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骨铭心的压岁钱

□戚思翠

“我去年压岁钱一万多呢”“我的压岁钱数都数不过来，都存银行了”“我的压岁钱堆起来像一座小山呐”……我刚要在电脑上捣鼓文章，听到楼下一群孩子在比压岁钱，心头不由一震，想起了那年的压岁钱。

那一年，父亲被打成“反动派”关进牛棚未归。春节那日，外面鞭炮齐鸣，人声鼎沸，热闹非凡，而我家却死气沉沉，一片凄凉。没有新衣缩在被窝里的我，硬被几个小伙伴拽出去拜年，不谙世事的我虽然心里揣着痛，但很快便融入过年的欢乐氛围里。在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中，我们一群“小猴子”顶着飞舞的雪花，挨家挨户地拜年。

村子里住着两户红军，在河南东头的高墩上。过年时，他们家的桌子上放有最丰盛的“彩头”，除一般的爆米花、瓜子之外，还有香甜酥脆的红糖油果子、硬邦邦的红双喜糖果、粉嘟嘟的柿饼……然而此时的我却挪不动脚步，心里忐忑不安。“小翠，快上来呀！”忽然，无比熟悉、清脆悦耳的声音飘至耳际，让我躲闪不及。只见一柳眉大眼、肤白脸圆、脑后拖着乌黑粗辫的少妇，正满面笑容地向我走来……她就是我当时的班主任戚招娣老师。老师一边慈爱地轻拍我肩上的雪花，一边风趣地说：“小翠，你学习成绩总是第一，拜年也不能落后啊，难道不喜欢到老师家来拜年吗？”回到屋里，老师抓了一大把“彩头”塞进我的口袋。不知怎的，我只是低着头，连一句感激的话也说不出来，心里像揣了只兔子似的。

在回家的路上，我最好的玩伴小敏一把拉住我说：“翠，你快看看你的口袋，我看见老师给你压岁钱啦，真的！”什么？我浑身一震，慌忙将手伸进口袋一阵乱掏，一张褐色的旧票子赫然展现于眼前：哇，五角钱！小伙伴们惊羡地围拢上来，一个说想看看，一个说要摸摸……这也难怪，那年头给压岁钱是要看年成好坏的，即便有也是一毛，两毛的都很少见。

这时，村里的“小霸王”突然跑到了小敏跟前，一把夺走了五毛钱，高高举起……他睨着小眼洋洋得意地冲我说：“有本事来拿呀！‘反动派’的丫头怎么配有这么多压岁钱呢？”话音刚落，他手一松，那张五毛钱的褐色票子便随风飘落到离岸一米多远的结冰的河面上。听了“小霸王”的话，我委屈得心如刀剐，蹲在雪地里捂着脸哭了起来。

小敏觉得钱是从她手里被抢走的，就自告奋勇帮我去冰面上取钱。就在她捡到钱往回走的时候，咔嚓一声，一脚踩空滑进了冰冷的河里，酿成了悲剧……

一晃50多年过去了，每当我想到压岁钱就会潸然泪下，心中无比想念小敏。那段特殊岁月带给我的伤痛，已经化成殷红的血液渗入脉络，镌刻在我内心最深处，直至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