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振兴背景下大学生就业地区分布实证分析

徐晓雯 胡逸 岳昌君

摘   要：乡村振兴战略背景下引导高校毕业生到中西部地区就业对我国区域协调可持续发展具有重要意义。基于北京大学“全国高校毕业生就业状况调查”数据的实证分析发现，高校毕业生就业地区分布差异较大，东中西部大致呈“5-3-2”的比例分布。毕业生就业地区分布受到其人口统计学特征、人力资本、社会资本等因素的影响。因此，应继续推进对西部地区就业的鼓励和支持政策；鼓励高校毕业生到中西部和基层就业的政策应进一步细化，针对不同行业给出具体引导政策；完善劳动力市场，多渠道畅通高校毕业生流动。

关键词：高校毕业生；就业地区分布；影响因素；Mlogit模型

中图分类号：G647.38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3-291X（2024）02-0124-05

引言

近年来，国家不断出台相关政策促进高校毕业生到中西部和基层就业。2017年，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提出“乡村振兴战略”；2021年进一步要求“坚持把乡村人力资本开发放在首要位置，大力培养本土人才，引导城市人才下乡，吸引各类人才在乡村振兴中建功立业”。①在乡村振兴战略背景下，鼓励引导高校毕业生到中西部地区就业，对我国未来实现乡村人才振兴、区域协调可持续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高校毕业生是劳动力市场上综合素质最高的人才群体[1]。一方面，高校毕业生就业地区的东中西部分布决定着我国的高层次人力资源是否得到合理配置；另一方面，系统研究高校毕业生的就业地区分布对促进高校毕业生转变就业观念、合理择业和就业具有重要现实意义。

那么，乡村振兴战略背景下我国高校毕业生的就业地区分布呈现什么状况？影响高校毕业生就业地区选择的内部因素有哪些？本文采用全国性高校毕业生就业调查数据对以上问题一一回应，以期对促进高校毕业生高质量就业、促进我国高质量人力资源合理地区配置提供政策建议。

一、理论基础与文献综述

（一）理论基础

高校毕业生就业地区选择可以用教育经济学中的劳动力市场分割理论、人力资本理论和推拉理论来解释。

劳动力市场分割理论认为，劳动力市场具有按照地理区域、行业或者性别、种族等特点被分割的属性[2]，分为主要劳动力市场和次要劳动力市场。由于我国劳动力市场分割的多重性特征的存在，使得高校毕业生更倾向于到东部发达区域或大城市等主要劳动力市场就业，而经济欠发达地区和基层农村尽管存在需求缺口，但考虑到今后重返城市或发达地区的机会渺茫，毕业生仍不愿问津。

人力资本理论可以对高校毕业生就业地区的选择做出解释，经济发展水平较高的地区对人才的需求和吸引力更大，而人力资本较高的高校毕业生更能够通过就业地区的选择实现自身劳动力资源的合理配置。

推拉理论认为，劳动力迁移的动力一方面可能来自迁入地有利的经济发展形成的拉力，另一方面可能来自迁出地不利的经济发展造成的推力。对高校毕业生而言，由于东部就业机会较多、工资水平较高、教育机会和交通等较为完善，因此，毕业生青睐在东部地区就业。但是，托达罗模型提出劳动力流动时还会考虑其在各地区找到工作的概率。欠发达地区由于竞争压力小，找到工作的概率大[3]，因此会有大学生做出由经济发达地区流入经济落后地区的决策，这为“逆向流动”提供了有力解释。

（二）文献综述

国外涉及高校毕业生在不同就业地区的分布和收入情况的研究不多，这种研究现状或与发达国家经济发展的区域差别小有关。Kivinen等发现，虽然芬兰的大学分布在全国各地，但大学生的就业地主要分布在赫尔辛基周围的核心地区[4]。

国内对大学生就业地域选择的研究主要分为意向和现状两方面。在就业意愿方面，赖德胜和吉利对全国14个省的34所高校毕业生进行了抽样调查，结果显示41.5%的大学生愿意去西部就业[5]。黄敬宝对北京地区18所高校的1 319名大学毕业生的就业意愿进行了调查，在就业的地域选择意愿上，76.1%的毕业生首选在北京就业，选择中部地区和西部地区只有2.1%和2.8%[6]。

在实际的就业现状方面，学者研究发现，毕业生对工作地区的偏好具有较高的一致性，即毕业后集中流入东部地区、沿海地区及大城市就业，而只有极小比例的毕业生选择到中西部、农村等地区就业。随着就业人数的逐年增加，这种就业地域失衡现象越来越突出。曾湘泉等通过对北京市14所高校大学生的问卷调查发现，北京市高校毕业生的就业地区选择非常集中，首选去西部地区就业的毕业生比例只有2%[7]。马莉萍等研究发现，高校毕业生的就业流向在劳动力市场分割的影响下，存在就业部门、职业与工作起薪等相互隔离的现象，那些未能及时就业的毕业生宁愿暂时失业也要挤进主要劳动力市场[8]。

对高校毕业生就业地区选择的影响因素分析主要有内部因素和外部因素两大方面。外部因素主要指的是就业地的拉力，如经济发展水平高、就业机会多、收入高、教育机会多等。罗守贵对区域大学毕业生就業人数与地区经济发展水平之间关系的研究发现了两者之间较好的线性相关关系，证实了大学毕业生流向沿海发达地区的主要原因是由于沿海地区可以获得较高的收入[9]。内部因素更多关注了高校毕业生自身的人力资本水平和社会资本水平，如学校类型、学校所在地、学历层次、家庭社会关系情况等。岳昌君等基于全国高校毕业生就业状况调查数据，使用Mlogit回归方法对大学毕业生就业区域选择进行了研究，发现人口特征变量、人力资本变量、社会经济背景变量是影响大学生选择就业区域的显著影响因素[10]。高耀等基于江苏省20所高校大学生的调研数据，运用logistic回归方法分析了人力资本、家庭资本对大学生创业意愿、大学生到西部、基层和艰苦地区就业意愿的影响程度[11]。

提高服务西部和艰苦地区就业大学生的工资待遇，实施一些优惠的鼓励性政策和措施，有助于增加大学生服务西部和基层的就业意愿。政府和高校还应加大对男性学生和出生地为农村大学生的鼓励和动员力度。杨伟国基于人力资本理论的视角对大学生就业选择问题进行了研究，从补偿机制的制度化、多样化、货币化和明确化等角度探讨了引导大学生到西部、基层就业的补偿机制[12]。

已有研究中实证研究数量相对较少，基于部分地区的抽样调查和描述统计居多。本文基于全国性高校毕业生就业调查数据，对高校毕业生就业地区的东中西部分布状况进行描述统计，并基于人力资本理论、社会资本理论和推拉理论构建高校毕业生就业地区选择的逻辑斯特回归模型（原理），对影响高校毕业生就业地选择的内部因素进行实证分析。

二、数据说明和描述统计

（一）数据来源与样本说明

本文采用北京大学教育经济研究所“全国高校毕业生就业状况”的抽样调查数据，调查年份为2019年，总样本量为18 076份。根据研究目的，本研究选取了样本中毕业去向选择为“已确定就业单位”“自由职业”“自主创业”和“灵活就业”的毕业生，样本量为9 114份。

（二）高校毕业生就业地区分布情况的统计描述

表1给出了高校毕业生就业地东中西部分布状况。从表1可以看到，毕业生到东部地区就业的比例最高，达到48.2%，中部比例为27.8%，西部为24%，东中西部大致呈“5-3-2”的比例分布。其中，男生、研究生、重点高校和一般本科毕业生在东部就业的比例相对更高。

三、毕业生就业地区分布的影响因素分析

（一）模型设定

接下来采用逻辑斯特回归模型对高校毕业生就业地区分布的影响因素进行分析，具体计量模型如下：

Logit（Pj/1）=Ln（P（Y=j|X）/P（Y=1|X））=b0+β1X1+β2X2+...+βiXi+ε（1）

被解释变量为高校毕业生就业地区，将西部地区取值为1，中部地区取值为2，东部地区取值为3，即j=2，3（以西部地区=1为对照组）。

解释变量X为影响就业地选择的各类因素，具体的变量设置情况见表2；系数β表示各影响因素对毕业生就业地选择的影响程度。

（二）回归结果

接下来汇报采用逻辑斯特模型（1）估计高校毕业生就业地区选择的影响因素。共有4 370个观测值进入回归模型，模型系数的综合检验结果表明，模型的显著性为0.000，模型在整体上是显著的。模型的拟合优度检验结果显示，Log likelihood为-1 861.667，Pseudo R2为0.595。因此整体来看，模型拟合程度较好，可信度较高。具体回归结果见表3。

从表3可以看出，男性、汉族在东部和中部就业的可能性更高。从家庭背景来看，家庭所在地、家庭收入情况和母亲职业对毕业生就业地选择有显著影响。来自城市、家庭收入高的毕业生在东部就业的可能性高；母亲职业为管理技术类的毕业生更倾向于去西部工作，这可能是受到具有较高职业地位的母亲的影响。

从人力资本来看，担任过学生干部、研究生和工学类毕业生在中部工作的可能性更高。从学校背景来看，来自非重点高校、学校所在地在中西部、从事公共管理与社会组织行业的毕业生在中西部就业的可能性高。

（三）不同就业地区行业的起薪差异

为进一步探究不同就业地区毕业生就业起薪的差异是地区差异还是较低人力资本和社会资本水平所造成的，采用单对数逐步回归方法，讨论在不同就业地区中行业间的起薪差异。

为使数据分布更趋向于正态分布以满足回归分析的条件，同时减小异方差对回归结果的影响，采用单对数回归模型分析不同就业地区中行业间的起薪差异：

Ln（salary）=β0+β1East+β2Industuy+β3East*Industuy+ΣβiXi+ε（2）

其中，East是代表毕业生在东部或在中西部就业的虚拟变量，β3代表就业地区和行业的交互项对毕业生起薪的影响。根据行业和就业地区交互项的系数大小，可以分析不同行业就业的毕业生在东部和中西部就业时起薪的差异的异质性。为消除起薪的奇异值，只选择已落实工作毕业生及月起薪在500—30 000元之间的观测值。

图1  高校毕业生在东部和中西部就业的行业起薪差異

图1给出了高校毕业生在东部和中西部就业的行业起薪差异情况。除了建筑业外，在其他行业就业的毕业生起薪都是东部地区高于中西部地区。从起薪差异来看，科教文卫行业（20.8%）和新兴行业（20.7%）的东部地区起薪溢价最大，也就是说，如果毕业生想从事科教文卫行业和新兴行业，去中西部地区会承担更大的收入损失。公共管理与社会组织行业（10.5%）的起薪差异相对较小，这可能是因为国家对去中西部地区就业的公务员、选调生等公共管理行业毕业生有倾向性政策，乡村振兴政策弥补了中西部地区可能的起薪损失。

四、结论与讨论

本文基于全国性高校毕业生就业调查数据，对高校毕业生就业地区的东中西部分布进行了描述统计，并基于人力资本理论、社会资本理论和推拉理论构建高校毕业生就业地区选择的逻辑斯特回归模型，对影响高校毕业生就业地选择的内部因素进行实证分析，得到以下主要结论。

第一，我国高校毕业生就业地区分布差异较大，东中西部大致呈“5-3-2”的比例分布。就业地区的分布情况在研究生和重点高校毕业生中差异更高。

第二，毕业生就业地区的选择受到其人口统计学特征、人力资本、社会资本等内部因素的影响。男生、家庭社会经济地位高、学习成绩好、来自重点高校和东部地区高校的毕业生在东部就业的可能性高。

第三，高校毕业生在不同地区就业时行业间起薪存在差异。科教文卫行业和新兴行业在东部地区起薪溢价最大，也就是说，如果毕业生去中西部地区会承担更大的收入损失；公共管理与社会组织行业的起薪差异相对较小。

在上述实证分析主要结论的基础上，为积极应对我国高校毕业生就业地区分布不均衡的结构性矛盾，本文提出以下建议供讨论。

第一，继续推进对高校毕业生西部地区就业的鼓励和支持政策，引导更多高校毕业生到西部地区就业；同时，完善中部地区就业扶持政策，引导意在东部地区就业毕业生选择中部地区就业。在疏导大学生区域流向时，应考虑其前期的就学流动，既要逐步缩小中西部地区与东部地区之间在高等教育规模和层次上的差异，又要通过引导和鼓励学生在本地就学来增加他们留在本地就业的可能性。

第二，行业对高校毕业生就业地区的选择具有显著影响，且不同行业间的起薪存在较大差距。基于此，乡村振兴战略的落地和鼓励高校毕业生到中西部地区和基层就业的政策应进一步细化，针对不同行业给出具体引导政策。如在对西部地区公共管理与社会组织行业支持的基础上，加大对在西部地区科教文卫行业和新兴行业就业的高校毕业生的政策倾斜力度。

第三，完善劳动力市场，促进高校毕业生就业的公平待遇，多渠道畅通高校毕业生流动。在就业阶段，继续实行“一生一策”的动态管理，通过有针对性的措施，如基层就业、回乡发展等优惠措施重点帮扶中西部地区毕业生，进一步提高基层就业、艰苦边远地区就业的待遇和发展空间，促进高校毕业生地区流动和合理配置。

本文主要实证分析了高校毕业生就业地区分布状况，从毕业生角度讨论了其就业地区选择的影响因素，但缺乏对外部影响因素如就业地距离、环境、时间价值的讨论。另一方面，高校毕业生就业地区分布情况及影响因素的变化是值得后续继续关注研究的问题。

参考文献：

[1]   岳昌君，邱文琪.高校毕业生城际流动的特征分析[J].北京大学教育评论，2019，17（3）：88-104，189-190.

[2]   郭丛斌.二元制劳动力市场分割理论在中国的验证[J].教育与经济，2004（3）：7-11.

[3]   Todaro MP. A Model of Labor Migration and Urban Unemployment in Less Developed Countries[J].American Economic Review，1969，59（1）.

[4]   Kivinen O，Nurmi J，Salminiitty R. Higher Education and Graduate Employment in Finland[J].European Journal of Education，2000，35（2）：165-177.

[5]   赖德胜，吉利.大学生择业取向的制度分析[J].宏观经济研究，2003（7）：34-38.

[6]   黄敬宝.2008年北京地区大学生就业状况调查[J].中国青年研究，2009（1）：62-65.

[7]   曾湘泉.变革中的就业环境与中国大学生就业[J].经济研究，2004（6）：87-95.

[8]   马莉萍，岳昌君.我国劳动力市场分割与高校毕业生就业流向研究[J].教育发展研究，2011，31（3）：1-7.

[9]   罗守贵.我国高校毕业生跨区域流动的机制、影响及其对策[J].软科学，2001（2）：84-88.

[10]   岳昌君，杨中超.我国高校毕业生的就业结果及其影响因素研究：基于2011年全国高校抽样调查数据的实证分析[J].高等教育研究，2012（4）：35-44.

[11]   高耀，刘志民，方鹏.人力资本、家庭资本与大学生就业政策绩效：基于江苏省20所高校的经验研究[J].高等教育研究，2010，31（8）：56-63，99.

[12]   杨伟国.大学生就业选择与政策激励[J].中国高教研究，2004（10）：84-86.

Empirical Analysis of the Distribution of Employment Areas for College Students under the Background of Rural Revitalization

Xu Xiaowen1， Hu Yi2， Yue Changjun3

（1.College of Education， China Conservatory of Music， Beijing 100101， China; 2. Shanghai Gold Apple School， Shanghai 200120， China;

3.Institute of Educational Economics， School of Education， Peking University， Beijing 100871， China）

Abstract： Under the background of the rural revitalization strategy， guiding college graduates to seek employment in the central and western regions is of great significance for the coordinated and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of our country. Based on the empirical analysis of the “National Survey on the Employment Status of College Graduates” conducted by Peking University， it is found that there are significant differences in the distribution of employment locations for college graduates， roughly following a “5-3-2” ratio distribution for the eastern， central， and western regions respectively. The distribution of employment locations for graduates is influenced by factors such as their demographic characteristics， human capital， and social capital. Efforts should be made to continue promoting encouragement and support policies for employment in the western regions. Policies that encourage college graduates to seek employment in the central and western regions， as well as at the grassroots level， should be further refined， with specific guidance policies provided for different industries. The labor market should be improved， and multiple channels should be opened up to facilitate the mobility of college graduates.

Key words： college graduates; regional distribution of employment; influencing factors; Mlogit Model

[責任编辑   彦   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