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理领域工作繁荣的研究进展

杨欣茹，吕芳芳，韩文静，刘聪聪，孔 冬

［1.山东第一医科大学附属省立医院，山东 济南 250021；2.山东第一医科大学（山东省医学科学院）护理学院，山东 济南 250117］

护理人员短缺是目前医疗卫生系统面临的巨大挑战[1]，如何促进护士的留任和培养、缓解职业倦怠是当前护理管理者研究的重点课题。积极组织学术领域倡导的“工作繁荣”为我们提供了新视角。工作繁荣（thriving at work）也译为工作旺盛感，是指个体在工作中同时体验到“活力”和“学习”的一种心理状态，是衡量工作意义和发展的标尺[2]。研究表明，工作繁荣可以通过促进个体成长和发展、提高护士留职意愿和工作绩效、缓解职业倦怠等来实现自身和组织的可持续发展[3-4]。目前我国工作繁荣的相关研究多集中于企业管理领域，护理领域的相关研究尚处于起步阶段，且国内研究较少。因此，本文通过对工作繁荣的概念、理论、评估工具、研究现状及影响因素等进行系统综述，以期为开展进一步研究提供参考。

1 工作繁荣的概念

“繁荣”的概念在不同领域中含义不同。最早在医学领域应用时，将婴幼儿生长发育不良或年老体弱者精神萎靡等称为“未能繁荣”[5]，现在还将病人存活或恢复、创伤后积极成长描述为“繁荣起来”[6]。此外，“繁荣”还延伸至心理学领域，用来描述心理成长、个体积极向上的成长态势[7]。2005 年“繁荣”首次成为组织行为学变量，Spreitzer 等[2]提出“工作繁荣”的概念：工作繁荣是指个体在工作中同时体验到“活力”和“学习”的心理状态，是一个二维构念。其中“活力”指个体在工作中活跃、积极向上和热情的状态，属于情感维度；而“学习”指个体在工作中获得知识和技能而得到成长和进步并树立信心的能力，属于认知维度；二者缺一不可。一方面，如果个体缺乏活力，但仍坚持学习，很快就会感到筋疲力尽；另一方面，如果个体充满活力却没有学习，那么就得不到成长和进步。工作繁荣的个体能够感受到自身随着时间的动态成长和变化。同时，Spreitzer 还提到工作繁荣体现为一种即时的心理状态，而非稳定的个人特质和属性，易受其他因素的影响[7]。该概念受到护理研究者们的广泛认可，成为了反映护士个人成长、工作积极成果的一个突出变量，它不仅能促进护士职业发展的主动性和身心健康，还可以通过提高绩效和降低医疗成本使组织受益[1,8-9]。工作繁荣的提出为护理教育及组织管理研究提供了新方向。

2 工作繁荣的理论模型

2.1 工作繁荣的社会嵌入理论模型（socially embedded model of thriving at work）

2.1.1 社会嵌入理论模型概述该模型由Spreitzer等[2]于2005 年提出，核心观点是当个人处于特定的工作情境中时，他们更有可能被激发个体繁荣，进而促进其个体发展和身心健康。该模型阐明了工作繁荣的前因和结果，是工作繁荣研究的重要理论基础，在护理领域中应用最广，见图1。

图1 社会嵌入理论模型

2.1.2 社会嵌入理论模型的概念内涵首先，当个体置身于鼓励自主决策、广泛信息共享以及信任和尊重气氛的工作环境中时，更可能产生主动性行为。同时，若给予其充足的工作资源，使其在工作中获得知识和积极情感等，也能够推进个体动因性工作行为，促进工作繁荣。此外，该模型还提示了个体能够通过工作繁荣这一主观感受来衡量自身发展情况，促使其主动调整工作态度，改变工作行为，以提升工作繁荣，进一步形成良性循环。工作资源既包括个体内部产生的资产，如知识或积极的情感，也包括集体的产物，如积极的关系。其次，当个体采取动因性工作行为时，将促进工作资源的产生，从而推动因性工作行为的进一步发展，实现工作繁荣。模型中强调了任务聚焦、工作方式开发和与他人的联系3 种有利于工作繁荣的动因性工作行为。任务聚焦指个体在工作中将行为聚焦于完成分配给自身的任务的程度。与他人的联系指个体通过工作建立或加强关系的行为。Spreitzer 等[2]提出，当个体高度集中于任务时，更容易成功完成任务并产生积极意义感受；同时，也更有可能与他人产生成功的联系，从而获得积极情感资源和关系资源。个体可通过试验、发现和创新行为等来开发工作方式。通过工作方式开发，将有利于个体对任务进行深入理解，这不仅有助于个体学习更多的知识，也会使其随着新的理解而产生积极感受。最后，个体的繁荣体验也将促进更多的动因性工作行为，从而不断产生工作资源，形成维持未来繁荣发展的可持续循环。

2.1.3 社会嵌入理论模型在护理领域的应用该模型从个体和组织层面描述了实现工作繁荣的路径，为促进护士工作繁荣提供了理论指导。如Zhao 等[10]依据该模型中信任和尊重的工作情境是护士获得繁荣的关键先决条件，探讨了工作场所暴力对护士工作繁荣的负向影响；朱礼敬等[11]根据模型探讨了组织支持感和反馈寻求行为分别作为情境因素和个体动因性工作行为对工作繁荣的影响。

2.2 个人成长整合模型（integrative model of human growth at work）

2.2.1 个人成长整合模型概述该模型由Spreitzer 和Porath 于2013 年基于自我决定理论提出，是对社会嵌入模型的丰富和补充[12]。核心观点是情境诱发因素可以通过影响个体的自我决定（自主感、胜任感及归属感）来影响工作繁荣，从而对工作绩效、积极性、适应性和身心健康产生促进作用。个人成长整合模型见图2。

图2 个人成长整合模型

2.2.2 个人成长整合模型的概念内涵Spreitzer 和Porath 指出，自我决定理论（self-determination theory，SDT）提出的3 种心理需求（自主、胜任和关系）为动因性工作行为提供了必要的心理营养，是解释模型中情境因素如何影响工作繁荣的理论核心[12]。SDT 指出当个体感知到自己的行为是自主决定的，个体的心理需求就会得到满足，行为的驱动力和意愿就更强，进而表现出更积极的行为和态度[13]。因此，模型提出情境诱发因素可以通过影响个体的自主感、胜任感和归属感从而影响工作繁荣。在该模型中自我决定成为了工作繁荣的引擎，其中自主感被定义为对自身行为的认可或对行为的选择感的程度；胜任感是指适应环境和有效利用周围资源的效能感；关系需求指受到他人尊重并与他人联系的归属感[13]。而研究发现，在3 种心理需求中自主感对工作繁荣的预测性最强[12]。此外，与社会嵌入模型相比个人成长整合模型所增加的环境波动因素，被证实为负向影响因素，可能会减少个体的自主感和胜任感。因为环境波动创造了更多的不确定性，个体需要花费更多的资源来监控外部环境并对其做出响应，从而降低个体在工作中的自主感和效能感[12]。

2.2.3 个人成长整合模型在护理领域的应用个人成长整合模型更全面地阐述了情境因素与个体自我决定对工作繁荣的影响，强调了满足个体心理需求对工作繁荣的重要性，因此其在个体层面应用较多。如李翠翠等[14]根据模型及自我决定理论提出临床护士胜任、自主、归属等心理需求的满足可以激发临床护士的内在动机从而促进其工作繁荣。

3 工作繁荣的测评工具

自工作繁荣概念提出以来，不少学者根据研究情境进行了量表开发与修订[15-16]，但均较少被使用。2012 年Porath 等[3]在既往研究的基础上正式开发了工作繁荣的测量量表，包括学习和活力2个维度，共10个条目。通常采用Likert 5 级或7 级计分法，1 分表示完全不同意，5 分或7 分表示完全同意，其中第4、8 条目为反向计分，得分越高其工作繁荣水平越高。量表的Cronbach’sα系数为0.877[11]。由于尚未有学者编制出中国本土化的工作繁荣量表，国内针对工作繁荣的测量多是采用韩翼等[7]于2013 年翻译的版本。2020 年，曾练平等[17]对中文版的工作繁荣量表进行了信效度检验，结果显示该量表在中国情境下具有良好的信效度，可应用于测量员工工作繁荣及在不同性别员工间进行跨组比较。目前，该量表已在我国护理领域广泛应用[1,10-11,18]，是国内工作繁荣测量的首选工具。然而即使由Porath 等[3]编制的工作繁荣量表受到了国内学者的广泛检验和应用，但是由于文化情境不同，并且该量表属于通用性量表，条目中没有涉及任何医疗情景，可能无法准确测量国内护士的工作繁荣水平。因此，考虑在中国文化情境下开发出护理领域的特异性评估工具，从多方面主观、客观指标来测量工作繁荣是非常有必要的。

4 护士工作繁荣现状

目前国内外护士工作繁荣的研究尚处于起步阶段，国外相关研究开展相对较早，研究对象也从综合医院护士延伸到急诊科护士、ICU 护士、护士长、毕业工作2 年以内的新护士及养老院护士等特定群体；研究方法也从大多数的横断面相关性研究拓展到纵向研究、质性研究等。综合国内外调查发现，目前我国护士的工作繁荣水平处于中等水平[11,14]，尚存在一定的提升空间。

5 护士工作繁荣的影响因素

5.1 人口学因素研究显示年龄、工作年限、国家、是否喜欢护理工作等均会显著影响护士的工作繁荣水平[1,8,11,19]。Zhu 等[1]对云南565 名护士调查发现，年龄越大、工作年限越长的护士其工作繁荣水平越高。可能是因为随着生活和工作经验不断的积累，护士自身能力也会不断提高，相应地就会有更高的积极体验。但是有研究[19]显示，工作年限只与学习维度呈显著正相关，与活力维度相关性不显著。导致两者结果不同的原因可能是该研究调查对象整体工作年限相对较长（14 年左右），而Zhu 等[1]的大部分调查对象工作年限在10年以内，护理工作的前10年通常被认为是护士获得知识技能和发展事业的黄金时期，有较强的工作动力，积极性高；而年限较高的护士，可能开始对护理工作内容、模式等产生疲倦感，因此活力水平趋于稳定[20]。此外，Şahin 等[8]调查发现国家文化差异是导致尼日利亚护士得分显著高于土耳其护士的原因之一。朱礼敬等[11]调查显示，喜欢护理工作的护士工作繁荣得分显著更高，可能是因为喜欢护理工作的护士职业认同感较高，从而更愿意投入热情去学习和工作[2]。这些影响因素均提示了护理管理者应分层管理，帮助护士进行职业生涯规划与管理，提升职业认同感[11]，从而促进护士工作繁荣水平的提高。

5.2 个人特质与行为个人特质与行为主要包括正念与心理资本[1]、心理弹性[21]、工作投入与情感承诺[22]、工作沉浸[9]、心理幸福感[8]、反馈寻求行为[11]等因素。研究显示，正念对工作繁荣有积极影响[1]，可能是因为“专注当下”可以帮助护士减轻压力带来的影响并进行深入思考，从而提高护士的活力和对学习目标的理解；研究也证实心理资本可以促进护士工作繁荣，在正念和工作繁荣间起部分中介作用[1]，因为积极的心理状态可以促进护士的繁荣体验[3]，如心理弹性高的护士其工作繁荣水平也更高[18]。Zhai 等[22]的调查结果显示，工作投入和情感承诺可以直接正向影响工作繁荣，情感承诺在工作投入和工作繁荣间起部分中介作用，因为当护士处于工作沉浸状态时，更能体会到巨大的成就感和幸福感，从而使其工作繁荣水平更高[8-9]。护士的反馈寻求行为也被证实为工作繁荣的促进因素，通过寻求相关反馈，从而有目的的学习和提升自己，呈现出积极的工作态度，以激发其工作繁荣体验[11]。提示护理管理者可以通过组织正念减压培训和提供护士专业发展机会来形成利益相关的护理团队，鼓励护士主动寻求反馈，促进护士的工作投入和组织承诺，提高工作繁荣。

5.3 领导行为与风格研究发现真实型领导[1,19]、管理者移情[19]、服务型领导[18]、家庭支持型主管行为[8]等可以正向预测工作繁荣。调查显示，真实型领导可以通过促使护理管理者更好地表现出移情和同理心、真正的体会和了解下属，使护士感受到更多的信任和尊重，从而促进其达到工作繁荣[19,23]。服务型领导[18]可以通过给予下属护士一定自主权，使护士在工作中表现出更多的热情，从而提高其工作繁荣水平。Şahin等[8]研究发现家庭支持型主管行为可以通过为护士提供支持，减少工作与家庭的冲突，来促进护士的工作繁荣。因此，护士管理者可以通过学习领导风格和移情训练，在组织中制订正式的家庭友好政策和建议，提高家庭支持型主管行为等措施来与护士建立信任和自主的良性循环，促进护士的工作繁荣水平。

5.4 组织和工作场所因素主要包括工作场所暴力[1,10,24]、组织支持感[1,11]、组织公平感[1,25]、护理文化[22,25]、组织氛围[26]、结构性授权[4,25-26]、高绩效工作系统[27]等因素。Zhao 等[10]研究显示，工作场所暴力是护士工作繁荣的负向影响因素，破坏了其对组织的信任感和归属感，导致了低水平的工作满意度和工作活力[24]，与Zhu 等[1]研究结果一致。Zhai 等[22]调查发现，积极的护理组织文化是工作繁荣的正向影响因素，如研究证实组织支持感[11]、组织公平感[25]都对护士工作繁荣起促进作用，因为当感受到组织的支持和公正时，他们学习的积极性将增强[1]；Silén 等[26]的研究也显示，以人为本的组织氛围可以通过结构性授权的中介作用来促进护士的工作繁荣水平，因为护理管理者所提供的一个从学习机会、工作支持及资源等多方面授权的积极工作环境可以使护士的“自我决定”得到满足，从而获得工作繁荣[4,25-26]。还有研究发现，高绩效工作系统也可以促进护士工作繁荣[27]，提示护理管理者除适当授权、重视构建良好的组织文化外，高绩效工作系统可能也是一种有效的管理工具，可以帮助护士实现工作繁荣。

6 护士工作繁荣的作用

6.1 减少护士离职护士离职不仅会影响护理质量和患者安全，还会影响护理队伍的建设和发展[10]。Engström 等[4]研究发现护士工作繁荣与离职率呈负相关，当护士在工作中感受到自己的成长和活力时，会对工作有较高的认同和满意度，因此较少产生离职意愿。

6.2 提高工作积极性和认同感工作繁荣在减轻职业倦怠、提高组织绩效等方面都有积极影响[2]。Jackson[28]的调查显示，提高护士的工作繁荣水平有助于减少护士的职业倦怠水平，工作繁荣水平高的护士具有积极的工作态度和学习体验，对工作的成就感更高，不易产生职业倦怠。

6.3 提高自我价值感心理授权是指个体对授权行为的体验和认知，反映了员工对于自我价值以及在工作中角色重要性的心理体会[18]。护士工作繁荣水平可以正向预测心理授权，护士工作繁荣水平越高，个体越能感受到自身的成长以及护理工作的价值与意义，对职业的认同感与自我价值感也会随之提高。

6.4 促进创新行为护士创新行为对于提高护理服务质量和护理事业的发展有重要意义[9]。周丹等[9]的调查显示护士工作繁荣水平的提高有利于促进护士产生创新行为；还有研究证实护士工作繁荣对护理科研能力的提升具有重要的促进作用[29]。工作繁荣水平越高的护士，其学习的积极性越高，越可能激发出创新行为，从而带来更多发展机会，促进职业成长。

6.5 提升护士职业召唤感职业召唤是指个体内心对工作的激情和动力，以实现个人价值、满足社会需求为目标，对于稳定护理队伍具有重要意义[30]。Sun等[21]的研究提示工作繁荣与职业召唤呈正相关，在工作中繁荣发展的护士可能具有更高的自我效能感和胜任力，高水平的成就感和幸福感可以促进并维持护士的职业召唤。

7 小结

近年来，工作繁荣已经成为管理学领域人力资源发展的研究重点，也成为护理学领域探索护理队伍建设研究的新视角。虽然护理领域对工作繁荣的研究逐渐增多，但整体尚处于起步阶段，仍存在一些问题：①对护士工作繁荣的测量缺乏特异性的工具；②对护士工作繁荣的前因与结果研究仅局限于个人和组织的某一方面，缺乏对多层面因素相互影响机制的探讨；③目前尚未检索到涉及护士工作繁荣的干预性研究。因此，未来研究可依据我国国情开发适用于我国护士的工作繁荣特异性评估量表，探索护士工作繁荣在个人、组织和社会各层面因素的作用机制，构建干预方案并验证其效果，以提高我国护士工作繁荣水平，实现护士个人和组织的共同繁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