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明心学对领导行为的积极作用及异化性警示

2024-05-09 21:08
商丘师范学院学报 2024年2期
关键词:阳明心王阳明良知

周 海 涛

(中共河南省委党校 科技文化教研部,河南 郑州 450018)

在中国学术发展史上,儒学自先秦诞生之日起,在理论发展上主要历经三个重要阶段:先秦时期形成经典,以孔、孟、荀为代表的儒学先驱初步奠基了其理论框架;两汉时期解释经典,以董仲舒、马融、郑玄为代表的儒者,形成了今文经学和古文经学两种诠释方法;宋明时期在解释经典中形成新的经典,以“北宋五子”为先驱,最终形成了程朱理学和陆王心学两大派别。至此,儒家完成了本体论、心性论、方法论、认识论和天人合一论的逻辑建构。

单以宋明理学而论,从其产生的客观因素而言,一方面源于学术本身的发展逻辑:汉代寻章摘句、皓首穷经式的解经方式已难以适应当时政治、经济、社会思潮发展的需要;另一方面,佛学历经魏晋南北朝、隋唐而渐成大势,对以儒学为主导的官方意识形态形成了巨大挑战,宋代宽松的政治环境重新激发了宋儒的天下情怀,他们直承孔、孟,以“希圣希贤”为目的,志以重构儒学为己任。但在如何“成圣”这一方法论上,其内部又发生了分歧:以程颐、朱熹为代表的理学家认为,理在人外,人要想获取“天理”的自足性,必须通过读书问学的工夫求之,即“道问学”,最终实现“天人合一”;而以陆九渊、王阳明为代表的心学家认为,理在心中,“吾即理”,人只需要充分释放推广自己的“良知良能”,即“尊德性”,便能成圣。心学发轫于陆九渊,而集大成于王阳明。作为对程朱理学的一次重大调整,阳明心学最大的意义在于,诠释了人生的意义不再归结于外在,而在本我,突破了长期以来儒家士大夫对个人价值和人格形态的认知标准。当然,这种转变并非一次性完成,而且终明之世也很难真正完全实现。但阳明心学的出现,毕竟向士人昭示了一种崭新的人格追求,为士人摆脱现实苦恼提供了一种新的超越途径,也对当前领导干部行为具有巨大的启发意义。

一、本体论:领导干部要坚定理想信念

就人生的终极价值而言,“成圣成贤”始终是儒家最核心的追求,在这一点上,阳明心学和程朱理学并无二致。但在“何为圣人”的认知上,阳明心学和程朱理学产生了分歧。就理论渊源而言,这种分歧由来已久,在孔、孟那里已初见端倪。在孔子看来,圣人“仁且智”,又“多能”,带有某些神迹,即使是尧舜也很难做到。而在孟子看来,尽管圣人依然是人们效法和膜拜的对象,但并非遥不可及,“人皆可以为尧舜”,圣人甚至还可以有缺陷:“伯夷隘,柳下惠不恭。隘与不恭,君子不由也。”[1]240但圣人可贵之处在于能够不断反思且修正自己。相比之下,程朱更多继承的是孔子的圣人观,如朱熹讲:“以某观之,做个圣贤,千难万难。”[2]2784而陆王更多继承的是孟子的圣人观。尤其是王阳明,在经历早年欲“格竹子”失败之后,他对程朱的作圣工夫产生了质疑:“后世不知作圣之本是纯乎天理,却专去知识才能上求圣人。”[3]35在他看来,圣愚之差别不在于才智之高下,而在于道德之纯粹。以知识求本体,甚至会本末倒置,他以“金子”成色为比喻予以说明:“圣人之所以为圣,只是其心纯乎天理,而无人欲之杂。犹精金之所以为精,但以其成色足而无铜铅之杂也。人到纯乎天理方是圣,金到足色方是精。然圣人之才力,亦是大小不同,犹金之分两有轻重。尧、舜犹万镒,文王、孔子犹九千镒,禹、汤、武王犹七八千镒,伯夷、伊尹犹四五千镒。”[3]34仁心善性是禀赋于天的先天存在,只要能不断推广这种善根,人就能返璞归真、道德自足。

阳明心学最大的功劳在于,把“仁”等伦理属性从道德论范畴提升到本体论、宇宙论层面,“仁”不但是人的属性,还是天的属性。以宇宙论来说明本体论,赋予人以先天的内在潜力和道德先验,大大提升了人的主体性。王阳明指出:“‘天命之谓性’,命即是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即是教。……道即是良知。”[3]130把人性之美德归结于“纯乎天理”,把人追求善行概括为“致良知”,从唯物史观看,这种观点当然带有主观唯心主义的色彩。但不可否认的是,阳明心学以宇宙论解释道德论、而重心又落实于道德论的观点,在封建社会以道德自负的士大夫群体中,无疑更加坚定了他们立志成圣的自我期许。

阳明心学把儒家伦理上升为“纯乎天理”的本体论,其终极目的在于引导儒家士人追求成圣成贤的人生境界,进而更好地建构儒家“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理想社会秩序。中国共产党人是优秀中华传统文化的继承者,但这种继承并非照搬照抄,而是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和儒家士大夫群体不同的是,中国共产党是彻底的唯物主义者,不会把自己的价值理想拔高到天道伦常层面,而是始终以人民为中心,坚持真理。作为马克思主义政党,中国共产党人也有自己坚定不移的真理追求——马克思主义和共产主义理想,只是这种真理追求,其根本目的则在于,为人类谋解放。和阳明心学“纯乎天理”的唯心论不同,马克思主义和共产主义理想是具有科学性的人间真理。马克思从唯物史观出发,运用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首次把人类社会形态划分为五个历史阶段,其中,共产主义作为人类历史发展序列中最高形态,也不是一种凝固不变的状态,而是有一个发展过程。马克思提出的共产主义理想自从诞生以来,在全世界范围内产生了广泛而深远的影响。在马克思主义的指引下,20世纪20年代,俄国“十月革命”成功,宣告了这种理想成为现实,大大鼓舞了殖民地半殖民地人民的解放斗争,随后,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人民建立了新中国,开辟了社会主义道路,结束了中国人民的百年耻辱。但在20世纪八九十年代,苏联解体、东欧剧变,社会主义力量遭遇重创。面对共产主义运动的短暂挫折,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马克思主义科学真理一度被质疑、贬斥,甚至被丑化、歪曲。1989年,美国的布热津斯基在《大失败——二十世纪共产主义的兴亡》中,从总体上攻击和诋毁共产主义,全面诽谤了马克思主义和百余年的共产主义运动,提出“共产主义失败论”;日裔美籍学者福山提出“历史终结论”;还有一些西方学者把马克思看作宗教预言家,把共产主义看作是“一个没有上帝的上帝之城”。除了这种赤裸裸的诋毁和污蔑外,西方学者从来没有放弃在理论上对马克思主义科学真理进行消解和攻击,比如哈耶克和弗里德曼等学者提出的新自由主义理论。哈耶克公然污蔑社会主义必然走向独裁专制与腐败,在《通往奴役之路》中引美国记者W.H.张伯伦的话说:“社会主义者肯定会证实,至少在其开始时,不是通往自由的道路,而是通往独裁和反独裁、通往最惨烈的内战的道路。”[4]54而弗里德曼在《自由选择:个人声明》中对资本主义制度进行了无所不用其极的粉饰:“没有什么能阻碍我们建立一个依靠自愿协作来组织经济活动和其他活动的社会,一个保护并扩展人类自由的社会,一个政府安分守己的社会,一个政府做我们的仆人而不是主人的社会。”[5]36作为经济理论、社会思潮和政策主张的混合体,新自由主义带有理论欺骗性和社会危害性,实质上是一种反对马克思主义、反对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的资本主义意识形态。

理论上清醒,政治上才能坚定。领导干部和普通群众相比,更应该有丰厚的理论素养和坚定的理想信念,不能“乱花渐欲迷人眼”,更不能人云亦云,随波逐流。就当前世界社会主义力量和我国社会主义发展阶段而言,“西强东弱”的国际格局依然没有发生根本性改变,我国依然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国情依然没有变,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依然存在。于是,一些领导干部难免用急功近利的眼光看待马克思主义和共产主义理想,他们常常会这样发问:共产主义社会是什么样子,能否实现?于是陷入了历史虚无主义,精神空虚,只追求现实利益。这些人之所以共产主义理想信念淡化,最主要的原因在于从理论上对共产主义的科学性、真理性缺乏认同。因此,对阳明心学进行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对引导领导干部坚定马克思主义信仰、增强对共产主义理想的思想认同,具有重要的理论和实践价值。

二、方法论:领导干部要不断锤炼党性

把“仁”等伦理属性从道德论范畴升华为本体论范畴,这是整个宋明理学的创见。但是,如何实现天理和人性的统一,程朱理学和阳明心学出现了分歧。概括而言,程朱理学认为,理在心外,要想实现对宇宙万理豁然贯通的认识和理解,必须不断探究事理、物理,进行种种知识性的考察。而阳明心学则认为,理在心内,工夫之根本只需在心上用功,不需外索,即所谓“致良知”,便能昭阳明觉、发扬善端。这种区别集中在二者对“格物致知”的理解上。朱熹解释“格物致知”:“致,推极也。知,犹识也。推极吾之知识,欲其所知无不尽也。格,至也。物,犹事也。穷至事物之理,欲其极处无不到也。”[1]4朱子的“格物致知”包括三个层面,即物、穷理、致知。致知是格物的目的,而不是和格物处于同一个层面的修养方法。而王阳明的解释完全不同,他把“格”解释为“正”,把“致”解释为“至”,“格物”不是对于事物的体认,而是超越不正之恶的“正心”,去掉人心中的“私欲”,恢复固有的“良知”,“致良知”就是推广扩充内心的良知。良知之学或者说“致良知”,在阳明心学中具有统摄地位。圣凡皆有“良知”,即便是盗贼也不例外:“良知在人,随你如何不能泯灭,虽盗贼亦自知不当为盗,唤他做贼,他还忸怩。”[3]115既然都有“良知”,那为什么还有圣凡之分呢?常人之所以为常人,正是因为虽有良知,但只为物欲牵蔽而不能“致”,这里的关键就在于“致”,即拓展、发明。可见,良知既是本体,又是发动;既能认识,又能实践,真正具备了无所不能的特点。

从唯物史观的角度而言,“致良知”一说仍属于唯心主义范畴,存在明显缺陷,比如忽视了客观世界的物质性和实践性,过分凸显意识的能动作用,把知行关系简单化处理等。但是,就其强调扬善去恶、修己正人之要义来看,对今天的领导干部依然具有重要的启发。2015年,在全国党校工作会议上,习近平总书记首次提出要修好共产党人的“心学”。习近平总书记虽然借用“心学”这一表述,但其本质已经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心学”,而是党性修养。

党性是一个政党固有的本质特性。马克思、恩格斯最早使用“党性”这一术语,是站在阶级性的意义上来谈的。1863年,马克思在给恩格斯的信中说:“在巴黎,在社会党内,党性和团结精神仍然占着统治地位。”[6]305中国共产党在继承马克思关于党性论述的基础上,不断赋予党性内涵中国化、时代化。刘少奇的《论共产党员的修养》首次清晰描述了党性的涵义,尔后陈云提出“集体主义和个人主义就是表现党性和非党性”的观点,从组织层面意义上明确了中国共产党的党性。1941年,毛泽东在《改造我们的学习》中又把党性提高到马克思主义思想方法的高度。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作风问题本质上是党性问题,将党性直指党员干部个体层面的作风。至此,我们党形成了从理论上的党性到组织上的党性、再到作风上的党性的路径构建。

中国共产党始终坚持马克思主义为指导,把党性修养作为自己的“心学”,剔除了其中唯心主义的落后成分,从而实现了对传统“心学”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在新时代,中国共产党人要修炼好自己的“心学”,就必须始终坚定理想信念,听党话、跟党走,站稳人民立场,树立正确的是非观、义利观、权力观、事业观,这是共产党人必须坚持的党性原则。

三、实践论:领导干部要知行合一

“知行合一”是王阳明关于知行关系的集中表述。在此之前,知行关系一直是中国哲学史上一个聚讼不已、见仁见智的话题。《左传》和《尚书》中都强调行比知难,但此时对知行关系的认知只是停留在认识论层面。到了孔子那里,知行关系具有了合认识论和道德论统一的特点:“君子耻其言而过其行。”[1]156君子和小人的一个重要区别便是能否做到言行合一,言行合一既是知行问题,也是道德问题。从孔子一生的践履来看,他强调知行合一,但更强调“行”。

到了宋明时期,知行关系为理学家普遍关注。朱熹认为“知先行后”,而王阳明尖锐地批评了这种看法,强调“知行合一”:“圣学只一个工夫,知行不可分作两事。”[3]17需要说明的是,王阳明所说的“知”并不是认识论层面上“知”的概念,而是指仁义礼智信等儒家道德规范和伦理纲常,即“良知”。至于“行”,也不是“行动”“实践”,或者主观见之于客观的活动,而是“致良知”,即实现上述道德伦理的格物工夫和道德践履。在他看来,由“知”到“行”的过程,是一个在实践中锻炼积累、由单薄到深厚的循序渐进过程,它有赖于在知行合一的长期实践中才能实现。

比较朱熹和阳明的知行观可知,朱熹认为知后必定能行,因此他强调知识和读书的重要性,希望人在学知识的过程中,训练、培养和确立自身的理性精神,进而成为圣贤。但这也导致了天下的读书人均以读书为敲门砖,拿做学问去猎取功名利禄,追求荣华富贵。而王阳明认为真知就是行,强调知最后要落实到实践中去,知的目的不是猎取功名,而是要让自身成为真正的仁者。按照唯物史观,阳明心学倡导的“知行合一”,是将心的知觉与行为实践在本质上视为一致,把本属于认识论层面的知识、理性、格物穷理混同于人的道德行为,用良知代替知识,并把它视为精神本体,统摄人的一切所思、所想、所行、所言,夸大了意识的能动作用,陷入了唯心论的错误。但是,就其重新阐释了知行关系、强调传统儒家重视力行的特点而言,对今天的领导干部又具有重要的启发意义。

马克思认为,实践是认识的基础,是检验认识真理性的标准。中国共产党始终坚持用马克思主义指导中国革命、建设、改革实践,在这个过程中,始终面临如何处理好认识与实践的关系问题。我们党早期曾经历过两次重大挫折——大革命失败和第五次反“围剿”失败,究其根源,在于不深入了解中国情况,固守马克思主义和俄国革命的“本本”,形成了主观主义、教条主义、经验主义。深刻总结历史经验教训的中国共产党人,认识到马克思主义不是教条而是行动指南、而是开辟了通向真理的道路,最终实事求是地走出自己的路,不断推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20世纪30年代,毛泽东同志撰写的重要著作《实践论》,其副标题即为“论认识和实践的关系——知和行的关系”。从中可以看出,中国共产党人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实践特色与中国传统“知行合一”思想有机统一、高度结合了起来。由“行”产生“知”,从“知”回到“行”,为夺取新民主主义革命胜利指明了正确方向,实现了从新民主主义到社会主义的转变。

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从理论和实践两个维度重新赋予了知行关系以新的内涵。习近平指出,年轻干部要胜任领导工作,需要掌握的本领是很多的,最根本的本领是理论素养。另一方面,习近平更加重视行的力量,坚持行胜于言。他在多个场合、用多种方式表达了行的重要性:“实干兴邦、空谈误国”“社会主义是干出来的”等。习近平关于知行关系、知行合一的论述是马克思主义与中国传统文化相结合的具体体现,是新时代领导干部把握知行关系的根本遵循。从历史上看,自古以来清谈误国,实干兴邦。魏晋时期,名士迭出,清谈为尚,至今仍是中国思想史上的一段佳话,然而作为执政主体的士大夫群体空谈心性,既无担当精神,又无实干之举,内忧外患,百姓水深火热。从国外来看,那些所谓以票选自诩的大众民主,多数已被民粹主义所绑架,执政党为了执政而执政,反对党为了反对而反对,执政党既难以进行有效决策,更难以专注进行有效建设,以致政治越来越分裂。中国共产党作为使命型政党,和西方的“选票型”政党最大的区别在于,中国共产党靠扎扎实实干事去实现自己的使命,不断为国家富强、民族复兴、人民富裕作出贡献。当前,从国际形势来看,世界并不太平,霸权主义、单边主义、恐怖势力依然存在;从国内发展来看,我国经济下行压力加大,一些体制性结构性的矛盾依然十分突出,民生领域还有不少短板,意识形态、生态治理、国家安全等领域依然面临不少挑战。党的二十大报告已经擘画了全面建设社会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宏伟蓝图,而实现这些目标,就要求我们的领导干部团结带领人民群众干字当头,不打折扣。

四、阳明心学对领导行为的异化性警示

阳明心学在其诞生以来的四百多年中,其思想所焕发的光芒已经超越了时间和空间,深刻影响着中国乃至世界。但是,我们也要看到,因为时代的局限性,阳明心学不可避免地存在一些偏颇。对此,我们要有清醒的认识,规避阳明心学对当前领导行为的异化性影响。概括来说,阳明心学的偏颇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一是内圣和外王的关系。整体看来,儒学本质上是成圣之学,阳明心学作为其中的一个分支,也不例外。阳明11岁的时候问老师:“何为第一等事?”老师答道:“惟读书登第耳。”阳明疑惑地说:“登第恐未为第一等事,或读书学圣贤耳。”成圣成贤既是王阳明人生“第一等事”,更是他一生追求的目标和境界。那么,何谓圣贤?王阳明说:“心之良知是谓圣。圣人之学,惟是致此良知而已。”[3]340王阳明47岁征三浰那年,在他写给薛侃的一封信中更是细化了这一观点:“即日已抵龙南,明日入巢,四路兵皆如期并进,贼有必破之势。某向在横水,尝寄书仕德云:‘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区区剪除鼠窃,何足为异?若诸贤扫荡心腹之寇,以收廓清平定之功,此诚大丈夫不世之伟绩。”[3]205在他看来,歼灭叛贼、收廓清平定之功算不了什么大功业,而破心中贼、扫荡心腹之寇才是真真切切的“不世之伟绩”,才是真正的圣贤本领。在王阳明之前,内圣和外王都可视作成圣的两个途径,甚至在很多时候,外王比内圣更具经世之功,因此孔子才会评价管仲“如其仁”。但在王阳明看来,能做到内圣,去除私欲而纯乎天理,自然就能开出外王,良知比军功事功都更加重要。和古代士大夫相比,我们党的领导干部也有一以贯之的道德要求,比如大公无私、清正廉洁等,但随着时代的变化,今天领导干部的道德决不能仅仅限于“私德”,而应该追求更高层面的“大德”“公德”。我们党已经走过了百年历程,中国共产党致力于中华民族的千秋伟业,百年恰是风华正茂。面临新征程,我们共产党人更要把个人“私德”升华为对党忠诚的大德、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公德,既要有“内圣”之心,更要有“外王”之功。

二是知识和道德的关系。在如何成圣上,王阳明直承孟子一路,提出“致良知”,并把“良知”视为人最高的精神主体。因此,王阳明特别推崇孟子讲的“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孟子此说,在弘扬人的道德主体性上,具有很高的理论价值。但是从现实情况来看,此说不但不够全面,而且很难落地。人不但有仁性,还有智性,圣人不但要尊德,还要重礼,二者在一定情况下还能互相提升。不学习就不能明白外物诸理,怎么可能单“求其放心”就能达到?因此,在知识和道德的关系上,阳明心学未能处理好“见闻之知”和“良知”的关系,否定了见闻之知的重要性,把见闻之知完全归结为“良知”的副产品。从历史上看,阳明心学之所以作如此论述,根源于他认为道德对知识具有优先性,不同意程朱以读书学习作为成德之依据。但事实证明,这种否定知识对道德作用的做法,是不符合实际的,对此,我们共产党人一定要保持清醒的认知。毛泽东曾说:“饭可以一日不吃,觉可以一日不睡,书不可以一日不读。”习近平多次强调,中国共产党人依靠学习走到今天,也必然要依靠学习走向未来。党的二十大更是提出“组织实施党的创新理论学习教育计划,建设马克思主义学习型政党”的目标,可以说,领导干部只有不断加强理论学习,才能进一步扩宽视野、锤炼本领,才能更好地把握世界大势,从而赢得优势、赢得主动、赢得未来。

三是知与行的关系。王阳明的“知行合一”,并非认识论上的知行观,而是建立在主观唯心主义上的道德论。在他看来,精神活动和实践行为本来就是一体的:“就如称某人知孝、某人知弟,必是其人已曾行孝行弟,方可称他知孝知弟,不成只是晓得说些孝弟的话,便可称为知孝弟。”[3]5从引导人克制恶念、为善去恶、弘扬人性真善美的角度来看,王阳明此说具有巨大的积极意义。但是,我们也要看到,这种建立在“心即理”基础上的知行观,同样具有一定的局限性。一是以知代行,模糊了知与行的界限。一方面,实践既是认识的来源,也是认识的动力,对认识具有决定作用,人的认识不能独立于实践而单独存在。另一方面,尽管认识不能独立于实践而单独存在,但是正确的认识、科学的理论能够指导实践,同时还能作为一种精神力量,推动人们在实践中不断创新,“理论一经掌握群众,也会变成物质力量。理论只要说服人,就能掌握群众;而理论只要彻底,就能说服人”[7]9。二是割裂了知行是一个动态发展的过程。王阳明认为,知就是行,行就是知,二者不分先后,互为条件,互相交融。但他对知只作了真伪的区分,并未从事物的运动发展趋势来考察知行的辩证关系,最终滑向了形而上学。而事实上,认识具有反复性、无限性、上升性,人们不能静止地看问题,而要在实践的发展中不断获取正确的理论。没有理论的实践是盲目的,没有实践的理论是空洞的。这种关于知行统一的动态辩证法,在毛泽东《实践论》中被诠释得淋漓尽致。在马克思主义的指导下,我们党既高度重视实践的决定性力量,始终坚持实践第一的观点,但同时我们又高度重视理论的作用,推动理论和实践实现良性互动,不断把我们的事业推向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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