时并不只是一名简单的听众,他们会在演出过程中根据所听到的音乐作出相应的身体反映,这些都会成为构建这个独特Livehouse空间的重要部分。以2023年反光镜在郑州的巡演为例,观众们随着音乐的变化进行一些身体的律动,或是摇头晃脑,或是上下蹦跳,甚至有的会和身边的陌生观演者围成圈一起跳跃、蹦跳和相互碰撞。更有些观演者会进行更为激烈的活动,如举人、跳水以及冲台等。这些身体活动为观演者带来了轻松惬意的自由感受,有利于将他们在其他场景中可能存在焦虑和紧张感消除或是缓解。这种放松的体验很大一部分要归功于Livehouse本身独特的空间环境。首先,Livehouse的演出现场没有很强的照明灯光,整个环境设计都是偏暗的,这让人的听觉会变得更加敏锐,易于沉浸在乐队主唱的歌声中。在整个昏暗的环境中,人们将从手机中那些琐碎繁杂的消息中脱离出来,大大降低看手机的欲望,尽情地投入到音乐世界中。其次,Livehouse现场演出的乐队会给鼓手、吉他手和贝斯手相应的solo时间,给予他们足够的重视。在一片都是为了音乐而舞蹈的人海中,个人很容易忘却现实世界中的种种不如意,与Livehouse整个空间融为一体。有的观演者虽然没有大幅度的身体动作,但脸上陶醉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有的观演者甚至会随着重型金属音乐,做出“拳打脚踢”的大幅度动作,仿佛是对现实不满的反抗。

听觉、视觉和触觉等身体系统是相互关联、相互影响的。在Livehouse里所感受到的一切,例如随着音乐节奏而变的五光十色的灯光、时而高亢时而悲恸的歌声以及观演者之间不经意的身体接触,都影响着人们在这一空间中的体验。一提到狂欢节,大家脑海里会想到什么呢?对有人来说,是完全的忘我,尽情享受欢快的氛围;对有些人来说,也有可能是一种自由的感觉,使他们自己从各种日常束缚中摆脱出来。而在Livehouse中观看演出就像是在欢度狂欢节,人们在其中可以自由地欢呼、舞蹈和歌唱。这种特殊的氛围为参与者提供了一个不同于日常生活的体验,让他们能够释放内心的压力和束缚。现场的魅力是任何其他渠道都无法比拟的。在这短暂的两三个小时中,他们可以尽情地做自己。不过,在Livehouse观演结束后,尽管青年们对停留在脑海里的音乐演出画面恋恋不舍,但是他们仍然不得不直面之后现实世界的种种挑战,回归社会身份。郑州7Livehouse+的标语是:我们同没钱看现场和没时间看现场的思想,还要进行长期的斗争。这恰恰说明了年轻人想要追求自由的心声。而且,这还直接道出了,为了追求这种自由,青年们还必须要有一定经济实力的现实问题。因此,为了无负担、无忧虑地去看喜欢乐队的演出,他们必须努力学习和工作以获得足够的资金支持,而这往往也是他们需要承担较大社会压力的原因。但是,从音乐中获得的能量是无法想象的,尤其是现场音乐。

三、自我认同的构建

(一)身体解放与自我认同

我们对世界的感知来自身体的知觉体验,这种体验构成了知觉的主体而将世界、身体和他人联系在一起。人唯有依靠身体的知觉体验才能还原到世界的本初。知觉领域关注事物本身,哲学就是在事物自身中探寻存在意义的知觉研究[5]。在一些日常活动中,身体是矫饰与虚假的,这时自我认同与身体的具体表现分离,产生严重的错位,且个体能够感知到这一点[4]59。但在音乐世界里,身体是欺骗不了任何人的,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你不会在听到你极度厌恶的音乐时激情跟唱和“手舞足蹈”;你也不会在听到你特别喜爱的歌曲时四肢僵硬,无动于衷。

Livehouse里具有涂鸦、音乐、对话、声音、灯光和手势等多样的呈现形式。Livehouse的音乐演出是一种视觉和听觉相结合的艺术,所以对灯光和舞美的设计有着一定的要求。在梅洛—庞蒂看来,真正的视觉是所见者与所见之物的主客交织、彼此互成,面向世界和存在开放。身体的各部分都与世界相连,也与世界对抗,所有这些意味着:世界、肉身不是作为事实或者事实的总和,是作为真理铭文的所在地:划掉虚假,而非使之无效[6]。在五光十色的Livehouse中,随着音乐的节奏自由晃动和摇摆,我们能够深刻地感受到自己对世界的感知是视觉、听觉等多种感觉的综合体验。在Livehouse里,我们对于时间的流逝更多依靠于听觉。台上的歌手每唱完一首歌,我们大概能知晓几分钟有多久。为什么一定要去现场听一次音乐呢?因为现场的音乐与耳机里的音乐有着本质的不同。现场音乐的魅力在于它的偶然性。主唱的情绪、现场氛围等因素都会影响乐曲的整体感觉,使得每一场演出都有其独特之处。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有些人对一首歌曲在耳机里无感,但在演出现场却被演唱者的歌声深深打动。所以说,当我们在Livehouse里观赏音乐演出时,晃眼的灯光、主唱的歌声、人与人之间的碰撞,甚至是闷热的空气都令我们融入那个世界本身,而不是站在世界之外审视世界。在Livehouse中,观演者整个人都融于那特殊的空间中,可以暂时逃离日常生活,使自己的身心得到解放。为什么说摇滚乐鼓励着自我认同,因为它倡导人与人平等地交流,反对绝对地碾压。在摇滚乐的世界里,没有绝对的权威,只有生生不息的自由精神在不断地传承。摇滚乐需要你打开自己,拥抱周围的一切,这需要一定的勇气。因此,Livehouse的体验对参与者自我认同的构建有着重要影响。

在这种背景下,青年们确认和反思自我身份的一种途径就是到Livehouse观看音乐演出。青年们在Livehouse中享受到了一种自由、无拘无束的氛围,不断变换的灯光和音乐一直在刺激着他们的感官。这些都使他们的身体做出相应的反应,给他们一种“自我治理”的感受,有的更进一步能完成“自我实现”。很多观演者们清楚地知道平常生活中的学习和工作压力是无法避免的。但是,他们并不是软弱地逃避一切,而是积极寻找一个发泄口,将自己不满的情绪全都丢弃,以一个更加昂扬饱满的姿态去迎接新生活。

(二)文化社群与自我认同

身体的解放对青年的自我认同确实有着重要影响,除此之外,他们与社会各类群体的关系也是自我认同得以构建的重要原因。Livehouse里青年身份的构建很大一部分是围绕音乐展开的,相比其他亚文化中群体身份的界定,Livehouse里关系的确认要纯粹得多。在大部分时候,听众和听众、听众和演唱者之间的关系都是平等而又亲切的。

在Livehouse中,很多陌生的朋友经过这一空间的链接,有了接触,开始产生交集,进而产生相见恨晚的感受。他们通过观看同一场演出,能够发现相互之间相似的音乐审美。不过,这种交集发生后,并不是固定不变的。去Livehouse观看演出,人们重视的是“此刻”“现在”的体验。有的观演者会重复观看同一个乐队在不同城市的巡演;有的则是每周都去看不同乐队的演出。但他们都收获了音乐所带来的精神力量,让他们从高压中得以解放,并重新汲取活力,进而积极面对生活。这些喜欢同样类型音乐的青年有着对现场音乐相同的认知与感受,从而很容易形成文化认同感。

在演出之余,许多表演者会进行具有仪式感的互动,以拉近与观众的距离。例如,2023年新学校废物合唱团的巡演中,主唱刘凹就会在演出时和底下的乐迷朋友唠嗑,偶尔唱错时,还会像好友那般求饶。还有一些是乐队和乐迷之间默契的互动,如声音玩具的乐迷在演出时经常会准备一束百合花观看演出。还有痛仰乐队的乐迷们,经常会扎着哪吒辫、穿着红肚兜出现在演出现场。这些互动与装扮,都让乐队从耳机与电视屏幕中走了出来,人与人之间平等地进行交流,感情也愈加深厚。在Livehouse这一平等的空间中,乐队与乐迷的关系更加靠近了,以前时空所带来的阻隔在这一瞬间完全消失了。

Livehouse的爱好者群体体现了吉登斯所说的“纯粹关系”特征:他们既相互认可,也是对自我认同的确认。这种纯粹的关系很大一部分是通过对同一文化的认同感来维系的。与社会上的邻里关系、亲缘关系相比,更加短暂和松弛。双方并不需要互利,也不必承担义务。他们只需享受观看同一场演出,或者说享受同一种音乐时精神共鸣所带来的愉快和陪伴感。而往往在一场演出结束后,相互之间可能各奔东西,甚至连一个联系方式也没有留下。彼此之间的回忆,只停留在那一场演出中。而乐队和乐迷之间的关系,则更加明确,往往是通过一场又一场的演出,相互之间才能有那短暂的亲密“接触”。

总而言之,Livehouse这一独特的空间,将类似的歌迷们聚集到一起,成为一个文化的载体。Livehouse让音乐品味相似的青年们找到一个心灵的归属。而同一性和归属感将通过青年相同的文化身份得到确立。相似的审美和相像的生活,在大家平等地交流中加强自我认同。

四、结语

本研究从青年的自我认同出发,将去Livehouse观看现场演出作为日常休闲的新选择,进行分析和解释。在当今高速发展的社会背景下,很多青年朋友由于较为高压的生活和学习压力,常常会产生压抑的情绪和焦虑感。在Livehouse中观看演出的体验,从身体解放和文化社群这两个维度构建青年的自我认同,消除了生活困惑所造成的无意义感。Livehouse昏暗的空间为身体的解放营造了合适的氛围,使人能够充分享受音乐,最大程度在其中解放自己的四肢。此外,融洽的文化社群氛围,也使乐队与乐迷、乐迷和乐迷之间可以获得一段纯粹关系的亲密感,收获一段特殊的体验。不过,现在有越来越多的现场演出,是为了结束后周边的售卖,对巡演时歌曲的编排更为轻视,这是需要得到重视的地方。

参考文献:

[1]郭之天,董子怡,詹可.室内音乐表演体验与青年学生的自我认同构建[J].青年研究,2023(2):62-71,96.

[2]王烨捷.报告称近七成青年网民有“焦虑感”,主要源自学习、工作、外貌、健康[EB/OL].[2022-04-28].https://www.toutiao.com/article/7091593154419229218/?wid=1693670043390.

[3]梅洛—庞蒂.知觉现象学[M].姜志辉,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1:5.

[4]吉登斯.现代性与自我认同:晚期现代中的自我与社会[M].夏璐,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6:5.

[5]王建华.知觉—世界的时间形式——梅洛—庞蒂论电影[J].北京电影学院学报,2020(9):4-12.

[6] Merleau-Ponty.Le visible et l'invisible[M].Paris:Gallimard,1964:171.

作者简介:钟湘钰,郑州大学文学院文艺学专业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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