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编辑部
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中提到:“人是最名副其实的社会动物。”人的社会属性决定了个体始终生活在群体之中。人的劳动、生活、交往,甚至独处,都始终在社会的环境中进行。每个人的性格和命运,会受到群体的影响。在长期的群体生活中,每个人的身上也存在着社会交往的痕迹。这种普遍的人性先于所有其他身份而存在。从这个意义上来讲,一个“普通人”,并不是一个平庸的人,而是一个直接面对社会生活,能够与社会中的其他人产生联系,拥有普遍人性的人。因此,我们每个人都是普通人,“普通”是每个人的精神的底色。
普通人直面社会生活,因此他们的形象难以被某些形容词所定义。契诃夫谈及创作时提到:“在生活里……一切都掺混着:深刻的和浅薄的,伟大的和渺小的,悲惨的和滑稽的。”生活这种复杂的特征,在普通人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在更多的时候,他们与生活、与集体融为一体,难以从群体中脱颖而出。人们也习惯关注聚光灯下的人物,将目光投诸于具备种种光环的个体身上。路遥在《平凡的世界》中写道:“人们宁愿去关心一个蹩脚电影演员的吃喝拉撒和鸡毛蒜皮,而不愿了解一个普通人波涛汹涌的内心世界。”在文艺作品之中,长时间以来,对“奇人”的塑造也占据了大部分内容。而自现代以来,许多优秀的作家、艺术家,着力塑造典型环境之中的普通人,丰富了人物形象画廊。鲁迅谈及《阿Q 正传》的创作时提到,他的目的是“要画出这样沉默的国民的魂灵来”。这一思想贯穿了鲁迅的小说创作,除了阿Q,祥林嫂、闰土等这些普通人的形象,至今仍为人们津津乐道。老舍在《骆驼祥子》的开篇,以像“一盘机器上的某种钉子”来精准确定祥子在当时社会中的地位,进而以祥子的命运来表现当时社会中无产者的命运。在生活中,他们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而在文艺作品中,他们便成为了“独特的这一个”。在这些特殊的普通人身上,我们可以更加清楚地理解他们从属的时代、环境。这些普通人个体的命运,在与时代和社会的碰撞之中,展现出普遍人性的光辉。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许多普通人立志做自己生活的主人公,为掌握自己的命运而求索奋斗;而现实主义题材文艺作品创作的兴盛和理论的传播,也让作家在文艺作品之中,把普通人放在主人公的位置上,展开了平凡生活中波澜壮阔的史诗。我们通过文艺作品看到许许多多的普通人寻找自身的价值,在时代的变革中保持自己的人生观。这些普通人中有《马兰花开》中的马兰,勇于突破种种困境,投身于社会主义建设;这些普通人中有《平凡的世界》中的孙少平,在艰苦的生活中立下“也许一辈子就是个普通人,但要做一个不平庸的人”的誓言;这些普通人中有《渴望》中的宋大成,作为“老好人”始终践行集体主义精神,成为默默推动现代化转型的重要力量;这些普通人中有《人世间》中的周秉昆,“打心眼里想做好青年”,熟悉社会的人情和规则,力所能及地帮助身边的人;这些普通人中有《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中的张大民,在贫困的物质生活中用轻松和调侃缓解生活压力,寻找朝向生存的幸福……
我刊2024 年第2 期推出《我们如何幸福——当代文艺作品中的普通人传》封面专题,为当代优秀文艺作品中有代表性的普通人作传,他们是《马兰花开》中的马兰、《平凡的世界》中的孙少平、《渴望》中的宋大成、《人世间》中的周秉昆、《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中的张大民。在文艺作品中,这些普通人的形象与故事情节相互交织,融入作品的叙事之中。为他们撰写传记,能让我们对他们的人物性格和命运有更加清晰的认识。这五位传主,或许很难被定义为传统意义上的“杰出人士”,然而他们的生平故事能够给普通人的生活展开更多的可能。在看到他们的时候,我们也能更好地倾听我们灵魂深处传来的作为普通人的自己的声音。
1942 年5 月,毛泽东同志在延安文艺工作座谈会上发表重要讲话,明确提出文艺要为“最广大的人民大众”服务。2014 年10 月15 日,习近平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发表重要讲话,强调“社会主义文艺,从本质上讲,就是人民的文艺”,要“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导向”。新时代的文艺实践,必须坚持文艺的人民性。在文艺作品中表现普通人的形象和普通人的生活,是体现人民性的重要方式。中国编剧高满堂这样阐述自己的创作原则:“我写的都是那些历史不能忘记的平凡人。”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波兰作家奥尔加·托卡尔丘克认为,故事的主人公应该成为“无处不在的普通人”。在文艺创作中关注普通人和普通人的生活,是当今世界的普遍共识。传记具有时代性,及时反映时代潮流、时代精神,传记不仅以生活中的精英人群为写作对象,更要从微观的视角深入挖掘普通人的生活,建构属于中华民族全体人民的历史记忆。为文艺作品中塑造的普通人形象作传,是拓展和创新传记概念的一种努力。本专题是我刊继“经典文艺作品中的共产党员传”之后,又一次为文艺形象作传的尝试。作为一种跨学科性和时代性的研究方法,传记要始终发挥自身的书写人类文明史的使命,也要积极地参与人们理解文艺作品、理解人生、理解世界的过程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