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春笑 田爱丽
基金项目: 全国教育科学“十四五”规划2021年度国家重点课题“线上线下教育融合的难点与突破路径研究”(课题编号:ACA210016)
[摘 要] 教育数字化转型是在学校及其次级组织中发生的系统性的进阶变革过程。为系统厘清学校教育数字化转型的驱动因素及实践形式,文章引入组织变革理论视角,扎根于典型案例探寻学校教育数字化转型的动因、构型,并挖掘学校教育数字化转型的机理模型。结果表明:由内外部环境因素和利益相关者因素构成的情境动力,价值承诺因素和利益不满因素构成的触发动力,领导者能动因素和组织能动因素构成的使能动力,是三大驱动因素,不同因素交互协同,形成学校教育数字化转型的动力机制。依据技术指向和教育指向两个维度,学校教育数字化转型实践呈现出随动转向型、技术指向型、教育指向型、整体转向型四种构型。此外,教育数字化转型实践与学校组织变革有着共同的关键共演路径,呈现出双重优化的显著特征。
[关键词] 学校教育数字化转型; 动力机制; 构型; 双案例研究; 组织变革
[中图分类号] G434 [文献标志码] A
[作者简介] 侯春笑(1993—),女,山东菏泽人。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数字技术支持下的教育变革及其治理研究。E-mail:52204110007@stu.ecnu.edu.cn。
一、引 言
教育数字化转型是教育强国战略的要求,被广泛理解为以互联网、物联网为载体,以数据资源为关键要素,将数字技术与教育教学深度融合,推动教育变革创新的过程[1]。目前,教育数字化转型正蓬勃展开,但作为行动“主阵地”的学校及其次级组织却面临“不敢转、不会转、不能转”的严峻挑战,被“为何转、转哪儿、如何转”等问题所困[2]。究其关键原因,在于动力不足、实践形式不清。学界虽关注到转型驱动因素,回答了教育数字化变革是学校内外部有利条件[3],宏观、中观、微观多层要素[4]或多元主体[5]推动的结果;但仅表征了动因来源,基于动因作用的分类及对动因间关系的研究不足。同时,既有研究对实践形式分类多从发展等级[6]、技术应用场景[7]等单一视角出发,缺乏异质性维度整合,亦未搭建“动因—类型”间的内在机制,无法立体化剖析教育数字化转型的本质特征,难以反映现实中学校多种实践模式并存现象及其动态演化规律,所得结论实践指导价值不足。
组织变革的系统视角有助于洞察看似杂乱无章的变革过程与结果,增强对变革的认知和解构[8]。它在本质上与教育数字化转型中应有的教学模式、学习流程、评价方式等全要素的学校组织系统性变革高度契合[3]。由此,本文引入组织变革动力机制模型,从情境动力、触发动力、使能动力层面剖析学校教育数字化转型的动因及其作用关系;廓清教育数字化转型的异质性组合特征与类型;并构建“动因—構型”相匹配的教育数字化转型机理模型,从而为教育组织制定数字化转型蓝图和策略提供路径参考。
二、研究设计
(一)案例选择
本文旨在探讨学校推进教育数字化转型实践的动因、可能的形式以及实施途径,属于“Why”“What”和“How”的探索性研究范畴,宜采用案例研究方法。客观存在的案例,具有纵深延展性、现象发展过程可观测、关键证据链可提取等特征[9],适合作为分析对象。按照理论抽样原则[9],经过检索、讨论,选择JR小学和JY中学这两个案例,筛选标准如下:(1)典型性。这两所学校均较早(2010年前后)开展教育数字化转型实践,涵盖了十余年间共计五次关键活动,这五个分析子单元的政策背景、技术条件、覆盖科目、教与学方式等存在显著差异,便于获得足够的细节和历时数据。(2)代表性。两所学校的师资力量、学业监测、办学声誉等处于区域领先地位,且是教育信息化标杆学校,其转型实践是同行和学界的关注焦点。(3)本质一致性。从转型实践的内容和受益主体来看,两所学校均将教学的数字化转型作为核心任务,以良好的学习体验促进学生获得更高学业成就。(4)数据可获得性。研究者得以进驻两所学校实地考察,深度访谈搜集一手数据,并辅以微信公众号推文、工作总结等二手资料,形成“三角证据链”,确保数据的丰富性和可靠性[9]。两所学校文本资料共计28万余字,具体见表1。
表1 案例学校数据收集情况
(二)分析方法与工具
多案例研究具有更丰富的数据来源,相较于单案例研究能够得出更具准确性以及一般性的结论[9]。其中,交叉案例分析通过案例间的复现和比较有助于形成更稳健的结论。本文采用探索性双案例研究方法,以Nvivo12质性研究软件作为辅助工具,基于扎根理论对案例资料进行编码分析,开发出新的理论框架,直至理论饱和[10]。研究分为两阶段进行:第一阶段是案例内分析。首先,对每个案例原始资料进行简化、合并,提取“一阶概念”;其次,挖掘与建立概念之间的内在关联,归纳、形成“二阶主题”;再次,对主题进行聚类,与理论相结合凝练得出“理论范畴”。第二阶段是跨案例比较分析。在案例内分析形成基本结论的基础上,在各案例间穿梭,比较子分析单元,总结其共性和差异,此阶段的关键在于建立范畴间指向和事件链。本文建构起的总体理论框架是:学校教育数字化转型的动力与构型,即在不同驱动因素的影响下,学校会依据不同的匹配要素选择不同的教育数字化转型构型。
三、案例内分析:挖掘学校教育数字化转型
动力因素
学校教育数字化转型的动力因素是指驱动其更高效发展的力量。本文主要以Greenwood和Hinings[11]提出的组织变革动力模型为指导,搭建学校教育数字化转型的动力机制分析框架。该框架的核心要素包括情境动力(Context Dynamics)、触发动力(Precipitating Dynamics)和使能动力(Enabling Dynamics)。以下根据JR小学和JY中学案例资料,分析界定学校教育数字化转型动力的内涵和具体因素。
(一)JR小学的教育数字化转型实践
JR小学的教育数字化转型实践主要包括移动学习以及智慧课堂。学校秉承“让每一个儿童自在成长”的价值理念,在2011—2013年试点实施“移动学习模式”,2014—2016年在全校范围内开展该项目。此后,对该项目反思创新,逐步开启“智慧学习模式”建构。
通过对JR小学两次转型实践的查考,将其驱动因素归纳为3个理论范畴(情境动力、触发动力和使能动力),6个二阶主题(外部环境因素、内部环境因素;利益不满因素、价值承诺因素;领导者能动因素、组织能动因素),14个一阶概念(教育数字化政策导向、数字技术应用深入;师资队伍专业素养不强、学生家长辅导能力有限;传统教学效率低下、学习状态改善诉求;促进儿童自在生长、实现学校跨越式发展;领导者创新精神、领导者带头参与、领导者传递信息;管理架构升级、成员共识构建、数字文化环境营造)。具体而言:其一,情境动力涵盖学校面临的外部环境和内在条件。教育数字化政策导向、数字技术应用深入,加之学校师资队伍年轻且经验不足、学生家长辅导能力有限等自身难题,构成了JR小学教育数字化转型的客观情境。其二,触发动力是驱动教育数字化转型的“扳机”,是推动学校开展教育数字化转型的直接因素。JR小学为了让每一个儿童自在成长,实现学校跨越式发展,与师生、家长等建立了推进教育数字化转型的承诺。同时,传统教学方式的效率瓶颈以及学生学习状态改善诉求,导致相关主体对传统模式存在不满。其三,使能动力是学校进行教育数字化转型的“土壤”,为转型具体执行提供了必要条件。学校领导者创新精神、带头参与、传递信息,以及管理架构升级、成员共识凝聚和数字文化环境营造,均属于使能动力因素范畴。
(二)JY中学的教育数字化转型实践
JY中学的教育数字化转型实践包括智慧校园、网上走班和智慧课堂。学校秉承“选择教育”价值理念,早在2009年,就开始探索智慧校园建设。2015年,为适应新高考改革,开始实行“网上走班”;此后,學校持续深化,运用“极课系统、AI智慧课堂、DIS实验系统”等技术手段,探索实施“智慧课堂”。
通过对JY中学转型实践剖析,将其驱动要素聚类为3个理论范畴(情境动力、触发动力和使能动力),7个二阶主题(外部环境因素、外部利益相关者因素、内部环境要素;利益不满因素、价值承诺因素;领导者能动因素、组织能动因素),16个一阶概念(教育数字化政策导向、数字技术应用深入、教育制度改革要求;上级政府支持、专家调研指导;学习空间不足、个别学科师资不足;传统教学效率低下、学习能力改善诉求;丰富学生选择生态;领导者创新精神、领导者支持重视;实施过程控制、教学管理制度完善、数字文化环境营造、教师数字素养提升)。具体而言:首先,JY中学面临的外部环境与利益相关者因素,比如教育数字化政策引领、数字技术日益成熟普及、高考招生综合改革要求,掌控资源、政策空间或专业知识且对学校管理与实践施加影响的上级政府和专家学者[12];再加上学校内部存在的学习空间不足、个别学科师资短缺等现实困境,构成了JY中学转型实践的情境动力。其次,学校为了丰富学生选择生态,与教师、学生和家长等相关方约定引入教育数字化转型的承诺;同时,传统教学方式效率低下以及学生学习能力改善诉求造成相关主体对传统模式产生不满,与Greenwood和Hinings[11]的研究结论相似,这是JY中学转型实践的“扳机”,是导致新模式引入和实施的直接因素。最后,领导者创新精神、支持重视是推动JY中学转型实践的主观能动因素,而实施过程控制、教学管理制度完善、数字文化环境营造、教师数字素养提升,则属于组织能动因素。
四、跨案例比较分析:探寻学校教育
数字化转型动力机制与构型
跨案例分析阶段对案例内的分析子单元,以及各案例之间的共性特征和个性差异进行比较分析[9],有助于更深一层探讨教育数字化转型动因的作用机制,以及教育数字化转型的异质性维度特征如何形塑其构型。
(一)学校教育数字化转型的动力机制
本文通过跨案例对比分析,从更综合的视角提出动力机制理论编码的要素基础及其结构关系,并构建所得类属的逻辑关系,形成教育数字化转型动力机制理论模型,如图1所示,其影响路径、引证示例见表2。
图1 学校教育数字化转型四重动力机制模型
学校教育数字化转型的四重动力机制归纳分析如下:(1)情境动力(CD)影响触发动力(PD)(如图1-a)。学校所处内外部环境以及外部利益相关者支持等相互交织,促使学校丰富学生选择生态、促进儿童自在生长、实现学校跨越式发展,与管理者、师生、家长、政府等形成价值承诺;亦会强化相关主体对现行教学方式、学习状态和能力的不满,进而希望予以转变。比如,JY中学面临新高考制度改革的压力,以及学科师资、教室短缺等困境,再加上上级政府和专家学者支持,这促使学校利用数字技术变革现行教与学,以顺应内外部发展趋势或要求。(2)情境动力(CD)影响使能动力(ED)(如图1-b)。学校面临的客观情境与要求等联结交互,共同影响学校领导者能动因素和组织能动因素。如来自于学校内外部的环境和外部利益相关者因素将转型导向、学校发展难题解决压力传递到学校层面,强化领导者的支持重视程度;学校在应对环境因素的同时,促进了组织成员的了解、认同和教育理念重构,助力共识构建。(3)触发动力(PD)影响教育数字化转型(如图1-c)。学校所受到的内外部情境压力传递至触发动力层面,利益群体的不满和价值承诺直接导致教育数字化转型的引入和实施。比如,JR小学和JY中学鉴于传统教育模式效率低下,学生学习状态或能力改善诉求强烈,推动改变原有教育模式,引入新的教育教学方式。当然,由于组织具有依托自身使命、愿景、价值观等实施或避免环境干预的“自反”能力[13],两所学校在长期发展中形成的办学理念不同,遂造就了不同的价值承诺,但均在此发挥作用。(4)使能动力(ED)的强化作用(如图1-d)。学校领导者的创新精神、支持重视、带头参与等主观能动作用,以及组织内部数字文化环境营造、成员共识凝聚、实施过程控制、管理架构升级等等,推动新教育模式取代传统模式,最终成功实现学校教育数字化转型。高层梯队理论认为,管理层特质影响其战略选择,进而影响组织行为[14],因而学校领导者尤其是校长的认知结构和价值倾向与教育数字化转型的决策、行动紧密相连。
(二)学校教育数字化转型构型
构型是指将在战略、结构、领导和环境等属性上具备相似性或一致性的事物综合而成的典型模式(Pattern),其外在表现形式即为分类[15],具有渐进性、稳定性和结构性等特征。它代表了一种全局观,即社会实体的各个部分均应从整体中获取其意义,适合用于组织转型和适应期的研究[16]。本文基于案例实践剖析和资料逐级编码,识别出2个学校教育数字化转型的二阶主题、6个一阶概念,编码条目频数及典型引证等如表3所示。
统计结果显示,教育数字化转型构型维度编码条目共计308条。其中,是否关注基础设施条目频数为91,占比29.55%;是否关注数据治理条目频数为65,占比21.10%;是否关注技术绩效条目频数为12,占比3.90%;是否关注流程再造条目数为78,占比25.32%;是否关注学习变革条目频数为53,占比17.21%;是否审视育人成效条目频数为9,占比2.92%。要说明的是,模型是对现实的简化抽象,用于捕捉原型的本质或主要特征,为了更易于理解和操作,本文剔除了条目频数占比较低的两个一阶概念(是否关注技术绩效、是否审视育人成效),只保留其余四个一阶概念,用于解释学校教育数字化转型的具体构型。
如果学校注重信息网络、系统平台、可信安全等基础设施升级,且注重建立教育数据全生命周期的标准规范,并为师生提供高效数据服务,那么教育数字化转型的技术指向是比较强的。但若该校并未致力于智能的、个性化的、深度的新型学习模式常态应用,以及相应课程资源和教学管理、评价的再造,那么教育数字化转型的教育指向则较弱。显然,转型实践中技术指向和教育指向之间并非总是匹配的,而是存在一种二元不对等关系。为此,本文引入学校改进理论[17]、现代教育技术基础理论[18],以此考量学校教育数字化转型的技术指向和教育指向程度。所谓技术指向是指教育数字化转型因应技术变革而存在,其着眼点在于数字技术的教育应用,最终落脚点是基础设施升级、数据治理服务,打造与数字时代相适应的学校;而教育指向則从传统教育模式弊端出发,着眼于教育要培养什么样的人,从而推动学习方式变革、教育流程再造,实现学校改进与效能提升。因此,按照技术指向和教育指向的强弱水平,学校教育数字化转型实践呈现为四种类型:技术指向型(强技术指向—弱教育指向),教育指向型(弱技术指向—强教育指向),随动转向型(弱技术指向—弱教育指向),整体转向型(强技术指向—强教育指向),其中随动转向型和整体转向型属于相对平衡稳定的状态,而技术指向型和教育指向型则属于技术指向—教育指向不匹配的结构性摩擦状态,促使教育数字化转型构型之间正向转化,即技术指向程度、教育指向程度从弱到强转化,如图2所示。
图2 学校教育数字化转型构型及其转化
对学校教育数字化转型四种构型分析如下:第一,整体转向型。这种教育数字化转型实践形式强调数字技术的作用,且强化社会发展和教育自身演进的规律,呈现出一种技术与教育同步转向、相适平稳状态。JR小学的智慧学习和JY中学的智慧课堂就属于整体转向型,表现为学校完善新一代数字技术的基础条件,并以数据为驱动要素,规范数据管理,促进数据产生、采集、处理和应用。同时,全面实施发展学生核心素养的新型学习模式,并重构支撑该新模式有效运行的教育体系。第二,教育指向型。这种实践形式注重教育自身演进和发展的需要,但对数字技术的应用相对不足。JY中学的“网上走班”属于此构型,表现为学校将机房、标准化考场等六间教室作为学习环境,研发“网上走班”学习平台,该平台仅支持网上选课、进阶训练等服务,技术属性相对低;但是,“网上走班”实现了数字化课程资源共建共享以及学生自己定目标、挑内容、评效果的个性化学习,满足了学校解决新高考背景下师资紧缺、教室不足难题的需要。第三,技术指向型。这种实践形式被局限于技术框架内,成为一种教育的想象。JR小学的移动学习模式属于此构型,表现为学校建立智慧教室,为每位师生配备平板电脑;但是教师仅尝试做微课,且只在一个班级试点。第四,随动转向型。按照这种实践形式,数字技术之于教育的作用不突出,教育自身演进和发展要求亦不明确,呈现出一种“穿金鞋、拄拐杖”的小幅带动、舒适安全状态。比如JY中学的智慧校园属于此构型,因为学校仅进行了小规模的基础设施建设,且实施的新型学习模式相对保守,支撑体系较为薄弱。此外,纵向考察两个案例发现,学校教育数字化转型实践呈现出从随动转向型趋向技术指向型或教育指向型,再演化为整体转向型的特征。
基于“技术指向—教育指向”二元维度,本文对JR小学与JY中学的五次教育数字化转型实践关键活动的特征进行比较分析,见表4。
表4 “技术指向—教育指向”二元维度下
不同教育数字化转型实践特征比较
五、结论与讨论
(一)研究结论
本文基于组织变革视角,通过对两所典型学校案例五次转型实践的对比考察和编码分析,厘清了学校为何进行教育数字化转型、学校教育数字化转型的形式以及学校如何进行教育数字化转型等问题。主要结论如下:
第一,情境动力、触发动力和使能动力是三大动力因素,不同要素之间联结演化形成学校教育数字化转型动力机制。具体可描述为:学校内外部情境中的转型压力、传统教学低效、学习改善诉求等要素导致传统教学方式的不适应、无效率等矛盾凸显,影响了相关主体的认知和行为。利益不满群体认识到传统教育模式是造成其诉求得不到满足的症结,进而要求变革传统教与学模式,积极拥抱新模式,影响对传统教育模式的价值承诺,从而导致教育数字化转型的引入。在转型实践中,一系列与变革具体执行相关的因素推动新模式的实施,直至成功实现教育数字化转型。
第二,“技术指向—教育指向”的结构性摩擦促使构型之间动态转化,在学校组织层次表现为不同的教育数字化转型构型组合模式。从组织发展的动态视角来看,实践初期,技术应用、教与学模式改动均是谨慎小幅的,呈现为随动转向型。在实践发展中,一方面,强化发挥数字技术作用;另一方面,注重满足教育内在需求。此时,组织基于技术指向和教育指向的双重特征实施差异化构型。实践成熟期,技术应用更为深入,教育指向愈加清晰,此时,进入平衡的整体转向型。实践初期和成熟期的构型组合模式有相似之处,但又有本质区别,初期是探索式的技术应用和教育需求的重合,而成熟期实现了更精准的技术指向和教育指向的匹配。
第三,教育数字化转型实践与学校组织变革有着共同的关键共演路径,是一个双重优化问题(如图3所示):学校组织如何最大限度地满足驱动因素和教育数字化转型构型之间的匹配,以及教育指向和技术指向之间的匹配。在四重动力机制作用下,学校根据“技术指向—教育指向”策略的不同选择了不同转型实践形式。换言之,理想的学校教育数字化转型实践是嵌入组织变革情境中的,需从学校实际情况出发,分析外部环境,评估内部需求和能力,从而确保组织内外各要素之间协调一致形成教育数字化转型构型,并且在变革进程中予以反复回顾和重新设计。
图3 学校教育数字化转型机理模型
(二)启示与展望
本文主要有以下三点启示:
第一,学校开展教育数字化转型实践时,应从动因及其关系入手,强化动因本身或动因间影响强度。学校所处客观情境是既定的,其对触发动力、使能动力产生影响,可通过强化专家咨询、优化教学质量评估,诊断组织内外部导向和要求,重构情境动力,促使相关主体形成深刻认知,采取更积极行动。同时,利益不满、价值承诺是扣动转型的“扳机”,可通过系统调研摸清学校组织、师生和家长的需求,将其解构形成变革目标体系,强化触发动力。此外,领导者支持重视以及共识凝聚、过程控制、制度更新等是转型的“强心剂”,因此,学校领导者应积极拥抱变革,加强变革管理,培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沃土。
第二,学校在制定教育数字化转型方案时,应注重技术指向、教育指向之间的匹配性,形成符合自身实际的转型制度安排。四种教育数字化转型构型从合一到分歧再到重合的过程是技术应用升级和教与学模式创新、维护的过程,其本质是学校组织在技术属性、教育指向层面的动态博弈。为促进构型正向转化,学校应准确把握技术属性、教育属性这两个核心特征,对强技术指向—弱教育指向实践形式按照教育演进规律和学校实际需求策略加强教育内容,对弱技术指向—强教育指向实践形式实施加强技术引进和应用策略,进而制定技术功能和教育需求精准对接的实施方案。
第三,学校在推进教育数字化转型进程中,管理者应树立全局观,确保学校拥有内外部要素的整合和协调机制。未来学校的探索是根据不同历史时期、文化背景、教育对象产生的现实需求,而进行不断调试[19]。同时,教育数字化转型构型的动态稳定性意味着学校应具有必要的创新能力以迅速适应环境变化。但管理者要认识到创新本身不是目的,过度构型和过快创新必将适得其反,应基于学校组织所处的环境选择适当程度的构型,既注重不同构型要素之间的匹配和互补作用,又相互协调各项活动而不能有所偏废,最终形成益于学校整体性变迁的制度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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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Dynamic Mechanism and Configuration of Digital Transformation of
School Education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Organizational Reform
—Based on An Exploratory Dual Case Study
HOU Chunxiao, TIAN Aili
(Faculty of Education, East China Normal University, Shanghai 200062)
[Abstract] Digital transformation of education is a systematic process of progressive change in schools and their sub-organizations. In order to systematically clarify the driving factors and practical forms of digital transformation of school education, this paper explores the motive and configuration of the digital transformation of school education based on typical case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organizational change theory, and figure out the mechanism model of the digital transformation of school education. The results indicate that the situational dynamics composed of internal and external environments, stakeholder, the triggering dynamics composed of value commitment and interest dissatisfaction, and the enabling dynamics composed of leader dynamics and organizational dynamics are the three major driving factors. Different factors interact and cooperate to form the dynamic mechanism of digital transformation of school education. According to the two dimensions of technology orientation and education orientation, the practice of digital transformation of school education presents four types of configurations: follow-up-oriented configuration, technology-oriented configuration, education-oriented configuration, and overall-oriented configuration. In addition, the practice of digital transformation of education and school organizations change share a common key co-evolutionary path, showing remarkable characteristics of dual optimization.
[Keywords] Digital Transformation of School Education; Dynamic Mechanism; Configuration; Dual Case Study; Organizational Chan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