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悦莹
电视剧《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剧照
刘恒在《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中展现了张大民的平凡人生,折射出世俗生活的丰富与复杂。普通人如何面对生活?这一问题可以在张大民身上找到答案。他对幸福的追求、对生活的热爱令人动容,表现出普通人面对人生积极乐观的精神品格。不仅如此,小说在2000 年改编成电视剧后,张大民的普通人形象更加深入人心,赢得了广大读者、观众的共鸣。那么,张大民是如何在柴米油盐的日常生活中感知幸福、追求幸福的呢?让我们一起认识张大民,走进张大民的喜乐哀愁。
张大民是保温瓶厂的普通工人,其貌不扬,个子不高,小时愚钝,说话和学习都远落于同龄人之后。张大民的贫嘴来得突然,在父亲被锅炉房的开水烫死后,原本木讷的他性情大变。张大民的家境也不富裕,兄弟姐妹五个,除了大民,还有二民、三民、四民和五民,他们都挤在一间半房子里。从最外头的院子,到最内层的里屋都很拥挤。房屋院子是一个支着油毡棚,被各种杂物填满了的大坑。厨房灯泡常年黏糊糊的,厨房两头宽窄错落不一,面积很小。客厅、主卧室和最里面的屋子几乎由床组成,16.5 平方米左右的空间摆了一张双人床、两张单人床和一张双层床,客厅和主卧室里尚有几个像桌子、脸盆架、折叠凳这样容易安置的家具,里屋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扇从房顶上照出白光的窗户。
李云芳刚嫁到张大民家时,最先面临的也就是住的问题,张大民的生存智慧就建立在逼仄的生存环境中。为了实现他和李云芳结婚住在里屋的目的,张大民绞尽脑汁,甚至规划了一张图纸,在有限的住宿条件下考虑到家人各自的需求,最终把床、箱子、冰箱、桌子、衣柜等重新调整位置顺序,为此还不得不让母亲睡在一张席梦思的箱子上。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张大民将设计时忽略的电视机用四条螺栓和四根铁丝摆在了切菜板上。但大民夫妇没在里屋享受太长时间新婚的快乐,三民也要结婚,这就意味着居住空间更加紧张。三民先买了一张双人床,两张双人床摆在一起有诸多不便,并不是长久之计。面对放不下两张双人床的狭小的居住空间,张大民急中生智,不得已拆了院墙,把石榴树种在里面,盖了一间4 平方米的小屋。这间小屋是大民夫妇家庭生活的庇护所。空间虽小,但点滴细节也透露出他们对生活的热爱。张大民改造了床屉,李云芳也并未嫌弃,坦然处之。他们改造了床上用品,放了一盆绿萝,在石榴树上糊上了白纸,让其与墙壁保持相近的颜色,一个仅能容纳一个床架子的小房子,在他们的合理布置下,也有了一些温暖的气息,后来儿子小树也在这里出生。
电视剧《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剧照
随着物质条件的改善,张大民的幸福感也逐渐递增。张大民的幸福生活并不是为了自己享受,而主要是为了家庭生活的改善。他平时几乎不花钱,他比李云芳擅长攒钱,除了抽烟的固定支出以外,连冰棍也不买,他的积蓄都是抠门攒出来的,主要集中在赡养老人、支持五民读书以及李云芳的日常支出。家庭经济入不敷出,张大民主动调到对身体有害的喷漆车间,如果不是李云芳总是闻到越来越浓的油漆味儿,张大民还不愿意提起这件事。
“他对钱的珍惜是从骨子里来的,又渗到血管里去了。”[1]刘恒:《刘恒自选集》,现代出版社2005 年版,第226 页。物质的匮乏促使张大民十分爱财,甚至有些抠门。但家里财务状况紧张,稍微出现一些额外的消费,就不得不算计每一份支出。李云芳怀孕后无法母乳喂养,吃了一些补品补汤后,张大民的钱包越来越瘪,在张树的满月宴上先后找三民、二民借钱未果,他甚至出现了捡钱包的幻觉。张大民怕花钱。他唯一一次请三民吃饭,二人在小饭铺吃了炒腰花儿、溜肥肠儿、拍黄瓜、煮花生等家常菜,还喝了四两白酒,张大民心疼得胃疼。李云芳不下奶,他心疼买王八膏的钱,怒气冲冲砍菜墩子发泄。张大民、李云芳、张小树和老母亲去爬香山,他再次发挥了抠门的个性,单独背着母亲走林间小道。当母亲得老年痴呆乱开冰箱时,张大民第一反应是浪费电,为了省电用行李绳子把冰箱绑起来。但是爱财、惜财并不等于贪财。当二民的山西老公李木勺向张大民报喜老婆怀了孩子,准备给张大民五六个戒指时,他只拿一个,还是为了送给老婆李云芳。
张大民家的衣食住行长期处于紧巴巴的状态,物质生活的贫困压倒了一切。虽然物质匮乏,但张大民很少犯愁,也很少抱怨,而是积极解决问题。他会钻,也会劝人,其中包含着对人生的忍受。张大民家物质的匮乏、生活的贫困与张大民精神的坚韧、乐观形成鲜明的对比。
三民与毛小莎结婚时与大民夫妇的双人床紧靠在一起,只用了三合板隔断。三民也不得不面临与兄长类似的居住难题,忍不住为结婚住房发愁,一想到单位排队分房的事情又难受掉泪。他感伤于自身的处境,向张大民诉说了“干得好但是没有关系好”的工作委屈。张大民也只是戏谑三民,调侃他没有当干爸爸的领导,并没有跟着一同发愁、埋怨。他向三民传授了“钻”的生活态度,他劝导三民:“咱们这种人不能靠别的,……只能靠东钻钻西钻钻,上钻钻下钻钻。”[1]刘恒:《刘恒自选集》,现代出版社2005 年版,第207 页。
对于乐观的张大民来说,问题的出现往往是事情的转机,也是要发挥“钻”的精神的时候,也意味着新一轮幸福生活的开始。下岗后的张大民经历了事业的低谷,一度出现心态的低沉,卖暖壶的销售之路并不顺利,他没感动发善心的老太太,也没说服比老婆年轻漂亮的少妇,听过了太多类似“不要、滚、去去去”的拒绝,两个月只卖了14 个暖壶。这一连串的挫折促使张大民身心交瘁,愈发矮小。这幸福日子有些酸楚。但张大民却从未向生活屈服过,车到山前必有路。他终于遇到一个买了600 个暖壶的厂长。这位胖厂长其貌不扬,为了职工的用水安全购买暖壶。张大民激动到说话颤抖,盛赞厂长是一个拯救中国工人阶级的伟大的人。这种“钻”的精神还体现在张大民的坚忍。他不像三民爱哭,很少情绪失控。为数不多的失声痛哭主要因为妹妹四民的去世,四民是最让张大民心疼的兄弟姐妹之一,看到来参加四民追悼会的人群中没有她的男朋友,想到她的一生孤独而短暂,张大民痛哭不已。
如果说张大民代表的是忍与受,指涉一种向下钻的生活态度,五民则代表了对家庭生活的反抗与逃离,指涉一种向上走的人生路向。五民和张大民形成对比。作为家中最小的弟弟,五民在考学、毕业、就业等人生选择上都试图离开家,在这个家庭中五民是清醒而无奈的。在三民的婚礼上他泪流满面,全数说出自己在这个“蚂蚁窝”般的家的压抑、对宽敞地方的渴望,他说自己“受够了”“憋死”“爬出来”“再也不回去了”“我自由了”,五民的这番话笑中含泪,说尽了张大民家生存的艰难。五民如愿去了离家很远的西北农大,在信中说自己补选学生会副主席、竞选正主席,最终他也摆脱了家庭条件的限制,在仕途上越走越远。张大民的母亲觉得光荣,引以为傲,和邻居显摆。或许在张大民眼里,五民少了一些对家人的体谅与包容,张大民却不关心“主席”上大学时如何在书籍的海洋遨游,而是关心他是否需要寄钱。
电视剧《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剧照
“贫嘴”来源于张大民当锅炉工的父亲被烫死的童年创伤,此后发展为他最突出的性格特质。用贫嘴这种方式,张大民给周围人带来欢乐,同时也纾解了自身的精神压力。不仅如此,贫嘴的应对方式与“钻”在实践方面的特质相匹配,给周围的人带来了许多影响,在不同的情况下展现出不同的特点。
张大民的嘴有多会说?李木勺说张大民是张好嘴。靠着贫嘴,张大民办成了很多事。当青梅竹马的李云芳与毛巾厂的技术员分手,绝食数日,心情郁郁寡欢时,贫嘴张大民逗乐了她,并得以与她结为连理。他幽默机智。李木勺和二民发生矛盾时,他自诩为工人阶级,李木勺是贫下中农,声称把李木勺的木头勺子撅两截儿。他的贫嘴征服了山西人,让李木勺流下悔恨的泪水,最后劝说并陪同他去做检查。二民怀孕后,张大民用“仁慈和智力”收获了李木勺赠送的金戒指。他的损人功夫也实在了得,挖苦人时,刻薄辛辣。母亲被他气得骂人;二民常被他的话气哭,他说二民的嘴大,嘴巴大的能把脑门咬掉,说她头发黄、少,“也没人拿它当使了八年的笤帚疙瘩……”[1]刘恒:《刘恒自选集》,现代出版社2005 年版,第230 页,第197 页。
这张好嘴有时候故意气人,是一种实现目的的言语策略。拆墙盖房子时,张大民和邻居家的儿子亮子产生口角,他用亮子母亲的腰围,故意惹得这位高大的翻砂工情绪激动,成功激怒了他。亮子从一开始的暴怒、浑身哆嗦、要哭了出来、爆粗口,到最后动手用砖头拍了张大民的头,自知理亏的他最终让张大民拆了院墙,盖了一间小房子,张大民也完成了他想把父亲栽种的石榴树盖在房子里的愿望。
张大民的贫嘴有何威力,还取决于他的说话对象。对于李云芳来说,张大民的贫嘴是生活幸福的调味剂,“耍贫嘴都耍到她的心坎儿和胳肢窝里去,多难的事听着也不难了”[2]刘恒:《刘恒自选集》,现代出版社2005 年版,第230 页,第197 页。。这张嘴有时候也闯祸。当拆迁公司来强制拆迁时,三间房变成两间,张大民的“贫嘴”再次发作。他搬出了妹妹、父亲和儿子打感情牌,哭诉妹妹在病床前已经挑好了沙发、壁挂、窗帘布,爬到石榴树上,恳求给自己的天才儿子拾掇一间书房。但这次贫嘴闯下大祸,被路过的领导干部当作阻碍拆迁的害群之马。张大民被行政拘留了。噩耗接二连三,原本被车间领导允诺的副段长之位也黄了,并且张大民下岗了。
高兴、痛苦、紧张、难过时,张大民都会耍贫嘴,贫嘴渐渐成了张大民遇事的自然反应,他说话的语调让人印象深刻,虽然有时显得傻里傻气,甚至会引发误会。母亲给五民上街买茄子迷路了,这本是件严肃紧张的事件,张大民的贫嘴缓冲了这份紧张。他先狠狠羞辱了五民一番,拿他开涮,说他是“大瘪茄子”“大学生”“知识分子”“机关工作人员”“仕途的跋涉者”。但情绪激动时太过紧张也会有些结巴,一会又发出“茄茄茄”“科科科”的声音。和民警说话时又是另外一副玩世不恭,说着一些宏大、抽象的语词,显得傻里傻气,如“人民的警察爱人民”“我们的妈也是你们的妈”,民警差点以为张大民是个坏人。
当李云芳的初恋男友,原来毛巾厂的技术员光鲜亮丽地回国,张大民却下岗,被迫推销暖壶时,张大民心里憋着一口气,自尊心受挫。此时张大民的贫嘴是消解自我不幸的方式之一,类似精神胜利法。面对二人境遇的天壤之别,“张大民落汤鸡一样站在树底下,看着鸿宾楼的灯光和大玻璃后面的红男绿女,陷入了一生中最大的精神危机”[1]刘恒:《刘恒自选集》,现代出版社2005 年版,第266 页。。他以一连串近乎发癫的贫言贫语拒绝了技术员的金钱馈赠,并奚落了他一番,迅速消解了内心的不平衡。
生活接二连三的挑战扑面而来,张大民并非始终充满乐观、保持信心与持久的坚持,他也有悲观的时候。“贫嘴”也会受阻,比如张大民夫妇和三民夫妇住在一起时,张大民心里很苦,试图说服三民夫妇管好自己的房事。面对这样难以启齿的问题,张大民心里堵得慌,抠门的他斥资请三民在小饭铺吃饭,但问题没有解决。当妹妹四民去世时,终于迎来了拆迁公司的造访。四民是张大民最心疼、最喜欢的妹妹,她是妇产科的助产士,生性恬淡,不施粉黛,有洁癖,工作热忱卖力,年年是先进工作者。四民为人厚道,在五民读书时拿出最多的费用。张大民在核定户口时慷慨陈词,想到了妹妹的英年早逝,这里贫嘴成了他消解苦难的工具。
夸张的辛辣语言背后是张大民务实的生活态度,更多的是对现实个中滋味的感怀。与张大民接触的亲友个个不如张大民的嘴巴厉害。在张大民面前,这一众亲友都是甘拜下风的。二民在肉联厂上班,当二民谈恋爱时,张大民又发挥了一把贫嘴的威力,个个字眼戳中二民的心窝,把二民与李木勺的结合形容为一桩买卖,认为李木勺这个“从山西冒出来的爱吃醋的人”,嘴里有醋味、蒜味儿,叠加肉联厂、临时工、农村户口等为一体,因此二民嫁给李木勺是贱卖,应该等等嫁给一个更有钱、有城市户口的人。这些话不中听,体现了小市民的精打细算,二民自然也气到抬高嗓门,要气死张大民。但仔细想想,二民结婚之前,小树已经出生,生活日常开支多了不少,张大民已经体会到养家糊口的艰难。
在刻画李木勺的形象上,作者刘恒颇下了一番笔墨,从土里土气到质朴个性的揭示循序渐进、不断深化。初见李木勺时,他一身灰西服,戴着大戒指、大链子,还有两颗大金牙,整个人金光闪闪,但一说话结巴脸红,口音重。对于张大民对二民脑门子上的青包的“问责”,李木勺连称“该批该批”“该刨该刨”,态度端正,积极爱妻。这或许也是嘴笨的李木勺和贫嘴张大民意气相投的重要原因。
知足、乐观、积极,是张大民幸福生活的奥秘。张大民家的生活发生接二连三的变故,但他始终没有向生活屈服,而是竭尽所能维系家庭开支,并从生活的变故中寻求消解、克服苦难的方式。身为家中长子的张大民操心的事情并不少,要解决的事情一桩又一桩。母亲老年痴呆、二民不孕不育、三民老婆出轨、四民白血病去世、五民见不到人,再加上自己下岗。这些事情都少不了张大民的身影。在母亲老年痴呆住院时,身为老大的张大民在医院陪护天数最长。他操心兄弟姐妹的事情,起初担心二民被欺负,见了李木勺以后彻底对二民放下心来。三民自从知道自己老婆出轨后,酗酒颓废,张大民劝他离婚,常劝他早点放下。随着二民的远嫁、三民媳妇的出轨、四民的去世、五民的工作远离家乡,这个家庭的成员越来越少,那个如汉堡般的鸽子笼式的住房也终于变成了两居室。
张大民对幸福的追求主要停留在生存层面,张大民的生存世界主要是关乎柴米油盐、衣食住行的世俗生活。他不关注仕途,与仕途格格不入。最靠近仕途的一次是车间领导准备提他当喷漆车间的副段长,但他转念一想立马消化了这件好事,和不定的天命、无常的世事相比,“再大的官也是屁,是大屁!”[1]刘恒:《刘恒自选集》,现代出版社2005 年版,第259 页。在他看来,家中最有出息的弟弟五民就是一个一敲锣就抢着往上爬杆的猴儿中的一个,仕途就是那根杆儿。张大民嘴贫,他还提醒五民爬杆时多带俩保险钩儿。
张大民思考哲理的时候不多,他的贫嘴也紧紧围绕世俗生活中生存要素的满足,体现了强烈的平民视角。这种平民视角是向生存层面的纵深,逼视、挖掘、理解并体谅人的生存空间、生理需求。很多时候通过物化的表达技巧来呈现,他形容三民的老婆和五民都是一类人,前者是美丽漂亮的浪鸟,五民则是一只看不出来处的呆鸟。张大民和小亮打架时,像驴和象的对决。赚钱时他自称拼命赚钱的老虎。张大民幸福生活的提升,伴随着生存条件的改善。当十几平米的如汉堡包破破烂烂的狭窄的房间能放下一张双人床时,当张大民盖上了一间可以容纳一家三口的小房子时,当张大民调到喷漆车间,多领了34 块钱时,那些拥挤住宿的尴尬、拆院墙与邻居的口角、与三民和二民借钱时的无果都似乎烟消云散,未在张大民的内心留下沉重的阴影,张大民扎扎实实地迈向他的略带油漆味的幸福生活。这些生活事件细微、琐碎,是关于幸福的具象化。
在通往幸福生活的路途中,张大民也常常使用一些小聪明,夹杂着市民化的莽撞和狡黠。在拆院墙盖小房子时,邻居亮子有意见。张大民用言语激怒亮子,亮子一生气拿板砖拍到他的脑袋上,张大民一边不让别人报案,一边安排盖房子的砖头、水泥和瓦刀。虽只是皮外伤,但张大民让医生给他脑袋狠狠地包起来,还对外宣称缝了18 针,他的这一举动是给亮子家做样子的。不出所料,盖房子事件暂时解决了。
当生存问题都无法妥善解决时,一种崇高的精神生活是遥不可及的,而生存本身就是一件复杂、深厚的哲学问题。三民、小树都在不同时刻向张大民提出“人活着有什么意思呢?”的生存之问。尤其是小树。小树多次发问,迫切想得到这个问题的明确答案,他问得了白血病,与他要好的姑妈四民,他怀疑“好人就不死吗”?四民给出的答案是肯定的、振奋的。但随着四民的去世,“好人就不死”多了一抹悲凉的乌托邦色彩。推销暖壶成功后,抠门的张大民终于愿意带着李云芳、天才儿子小树,背着痴呆的老母亲去爬山。小树在爬山时再次问母亲李云芳活着的意义,她所给出的是一个混沌的答案,人活着就是“有时候有意思,有时候没意思”。但问到张大民时,他把好好活着的信条传达给儿子,给出了一个更确定、彻底的答案,无论人生是否有意思,“就活着”,别找死。“活”本身就是问题的答案。
但是如果进一步考虑,张大民为生存付出的努力在多大程度上促使他走向幸福生活?很讽刺的是,他的生存条件的最终改善,是因为拆迁。他发扬全部的生存智慧,挪动了狭小空间的顺序位置,也仅仅是隔着石榴树勉强盖了那间听起来颇与事实不符的“张大民的宫殿”,当张大民的生存智慧一旦超越家庭生活的边界,在社会上“钻”往往是无效的,更多的是妥协和撞运气。在民警、客户、领导眼里,张大民最擅长的“贫嘴”甚至无法召唤出一个像样的、有效的对话主体,被抓、下岗等事件的发生体现了像张大民这样的小人物的卑弱。支撑他幸福生活的主要动力是积极乐观、苦中作乐的心态,他的努力某种程度上也是自救,他的贫嘴实则是一种黑色幽默,夹杂了对人生无力感的嘲弄。
由此,张大民的形象跃然纸上,张大民的幸福之道有迹可循。贫嘴是张大民的性格底色,也是他遇到棘手难题的保护色;是张大民一家日常生活的快乐调味剂,也是像张大民这样的普通人面对挫折与失败时的无奈、诚恳与温情。张大民贫嘴对应的还是他乐观积极的人生态度及善于钻研的实事精神。面对生活贫困,张大民不萎靡退缩,对生活的坚忍与对幸福的追求远在一般人之上,正是这种精神品格撑着他渡过住房、家庭、工作等接二连三的生存难关,体会生活的乐趣与活着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