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素养、金融资产组合有效性与家庭消费

2024-04-06 11:03:56杨立潘田沛
武汉金融 2024年1期
关键词:享受型消费水平消费结构

■杨立 潘田沛

一、引言

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提出要加快构建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培育一个以消费为主的“内循环”市场,能够帮助我国更加沉稳应对多变的国际经济环境[1]。国家统计局的数据显示:一方面,2013—2022 年我国居民消费率(居民消费占GDP 的比重)从35.63%增长至38.25%,与世界主要发达国家和部分人口过亿的发展中国家相比还有较大的提升空间,消费对经济发展的基础性作用仍有巨大潜力可以挖掘[2]。另一方面,2013—2022年我国居民人均服务性消费支出和衣食住行消费支出分别占人均消费支出的比重从39.68%、73.98%变化为43.16%、73.04%,服务性消费支出占比显著增加,衣食住行消费支出占比有所下降,这说明我国消费领域正在发生深刻转型[2]。此外,《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以下简称《十四五规划纲要》)提出全面促进消费,稳步提高居民消费水平,顺应居民消费升级趋势。提升居民消费水平、升级居民消费结构,能够扩大内需,有利于“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构建。基于此,如何提升居民消费水平、促进居民消费结构升级是当前消费领域应该着重关注的问题之一。

在数字经济时代,居民掌握金融知识、有效管理个人资金、处理个人金融事务的能力越来越重要。这种能力不仅针对从事金融相关行业的专业人士,也随着金融深入到居民的日常生活而适用于每个人,这种能力称为“金融素养”[3]。随着居民收入的增长,消费者广泛参与金融市场。而金融市场上产品和服务的数量和复杂程度正日益上升,只有对其具备一定的认知能力和实践经验,才能更好地参与其中。《中国居民金融素养报告2022》显示,我国居民金融素养平均得分与前期相比虽有所提高,但总体水平仍不尽如人意,并且在将金融知识储备应用于具体的金融决策方面还有很大欠缺。同年《中国家庭财富变动趋势年度报告》显示,在对财富增加的贡献因素中,房产的贡献率有所下降,金融资产的贡献率进一步上升,2022年家庭平均投资理财收益率约为1.8%,低于上年的2.8%。这些报告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目前我国居民家庭对财富增加有贡献的资产逐渐从房产转向金融资产,但是金融素养不足以支撑其科学投资和合理配置金融资产。由此,一个重要的问题便是,长期以来我国居民金融素养较低是否限制了家庭金融资产的科学投资和合理配置,以及是否限制了消费扩容和结构升级。

有关金融素养对家庭消费的影响,已有研究主要基于互联网使用和信息交互[2]、社会养老保险[4]以及金融可得性和商业保险[5]等视角展开研究,较少关注金融资产配置效率在金融素养对家庭消费的影响中发挥的作用。因此,本文基于金融资产配置效率视角对金融素养与家庭消费之间的关系进行探讨。此外,本文以中国家庭金融调查(CHFS)2015、2017、2019 年三轮微观调查数据为基础,对金融素养、金融资产组合有效性与家庭消费之间的关系进行实证检验。与已有研究相比,本文的边际贡献主要在于:第一,厘清了金融素养对我国家庭消费水平和消费结构的影响,同时基于金融资产配置效率视角探究了金融素养对家庭消费水平和消费结构影响的具体机制,并进一步验证了金融素养对城乡、不同住房数量以及不同财富水平家庭消费水平和消费结构的差异性影响。第二,补充了金融素养影响家庭消费的研究,完善了金融素养影响家庭消费的机制,丰富了有关我国家庭金融与家庭消费的文献研究。第三,本文的研究结论为家庭消费扩容、消费结构升级提供了一种可行的路径,宏观上有利于内需的扩大、“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构建。

二、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家庭消费是在一定时期内家庭总收入既定的情况下,除去储蓄的部分,用于满足家庭成员生活需求的商品和服务支出。因此,家庭收入水平的提高和居民预防性储蓄动机的减弱对家庭消费水平的提高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6,7]。首先,家庭收入主要由工资性收入、财产性收入、经营性收入以及转移性收入组成。尽管工资性收入依然占据家庭收入的主要部分,但财产性收入、经营性收入和转移性收入占总收入的比重不断增加,尤其是财产性收入已成为家庭收入增长的重要助力[8]。财产性收入对家庭消费水平有着重要影响[9],而财产性收入的增长与居民的金融素养息息相关[10]。金融素养作为一种数字时代居民有效管理个人财务、处理金融事务的重要能力[3],对家庭金融决策和消费安排的优化,乃至于对家庭成员幸福感的提升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11]。其次,预防性储蓄动机与家庭配置风险性较高的金融资产有关。当家庭持有一些风险水平较高的金融资产时,为了对冲潜在的金融风险,会倾向于提前准备一些低风险的金融资产,增加预防性储蓄动机[7]。金融素养的提升有利于改善家庭成员在投资时过度自信的认知偏差,使其更加注重规避风险,并结合自身的金融素养和家庭财富水平,合理配置适当规模的高风险金融资产[12],从而降低家庭的预防性储蓄动机。通过以上理论分析,本文认为金融素养的提升能够促进家庭消费水平提高,并且主要通过以下两个渠道来实现。

一方面,金融素养的提升通过实际收入机制的作用促进家庭消费水平提高[13]。首先,家庭成员金融素养的提升有助于抑制家庭的非理性金融行为,比如帮助家庭规避金融欺诈、过度借贷和非理性投资等行为[2],从而降低财富缩水的风险。这样一来,家庭更有可能保持财富稳定,满足各种消费需求。其次,根据有限理性理论[14],家庭成员在金融决策的过程中受到认知能力、信息获取和处理能力等因素的制约,往往倾向于采取可得性启发式、锚定和调整启发式决策方法,从而产生认知偏差,而金融素养的提升有利于纠正这种偏差。当家庭成员金融素养较低时,他们对金融市场和金融工具不够了解,对金融信息的感知也较为迟钝。随着金融素养的提升,家庭成员对金融信息的获取与处理水平也会有大幅提高,这有利于他们寻找投资机遇[10],参与金融市场[15]。同时,金融素养的提升也有利于家庭形成科学的理财观念,对各种金融工具的风险和收益特征的了解更为深入,规避不必要的金融风险,对冲无法避免的金融风险,提升家庭金融资产组合的多样性[16],优化金融资产配置[17],最终促使家庭取得较高的预期收益[18],并增加财产性收入。最后,家庭成员金融素养提升后对家庭财产性收入的影响是贯穿整个家庭生命周期的。根据凯恩斯的绝对收入消费函数[19],在家庭其中一个生命周期阶段,暂时性财产性收入的一部分会被转化为消费。根据弗里德曼的持久收入消费函数[20],在整个家庭生命周期中,持久性财产性收入的一部分将持续转化为消费。然而,尽管家庭成员金融素养的提升有助于增加家庭财产性收入,但也可能会增加对一些流动性较差但预期收益较高的金融资产的持有,例如私募股权、对冲基金等,这可能加剧流动性约束[21],从而对当前消费产生挤出效应。这种现象被称为金融资产对消费的替代机制[13]。但是,基期的替代机制也可能带来现期的财富效应[13],从家庭整个生命周期来看,持久性财产性收入依然呈现增长态势。金融素养的提升使得家庭成员对利率、通货膨胀等金融知识的掌握程度更深,对现值和终值的计算能力更强[22],从而使得家庭成员能更好地平滑生命周期各阶段的消费[23],在持久性财产性收入增长的前提下,促进家庭生命周期各阶段消费水平的提高。

另一方面,家庭成员金融素养的提升有利于家庭金融资产的有效配置[24],进而促进家庭消费水平的提高。根据马可维茨的现代投资组合理论[25],家庭成员在进行投资决策时,需要权衡收益和风险,根据自身的风险承受能力、投资目标和市场环境等因素来构建有效的投资组合,以实现在一定风险下的收益最大化。因此,家庭成员具备较高的金融素养,会促使他们在既定预期收益时倾向于选择风险水平最小的投资组合,从而大大降低预防性储蓄动机[7],在财产性收入既定的情况下促进家庭消费增长。

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提出如下研究假设:

H1:金融素养提升能够促进家庭消费水平提高。

家庭消费结构是在一定时期内,家庭对不同类型商品和服务的消费支出之间的比例关系,受家庭成员的偏好、收入水平等多种因素的影响[26]。根据消费目的的不同,可以将家庭消费划分为生存型消费和发展享受型消费。其中,生存型消费包括家庭日常必需的衣、食、住、行方面的支出;发展享受型消费则指非日常生活必需的消费支出,例如文教娱乐、医疗保健、交通通信、家庭设备及服务、其他商品及服务等方面的支出[13]。通过考察这两种不同类型消费的份额,能够有效地了解家庭的消费结构。

随着国民收入水平的提高,家庭消费结构通常也会发生变化,具体表现为生存型消费在家庭总消费中所占比例减少,而发展享受型消费所占比例增加[2]。这一变化也被称为消费结构的升级。金融素养的提升能够促进家庭消费结构的升级,主要通过以下两个渠道来实现。

第一,金融素养影响家庭的财产性收入[10]和金融资产配置[15]。生存型消费是家庭在基本的衣食住行方面必须支出的消费,更多取决于家庭人口结构[27]、财富水平[28]等因素,而收入的增长、金融资产配置的变化几乎不会引起生存型消费的波动[13]。因此,家庭成员的金融素养并不会对生存型消费产生明显影响。根据恩格尔定律,当家庭收入较低时,收入主要用于购买生活必需品。随着家庭收入增长,家庭可以满足更多的生存以外的需求,以提高生活质量和福利水平[29],因此会加大对娱乐、健康以及教育等方面的消费投入,进而导致家庭发展享受型消费支出的增加。

第二,金融素养与家庭的财富水平[30]、消费理念[2]以及金融知识水平息息相关。首先,家庭成员受教育程度越高,其金融素养的提升越有利于家庭财富的积累和住房资产的增值[30]。因为随着个体受教育程度的提高,他们对事物的认知更加准确,终身学习的意识也更强,这表现为更倾向于自主获取并掌握新的金融知识和技能。而掌握的金融知识和技能越多,越有利于家庭资产组合的优化和财富的渐次积累[31]。家庭通过住房财富的积累可以将更多的资金用于娱乐和健康等发展享受型消费,改善消费结构、促进消费升级[1]。其次,发展享受型消费属于较高层次的消费,主要用于满足自我实现和得到尊重的需求,具有个性化、定制化、专属化和排他性的特点。随着金融服务对消费领域的渗透越来越深入,金融产品与高层次的消费产品不再泾渭分明。此时,金融素养较高的家庭更擅长利用前沿的消费理念和丰富的金融知识,结合自身财富水平、自我实现和得到尊重的需求,以及商品和服务带给自身的效用,做出最优的消费决策[2]。换言之,金融素养较高的家庭更倾向于发展享受型消费。相比之下,金融素养较低的家庭由于消费理念不够前沿,金融知识水平不足,对发展享受型消费的需求相对不足。

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提出如下研究假设:

H2:金融素养提升能够促进家庭消费结构升级。

金融素养具体表现为对金融风险的态度、参与金融活动的行为、拥有金融领域的知识以及掌握金融操作的技能[32]。通过这四个维度,金融素养影响家庭在金融市场上进行资源的跨期配置。这里的资源主要指家庭所拥有的财富或者资产,而通过金融市场进行配置的资产主要是金融资产,也即金融素养影响家庭金融资产配置[15]。配置不同的金融资产组合所产生的预期收益和承担的风险是不同的,有效的金融资产组合便是在承担单位风险时所获得的超额收益率最高的组合[33]。

研究表明,金融素养较高的家庭通常能够在保证金融资产组合具有一定超额收益率的前提下,承担较低的风险水平[24]。因此,金融素养高的家庭往往能够实现最有效的金融资产配置。以往的一些经验证据表明,金融素养越高的家庭,其金融行为往往越良好、金融知识越丰富、金融技能越高[32]。这些因素有助于家庭在既定的风险态度和金融资产规模下最大化预期收益,即实现金融资产组合的有效配置。因此,可以说金融素养越高,家庭所配置的金融资产组合越有效。而有效的资产配置直接关系到家庭的财产性收入和金融资产的增值[9,34]。一方面,有效的金融资产配置使得家庭在承担单位风险时能够获得更高的超额收益,这进一步促进了家庭财富的增值,而家庭财富的增值通过财富效应[13]提升了家庭的消费水平。另一方面,财产性收入的增加和家庭财富的积累提高了家庭的生活品质和福利水平,这使得家庭成员的需求层次逐渐上升[35],形成了对高层次商品和服务的需求,从而改善了家庭的消费结构,促进了家庭消费结构的升级。

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提出如下研究假设:

H3:金融素养提升通过金融资产组合有效性的增强促进家庭消费水平提高、消费结构升级。

三、研究设计

(一)数据来源

本文实证分析的主要数据来源于中国家庭金融调查(CHFS)2015、2017、2019 年的微观调查[4,36,37]。为使研究结论具有可信度,参考相关研究[22],本文对原始数据做如下预处理:(1)为避免人口的就业和退休导致的异质性消费问题,仅保留户主年龄大于等于18 岁且小于等于65 岁的样本。(2)剔除各变量存在异常、极端数据点的样本,以确保样本的完整性和连续性。(3)人均消费、净资产、总收入、金融资产、住房资产、人均GDP等经济指标,以2015年为基期,利用消费价格指数剔除通货膨胀干扰并对数化处理后,进行1%~99%水平上的Winsorize 缩尾处理,以缓解因样本异常值所造成的偏误。最终,本文获得了2015、2017、2019 年三期非平衡面板数据,总计69843 户家庭样本。实证分析均采用Stata16.0 软件完成。

(二)变量定义

1.被解释变量

本文被解释变量为家庭消费水平和消费结构。借鉴现有研究[22,38],采用家庭人均消费和消费率来衡量家庭消费水平。家庭消费率定义为家庭总消费与总收入的比值。根据CHFS 问卷的定义,家庭总消费包括食品、衣着、居住、家庭设备服务、交通通信、教育文娱、医疗保健和其他消费。本文将食品、衣着、居住消费归为生存型消费,家庭设备服务、交通通信、教育文娱、医疗保健和其他消费归为发展享受型消费,并采用生存型消费、发展享受型消费各自占总消费的比重来衡量消费结构[13]。

2.解释变量

本文解释变量为金融素养,采用因子分析法[39]测度金融素养。具体来说,在CHFS 问卷中选取具有代表性的4 个问题,根据受访者回答计算综合得分来测度金融素养。这4 个问题分别是“假设银行的年利率是5%,通货膨胀率每年是8%,把100元钱存银行一年之后能够买到的东西将?”“如果您有一笔资金用于投资,您最愿意选择哪种投资项目?”“您认为导致家庭资产配置不合理的最主要的原因是?”“您家是否持有现金、银行存款以外的金融资产?”。这4个问题基本反映了家庭实现金融决策的合理化并最终通过实际行为实现金融福利的一系列知识、态度、技能和行为的综合[32],符合金融素养的定义。

3.机制变量

本文机制变量为金融资产组合有效性。将家庭所有类型的金融资产按照风险性的差异划分为存款类、债券类和股票类。其中,存款类包括现金、定期和活期存款、股票账户和互联网理财账户的现金余额;债券类包括债券、借出款、互联网和金融理财产品、货币市场和债券型基金;股票类包括股票、金融衍生品、非人民币资产、黄金、其他基金。使用夏普比率来衡量家庭金融资产组合有效性[40]。夏普比率越大,家庭金融资产组合有效性越高。

4.控制变量

参考现有研究[1,2,22],本文从宏观经济发展水平、地区、家庭以及户主层面四个方面选择了控制变量。具体包括:(1)家庭层面包括净资产、总收入、金融资产、住房资产、家庭规模、户口类型、老年抚养比、少儿抚养比以及家庭拥有住房和工商业经营情况。(2)户主层面包括户主年龄、性别、婚姻状况、文化程度、身体状况、就业情况、风险态度。(3)家庭所在地区使用省份虚拟变量表示,控制省份固定效应。(4)经济发展水平使用各省人均GDP 的对数衡量。各变量定义如表1所示。

表1 控制变量定义

(三)实证模型

为了验证H1和H2,建立如下固定效应模型:

在模型(1)到(4)中,ln(Consumption_meani,t)代表家庭 i 在第 t 期人均消费的对数,Consumption_ratioi,t代表家庭i 在第t 期的消费率,SC_ratioi,t代表家庭i 在第t 期生存型消费占总消费的比重,DEC_ratioi,t代表家庭i在第t期发展享受型消费占总消费的比重,Financial_Literacyi,t代表家庭i 在第t 期的金融素养,Xi,t是其他控制变量,provincei是省份固定效应,εi,t是随机误差项。

为验证H3,建立模型(5)到(7)。为验证金融素养对金融资产组合有效性的影响,建立模型(5),然后在模型(1)和(4)中加入衡量金融资产组合有效性的指标——夏普比率。如果模型(5)金融素养的系数β9、模型(6)和(7)夏普比率的系数β12和β15均显著为正,则可验证金融素养提升通过金融资产组合有效性的提高来促进家庭消费水平的提高和消费结构的升级。

模型(5)到(7)中,Sharp_ratioi,t代表家庭i在第t期金融资产组合的夏普比率,其他变量含义与模型(1)和(4)相同。

(四)描述性统计分析

本文所使用变量的基本描述性统计结果如表2所示。本文也进行了Pearson相关系数检验,解释变量和控制变量间相关系数绝对值均小于0.5,排除了多重共线性的干扰。

表2 变量描述性统计

四、实证结果分析

(一)基准回归

表3报告了金融素养对家庭消费水平和消费结构的影响。金融素养对人均消费和消费率的回归系数均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说明金融素养提升能够促进家庭人均消费增加、消费率提高,即金融素养提升能够促进家庭消费水平提高。这一结果验证了H1。金融素养对生存型消费占比的回归系数在5%的水平上显著为负,金融素养对发展享受型消费占比的回归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说明金融素养提升能够促进家庭生存型消费占比减少、发展享受型消费占比增加,即金融素养提升能够促进家庭消费结构升级。这一结果验证了H2。

表3 金融素养对家庭消费水平和消费结构的影响检验

表3 的回归结果中,金融素养变量可能存在潜在的内生性问题。一方面,金融素养影响家庭消费的同时,家庭在消费过程中可能学习到相关的金融知识和技能,金融态度和金融行为可能发生转变,这种可能存在的反向因果关系会使得金融素养对消费的影响被高估。另一方面,模型中所包含的其他控制变量可能并不是影响家庭消费的全部,可能会遗漏一些重要因素,例如政府出台的消费政策、个人偏好以及社会文化因素等。因此,金融素养可能存在的内生性问题会导致本文估计结果存在偏误。为解决潜在的内生性问题,参考宋全云等[22]的思路,本文选取与受访家庭居住在同一社区且收入水平相当的其他家庭的平均金融素养作为金融素养的工具变量。一方面,与受访家庭居住在同一社区内且收入水平相当的其他家庭的平均金融素养反映该社区家庭金融素养的平均水平,同一社区其他家庭可能通过一定的社会互动和羊群效应对受访家庭的金融素养产生影响,满足相关性。另一方面,其他家庭的金融素养与受访家庭的消费行为和决策并没有直接联系,满足外生性。

为了尽可能避免弱工具变量带来的问题,本文采用对弱工具变量更加不敏感的有限信息最大似然法(LIML)去估计模型(1)到(4)。表4汇报了使用工具变量进行的IV-LIML 估计结果,同时还汇报了Hausman 检验的结果。根据Hausman 检验的结果,可以在1%的水平上拒绝“原模型所有的变量均是外生的”假说,并且第一阶段的F统计量远大于10%误差水平下的临界值16.38,也证实了该工具变量并非弱工具变量。金融素养对人均消费和消费率的回归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金融素养对生存型消费占比的回归系数在5%的水平上显著为负,金融素养对发展享受型消费占比的回归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这与表3 回归结果基本一致,进一步表明金融素养是影响家庭消费水平和消费结构的重要因素。

表4 金融素养对家庭消费水平和消费结构影响的内生性检验:IV-LIML法

(二)稳健性检验

为确保研究结论的可靠性,本文还进行了以下稳健性检验。

1.替换被解释变量的衡量指标

由于恩格尔系数也能够有效反映家庭消费结构与消费水平,因此本文使用恩格尔系数来重新衡量被解释变量[2]。检验结果再次验证了基准回归中金融素养提升能够促进家庭生存型消费占比减少、发展享受型消费占比增加的结论。

2.替换被解释变量

由于家庭消费可以理解为家庭收入与家庭储蓄的差额[41],因此本文还将被解释变量替换成储蓄率。当家庭的总收入高于总消费时,储蓄率定义为总收入减去总消费的结果与总收入的比值,当家庭的总收入低于总消费时,储蓄率定义为总收入减去总消费的结果与总消费的比值[11]。检验结果再次验证了基准回归中金融素养提升能够促进家庭消费率提高的结论。

3.改变核心解释变量的测度方法

由于金融素养的主流测度方法不止一种,因此本文还采用了评分加总法[15,30]去测度金融素养。检验结果再次验证了金融素养对家庭消费水平和消费结构的重要作用①。

(三)机制检验

为了验证金融素养提升是否通过金融资产组合有效性的提高促进家庭消费水平提高、消费结构升级,本文进行机制检验。使用Sobel方法检验中介变量的中介效应是否显著存在及其中介效应的大小,检验结果如表5所示。(1)列金融素养的回归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说明金融素养的提升能够促进夏普比率提高。(2)和(3)列夏普比率的回归系数均在5%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说明夏普比率的提高能够促进家庭消费水平提高、消费结构升级。对比表3的(1)和(2)列,在加入夏普比率后,金融素养的回归系数均显著减小,说明以金融资产组合有效性为媒介的部分中介效应存在。综上来看,金融素养提升通过金融资产组合有效性的提高促进家庭消费水平提高、消费结构升级。这一结果验证了H3。

表5 金融资产组合夏普比率的机制检验

Sobel中介效应检验结果也表明,金融资产组合夏普比率作为中介变量的中介效应是显著存在的,其中介效应大小为5.16%和2.78%。这意味着,在金融素养提升对家庭消费水平提高和消费结构升级的促进作用中,分别有5.16%、2.78%是通过促进家庭金融资产组合有效性提高来发挥作用的。

(四)异质性分析

1.城乡异质性分析

由于我国城乡家庭的生活成本和消费品供给存在较大差异,因此对城镇和农村家庭而言,金融素养对家庭消费水平和消费结构的影响存在一定的差异。为检验这一异质性影响是否存在,本文进一步将样本分为城镇和农村两组。此外,本文还采用Chow检验法进行组间系数差异检验,分组回归结果如表6 所示。结果显示,城镇样本金融素养对人均消费的回归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金融素养对发展享受型消费占比的回归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农村样本金融素养对人均消费的回归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金融素养对发展享受型消费占比的回归系数在10%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这说明金融素养提升能够促进城镇家庭和农村家庭消费水平提高、消费结构升级,但是对城镇家庭消费水平提高和消费结构升级的促进作用更为显著。原因可能是:一方面,城镇的生活成本普遍高于农村,城镇供给的消费品种类普遍多于农村,城镇家庭获取消费品更加便利。另一方面,相比于城镇,农村经济金融发展水平较低,因此农村家庭金融普及度和可得性更低,获得金融信息的渠道更窄,导致农村家庭的金融素养也普遍低于城镇家庭。

表6 金融素养对家庭消费水平和消费结构的影响检验:分城镇、农村回归

2.住房异质性分析

住房兼具消费和投资两种属性[1]。家庭购买首套住房主要是为了满足居住的刚性需求,因此投资属性不强,但是如果家庭继续购买住房,那么这些住房的投资属性便会逐渐增强。住房资产的增值也会通过财富效应影响家庭消费水平和消费结构。因此,对于拥有不同住房数量的家庭而言,金融素养对家庭消费水平和消费结构的影响存在一定的差异。为检验这一异质性影响是否存在,本文进一步将样本分为一套及以下住房和两套及以上住房两组。此外,本文还采用Chow 检验法进行组间系数差异检验,分组回归结果如表7所示。结果显示,一套及以下住房样本金融素养对人均消费的回归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金融素养对发展享受型消费占比的回归系数在5%的水平上显著为正。两套及以上住房样本金融素养对人均消费的回归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金融素养对发展享受型消费占比的回归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这说明金融素养提升能够促进一套及以下住房家庭和两套及以上住房家庭消费水平提高、消费结构升级,但是对两套及以上住房家庭消费水平提高和消费结构升级的促进作用更大。原因可能是:家庭在满足居住的刚性需求后,如果继续购买住房,那么家庭的投机动机会增强,家庭会更加倾向于利用住房资产的增值所带来的财富增加去提高消费水平、增加对发展享受型消费的需求。

表7 金融素养对家庭消费水平和消费结构的影响检验:分住房数量回归

3.财富异质性分析

除了收入以外,财富也是影响消费水平和消费结构的因素之一。相对于收入而言,财富更多地反映了人们拥有的资产和负债的情况,财富水平往往直接决定人们的消费能力。因此,对于财富水平不同的家庭而言,金融素养对家庭消费水平和消费结构的影响存在一定的差异。为检验这一异质性影响是否存在,将家庭净资产水平低于该变量中位数的家庭界定为低财富水平家庭[22],本文进一步将样本分为低财富水平和高财富水平两组。此外,本文还采用Chow检验法进行组间系数差异检验,分组回归结果如表8 所示。结果显示,低财富水平样本金融素养对人均消费的回归系数在10%的水平上显著为正,金融素养对发展享受型消费占比的回归系数为正,但不显著。高财富水平样本金融素养对人均消费的回归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金融素养对发展享受型消费占比的回归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这说明金融素养提升能够促进低财富水平家庭和高财富水平家庭消费水平提高,但是对高财富水平家庭消费水平提高的促进作用更大,金融素养提升仅能促进高财富水平家庭消费结构升级。原因可能是:财富水平与家庭金融资产配置行为密切相关,在家庭财富水平较低的情况下,即便家庭拥有良好的金融素养,配置的金融资产组合非常有效,受制于财富水平和资产规模,也无法获得足够的财产性收入以满足更多的、更高层次的消费需求。

表8 金融素养对家庭消费水平和消费结构的影响检验:分财富水平回归

五、研究结论与对策建议

(一)研究结论

本文研究发现,在排除了内生性问题的影响后,金融素养提升能够促进家庭消费水平提高和消费结构升级。机制检验发现,在采用夏普比率衡量金融资产组合有效性的基础上,金融素养提升通过金融资产组合有效性的提高来促进家庭消费水平提高和消费结构升级。异质性分析发现,金融素养提升能够促进城镇和农村家庭、一套及以下住房家庭、两套及以上住房家庭消费水平提高和消费结构升级,但是对城镇家庭、两套及以上住房家庭消费水平提高和消费结构升级的促进作用更大。金融素养提升能够促进低财富水平家庭和高财富水平家庭消费水平提高,但是对高财富水平家庭消费水平提高的促进作用更大,且金融素养提升仅能够促进高财富水平家庭消费结构升级。稳健性检验证实了金融素养对家庭消费水平和消费结构的重要作用。

(二)对策建议

1.政府层面

应该着力完善金融制度顶层设计,健全具有高度适应性、竞争力、普惠性的现代金融体系,重视经济金融发展水平的不平衡问题,经济金融政策导向增强农村地区金融的普惠性和可得性,提高家庭参与金融活动的便捷性,完善现代金融监管体系,提振家庭参与金融市场的信心。以此更好地发挥金融素养提升对家庭消费水平和消费结构的积极作用。

2.社会层面

应该加强对居民的金融教育,定期组织金融知识、技能方面的普及活动,例如教育培训、宣传讲座等,并安排金融领域的专业人士到场讲授和指导,以达到帮助居民塑造良好的金融态度、进行适宜的金融行为的目的。以此更好地发挥金融素养提升通过科学合理的配置金融资产,进而促进家庭消费水平提高和消费结构升级的积极作用。

3.机构层面

各类金融机构应该严格遵守金融业务相关的法律法规,加强合规管理、风险管理以及内部控制,在法律、行政法规及各项规章制度允许的范围内积极向家庭宣传、推介其金融产品。同时,落实好客户尽职调查、投资者保护措施和适当性管理制度,履行投资者风险警示、信息披露以及其他应告知投资者信息的义务,专业、客观、审慎地回答投资者的咨询,尽可能地减少家庭参与金融市场的顾虑,以此促进家庭配置更加有效的金融资产组合。

注 释

①限于篇幅,稳健性检验的结果未予列示,如有需要可联系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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