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姹姹
摘 要 以教学《论语》为参照,我们可发现孔门师徒论《诗经》的重点所在:不学诗,无以言;不学诗,无以立;不学诗,无以自信;不学诗,无以从教。
关键词 《论语》 《诗经》 孔门师徒 教学价值
.
孔门师徒对《诗经》情有独钟,他们彼此不厌其烦地推荐、践行着《诗经》中的理念,以至于影响至今。我们在教学中明确了这一点,有助于《论语》的整本书阅读,更有助于了解《诗经》的教学价值。
一、不学诗,无以言
“陈亢问于伯鱼曰: ‘子亦有异闻乎?对曰: ‘未也。尝独立,鲤趋而过庭。曰: 学诗乎?对曰: 未也。不学诗,无以言。鲤退而学诗。”
《论语·季氏》中的这段语录,阐释的重点问题有二:一是为什么要学《诗经》;二是对待《诗经》应持什么样的态度。
作为教诲,孔子“不学诗,无以言”之语与课程标准里的“语言积累与运用”颇有异曲同工之妙。“言”是一个指事字,甲骨文字形下是一个“舌”字,下面的那一横表示言从舌出。现在的“言”似乎可以看成一个象形字,其字形像“张口伸舌讲话”的样子。因此,“不学诗,无以言”中的“言”至少有“日常语言交际”和“观点表达”的双层意思。
“赋诗断章,余取所求焉”——这一出自《左传》之语就是例证。作为士大夫的必读书,《诗经》中的语句往往成了他们表达观点时必用语料。“假乐君子,显显令德,宜民宜人。受禄于天,保右命之,自天申之”就曾被晋侯用以向齐国、郑国示好。
在当今的交往中,《诗经》之语仍随处可见。出自《诗经·周南·桃夭》的“宜室宜家”之句,常见于对联的横批,也偶见于房屋装修的壁画之上。“山川异域,风月同天”“岂曰无衣,与子同裳”这些《诗经》中的名句,都曾在疫情中为我们带来了满满的温暖,都曾在困难中为我们带来了希望的曙光。“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使于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这或许是孔子自己对“不学诗,无以言”所作的最佳注解。
“鲤退而学诗”中蕴含着对待《诗经》应有的态度。“退”与“学”是两个并列的动作,“退”意味着对“不学诗,无以言”观点的接受与认可,“學”意味着把老师的教诲付诸行动。这可以说只是浅层的理解。在深层次上,“学以致用”才是对待《诗经》最为核心的态度。为“言”而学“诗”,学“诗”以为“言”,这才是正确的态度选择。
《世说新语》曾载“郑玄家婢”的故事:郑玄的一位婢女曾引用“胡为乎泥中”之语,向因错被罚而置于泥中的婢女询问事件的缘由,而受罚的婢女则同样引用《诗经》中的“薄言往愬,逢彼之怒”之语作答。婢女尚且如此,更何况那些饱读《诗经》《尚书》的士大夫们。
我们据此可知,“学诗”是积累的过程,“以言”是运用的过程。
二、不学诗,无以立
《诗经》的影响是全方位的。因此,我们不妨说“不学诗,无以立”。这虽不是孔门师生所言,但其彰显的却是孔门师徒论《诗经》的价值观。现今的“立”字早已从其“站立”之义衍生出了“存在、生存”和“立身、立足”的意思。前者如《资治通鉴》曾有“孤与老贼势不两立”之语,后者如《史记·魏公子列传》中的“故久立公子车骑市中”之说。因此,“不学诗,无以立”中的“立”是“立足于社会”的意思。
为了强调《诗经》对世人生活全方位的影响,孔子曾这样说:“小子何莫学夫《诗》?《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其中,“兴”多被理解为在诗歌意象激发的联想下,悟出生活哲理的过程。诗歌多是感性与理性的统一体。因而,由诗歌的意象联想到生活中的哲理,这才是对诗歌文本的完美解读。《论语》如下语录,正好诠释了“兴”的作用:“子贡曰:《诗》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斯之谓与?”学问需在“切磋”中得到精进,品格需要在“琢磨”中生成。“切磋”与“琢磨”存在于现实生活之中,在联想的作用下,这原本普通的生活现象也被用以揭示人生成长的规律。
“兴、观、群、怨”之“观”曾被郑玄注释为“观风俗之盛衰”,意即通过诗歌可以看到世俗风气之变化。如果再往深处想,世俗风气之变又多是因众人审美情趣的变化使然。因此,从一个人所爱的诗歌出发,也能发现其审美趣味的变化。“群”多是指依赖诗歌的相互交流以实现“和而不同”的目的;“怨”往往是指诗歌的讽刺作用,即所谓的“怨刺上政”。据此可知,“兴”强调的是《诗经》对个人的影响,“观”“群”“怨”彰显的是《诗经》对家庭、社会的干涉。一个人要立足于社会,必须学《诗经》;一个国家要立足于世界,这个国家的人民也要学《诗经》。“迩之事父”是《诗经》在家庭生活中的作用;“远之事君”是《诗经》在国家层面上的影响。因而,不论是立足于家庭也好,涉足于社会也罢,都要向《诗经》学习为人处世之道。
三、不学诗,无以自信
不学《诗经》就缺乏自信。这一结论符合文化传承的历史。据《孔子家语》记载:“孔子之施教也,先之以诗书,而道之以孝悌,说之以仁义,观之以礼乐,然后成之以文德。”孔子之所以把《诗经》作为教学的首选,显然是着眼于自信基础上的。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这一《关雎》的评价语可知,儒家的“中庸”思想源自孔子对《诗经》的阅读感悟。
《论语·尧曰》就有如下的语录:“君子惠而不费,劳而不怨,欲而不贪,泰而不骄,威而不猛。”这段语录虽没有引用《诗经》中的原句,却把《诗经》中的“中庸”思想表现得淋漓尽致:给下属以好处,但自己却无所耗费;给他人分配工作任务,他人却没有抱怨……这所有的一切,不都是对“中庸”理念的具体化吗?
四、不学诗,无以从教
不学《诗经》,就无法从教——这是我们读《论语》的感悟,也是看《诗经》的感触。孔子培养出众多的杰出弟子,除了把《诗经》里的诗句直接引用于教学之外,还与其从《诗经》里汲取有益的教学思想密切相关。
引用《诗经》之语进行教学,实现了化枯燥的说教于形象化感悟之教学的目的。
子曰:“赐也,始可与言《诗》已矣,告诸往而知来者。”这段语录本是孔子用以赞扬弟子的话。因为端木赐(子贡)从玉器的制作工序——“切磋”与“琢磨”中感悟到了学问需要磨砺研修的过程,故而孔子才说其具备可以学习《诗经》的基础。这是孔子用诗句引导学生感悟“从一层意思领悟到另外一层意思”,即“举一反三”的道理。
子夏问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何谓也?”子曰:“绘事后素。”曰:“礼后乎?”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与言《诗》已矣。”在这一问一答之中,孔子既向学生讲解了《诗经》里的语句,又完成了对《诗经》之妙的说明。子夏原本不理解《卫风·硕人》中的三句诗,故而孔子用绘画技艺向其说明。继而子夏又从绘画要先画白色的底色然后添加色彩中悟出了“礼”与“仁义”的关系。这是子夏以学生的身份引用诗句向老师诠释内心抽象的感悟。
教学是一种传承,传承又需要理解。《诗经》是孔门的经学入门教材,孔子讲授《诗经》的过程体现了他对如何保存与传承经典文献的思考。保存与传承的前提是对其价值的汲取与利用,这就衍生出了孔门师徒论《诗经》的另一结论:汲取《诗经》中的教学理念,强化教学的效果。
[作者通联:湖南师大附中双语实验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