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创示范基地建设提升了城市绿色全要素生产率吗？——基于多期双重差分法的实证分析

■刘歆 徐元国

一、引言

“大众创业，万众创新”（以下简称“双创”）是中国经济持续增长的核心动力，也是深入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的重要支撑。为推进双创发展，发展新经济、培育新动能、打造新引擎，国务院于2016 年5月确立了首批双创示范基地建设名单，并于2017年6 月和2020 年12 月进一步扩大该基地建设范围。双创示范基地建设以“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为理念，有利于实现发展动力转换，促进经济提质增效升级。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中国经济已由高速增长阶段转向高质量发展阶段。要实现经济绿色可持续发展，关键在于提高绿色全要素生产率[1]。在此背景下，双创示范基地建设作为一项创新驱动发展战略，能否提升城市绿色全要素生产率？如果能够提升，其背后的作用机理和异质性表现又如何？对以上问题的探讨不仅有利于创新驱动发展战略的实施，还对实现经济高质量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双创示范基地建设以顶层设计与区域探索相结合为思路，是激发城市创新创业活力的“试金石”。随着双创示范基地建设地推进，学术界对其政策效应的探索也与日俱增。在定性研究方面，刘刚[2]指出，双创示范基地建设是以新技术、新业态、新模式和新产业为代表的新经济形成和发展的动力来源。田文富[3]以河南几个地区的双创示范基地建设为调研对象，发现其通过整合推动各类资源、平台、要素向创新创业集聚，促进了经济高质量发展。在定量研究方面，诸多学者将双创示范基地建设视为准自然实验，运用双重差分法来进行实证分析。研究结果表明，双创示范基地建设能够提高区域创新能力[4，5]、促进城市绿色技术创新[6]、推动产业结构升级[7]以及促进经济增长[8，9]，并且具有空间溢出效应[10]。此外，姚海琳等[11]基于企业创新视角，发现双创示范基地建设能够促进企业高质量发展。综上，学术界对于双创示范基地建设的政策效果评估较为丰富，但鲜有文献从绿色全要素生产率的角度考察双创示范基地建设的实施效果。

绿色全要素生产率衍生于传统全要素生产率，在分析框架中考虑了环境因素，是衡量经济生产效率与环境可持续性的指标。回顾已有文献，针对影响城市绿色全要素生产率的前置因素，可归纳为国家政策制度、环境规制、经济金融三大视角，并主要形成如下结论：其一，智慧城市建设、低碳城市试点政策、高铁开通和“宽带中国”政策均能发挥制度优势，推动城市绿色全要素生产率提升，且具有异质性效果[12—15]。其二，双重环境规制能够促进城市绿色全要素生产率提升，并且产业结构发挥着门槛作用[16]。其三，数字经济发展通过优化资本配置提升城市绿色全要素生产率[17]；绿色金融能够同时提升本地区和邻近地区城市绿色全要素生产率[1]。综上，既有研究已从多个角度探讨了提升城市绿色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因素，为中国加快经济发展动能转换提供了经验证据。

梳理以往文献发现，关于双创示范基地建设政策效果和城市绿色全要素生产率影响因素的研究均较为丰富，但有关双创示范基地建设对城市绿色全要素生产率影响和机制的实证研究尚存在空缺。此外，最新的DID理论研究表明，在采用双重差分法进行政策评估时，需要考虑因政策时点不一致而产生的异质性处理效应以及因对照组选择的主观性和随意性而产生的研究偏误[18]。遗憾的是，现有关于双创示范基地建设政策评估的研究中，尚未有文献对此进行处理。相较于以往研究，本文的边际贡献如下：（1）立足于城市视角，考察双创示范基地建设这一政策对城市绿色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为评估双创示范基地建设的政策效果做出了有益补充，也对影响城市绿色全要素生产率的因素提供了新证据；（2）将双创示范基地建设视为外生政策冲击，利用多期双重差分模型进行政策效果评估，能够有效缓解模型内生性问题，同时对异质性处理效应、研究偏误等问题进行检验，进一步完善了双重差分模型的缺陷，确保了研究结果的稳健可靠；（3）研究发现，双创示范基地建设能够通过促进城市绿色技术创新、推动城市产业结构优化和加速城市人力资本积累提升城市绿色全要素生产率，并且具有区域、资源禀赋和环境规制强度异质性，弥补了现有研究对双创示范基地建设影响城市绿色全要素生产率具体传导机制和异质性的空白。

二、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说

（一）双创示范基地建设与城市绿色全要素生产率

城市绿色全要素生产率的增长动力来自绿色技术进步和绿色技术效率改善。因此，本文将从绿色技术进步和绿色技术效率改善两个方面论述双创示范基地建设对城市绿色全要素生产率的直接影响。

绿色技术进步的定义：绿色技术进步表示生产前沿面扩张，侧重于衡量决策单元最优产出的变化情况，进而衡量技术水平是否提升。在绿色技术进步方面，其一，双创示范基地建设作为创新驱动发展战略的主要载体，聚焦于财税减免、创业就业、科技转化、绿色创新等多个领域的制度创新。这使得双创示范基地建设城市具有比其他城市更丰富的“制度红利”，从而通过优化营商环境吸引更多绿色创新创业主体入驻。优质企业特别是绿色发展领军企业的引入，不仅有利于直接提高双创示范基地建设城市的绿色技术创新水平，还能通过知识溢出、技术外溢效应带动相关企业的绿色技术进步。其二，双创示范基地建设致力于绿色创新创业孵化平台的发展。这些绿色创新创业孵化平台不仅推动了大量创新、人力、技术等要素聚集，以及绿色创新成果转化和技术应用，还通过产生示范效应、竞争效应以及外溢效应，推动了城市绿色技术进步。其三，相较于其他城市，双创示范基地建设城市更加强调对知识产权的保护。例如，推行知识产权管理规范的国家标准，开展知识产权综合执法，加强对绿色领域的知识产权保护。

绿色技术效率的定义：绿色技术效率表示为政策与制度变革等发展环境因素变化对资源配置效率造成影响，而使实际生产状况与生产前沿面相对位置发生变化。在绿色技术效率改善方面，其一，双创示范基地建设着力在创新体制机制上有所突破，重点围绕简政放权、营造公平竞争环境、成果收益分配等开展试点，这进一步约束了政府行为边界，强化了市场的资源配置作用，有利于促进生产要素和资本要素在不同企业间的优化配置，提升要素配置效率。其二，双创示范基地建设提供各类补贴及政策优惠，能够形成要素“高地”。一方面，各创新主体可共享研发设备及基础设施，既有利于减少成本投入，又能够实现内外部资源要素协调共享，提高资源利用效率，从而获得规模经济效率；另一方面，人才、资本及技术等要素集聚有利于降低创新活动供需双方的搜寻成本，提高市场匹配效率。其三，双创示范基地建设不断吸引创新创业主体入驻，加剧了市场竞争。一方面，企业为抢占市场份额，将最大限度挖掘要素配置效率，改善生产经营方式；另一方面，市场竞争加剧导致一些高污染、低效率的企业被淘汰，并释放其占有的存量生产要素，这些要素流向生产效率高、环境绩效好的企业，促进了产业优化重组，从而改善了城市规模效率。据此，本文提出假说H1。

H1：双创示范基地建设能够提升城市绿色全要素生产率。

（二）双创示范基地建设对城市绿色全要素生产率的作用机制

双创示范基地建设主要从绿色技术创新、产业结构优化和人力资本积累三个方面推动城市绿色全要素生产率提升。

1.绿色技术创新

双创示范基地建设能够促进城市绿色技术创新。其一，双创示范基地建设以“创新”和“绿色”为重要主题，通过深化“放管服”改革等举措，营造良好的创业创新生态和政策环境，向外界传递出积极推动绿色创新发展的利好信号，有利于创新要素集聚，进而发挥高端要素的“蓄水池”效应，提高城市整体绿色技术创新水平。其二，强化知识产权保护和加速科技成果转化是双创示范基地建设的主要内容。双创示范基地建设通过完善知识产权制度供给等措施，为绿色技术创新提供法律支撑，有利于形成良好的知识产权保护环境[6]；双创示范基地建设进一步打通了科研与产业间的通道，有利于企业将市场新需求与创新突破有机结合，提高科技成果转化效率。其三，双创示范基地建设要求加大财税支持力度，通过设立专项基金、税收优惠、股权激励等举措，为创新主体的绿色技术创新活动提供资金支撑[11]，从而驱动城市绿色技术创新水平提升。绿色技术创新是提高绿色全要素生产率的重要途径。绿色技术创新能够通过推动绿色消费，减少消费者对传统高碳排放产品的需求，从而减少对环境的不利影响。此外，绿色技术创新通常与能源效率提高相关，通过采用更高效的生产过程、使用可再生能源以及改进能源储存和分配系统，以降低能源消耗，同时减少污染物排放，促进绿色全要素生产率提高。据此，本文提出假说H2。

H2：双创示范基地建设通过促进城市绿色技术创新提升城市绿色全要素生产率。

2.产业结构优化

双创示范基地建设能够促进城市产业结构优化。其一，双创示范基地建设大力支持新兴业态发展，凭借制度优势吸引具备创新创业活力的科技型企业入驻，迫使生产效率较低的企业向科技创新型企业转型，为城市产业结构升级提供良好创新生态环境[7]；科技型企业具有更为先进且环保的技术与设备，不仅能够提高生产效率与产品质量，还能推动“三高”产业环保转型，促进绿色产业发展，最终带动城市产业结构升级[7]。其二，双创示范基地建设通过设立创业投资基金、完善创业投资领域信用体系建设等举措，能够缓解创业活动面临的融资约束问题，提高城市创业活跃度。创业者作为市场后入者，往往面临更为激烈的市场竞争，因此其必须具有更高的生产效率才能在市场上存活。大量新型创业企业涌现，有效利用了市场中闲置的生产要素，有助于纠正资源价格扭曲，迫使“僵尸企业”退出市场，从而释放大量资源，在市场资源配置作用下，这些资源流向更高效的新兴部门，推动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最终实现产业结构转型升级[19]。其三，双创示范基地建设鼓励当地政府增加财政投入，从而加强了产业结构升级所需的资本积累，推动城市产业结构优化。产业结构优化是促进绿色全要素生产率提升的重要途径。一方面，产业结构优化将带来“产业结构红利”，有利于生产要素从低效率部门转移至高效率部门，促使生产效率不断提高、资源配置持续改善，进而推动城市绿色全要素生产率提升[20]；另一方面，产业结构优化意味着无污染和清洁型产业发展壮大，从源头减少污染物排放，促进社会绿色发展，助力城市绿色全要素生产率提高。据此，本文提出假说H3。

H3：双创示范基地建设通过推动城市产业结构优化提升城市绿色全要素生产率。

3.人力资本积累

双创示范基地建设能够促进城市人力资本积累。其一，双创示范基地建设涉及多种人才激励政策，通过制定“柔性引才”政策，不仅包括资金支持（货币给予、股权投资激励、政策性产业基金），还涉及要素配套支持（落户、安居、医疗、子女教育），能够吸引关键领域高素质人才集聚，从而促进城市人力资本积累。其二，双创示范基地建设重视人才培养，通过扩大科研基础设施建设、与高等院校及科研院所等创新创业孵化平台联合培养等，形成一整套人才培养体系，从而加速城市人力资本积累。其三，双创示范基地建设鼓励协同创新和开放共享，为创新创业者提供了广阔的人才交流和合作平台，通过开展技术交流、合作与经验分享等活动，进一步拓宽创新创业者的知识面和人脉圈，从而强化城市人力资本积累。人力资本积累是促进绿色全要素生产率提升的重要渠道。一方面，人力资本能够将技术、设备和管理经验进行消化，通过知识积累、进步与溢出，提高资源使用效率和社会生产效率，从而减少环境污染[21]，提高城市绿色全要素生产率；另一方面，高水平人力资本通常拥有更强的环境保护意识，有利于强化社会绿色消费理念，从而带动城市绿色全要素生产率提升。据此，本文提出假说H4。

H4：双创示范基地建设通过加速城市人力资本积累提升城市绿色全要素生产率。

三、研究设计

（一）模型构建

为研究双创示范基地建设对城市绿色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本文将双创示范基地建设视为准自然实验，将双创示范基地建设所在城市视为处理组，将其他城市视为对照组，利用多期双重差分法来考察双创示范基地建设对城市绿色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具体基准模型如下：

其中，GTFPct表示城市绿色全要素生产率；IEDBct为城市是否设立双创示范基地的虚拟变量；Xct为一系列控制变量；c 和t 分别表示城市和时间，μc和υt为对应的固定效应；εct为随机扰动项。

（二）变量定义及说明

1.被解释变量

城市绿色全要素生产率（GTFP）。考虑到非期望产出的超效率SBM 模型是测算绿色全要素生产率的常见方法，本文借鉴徐元国等[20]的研究，采用GML 指数测度城市绿色全要素生产率。具体指标如表1所示。

表1 城市绿色全要素生产率指标体系

2.核心解释变量

双创示范基地建设（IEDB）。若城市在样本期内设立双创示范基地，且观测时间在设立年份当年及之后，则将IEDB赋值为1，否则为0。双创示范基地包括区域、高校和科研院所以及企业三种类型，高校和科研院所以及企业示范基地都位于区域示范基地所在城市[7]，且第三批双创示范基地设立时间较短，因此本文借鉴杨立生等[7]的做法，选取前两批双创区域示范基地作为研究对象，通过筛选与整理，最终得到本文的双创示范基地所在城市名单①。

3.控制变量

借鉴已有研究，选取如下控制变量：（1）财政支出强度（GE），用城市财政科教支出占GDP的比重来表示；（2）金融发展水平（FIN），用城市金融机构贷款余额与GDP 的比值来表示；（3）人口自然增长率（NPG），用城市人口出生率减去人口死亡率来表示；（4）人口规模（lnPEO），用城市常住人口的对数值来表示；（5）经济发展水平（lnPGDP），用城市人均GDP的对数值来表示；（6）贸易开放水平（TO），用城市进出口总额与GDP 的比值来表示；（7）外商投资水平（lnFDI），用城市实际利用外资额的对数值来表示；（8）工资水平（lnWAGE），用城市职工平均工资的对数值来表示。

（三）数据来源、处理及描述性统计

鉴于数据可得性，以2007—2020 年中国284 个地级及以上城市的面板数据作为样本，数据主要来自《中国城市统计年鉴》《中国能源统计年鉴》和CNRDS 数据库，部分缺失数据采用插值法补齐，最终获得3957个样本观测值。表2为各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表2 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四、实证结果分析

（一）基准回归结果

表3展示了双创示范基地建设对城市绿色全要素生产率的基准回归结果。其中，（1）列显示在未加入控制变量情况下，核心解释变量双创示范基地建设（IEDB）的回归系数为0.0167，在1%的水平上显著。（2）列显示在加入控制变量后，双创示范基地建设（IEDB）的回归系数为0.0155，在5%的水平上显著。这表明双创示范基地建设能够提升城市绿色全要素生产率。因此，本文的假说H1得以验证。

表3 基准回归结果

（二）稳健性检验

1.平行趋势检验及动态效应

双重差分模型需要满足平行趋势假设，因此本文借鉴徐元国等[20]的做法，采用事件研究法来进行验证，并把双创示范基地设立后的第3 期定为基期。图1 为平行趋势检验结果。不难发现，在设立双创示范基地之前，回归系数均不显著，表明处理组和对照组的绿色全要素生产率不存在显著差异，平行趋势假设成立。

图1 平行趋势检验

从动态效应来看，在设立双创示范基地之后的第4年，回归系数显著为正，说明双创示范基地建设对城市绿色全要素生产率的促进作用开始显现，且存在4 年滞后期。可能的原因是，双创示范基地建设初期，基地建设发展同质化，特色不鲜明，重“硬件”轻“软件”，创新改革举措推进缓慢，从而影响了示范作用发挥。而当双创示范基地建设逐步走向成熟时，能树立一批深化创新创业体制机制改革的示范基地标杆，推动城市绿色全要素生产率提升。

2.DID理论前沿分析

最新的DID 理论研究表明，使用双重差分模型进行实证研究时，对照组选择的主观性和随意性极可能会造成研究偏误。因此，Arkhangelsky等[22]提出了合成双重差分模型（SDID），兼顾双重差分法和合成控制法的优点，且在估计量精度和稳健性上更具优势。因此，本文采用SDID法进一步对前文的研究结果进行验证。回归结果如表4所示，在采用placebo 或bootstrap 标准误差进行回归时，无论是否加入控制变量，双创示范基地建设（IEDB）的回归系数依然显著为正。表明前文研究结论依然成立。

表4 SDID检验回归结果

另外，使用双向固定效应模型进行政策识别，会因异质性处理效应而对研究结果产生干扰。为解决异质性处理效应问题，做法如下：首先，使用Stata软件中的twowayfeweights 命令来进行检验。结果发现，样本城市权重都为正值，表明研究结果具有稳健性。其次，使用Stata 软件中的ddtiming 命令对研究结果进一步分解。Bacon分解结果如图2所示，水平黑线为DID估计值，差组别“后处理VS先处理”的权重仅为0.5%，并且DID 的估计系数有98.4%的权重来自“设立双创示范基地”与“未设立双创示范基地”的比较。结果再次证明研究结果是稳健的。

图2 Bacon分解图

3.安慰剂检验

为避免随机因素对基准回归结果产生偏误，本文借鉴徐元国等[20]的研究，通过随机抽样500 次构建“伪政策虚拟变量”来进行安慰剂检验。安慰剂检验结果如图3所示，竖虚线为真实回归系数，明显不同于伪回归系数，并且伪回归系数的分布服从正态分布并集中在零点附近，P 值大多大于0.1，满足安慰剂检验的通过标准。

图3 安慰剂检验

4.替换被解释变量

非径向、非导向基于松弛变量的SBM-DDF 模型也是测算绿色全要素生产率的方法之一，本文用SBM-DDF 法重新测算城市绿色全要素生产率。回归结果如表5（1）列所示，双创示范基地建设（IEDB）的回归系数依然显著为正。证明前文研究结果依旧稳健。

表5 稳健性检验回归结果

5.PSM-DID检验

考虑到样本中双创示范基地的设立并非随机，可能因样本选择偏误而造成内生性问题。为此，本文采用PSM-DID 模型中的核匹配法进行检验。回归结果如表5（2）列所示，双创示范基地建设（IEDB）的回归系数依然显著为正。进一步验证了本文的研究结果。

6.反事实检验

为规避时间因素对研究结果产生的干扰，本文将双创示范基地的设立时间提前6 年，构建新的政策虚拟变量，重新进行回归。回归结果如表5（3）列所示，双创示范基地建设（IEDB）的回归系数不显著，说明时间因素对本文研究结果无干扰。再次增强了本文研究结果的可信度。

7.排除其他政策干扰

在双创示范基地建设过程中，智慧城市建设、低碳城市试点政策和“宽带中国”政策等均会影响城市绿色全要素生产率[12，13，15]，且都在本文的研究区间内。为排除这些政策的干扰，本文在基准模型中加入这三种政策的虚拟变量后，重新进行回归。回归结果如表5（4）列所示，双创示范基地建设（IEDB）的回归系数依然显著为正。表明前文的实证结果依旧稳健。

（三）异质性分析

1.区域异质性分析

鉴于中国不同区域经济发展水平、地理环境、开放程度和政策扶持等方面存在较大差距，本文将样本划分为东部城市、中部城市和西部城市②。分组回归结果如表6（1）至（3）列所示，双创示范基地建设对东部城市绿色全要素生产率的促进作用大于中部城市，而对西部城市无显著影响。可能的原因在于：其一，东部城市经济发展程度更高，享有更多创新资源、技术和资金支持，因此双创示范基地建设更容易催生创新创业企业和项目，从而推动绿色全要素生产率提升；其二，中部城市虽然与东部城市在经济结构方面存在差距，但在传统产业改造升级和新兴产业培育方面有较好的转型潜力，因此双创示范基地建设将进一步促进其绿色产业集聚和发展，提升绿色全要素生产率；其三，西部城市经济资源禀赋、创新创业环境和产业结构相对较弱，因而制约了双创示范基地建设对其绿色全要素生产率的提升作用。

表6 异质性分析回归结果

2.资源禀赋异质性分析

已有研究表明资源禀赋与经济社会发展密切相关[23]。为探究双创示范基地建设对城市绿色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是否会因城市资源禀赋差异而不同，本文根据《全国资源型城市可持续发展规划（2013—2020年）》，将样本划分为资源型城市和非资源型城市。分组回归结果如表6（4）和（5）列所示，双创示范基地建设能够提升非资源型城市绿色全要素生产率，而对资源型城市无显著影响。可能的原因在于：其一，非资源型城市由于资源匮乏，通常更加注重技术创新，并且环境友好型产业与其产业结构更为契合，因此双创示范基地建设能够推动非资源型城市的创新创业活动和绿色产业发展，提升其绿色全要素生产率；其二，资源型城市通常面临经济增长乏力、生态环境恶化、产业结构失衡等问题，陷入了“资源诅咒”困境[23]，因此阻碍了双创示范基地建设对其绿色全要素生产率的促进作用。

3.环境规制强度异质性分析

为考察不同环境规制强度下双创示范基地建设对城市绿色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本文借鉴马永强等[24]的做法，测算出各城市的环境规制强度，并以其二分位数为分界点，将样本划分为强环境规制城市和弱环境规制城市。分组回归结果如表6（6）和（7）列所示，双创示范基地建设能够提升弱环境规制城市绿色全要素生产率，而对强环境规制城市无显著影响。可能的原因在于：其一，弱环境规制城市通常面临较大的绿色转型需求，亟须通过改变产业结构和经济发展方式来促进经济可持续发展。双创示范基地建设相当于一针“强心剂”，通过提供政策支撑、资金激励和技术支持，为弱环境规制城市创新创业活动和绿色产业发展注入新引擎，从而推动其绿色全要素生产率提升。其二，强环境规制城市绿色产业链较为完善，环境保护基础较为成熟，已达到较高的绿色全要素生产率水平，因此双创示范基地建设对其绿色全要素生产率的边际促进作用有限。

（四）机制检验

传统的中介效应模型存在较大内生性问题，因此本文借鉴何凌云等[25]的研究，通过在基准模型中加入双创示范基地建设和机制变量的交互项来进行机制检验，若交互项显著，则表明机制发挥正向或负向作用。具体模型如下：

其中，Mct为机制变量，具体包括绿色技术创新、产业结构优化和人力资本积累；IEDBct×Mct表示双创示范基地建设和机制变量的交互项。其余指标与前文含义相同。

绿色技术创新（lnINN），以城市绿色专利申请数量的对数值来衡量；人力资本积累（lnHC），用城市普通本专科在校学生数的对数值来表示；产业结构优化（IS），借鉴干春晖等[26]的研究，以泰尔指数的倒数来衡量。泰尔指数越小，表明城市产业结构越合理。具体计算公式如下：

其中，IS 表示产业结构优化程度；TL 表示泰尔指数；i 表示某产业；Y 表示产业总值；L 表示就业总人数。

表7报告了双创示范基地建设对城市绿色全要素生产率的机制检验回归结果。其中，（1）和（2）列结果显示，不管是否加入控制变量，双创示范基地建设和绿色技术创新的交互项（IEDB×lnINN）的回归系数均显著为正，表明双创示范基地建设能够通过促进城市绿色技术创新提升城市绿色全要素生产率，假说H2得以验证。（3）和（4）列结果显示，双创示范基地建设和产业结构优化的交互项（IEDB×IS）的回归系数均显著为正，表明双创示范基地建设能够通过推动城市产业结构优化提升城市绿色全要素生产率，假说H3得以验证。（5）和（6）列结果显示，双创示范基地建设和人力资本积累的交互项（IEDB×ln-HC）的回归系数均显著为正，表明双创示范基地建设能够通过加速城市人力资本积累提升城市绿色全要素生产率，假说H4得以验证。

表7 机制检验回归结果

五、结论与启示

双创示范基地建设是深入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的重要载体，对于中国打造高质量发展新引擎具有重要意义。在此背景下，本文将双创示范基地建设视为准自然实验，基于2007—2020 年中国284 个地级及以上城市的面板数据，运用多期双重差分模型研究了双创示范基地建设对城市绿色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及其作用机制。研究结论如下：第一，双创示范基地建设能够提升城市绿色全要素生产率，但存在4年滞后期，在经过一系列稳健性检验后，该结论依然成立。第二，双创示范基地建设对城市绿色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具有区域、资源禀赋和环境规制强度异质性。具体而言，双创示范基地建设对于东中部城市、非资源型城市和弱环境规制城市绿色全要素生产率的促进作用更显著。第三，双创示范基地建设能够通过促进城市绿色技术创新、推动城市产业结构优化和加速城市人力资本积累来提升城市绿色全要素生产率。综上，双创示范基地建设是推动城市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的重要驱动力量。

根据以上研究结论，本文提出如下政策建议：

其一，由于双创示范基地建设能够提升城市绿色全要素生产率，因此需要继续深化双创示范基地建设，扩大双创示范基地试点范围。首先，继续完善双创示范基地创新创业政策体系，推动双创示范基地结合本地区实际大胆创新，同时注重提炼试点经验并复制推广，努力建成一批深化创新创业体制改革的示范基地标杆，为城市绿色全要素生产率持续赋能；其次，及时建立监测评估机制，对双创示范基地的建设和发展进行定期评估及改进，根据评估结果，及时调整和优化双创示范基地建设模式，提高其对城市绿色全要素生产率的推动效果。

其二，由于双创示范基地建设对城市绿色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具有异质性，因此需要因地制宜开展双创示范基地建设，充分考虑各城市的区域、资源禀赋和环境规制强度等异质性因素。首先，需要给予西部城市更多资金扶持、税收优惠及创新资源等政策支持，并加强其基础设施建设，以吸引更多创新企业和创业者；其次，对于资源型城市而言，需要结合空间布局结构调整与产业战略重组，重点发展非资源型产业重点项目，从而降低对资源的过度依赖，走出“资源诅咒”困境；最后，弱环境规制城市需要抓住双创示范基地建设的机遇，通过培育绿色技术创新项目和优化产业结构等方式，缩小其与强环境规制城市在绿色发展方面的差距。

其三，由于绿色技术创新、产业结构优化和人力资本积累是双创示范基地建设推动城市绿色全要素生产率提升的三个重要机制，因此需要进一步畅通这三条路径。首先，推动双创示范基地内部企业、高校及科研机构之间的合作，共同开展绿色技术创新项目，加强技术交流和共享，提高绿色技术的研发水平和成果转化能力；其次，组建双创示范基地绿色产业集群，提供良好的生态环境和配套设施，促进绿色产业链的形成和发展，实现资源优化利用和循环经济，推动绿色全要素生产率提升；最后，在双创示范基地内部建立人才交流平台，加强与其他地区、国家的交流与合作，吸引更多优质人才集聚，带动区域绿色发展。

注 释

①第一批（2016年）：北京市、天津市、沈阳市、上海市、常州市、杭州市、合肥市、福州市、郑州市、武汉市、长沙市、广州市、深圳市、重庆市、成都市、贵阳市、安顺市、咸阳市、西安市；第二批（2017年）：保定市、太原市、包头市、大连市、鞍山市、长春市、哈尔滨市、南京市、宁波市、嘉兴市、芜湖市、厦门市、泉州市、南昌市、青岛市、淄博市、威海市、许昌市、周口市、荆门市、黄冈市、湘潭市、汕头市、中山市、南宁市、海口市、巴中市、遵义市、昆明市、拉萨市、兰州市、西宁市、银川市、乌鲁木齐市、石河子市。

②借鉴已有做法，将北京市、海南省、天津市、河北省、辽宁省、上海市、江苏省、浙江省、福建省、山东省、广东省视为东部地区；将山西省、安徽省、湖北省、江西省、河南省、湖南省、吉林省、黑龙江省视为中部地区；将内蒙古自治区、广西壮族自治区、四川省、重庆市、贵州省、云南省、陕西省、甘肃省、宁夏回族自治区、青海省、新疆维吾尔自治区、西藏自治区视为西部地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