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特有的教育家精神”的文化逻辑

2024-06-11 08:03杨孟哲
教师教育论坛(高教版) 2024年2期
关键词:教育强国

基金项目:教育部哲学社会科学研究重大委托项目“习近平总书记教育重要论述研究”(项目编号:21JZDW001);2021年上海市教育科学研究项目(项目编号:C2021200).

作者简介:

杨孟哲,男,上海人,历史学博士,华中师范大学国家教育治理研究院兼职研究员,主要从事高等教育历史与理论研究.

(华中师范大学 国家教育治理研究院,武汉 430079)

摘要:“中国特有的教育家精神”是一种独具中国特征和文化内质的理论抽象,它不同于西式的教育伦理,有其特殊的文化逻辑。“中国特有的教育家精神”根植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源自于中国优秀教育家自身的文化品质,它与革命文化、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先进文化的时代发展同向同行。在新时代,“中国特有的教育家精神”赋予了“教育家精神”新的意涵,我们必须坚持和发展这种具有中国特色的精神文化,进一步拓展其广度和深度,提升中国文化在世界范围内的创造力和影响力,为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提供中国智慧和文化支撑。

关键词:教育家精神;人民教师;教育强国

中图分类号:G451

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20955995

(2024)03000407

2023年9月9日,习近平总书记在第三十九个教师节致全国优秀教师代表的信中,首次鲜明地提出“中国特有的教育家精神”。习近平总书记将具有中国特色的教育家精神总结概括为“具有心有大我、至诚报国的理想信念,言为士则、行为世范的道德情操,启智润心、因材施教的育人智慧,勤学笃行、求是创新的躬耕态度,乐教爱生、甘于奉献的仁爱之心,胸怀天下、以文化人的弘道追求”[1]。可以说,“中国特有的教育家精神”与中国的历史文化传统、教育家群体、具体国情发展等因素都密不可分。這个极具中国国情特征和定位属性的教育家精神,实际上有着深刻的文化逻辑来源。

一、根植中华优秀传统文化

在中国这片古老的沃土上,能够产生出“中国特有的教育家精神”,并非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从历史传承来说,这与中国优秀的传统文化基础渊源深厚。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就深刻指出:“文化自信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发展中更基本、更深沉、更持久的力量。”[2]而中国的文化源远流长,上下数千年历史积淀所催生出的优秀典籍名言更是不胜枚举。习近平总书记在致全国优秀教师代表的信中所概括出的“中国特有的教育家精神”,很多语句就是凝练自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的典籍语录。

习总书记最先提到的“心有大我、至诚报国”,实际上也一直是中国优秀传统文化当中所倡导的规训。早在春秋时期,孔子就对自己所生所长的鲁国、对西周、对周礼有着深切的热爱,这种爱国思想贯穿于他一生的教育理念中。所以大多都认为孔子在春秋时期就已经开创了教育领域的爱国主义和报国观念。顾明远先生将孔子的爱国主义总结为“维护大一统;热爱民族优秀的文化传统;热爱祖先;培养刚正不阿的民族气节。”[3]这种爱国情结,不单单只是体现在孔子身上。同在春秋时期的管仲,也在其论述中强调了对国家忠诚热爱的重要性。《管子·牧民》有云:“以国为国,以天下为天下。”[4]他们正是在春秋时期便已经形成了较为直接朴素至诚的爱国主义情怀,遂成为影响后世重要的文化思想来源。后来的孟子也提出过“教人以善谓之忠”[5]的看法。《礼记·儒行》更是提出“苟利国家,不求富贵。”[6]他们所强调的都是将自己的价值和利益放在国家利益后面,真正做到忠贞报国。荀子对人民与爱国的关系论述得更为清晰,其言:“无土则人不安居,无人则土不守,无道法则人不至,无君子则道不举。”[7]他认为国家就是由人民、君子和道法组成的,缺一不可。在以后历代儒家代表人物和教育家的视野中,家国是不可分割的,国家危难等同于自身危难。所以后来的董仲舒、韩愈、柳宗元、朱熹、王夫之等人都在诗文或论述中,将国家置于最靠前的位置,正体现了中国传统思想当中舍弃小我、忘我报国的家国情怀。

第二,习总书记强调的“言为士则,行为世范”,也是有其历史来源的。这其中主要是出自南朝刘义庆的《世说新语》,载:“陈仲举言为士则,行为世范,登车揽辔,有澄清天下之志。”[8]刘义庆用这些词语,主要是形容时为南朝官员陈仲举的高尚德行。习近平总书记以此来指代教师品行的贵重,正是说明教师所彰显的言行举止会在无形中影响无数学子。正如《礼记·学记》中说:“凡学之道,严师为难。师严然后道尊;道尊然后民知敬学。”[9]教育最为艰难的就是尊师重教,只有这样,老师传授学问才能获得尊敬认可。荀子曾说“国将兴,必贵师而重傅”,实际上讲授的也是教师地位和言行的影响重大。教师的言和行,不仅是其个人行为举止的象征,也是学生模仿、学习乃至建立自身言行系统的关键所在。《礼记·文王世子》载:“师也者,教之以事而喻诸德者也。”这说明了老师在教授学生知识的同时,不能仅限于学习的内容,还要教授“立世之德”,甚至德行更为重要,有“润物细无声”的作用。孔子在教育弟子时就经常强调要从他人之处学习优点,每个人身上都有其长处,所以才能发出著名的“三人行,必有我师焉”的名句。孔子向弟子传授的学习他人的优点长处,在他自己的学习过程中也是如此践行的。孔子曾向师襄学习鼓琴,师襄教授孔子《文王操》。孔子在练习多日后,师襄认为孔子已经可以师成。但孔子又反复练习,直到在弹琴的时候能够感受到文王的形象出现。而孔子的这种言传身教,深深地影响着他的学生们。唐代韩愈在《师说》里面,也集中说明了教师行为道德的重要性,认为教师不仅是授业解惑,还有“传道”的意义所在。可以说,人师是“以模范行为影响和带动学生,做学生为学、为事、为人的‘大先生,成为被社会尊重的楷模和世人效法的榜样。”[10]中国传统社会中,正是有“行为世范”的优良传统,才使得学生尊敬推崇老师,进而带动整个社会尊师重长。

第三,总书记提出的“启智润心、因材施教”,在中国优秀传统当中也是极易寻见。孔子很早就提出“有教无类”的教育观念,即教育权利是对所有人都是平等的,而且人人皆可施教。孔子门下弟子众多,贤者七十二人,而又有孔门十哲。孔子认为颜渊等人德行至上,又认为言语方面子我和子路上佳,而评论政事有冉有、子路,文学方面造诣高深的有子游和子夏。这非常直接地说明孔子在培养学生的时候,并非是将他们全部归为一类,而是发现他们各自的长短,充分发掘他们的优势方面。朱熹在《论语集注》中评论“子游能养而或失于敬,子夏能直义而或少温润之色,各因其材之高下与其所失而告之,故不同也。”[11]正是孔子根据学生特点的不同,才能因材施教,也使得这些孔门弟子在历史上熠熠生辉。因材施教看起来容易,但做起来相当困难。如同柳宗元在《种树郭橐驼传》中所言,郭橐驼种树种得好,周围人都问其缘故,郭橐驼直言并不是自己有什么奇技使树木活得久,而是“能顺木之天,以致其性焉尔。”[12]郭橐驼种树的事例,看似只是空谈一个种树,但它的隐喻完全可以延展到教育领域对学生的培养教育之中。教育学生本身就应该根据他们的特点和优点进行施教,顺应习性和规律去发掘针对他们自身的教育方法,定然不能产生教条主义,所有学生都是统一的教授方法,那样就会产生“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的南辕北辙结果。钟秉林先生也强调说“因材施教则是最为重要的教育方法,‘物之不齐,物之情也,多样性是世界万物的规律,尊重个性的差异与不同是教育的前提,实现全面而有个性的发展是教育的目标。”[13]

第四,中国特有的教育家精神中的“勤学笃行、求是创新”,乃是出自《礼记·中庸》“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人一能之,己百能之;人十能之,已千之。”[14]这里强调的就是勤能补拙的学习信条,不会因为困难而退缩。《礼记》里面关于勤学的记述,不胜枚举。而孔子关于勤学的论述,也极多,比如孔子说“学如不及,犹恐失之”就是强调对于学习知识内容的迫切性;又比如孔子说“笃信好学,守死善道”,则是对这种笃学和“道”的坚守。但是只有勤学,对于教育本身来说是不够的。北宋歐阳修说“立身以立学为先,立学以读书为本。”他所追求的是一种兼具学习和拓展两条道路的方式。而东晋陶渊明则说“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在这个基础上,陶渊明更加注重钻研分析。具体到当代教育的范畴,无论是对老师教学内容还是对书本内容,实际上就是学习环节中的一种知识更新和再吸收。可以说,在传统中国时期的教育家们,在教授知识的时候就已经不仅限于书本内容,而是根据知识进行了二度创作消化,通过自我教学方法将知识传播给学生。并且,学生在接收老师的知识内容后,也会进行自我更新和析疑,从而真正地达到一种知识内化。

第五,“乐教爱生、甘于奉献”的教育思想在中国古代师教文化中也是一种传统。孔子对待学生和教育的态度,强调的是“学而不厌,诲人不倦”,要保持对学习和教育学生的热情。并且,孔子在教育方面说“吾未尝无诲焉”,体现了有教无类的教育理念。孟子则把教育的乐趣看作是人世间的一种快乐,他认为君子有“三乐”,父母在和兄弟无灾是一乐,无愧于天地和别人是一乐,而能够“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5]则是另一乐趣。孟子的看法,就是把“乐教爱生”置于人生的重大事项,正与其性善论的思想不谋而合。不仅是孟子,荀子也反复强调学习和老师热爱学生对一个人成长的重要性。同时,荀子认为学习是要不断坚持,如果中间断断续续,则会让学生“纵性情而不足问学”,那样就会成为小人。唐代柳宗元发出“君不见南山栋梁益稀少,爱材养育谁复论?”[15]的壮语,寓意国不可失才,强调国家需要人才的重要性。北宋黄庭坚则说“世上岂无千里马,人中难得九方皋。”[16]黄庭坚提出世上千里马很多,但是能够发现千里马的九方臯却很少。换言之,就是优秀的人才和学生需要好的老师去发现。中国传统的“乐教爱生”不仅仅是对学生传布知识,还是把教育学生看作是人生大事甚至乐事,而像柳宗元和黄庭坚等人更是认为培养人才对国家是极为重要的,要为国家积极发掘人才。这都说明传统文化中的培养教育人,已不单是一种职业规训,而是一种文化自觉,是一种甘为人梯的精神内核。

最后,总书记指出要有“胸怀天下、以文化人”的追求。中国传统文化中最不缺乏的就是“胸怀天下”的格局和情怀。古代中国的家国同构,是将个人的小家庭与国家的前途命运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所以《礼记·礼运》说“大道之行,天下为公”,这就是代表了周礼所认定的崇高的社会路线。《大学》中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是一种代表古人内心的政治理想追求,更是将自身学习与家国天下紧密结合。孟子有“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理想抱负,也是体现了国与家的关系。北宋范仲淹有“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心怀天下情结,而南宋陆游也有“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的悲情呐喊,再加上明代顾炎武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共同构成了古代士人和文化者的家国理想定位。这些无一不是体现中国传统文化思想中“胸怀天下”的民族精神。中国特有的教育家精神肯定不能缺失胸怀天下的格局,并且这种情结来源于我们的文化血液,“从优秀传统文化中继往开来,以人类命运共同体化育天下,从而在‘塑造灵魂、塑造生命、塑造人的过程中培养凝聚精神力量,树立文化自信,坚定人民信仰。”[17]

2021年,在中国共产党成立百年的历史决议当中,“党中央强调,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中华民族的突出优势,是我们在世界文化激荡中站稳脚跟的根基,必须结合新的时代条件传承和弘扬好。”[18]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强调要“深入挖掘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蕴含的思想观念、人文精神、道德规范,结合时代要求继承创新,让中华文化展现出永久魅力和时代风采。”[2]而中国特有的教育家精神根植于传统文化,更离不开对传统文化的汲取和内化。

二、与革命文化、社会主义先进文化方向一致

中国之所以能够在饱受近代局势动荡的基础上形成特有的教育家精神,离不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前进发展,更与改革开放以来的时代文化密不可分。从外在看,这种教育家精神是近代以降历史背景积累所形成的可贵的文化精神财富。但从内里看,只有中国存在这样的教育家精神,才是推动教育强国,实现民族复兴的强大基石。

2021年,在中国共产党成立一百周年庆祝大会上,习近平总书记对一百年来的党的精神进行了高度概括,以建党精神为原点,共同构成了中国共产党人百年来的伟大精神谱系。这些精神谱系,实际上也是教育领域不可或缺的文化思想来源。比如井冈山精神当中强调坚定不移的革命信念,坚持在艰苦地区进行卓越斗争,这与教育本身勤学笃行和甘于奉献的精神密不可分。又如苏区精神里面体现出的一心为民和无私奉献精神,中国共产党人的这种文化精神对应到教育领域中,与教师乐教爱生及无私奉献的教育价值追求也是一致的。伟大长征精神体现的一切从实际出发,不落入教条主义和本本主义,也是与教育的自主性和因材施教有关。遵义会议精神里倡导的民主集中制,进行批评与自我批评,这对教育和教学方式的反思很有帮助。

中国共产党人在延安时期,是由弱变强、由小变大,带领全国人民取得革命胜利的关键性阶段。在此期间,更是形成了丰富多样的文化精神和教育理念。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人铸造了艰苦奋斗和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延安精神。而在抗战过程中,又体现强烈的爱国情怀和民族气节,形成了抗战精神。同时,红岩精神中有刚柔相济和锲而不舍,西柏坡精神展现了敢于斗争、戒骄戒躁。进入新中国以后,我们又相继显现了抗美援朝精神中奋不顾身的爱国主义;两弹一星精神有热爱祖国、无私奉献;改革开放精神出现了开拓创新、勇于担当的守正创新;特区精神是一种敢为天下先的拼搏创业精神。在面对各种灾害和困境时,抗洪精神和抗震救灾精神展示的是中国人民在中国共产党人带领下万众一心、坚韧不拔的伟大精神。脱贫攻坚精神开拓创新、不负人民;伟大抗疫精神是举国同心、舍生忘死。可以说,中国共产党人在各个历史时期所形成的伟大精神,对当代中国的教育文化都有巨大的示范意义。中国特有的教育家精神里的至诚报国、行为世范、勤学笃学、求是创新、甘于奉献、胸怀天下,在这些伟大精神层面都有其对应之处。

除了这些伟大的精神文化谱系,中国特有的教育家精神的形成,还离不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先进文化的前进方向。近代以来,我们国家和民族遭受到前所未有的欺凌和屈辱,正是因为国家积贫积弱。而彼时国家衰弱,也与我们当时的教育内容和方式落后有关。民国时期国家正处微弱之际,许多教育家提出的教育理念都是直接针对解决中国国情而产生的。比如晏阳初提出的是要解决中国农民的“愚贫弱私”,主张通过文艺、卫生教育、公民教育等手段来使农民有智识和有团结力。而梁漱溟提出的是乡村教育,期望通过提高中国农村的教育水平来改造中國社会。而直到中国共产党的诞生,才为彻底解决中国问题的困境找到了一条正确道路。新中国成立后,也一直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作为中国人民和中华民族文化发展的前进方向。中国的教育家们,与西方的教育家并不相同。唐君毅在谈到教育家精神时曾说,教育家是“以使人类文化生命,日趋广大无疆,而人人皆得以充实丰富其文化生活,提高其人格。”[19]中国的文化传统让教育家们不仅是一个知识传播者,同时还承担着国家发展和民族复兴的伟大重任,这里面多了很多浓重的民族情结和家国情怀。

显然,中国的历史和国情特点,使得中国的教育家们有着不一样的心胸和旨趣。中国的教与学、师生关系,是包含着国家、民族、家庭等复杂元素的文化集合,决然不同于西式以内容为主要教育目的的培养模式。这里面除了传统儒家和伦理精神带给教育者的规训外,也包括教育者自己主动承担对接国家和社会责任的重大义务。所以,中国的教育家精神超越了简单的教学关系,而是上升为一种中国现代社会转型过程中的儒者精神。我们也就可以理解为何社会给予教师如此尊崇的地位,这与我们潜在意识当中对教师的文化定位有关。因为从血缘关系看,中国的教师并非与学生有着何种联系。按照西方正常的教学模式,课堂是以知识传输为主,且传授完知识内容就意味着授业结束。但中国的教育恰恰是将道德教育和知识传输并行,甚至道德教育的规约要早于甚至高于知识传输。教学先教做人这一点,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和中国教育家群体的教育精神当中都可窥见。而中国的学生在接收教育内容本身后,不只是获取了知识本身,还会意识到自身学习对国家和民族的责任感。这种家国同构的理念和希望民族复兴的强烈情结,正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的要求不谋而合。

当代中国要想实现彻底强起来的复兴目标,就不能不重视具有中国特色的教育和教育家们的力量。《中共中央关于党的百年奋斗重大成就和历史经验的决议》里面就指出要“注重用社会主义先进文化、革命文化、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培根铸魂,广泛开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和中国梦宣传教育,推动理想信念教育常态化制度化”[18]。中国的教育家们,从不会将自己的教育思想仅仅局限在课堂或书本,而是紧紧与国家发展紧密结合,适应时代运转的潮流。

中国的教育工作者,有着强烈民族复兴的国家理想,是根据国家需求和时代发展的责任来教学。近几十年以来的重大科技进展,无一不是怀揣着对国家富强的期望再对标世界一流。如新中国成立后,我国在核动力潜艇方面基本是零,对于国防事业的安全影响较大。而经过以黄旭华为代表的科研人员的努力,中国人在1970年终于成功制造第一艘核动力潜艇,有力地成为捍卫我国海疆主权和国防安全的利刃。又比如,美国早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完成了登月,而当时中国的登月尚无具体计划。中国的教育工作者和科研人员不甘落后,希望自己的国家能在世界有一席之地。随着“嫦娥”系列工程的成功,我国又拓展到了太空空间站和北斗导航领域,真正进入世界太空领域领先国家行列。再比如,中国一直以来缺乏大型绞吸挖沙船的先进技术,并且长期受制于欧美国家的技术垄断。上海交通大学谭家华教授带领他的团队,奋力争先,制造出属于中国自己的大型绞吸挖沙船,“实现我国大型绞吸挖泥船建造历史性跨越,创下诸多‘中国第一‘世界一流。”[20]

中国是一个文明古国,目前也是一个教育大国。虽历经数千年风雨沧桑,但始终文明不坠,这其中文化的因素功不可没。我们正是有着“周虽旧邦、其命维新”的守正创新精神,才能在一次次危机中发展壮大。在教育领域,“中国特有的教育家精神”既是通过内容来传授知识,也是通过教育本身使学生感知国家和民族需求,加强自身社会责任感和历史使命感。而中国共产党自诞生之时,就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承和弘扬者,也代表着中国文化的前进方向,更是国家和民族复兴的中流砥柱。从这个意义上,中国的教育家精神与中国共产党人所倡导的先进文化方向是完全一致。

三、优秀教育家自身的文化品质

在教学活动中,尽管学界对于教育的主体性问题仍有不小的争议,但无论是教师主体性、学生主体性、双主体性、三主体性等等论述,都不可能避开教师的因素单独谈论教育主体性的问题。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说,教师在教学活动中的作用是最为明显的。而关涉“中国特有的教育家精神”,其承载的最重要的精神主体就是中国的教育家群体。自近代以降,中国的教育家们为了让中国独立富强起来,围绕教育领域做了许多卓越的智识贡献。

梁启超在谈及教育的时候,就说教育并不单单是知识讲授,而是教人学做人。他屡次谈到为学与做人的关系问题,认为“知育要教到人不惑,情育要教到人不忧,意育要教到人不惧。”[21]梁启超把教育非常细腻地划分为了知识育人、情感育人、意志育人三个层面。而我们通俗所见的授课育人,只是一种知识育人。梁启超认为还要将学生的情感培养、审美能力、意志锻炼等都作为培养人的基础。不仅如此,他还认为培养学生切不可一刀切地采取统一方法,还应该是因材施教。他主张对学生教育进行个性解放,发现每个学生的习惯规律和学习特点,尊重他们的兴趣和个人选择,再依其习性进行规划设计。梁启超有9个子女,他在教育子女的过程中,也采取了因材施教的办法,每个人的职业规划和道路选择都不相同。比如梁启超的长子梁思成,主要成就在建筑领域。其他儿子,如梁思永却是考古学方面的大家,梁思礼则是在火箭导弹领域做出了突出贡献。又如女儿梁思庄在梁启超的鼓励下,攻读麦吉尔大学的生物学。但梁思庄学了一段时间后,对梁启超表示生物学难以引起兴趣,梁启超没有限制她再学其他方向。梁启超是提倡趣味教育,主张把教育的趣味性作为重要培养目标,从而润人心田。他经常进行一个形象的比喻,“倘若用化学化分‘梁启超这件东西,把里头所含一种原素名叫‘趣味的抽出来,只怕所剩下仅有个‘0了。我以为,凡人必常常生活于趣味之中,生活才有价值。”[21]梁启超不仅关注教育内容和教育技巧,同样他对教育有一份属于自我的家国情怀。他在《少年中国说》里面,讲出了至今都广为流传的名言:“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少年独立则国独立,少年自由则国自由”[21]。这不仅是一个教育家对青少年成长发展的殷切期望,也是一个中国教育家胸怀天下、希冀国家繁荣富强的属望。

除了梁启超,北大蔡元培更是著名的教育家,他执掌北大期间的教育思想就是“思想自由”和“兼容并包”。蔡元培多次说过决定学生的并不是成绩,而是人格修养。他与梁启超一样,也坚持趣味教育的原则,他说“我们教书,并不是像注水入瓶一样,注满了就算完事,最要是引起学生读书的兴味。做教员的,不可一句一句,或一字一字的都讲给学生听。”[22]这种趣味教育,不仅是一种方式,更是乐教爱生的集中体现。蔡元培认为教育是一个百年大计,不能为了眼前利益忽视教育的长远性。他始终坚持“教育者,非为已往,非为现在,而专为将来。从前言人才教育者,尚有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之说,可见教育家必有百世不迁之主义,如公民道德是也。”[22]而且,蔡元培认为培养学生不只是教授他们认识知识或者自我,还要有胸怀天下和推己及人的理念。他深知从前很多学生只顾自己的学问,是一种独善其身,但是“单是自己有学问有思想不行,如想做事真要成功,目的真要达到,非将学问思想推及于自己以外的人不可。”[23]

与蔡元培一样胸怀天下的教育家还有陶行知。陶行知就说过研究学问不是为了自己的幸福,总的目的是要改造这个社会。陶行知始终奉行“爱满天下”的教育理想,他认为培养学生就像培育花木一样,要根据花木的特点进行施肥和浇灌,要做到因材施教。陶行知甚至对培养学生还有一个形象的比喻,他说培养的学生中间未来可能也会产生牛顿、瓦特、爱迪生,但不能等他们有成就了才知道他们。陶行知认为教育学生,不应该只是专注教书,而应该是教学生做人。他心目中的教师是做“大先生”,并不是贩卖知识,而是需要不断地学习。这种理念就要求教师既要能够对自身教学领域比较熟稔,又要了解时代和社会发展的前进方向,从而在总结前人的经验基础上,创设自身的教育路径。甚至可以说“没有潜心问道、甘于寂寞、求真务实的匠人精神,教师不可能完成这一工作。”[24]

可以说,中国的教育家们从一开始就意识到教学不能仅限于授业,还要进行布道。只是单纯地把课本知识内容传输给学生,并不是教育的根本或唯一目的。教育的至高境界是既要传授知识,又要把做人做事的道理传递给学生,是既要成为经师,也要能够做人师。所以顾明远先生曾说“‘千教万教教人求真,千学万学学做真人。教育家往往是站在国家和民族的高度开展教育实践活动,真正为每一个学生和家庭负责。”[25]不仅如此,一代又一代的教育家们也并未止步于他们的固有知识,也在不断地学习前进,因为他们深知只有“秉持批判性、思辨性原则,才能够引导学生有智慧地反思学习实践,形成人生信仰,树立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而奋斗的理想信念。”[26]中国的这种特有的教育家精神遍布于教育领域,既有在高校领域做出卓越贡献的衛兴华教授、高铭暄教授,也有“做了一辈子老师,一辈子在学做老师”的人民教师家于漪,还有扎根深山几十年致力于女子教育的中学校长张桂梅。这些近代以来的教育家们,他们的教育理念和精神,只是整个中国教育环境的一个缩影,但却代表着中国最广大教育工作者们的特点和品质。

结语

教育对于每个人的成长发展意义重大,甚至可以说是人的第二次生命。南怀瑾先生在讲到佛教的三种布施时认为第一种布施是外部的钱财,不能内化于人。“第二种法施是精神的,如知识传授,智慧的启发,教育家精神生命的奉献等,都是精神的布施,这种属于内布施。”[27]而教师职业的要求,正是知识的传授和智慧的启发。教育是一种内化的精神,是一种灵魂的启迪引领。但中国特有的教育家精神,绝不是仿照西方教育理念和文化元素进行的整合翻新,这从习近平总书记对其定义当中就可窥见。习总书记在讲到中国发展道路的时候,曾高屋建瓴指出“当代中国的伟大社会变革,不是简单延续我国历史文化的母版,不是简单套用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设想的模版,不是其他国家社会主义实践的再版,也不是国外现代化发展的翻版。”[2]这句话同样适用于中国的教育家精神。我们有西方的教育元素,但中国的教育家精神,显然更多地是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国教育家群体理念、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等连接在一起的,绝不是西方式的教育模式。正因为中国特有的教育家精神,尤其它的独特性、民族性,它才能成为引领中国教育和中国文化走向世界的一面旗帜。而中国正是需要一大批杰出的教育家,为新时代源源不断地培养优秀人才,才能使我们国家真正成为教育强国,成为世界范围内文化和教育的引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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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Cultural Logic of “Chinas Unique Educator Spirit”

Yang Mengzhe

(National Institute of Educational Governance,Central China Normal University,Wuhan Hubei 430079)

Abstract:General Secretary Xi Jinping put forward “Chinas unique educator spirit” for the first time on the 39th Teachers Day. This kind of educator spirit with unique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and culture is different from the Westernstyle educational ethics, but has its own special cultural logic. It is rooted in the excellent traditional culture of China and goes hand in hand with the development of revolutionary culture and advanced socialist culture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It also comes from the cultural quality of excellent educators themselves. In the new era, “Chinas unique educator spirit” has given itself a new meaning. We must adhere to and develop this spiritual culture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further expand the depth of its influence, and enhance the creativity and influence of Chinese culture worldwide, so as to promote China to become a truly educational power. The realization of the greatrejuvenation of the Chinese nation providesChinesewisdom and cultural support.

Keywords:educator spirit, peoples teachers, education power

(責任编校:周文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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