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炎培美育理念对职业本科美育课程建设的启示

①基金项目：中华职业教育社第一届黄炎培职业教育思想研究规划课题（一般课题）“黄炎培美育思想视域下的职业本科美育课程建设的实践与研究”（课题编号：ZJS2022YB265）。

作者简介：陈玲玲（1993—），女，汉族，浙江温州人，硕士，讲师，研究方向：职业本科教育研究。

［摘           要］  黄炎培是近代职业教育的开启者，他的美育理念寓于职业教育思想之中，皆是从改革社会与国民性出发。美育乃为振兴民族、滋育新型国民的重要途径之一。目前，以培养“高素质技术技能人才”为目标的职业本科教育已然成为职业教育发展的新态势。黄炎培美育理念符合职业本科教育核心，即在贯穿实用原则的基础上兼具人格的培育。因此，阐释发扬黄炎培的美育理念，对建构一套全备的、富有职业本科美育特色的实践教学体系无疑具有重要的启发意义。

［关    键   词］  职业本科；黄炎培美育理念；实践性；实利主义

［中图分类号］  G710                    ［文献标志码］  A                  ［文章编号］  2096-0603（2024）16-0009-04

暨2014年国务院印发《关于加快发展现代职业教育的决定》伊始，我国便开启了全新的现代职教本科教育的探索之路。但就现状而言，职业高等教育转型尚属于摸索实践阶段，相关理论经验尚不充足。2020年，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全面加强和改进新时代学校美育工作的意见》，对高校美育课程的工作提出了具体的建设性意见。但对职业本科而言，美育课程如何建设尚在探索。揆诸历史，黄炎培先生作为中国近代教育史上改革的先行者，其职业教育思想中的美育理念内容丰富，却未得到重视。本文特地拈出诠释，或对当下处于转型期的职业教育有所启益。

一、黄炎培美育理念的内涵浅索

近代职业教育先行者黄炎培，其美育理念的形成深受时代环境及同时代先进知识分子的影响。20世纪上半叶，“改革教育”与“救国救民”的爱国信念紧密联系。黄炎培以为：“吾辈宜十分信仰教育为救国唯一方法，而以全力注重之。”其与恩师蔡元培共扛起“新派教育家”的大旗，他们将美育视为振兴民族、滋育新型国民的重要途径之一。此时，美育不再被视为消遣娱乐之末事，而能应合时代所需，解决中国的实际问题。作为对当时救亡局势的求索，黄炎培美育理念在近代社会的语境中逐渐构建而成。

科举制废除后，面对学习法政成为“如狂如醉之潮流”的社会现状，1912年蔡元培提出了“实利主义教育”的倡导，黄炎培紧随其后，发表了《学校教育采用实用主义之商榷》一文，“所谓德育者，宜归于实践；所谓体育者，求便于运用……”，即一切教育应以实用为旨归。与之相对，美育则强调以“美”为用、学以致用的实利态度。黄炎培创办的浦东中学特设画室与木工教室，突出美育教育的实践性，尤其关注相关美育课程在经济应用方面的实效。如在课程设置上，针对以往“拘系统而忽供求”的教育弊端，黄炎培改变了传统的纯手工图画教育，转为工艺美术教育，强调工艺与技能的职业教育，即重视美育的实用价值。“……今各科之教授咸赞成实用主义，窃谓手工更当择其有用者而授之……可搜集市上所售手工各物，择其可以模仿者课之。”工艺美术教育实与振兴工艺经济相契合，与国富民殷的需求相一致。

落于个体生命的美育实利理念则表现为美育应为人生服务，塑造理想之国民。黄炎培将“高尚纯洁的人格、博爱互助的精神、侠义勇敢的气概、刻苦耐劳的习惯”作为《国讯》的办刊宗旨，可见其对挽救国民精神颓势之用心。在谈论职业教育的目的时，黄炎培特指出“谋个性之发展”一说。正如黄炎培所说，用教育方法，使人人依其个性，获得生活的供给及乐趣，发展能力。就美育而论，美育一方面为“治生”，另一方面则更强调“乐生”。即借美育以陶冶国民精神，促进个体情感、天性的发展，从而养成“完全之人格”。

黄炎培曾以音乐为美育手段，借以保留个体之天性与向上之精神。曾记述天津一露天学校以音乐教学之情状：“高墙下黑板一，教桌一，琴一，教师二人。板书歌词：‘归家来，不争吵，爷娘说比从前好。教师按琴范唱，群儿从而和之，翕然成韵。”[1]学童于此兴味最浓，故每日以之为始。教育者以贴近生命情感的音乐为美育之手段，强化主体的生命体验，情感的陶冶，增益爱人之能力，引人向上，激发情感，实现美感教育的净化意义。

此外，黄炎培又强调“游戏之法”，注重游戏对人的创造力的影响。谈及加尼福尼亚大学之“游戏学校”时，黄炎培认为此乃最善之教育。“……设沙盘，学生可随意撮弄，变幻出种种样式；或于树林之中藏一木箱，又于木箱之中藏各种不规则之木料，学生随意选取做成长短不一之材料，各凭己意做成器物。”[2]在经济生活的基础上，人更需要趣味之美的精神生活。游戏是借用人原来的能动力量，涵养出个体活泼健康的人格，从而能对自我的生命有充分的认知与觉察，能做自我行动与思考的主体。黄炎培认为“仅仅教学生职业，而于精神的陶冶全不注意，那是把很好的教育变成器械的教育”[3]。

总而论之，黄炎培美育理念是在动荡的历史时代背景中产生的，与民族的进程脉脉相通。黄炎培的美育理念将美育作为一种培养人的教育活动，首先应帮助个体更好地“从事于社会生产事业，藉获适当之生活；同时更注意于共同之大目标，即养成青年自求知识之能力、巩固之意志、优美之感情，不惟以之应用于职业，且能进而协助社会、国家，为其健全优良之分子也”。黄炎培美育理念的建构始终与改革教育、滋育新国民、振兴实业等民族发展进程所需相冥合。

二、黄炎培美育理念的当代价值

就职业教育发展而言，职业本科已然成为职业教育的新态势。教育界对本科职教的定位是：高职本科教育是具有高等教育属性的职业技术教育，面向基层，培养会动手、会研发、会管理、会发展的“四会型”高等职业技术人才[4]。目前，我国已有30多所职业本科院校获批试点。职业本科院校虽有别于传统职业教育，但受职业教育现存处境的影响，社会大众对职教本科仍有认知偏差。黄炎培职业教育之核心即希冀“处此社会而欲提倡职业教育……使人人知向所卑之者，可以得食……极意提倡职业神圣之学说，发挥职业平等之精神，务先于普通教育植其根基，庶几有效乎”。

根据对职业本科试点院校人才培养方案及课程建设情况的调查与梳理，发现大多数职业本科院校在课程体系上多将美育类课程隶属于公共选修课程范畴，在教育理念及教学实施中并未对美育课程予以该有的重视。通过对试点院校美育类课程的具体开设情况进行统计发现，试点院校在美育课程设置上普遍存在“不全面”的局限。具体表现为“文学多，艺术少”“理论多，实践少”，即为一种注重理论讲授的审美教育。且大多美育课程为具有哲学、历史、文学性质的人文社科基本知识，课程设置都较为相似，具有同质性的特点，这样的课程分布在职业本科院校中较为普遍。美育课程设置“不全面”所隐含的另一个问题则是课程设置“不系统”，即存在“碎片化”与“零散化”的积弊，并未形成关联式或阶梯式的课程体系。如何将美育价值及实践路径具体落实到教学工作，如何将美育课程结合美育目标、专业特征、师资队伍、学生需求等综合因素在教学过程中得以合理实施，是现今职业本科发展亟须解决的问题。

黄炎培的美育理念是其数十年从事职业教育所结出的累累硕果，对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的结合多有裨益，对当代职业本科教育良性发展具有一定的启发价值。黄炎培1918年创办中华职业学校时提出了四条教育方针，其言：“欲准备将来之职业，固不可无相当之知识……仅有应用知识，而无熟练之技能，则乃不足以致用……既得应用之知识，熟练之技能矣，而无善良之品性，仍不足以立身社会。”职业本科是以培养高素质技术技能人才为目标，黄炎培美育理念正是对德育与智育培养的补充，符合现代意义的“全人教育”理念，即贯穿实用原则的基础上兼具人格的培育。改变以往“重学轻术”“重理轻用”等美育教学宿疾，具体可落实为以实践美育知识为主体，以实践美育任务为主题，以实践美育过程为形式，以实践美育精神为旨归。将美育与应用科学连属的同时，注重学生美感之发展，加意学生个性之发扬。

由于美育与社会诸多领域有着密切的关联，所以黄炎培对教育实施一直是开放、包容的态度。其呼吁同仁们用“最高的热诚，包涵一切，最大的度量，容纳一切，发挥大合作的精神，做训练的方针，使受吾教育的，精神方面和知能方面，完全适合于人群需要”[5]。质是之故，美育教学可不局限于美育课程本身，如文学课可联系书画教育，体育可联系舞蹈、音乐等。恰如黄炎培阐述其美育理念时所说：“教示道德之材料时当不失实践之机会……国文和历史课本中关于道德的材料，唱歌中关于道德的歌词，体操中关于道德的动作等。”至于数学等其他科目亦可运用各科美的元素与美育相联属。

职业本科美育课程应转变原有精英化、理论型、灌输式等教学思路，尝试与其他学科有机渗合，并以一种趣味性、生活化、激励性的体验进行审美教育。黄炎培先生在比较当时中西方教育之差异时谈及：“……（西方）学校师长之于生徒，在彼纯以开发性灵、激励志趣为事，使有高尚进取之气概，而不屑为恶；在我纯以约束思想、防检行止为事，使有绳趋矩步之素养而不敢为恶。有此自然与强制两点之不同，而教育上一切设施皆缘之大异矣。”“一取自然，一取强制；一取积极，一取消极；一主顺，一主逆。顺焉者养成其活动性，逆焉者养成其畏缩性。”故美育课程教育应以真诚的态度，遵循人之天性，使其保有与生俱来的活动性，从而实现美育于个体、于社会的多元价值。

三、黄炎培美育理念对职业本科美育课程实践性教学的启示

职业本科教育由单纯的技能教育功能发展为复合教育功能。新时代职业本科美育类课程，如何以实践教育为主体，建设适合美育课程的教学环境及教学体系，对辅助职业本科高质量发展、培养学生个体精神具有深远的意义。美育课程实践性教学体系指的是实践教学符合职业本科美育需求，实践基地符合职业本科美育发展，实践考核符合职业本科美育能力要求。职业本科院校或可以黄炎培美育理念为契机，建构一套全备的、富有职业本科美育特色的实践教学体系。

在职业本科高质量美育教学实施的具体保障上首先即是师资。黄炎培创办浦东中学时便设书法等美育课程，学校在选聘教师时极为严格。当时所聘教师皆在所教授科目上有所造诣，具有丰富的理论与实践教学经验。目前，职业本科美育类课程在师资上存在良莠不齐的状况。教授通识美育类课程的教师多为传统的学术型教师。若教师自身审美实践达不到相应水准，则很难融会贯通，对学生产生有益的影响。因此，必须加强培养美育类课程“双师型”教师。不同于一般意义上的“产学融合”式的“双师型”教师，美育类课程“双师型”教师则更突出强调“艺学融合”。这就要求教师不仅有美育理论的学识，还需有美育实践的经验。

除师资之外，教学基地的建设是实现美育课程实践性教学的重要硬件条件。美育理念不仅实施于教师的课堂之内，还要让学生在相应的环境中熏陶。黄炎培对基地建设尤为重视。1917年，黄炎培在川沙公立学校时将学校附属农场作为实践基地，后又在懿光女校的小营房选取了75亩地作为“顾氏植树场”。职业本科院校应准确定位职业本科美育课程功能，完善教学实践基地设施条件，建构兼顾职业性与审美性的教学实践基地。如在营构手工绘画类教学基地时，其设备设施需具有前沿性，即能反映目前手工艺术的水准。在环境的创造上，要符合学生审美的需要，以雅致、合宜为准。实践基地一方面为美育课程教学服务，另一方面基地的建设要为美育“研”“用”一体化提供可能，为美育成果展现提供平台。

与此同时，应深入改革美育课程实践性教学模式，强化教学手段，创新教学内容，探索符合职业本科美育课程建设的新模式，突出对应用技能及精神素养的培养。以 × 职业本科学校中国传统书法赏析课程为例。中国传统书法赏析是 × 学校升本后开设的一门常规美育类课程。该课程面向全校7个学院12000余名学生，2023年至2024学年第一学期，开设了六个公共选修班，共300人，涵盖管理、建筑、电商等不同专业。

鉴于对美育课程实践性教学模式的操练，笔者对课程进行了重构整合。课程共32学时，课程分为理论、实践、探索、总结四大板块。课程弱化了原有的理论教学，并增加了实践课的比例。理论与实践课时的比例为1 ∶ 1。不同于以往的“填鸭式”灌输，学生自我实践探索为课程重点部分，充分发挥学生的主体性，强调学生的理解与感受。在课程考核上，不再拘泥于理论考核，尊重学生的个性，并给予学生发展性与启发性引导（具体见表1、表2）。

在实践性教学模式课程的具体实施中，遵循以下几个环节，且相互之间环环相扣。其一是“学生理解”。格兰特·威金斯曾说：“教育的目的在于理解。”黄炎培曾在教法上批评以教师为中心的做法，“今之教法，乃以教师为本位，为中心者也。教者出其所知，尽以授之，不知体会学生果能领受与否”。本课程知识的讲授为学生的理解服务，教学始终围绕“以学生为主体”的理念进行，将学生的领会感悟作为课程的核心。故课程教学重难点从“不同时代书法知识的掌握”转化为“学生对不同时代书法的理解与体悟”。其二是“体系重组”。转变原有的纯理论讲授体系，加入艺术实践，让学生在理解的基础上加以具体书法实践，从而激发想象力与感受力，同时使美育教育本身更加普及化与亲切化。其三是“艺文汇通”。美育课程是以具体技艺为载体的文化传承教育，将文化核心融入具体实践或理论中，引导学生思考艺术中的文化内蕴，实现真正意义上文化传统的赓续。其四是“价值延展”。美育课程大多围绕艺术教育而展开，“艺术美”普遍存在于现代生产生活的各个领域。“美”从某种程度上可视为一种生产力，是现代经济生活中的一种核心竞争能力。所以，美育教学实践可实现对当下市场经济的价值延展。

四、总结

职业本科教育是培养高素质技能型人才的教育新态势，具有“巩固职业教育类型定位、完善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助力构建技能型社会”的重要意义。在职业本科教育稳步推进过程中，亟须美育课程的养分激活其效力。美育课程虽然以“体悟感知”为主，但对塑造个体内在人格，实现创造力、想象力的提升意义非凡，对学生的职业发展有着重要的作用。黄炎培美育理念是基于实际的现代性建构，以教育为中心，对美育理论及实践进行融合，注重实践的运用与反馈，具有职业性与精神性等多重意义。职业本科院校或可借鉴黄炎培的美育理念，探索职业本科美育课程的现代性教学实践及建设。

参考文献：

［1］黄炎培.黄炎培教育文集（第一卷）［M］.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1993.

［2］田正平，李笑贤.黄炎培教育论著选［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18.

［3］黄炎培.黄炎培教育文集（第二卷）［M］.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1993.

［4］王明伦.发展高职本科须解决好三个关键问题［J］.职业技术教育，2013（34）：12-15.

［5］黄炎培.黄炎培教育文集（第四卷）［M］.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1993.

◎编辑 栗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