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红春 胡德鑫
[摘要]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是推动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的关键要求和具体行动,其兴起是合法性、合理性与可行性共同形塑的结果,其基本特征体现为数字技术驱动、系统性变革、重塑育人新形态。以数字技术与职业教育的融合程度作为划分依据,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过程可划分为人机交互、人机协同和人机融合三个阶段,是一个兼具复杂性与长期性的发展过程。当前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还存在顶层设计与战略协同意识缺乏、认知存在偏差、院校数字化建设能力不足、校企合作深度不够、基础设施服务水平较低、教育评价体系滞后等问题。因此,推动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需要突破理念、组织与技术三重障碍,强调“理念构建与战略协同”“院校建设与校企合作”“基础设施与教育评价”问题,树立职业教育数字化科学发展观、提升新型组织数字化建设能力、提升数字技术的服务品质。
[关键词]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理念革新;组织创变;技术赋能
[作者简介]李红春(1997- ),女,河南开封人,天津大学教育学院在读硕士;胡德鑫(1988- ),男,山东潍坊人,天津大学教育学院、教育科学研究中心,副教授,博士,博士生导师。(天津 300354)
[基金项目]本文系2017年度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规划基金项目“基于供给侧改革的新兴产业人才职业教育培训模式与策略研究”的研究成果。(项目编号:17YJA880073)
[中图分类号]G71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3985(2024)02-0028-09
近年来,全球新技术革命、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战略以及职业教育变革等多重因素复杂交织,给职业教育的发展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机遇与挑战。特别是随着5G、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新兴技术的成熟运用,现有社会组织生态受到强烈冲击的同时,也深刻改变着人类社会的生产生活方式。面对数字技术的蓬勃发展,适时地进行数字化转型成为各领域持续创新的关键手段与有效方式。在这一趋势的推动下,教育领域顺势而为,逐步由单纯的信息技术应用演进到数字化转型升级新时期。
职业教育作为我国国民教育体系与人力资源开发的重要组成部分,其社会地位与作用已达成广泛共识。通过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来提升产业发展支撑力、社会经济多元需求的适应性,成为世界范围内职业教育面向数字化时代所采取的共识性发展战略[1]。2022年3月,教育部职业教育与成人教育司在《关于2022年职业教育重点工作介绍》中提出,要促进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整体跃升。2022年4月,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发布的《职业技术教育与培训战略(2022—2029年)》强调,开展职业技术教育与培训,以实现成功且公正的转型[2]。可见,当前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已成为国际教育改革的核心议题与必然趋势。为了推动数字技术与职业教育的深度融合,加速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进程,整个职业教育系统亟待进行变革与转型。从具体实践来看,当前我国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存在的问题主要体现在理念、组织与技术三个层面。换言之,推动我国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需要突破理念、组织与技术三重障碍。一是宏观层面的理念障碍,具体包括数字化理念尚需建构、战略协同意识急需提升等问题;二是中观层面的组织障碍,包括院校数字化建设能力不足及校企合作不深入等问题;三是微观层面的技术障碍,包括基础设施服务水平不高及评价体系滞后等问题。基于此,本研究在阐述职业教育数字化兴起动因、内涵与特征、发展阶段与路线的基础上,以“理念革新—组织创变—技术赋能”为分析框架,阐明职业教育数字化变革中存在的突出问题,探寻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突破路径,助力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实践行动。
一、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概况
我国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尚处于初步探索阶段,探究其兴起动因、厘清其内涵特征、探寻其发展阶段对我国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稳步推进具有理论价值和实践意义。
(一)兴起动因
1.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合法性。合法性即合乎法律、规范、条例、纲要或既定的社会规则体系[3]。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合法性在于通过技术赋能实现优质资源的共建共享,在推动我国职业教育高质量均衡发展中获得政府与社会的实际认可。2020年,《职业教育提质培优行动计划(2020—2023年)》鼓励职业院校利用新兴数字技术推动人才培养模式改革。2022年,新修订施行的《中华人民共和国职业教育法》提出,将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等量齐观,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提供有力人才和技能支撑。2022年,党的二十大首次强调推进教育数字化,明确了教育数字化未来发展的行动纲领。可见,职业教育通过数字化转型提升教育教学质量及管理效能的做法,符合国家建设高质量现代化职业教育体系的要求。
2.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合理性。合理性是普遍性与特殊性的统一,即不仅要符合客观的社会需求,还应当符合主观的人类意愿。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合理性,一是可以满足数字经济社会对高端技术人才的迫切需求。在全球产业链重构的背景下,国内产业链需要修复、完善并向高端攀升,降低产业链重点环节对外部供给的依赖,迫切需要准确匹配全产业链各个环节需求的高端技术人才。而近年来我国职业院校数字技术应用的专业点相对较少,拥有高数字素养的人才依然难以满足数字经济社会快速发展的要求[4]。二是可以满足职业教育内生性发展需求。教育最终的目的是培养人,所培养的人不仅要满足社会的需求,还要满足个体自身发展的需求。自工业革命之后,以班级授课制为基础的教育制度一直沿袭至今,虽极大地提高了人才培养的效率,但这种标准化、统一化的人才培养路径,也极大地阻碍了个体的个性化发展。而数字技术的蓬勃发展,为我国实施大规模个性化的教育提供了可能。数字技术与职业教育的融合能有效体现教育数据的价值,打破时空壁垒,颠覆传统的教育制度与模式,推动职业教育公平而有质量地发展。
3.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可行性。可行性是对过程、设计、程序或计划能否成功完成的确定。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可行性源自职业教育信息化建设时期的实践积淀。自《教育信息化十年发展规划(2011—2020年)》發布以来,我国教育信息化基础建设不断更新迭代,院校基建配置水平持续提升,为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积累了丰富的物质基础与实践经验,为数字技术与职业教育的深度融合创造了优越的条件,也是各级各类职业院校持续推进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工作的坚实基础。例如,国家主导的职业教育智慧平台至2023年2月已经整合了1173个专业教学资源库、6700余门网络精品课和2200余门视频公开课[5],有效整合了高质量、体系化、多类型的数字教育资源。
(二)内涵阐释与基本特征
1.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内涵。明晰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内涵要义,对于理解职业教育数字战略定位和推进职业教育数字化建设具有重要意义。当前教育领域的学者们主要从纵横两个维度阐释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内涵。从横向比较来看,部分学者强调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从属于数字化转型与教育数字化转型,并基于相关概念演绎出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内涵。王敬杰[6]循此逻辑将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界定为一个将数字技术作为内驱力,推动技术与职业教育的深度融合,形成适应、开放、融合、持续的职业教育发展生态,加快实现职业教育现代化的过程。焦晨东[7]将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界定为职业教育机构运用数字化技术和数字化平台更新教育教学理念、行为等,培养高数字素养技术技能人才的过程。从纵向比较来看,已有研究主要从信息化与数字化的关系入手厘清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内涵。李乐帆[8]认为数字化是信息化的升级迭代,将职业院校数字化转型界定为职业院校在信息化发展的基础上,利用数字技术实现教学与管理的协同变革,帮助职业院校在数字化经济背景下充分发挥其职能,服务于社会数字化发展的过程。综上,学术界关于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概念尚未形成统一认识,但多数研究强调了数字技术的驱动作用、职业教育领域全要素的系统性变革及职业教育发展生态的重塑等。据此,本研究结合上述三要素将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内涵概括为: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是一个以数字技术为自我持续创新和变革的内驱力,推动职业教育价值理念、组织生态、评价体系等要素产生系统性变革,最终形成智能高效的职业教育育人新形态的持续性创变过程。
2.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基本特征。目前关于数字化转型驱动的职业教育变革形态虽未形成清晰的未来图景,但以下特征是学术界的基本共识。一是数字技术驱动。职业教育作为与社会发展最密切的教育类型,相较于其他教育类型而言更注重职业技术在企业岗位上的应用,与数字技术有着天然的契合。此外,数字技术的发展极大地促进了新型数字基础设施的建设,如通过虚拟化创新架构系统、低代码建模程序模块、生态化集成基础应用,实现泛联网的数字化全方位交互[9]。二是系统性变革。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不是数字技术与职业教育的简单相加,而是以数字化思维为指引,对教育全要素、全流程、全业务和全领域的整体性改造与升级,推动智慧教育生态的形成和发展;也不是简单地将数字技术作为职业教育领域细枝末节的修改工具,而是将其视为支持职业教育持续创新与系统变革的内生变量,探索职业教育与数字技术融合的创新机制,重塑职业教育新生态[10]。三是重塑育人新形态。数字技术与职业教育的融合,促使面向工业时代统一化、标准化教学的育人形态走向面向数字时代个性化、精准化教学的育人新形态[11],对于职业教育系统功能与形态的重塑也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三)发展阶段
教育数字化转型是一个复杂、长期的发展过程,为了避免因循守旧、原地踏步、重复建设等问题,找准自身的发展阶段至关重要。2021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将信息技术应用于教育的过程分为起步、应用、融合和转型四个阶段[12],其中,起步阶段的重点是网络基础设施的建设及教师数字技术应用能力的提升,在应用阶段关注数字教育资源的优化及管理系统的完善,在融合阶段注重教师数字化教学能力的提升,在转型阶段则更注重通过技术赋能重塑教育生态。
对职业教育而言,数字化转型是一个将数字技术整合至职业教育全域,最终实现人机融合的过程。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态势与数字技术和职业教育活动形态的融合程度有着独特的联系。借鉴上述教育数字化转型发展阶段的划分,本研究以数字技术与职业教育的融合程度作为划分依据,将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过程划分为人机交互、人机协同和人机融合三个阶段。而这三个阶段之间并非完全机械化、线性的关系,而是相互交叉、持续更迭的。具体而言,人机交互是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初级阶段,聚焦于完善信息基础设施,搭建统一平台以有效联通信息基础设施,提升教师数字技术应用能力等;人机协同是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中级阶段,这一阶段的主要任务是通过整合数据资源、数据技术及数据空间,促使人机在技术赋能下深度参与职业教育发展的各环节;人机融合是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高级阶段,这一阶段从关注业务流程转到了关注组织变革,重点在于通过数字化赋能优化职业教育教学活动、发展战略等要素,重塑职业教育新生态。
二、理念革新:树立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科学发展观
理念革新是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前提与保障,也是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需要优先解决的问题。当前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中还存在政策支持不足、认知存在偏差等问题,亟待政府从制度、思维及文化等视角入手,以形成组织的数字化意识、数字化思维为目标,推动职业教育数字化价值观的优化、革新和重构。
(一)加强顶层制度设计,提升战略协同意识
我国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是由政府主导、社会多方力量参与的自上而下的改革,政府在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方面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这也是我国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在短时间内初见成效的关键所在。近年来,《中国教育现代化2035》等系列政策文件虽为我国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指明了前进方向,但其衔接性不强、协同性不够、政策术语不一致等问题依然存在[13]。一是政策支持不足。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缺乏配套的相关政策与管理机制,致使转型过程中出现认知偏差、认知不足及质量监管缺失等问题。随着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深入,政策支持不足愈加限制了职业教育数字化的发展。二是政策协同性不强,难以形成有效的协调机制。在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过程中,政府发挥主导作用,职业院校与企业参与有限,削弱了政策的影响力,降低了战略认同感。
理念是制度的先导,制度则是理念的保障。政府应当充分发挥统筹规划作用,完善制度设计,为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实施提供保障。一是加强顶层设计与统筹规划。我国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是法律、国家政策、地方政策协同保障和促进的过程。国家应以全局意识为指导进行顶层设计,尽快出台与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相配套的政策,并搭建法律框架賦予其合法性地位。同时,留下政策空白,以便于地方政府制定符合区域产业发展的地方性政策,完善职业教育数字化政策体系。二是提升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战略协同意识。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实施既要加强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战略规划与教育法律法规、教育信息化战略规划等相关政策文件之间的横向协同,又要加强国家、地方、企业与院校等不同层次主体之间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战略规划的纵向协同,逐步建立与完善国家主推、地方落实、企业配合的职业教育数字化战略协同推进机制。
(二)摆脱认知误区,形塑数字思维共识
数字化思维是开展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系列工作的前提和基础[14],但目前我国在数字化思维转变方面尚存不足。一是政策认知不足,理念更新滞后。目前部分主体认为职业教育数字化只不过是职业教育信息化在新发展阶段的新称谓;还有部分主体将数字技术视为短期的应急工具或举措,并未做好长期应对的准备。二是尚未达成数字思维共识。当前人们对数字技术是否或在何种程度上能够转化为育人效能尚未达成共识,也尚未达成数字技术赋能带来的职业教育育人新形态与传统育人形态如何有效衔接转化的价值共识。关于数字技术在何种程度上能够转化为育人效能,主要存在“技术崇拜”“技术恐惧”“技术疏离”三种典型的价值认知。“技术崇拜者”将技术视为解决职业教育痼疾的“万能之物”,夸大了数字技术在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中的作用;“技术恐惧者”在教学活动中对数字技术的使用较为排斥,对其可能会带来的风险极度恐惧;“技术疏离者”在数字技术的价值认知上持中立的态度,仅将数字技术视为职业教育教学活动的一种工具或手段。
人们对职业教育数字化理念的认知偏差及数字技术价值的认知失范极大地制约了职业教育数字化的变革进程。因此,树立职业教育数字化科学发展观对转型工作的推进至关重要。一是加大政策宣传力度,坚持数字化思维的持续更新迭代。一方面,地方政府及各级各类职业院校应积极学习与领悟中央政策文件精神,加强对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政策宣传与教育工作,拓宽宣传教育路径,提高政策精神知晓率。另一方面,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应当持续更新数字化思维,保持国际视野,夯实职业教育数字化发展的思想基础,推动职业教育数字化的可持续发展。二是树立数字技术理性观,达成数字思维共识。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首要任务是充分应用数字技术,改变传统的业务办理流程;树立数字化意识,实现数字思维引领的价值转型[15]。即相关利益主體共同认可数字化转型的必要性及可行性,共同参与、有机协同,探索人机融合的职业教育形态,充分认识数字化的优势及其可能带来的风险,正确看待数字技术的作用,以复杂系统来整体理解、破解“技术崇拜”“技术恐惧”“技术疏离”等困境。
(三)摆脱传统技术惯性,厚植数字文化基因
数字文化保障不足是制约我国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重要因素。一是教育文化的保守性致使职业教育数字化发展止步不前,难以跟上经济社会数字化转型的趋势。即便数字化已经逐渐成为人类生产与生活的主导方式,但是由于教育文化的保守性与滞后性,技术赋能仍延续了工业社会的思路,信息技术促进教育教学改革也只是在既有框架内做优化[16],并未将数字化转型作为教育改革与发展的核心内容。二是新技术在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中的成效引发公众质疑,难以被公众广泛接纳与应用。人们通常认为旧技术在日常反复使用中已经得以完善,效果要优于新技术应用初期。而且人们已经可以熟练掌握与应用旧技术,在惯性思维的影响下也使得人们难以接纳与应用新技术,更何况还有多项研究认为新技术在促进学生学习绩效方面的作用并不突出[17]。
数字文化能够逐渐发展为惯性思维,这些惯性思维又会逐渐转化为职业教育数字化发展过程中自发的意识与行为。这些自发的意识与行为会反过来形成新的数字文化,进而加速职业教育数字化变革进程。因此,摆脱传统技术惯性、厚植数字文化基因对于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而言具有重要作用。一是跳出思维局限。跳出教育看教育,深刻认识数字化时代职业教育体系变革的本质,推动职业教育全域发生系统性变革。二是建立试点院校。教育数字化转型落地的关键是科学技术转化为现实生产力,需要一定的试验阶段,有效衔接理论研究和规模应用[18]。因此,在大规模开展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工作前可以建立多个试点院校,选择不同的学校作为实验对象,不断探索从技术应用转变为融合创新的可行路径,为有效开展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工作提供成功案例与实践经验。
三、组织创变:提升新型组织数字化建设能力
组织是诸多要素按照一定方式联系起来的系统,是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主要依托。组织创变则是指以新型组织推动数字化教育的创新变革。当前教育组织在推动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过程中仍面临院校数字化建设能力不足及校企合作深度不够等问题,急需组织者运用数字化工作管理系统和技术架构,提高院校数字化建设能力,推进校企深度合作。
(一)提升院校数字化建设能力
近年来,虽然我国职业院校在培养数字人才、建设智慧校园等方面进行了大量的探索与实践,但仍存在多重问题。一是战略保障不足。目前大多数职业院校存在战略缺位的现象,致使数字化转型探索碎片化。即使有部分院校制定了战略规划,但由于其战略规划和实施计划相对比较保守,导致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战略对各主体的数字化转型实践缺乏指导性[19]。二是经费投入不足。为了加速推进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职业院校需投入大量资金对硬软件进行改造与升级,这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教育成本。而且,当前职业院校体量之大使得政府难以完全承担院校数字化建设经费,加之民间资本投入积极性不高,致使院校数字化建设经费不足。三是数字能力建设不足。目前,我国职业院校管理者数字化领导力不足,普遍缺乏对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深刻认识,对数字技术带来的组织流程变革认知不足;教师数字化胜任力有待提高,习惯于将数字技术视为线上教学活动的手段或工具,缺乏将技术与职业教育深度融合的意识,缺乏运用数字技术赋能自身专业发展的能力;学生的数字能力有待提高,未掌握新兴数字技术的应用,利用技术赋能学习的主观能动性弱。
我国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正处于起步阶段,职业院校应积极主动以数字化转型的新成效重塑职业教育的新生态。一是制定职业院校数字化转型战略与实施方案。职业院校应结合自身具体情况和发展阶段,制定符合其资源情况、技术条件等的战略规划。另外,职业院校还应制订与其战略相匹配的实施方案,成立领导小组与专职部门机构,负责引导院校基础设施、管理等实践场域的数字化转型。二是拓宽办学筹资渠道。职业院校在数字化转型过程中的教育成本逐渐提高,单凭政府财政支出难以支撑。因此,职业院校应当积极探索地方政府与社会力量支持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投入新机制,借力社会资本完善院校数字化建设的经费保障体系。三是提高院校数字能力建设水平。首先,提升管理者的数字领导力。既要加强对管理者数字领导力模型及要素的理论研究,又要培养其运用数字技术创新与变革组织业务流程的实践能力。其次,加强教师数字化胜任力培训。通过嵌入职业教育数字化专题课程等形式,分层分类组织开展培训和交流活动,不断提高教师运用数字技术进行教学创新及实现自我发展的能力。最后,加大学生数字能力培养的力度。将企业岗位所需数字能力纳入课程标准,通过项目式教学等方式支持学生在参与项目实践活动中主动发展数字能力,并将数字能力纳入学生评价体系,倒逼学生提高自身数字能力。
(二)建构以产教融合为核心的校企多元协同机制
职业教育的跨界属性决定了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必须紧紧围绕企业发展需求。建构以产教融合为核心的校企多元协同机制,推动形成校企优势互补的发展格局是职业院校数字化转型的关键要求。校企多元协同机制构建的本质是校企双方在人才培养过程中达到利益平衡与自主合作的共存方式,但当前双方在合作方面还面临些许困境。一是企业合作意愿较弱。企业参与院校人才培养需要投入大量时间与经济成本,且参与周期较长,难以从中及时获利,致使其主动参与合作的积极性不高。而且在市场经济背景下,企业必然以利益获取作为其参与合作的内驱力,但我国政策尚未细化对参与校企合作企业的激励机制,也并未针对企业成本增加的问题出台补偿措施,削弱了企业参与校企合作的積极性。二是专业设置与岗位需求不匹配。在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背景下,职业院校依据职业教育新专业目录对现有专业进行了数字化的改造。但当前我国职业院校在专业数字化内涵建设方面不够系统和深刻,尚未构建“数字产业—数字行业—数字企业—数字职业—数字专业”链条的互动耦合机制[20],导致校企难以深度融合。三是组织异质性引发的利益分歧。职业院校所追求的目标在于提升办学效能与人才培养质量,具有“育人导向”的组织特征;而企业所追求的目标是经济利益最大化,具有“营利导向”的组织特征。两者组织性质的天然差异性,致使校企合作不深入。
要想突破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中校企合作不深入的现实困境,需要多方共同努力,建构以产教融合为核心的校企多元协同机制。一是建立健全企业利益补偿机制。政府应当加强政策供给,完善企业利益补偿机制,通过财政、金融等多种手段承担校企合作的额外成本;地方政府需结合区域发展特色制定企业利益补偿细则,提高企业主动参与校企合作的积极性。职业院校在育人过程中也应充分考虑企业的利益诉求,确保职业院校的人才培养始终衔接企业发展的本质需求。二是加强专业内涵建设。为了实现专业设置和企业岗位需求结构的有效耦合,促进教育链、人才链与产业链、创新链有机衔接,职业院校应锚定企业生产中与学校办学特点最为适配的岗位群,构建符合企业岗位需求的高水平专业群,实现专业群与产业群的有效对接。三是坚持校企利益共享。校企组织性质差异引发的利益分歧是双方合而不融、融而不深的根本原因。利益共享是校企深度合作的纽带与逻辑起点。因此,在校企共同体的构建过程中,应当明确校企双方利益诉求,以利益共享为中心深化校企协同育人机制。
四、技术赋能:提升数字技术的服务品质
数字技术赋能是指通过技术与职业教育应用形态的有机结合,重组与再造职业教育生态系统,支持职业教育全方位转型升级与创新发展。当前我国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中仍存在基础设施服务水平较低、教育评价体系滞后等问题,亟须通过技术赋能提升数字技术的服务品质,稳步推进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
(一)提升数字化基础设施服务水平
数字技术的集成与运用可以建设职业教育新型基础设施,改变信息传输方式,提高数据价值,赋能职业教育数字化落地生根。然而,当前我国职业教育数字化基础设施服务水平整体偏低。一是新型网络基础设施不完善。虽然我国教育数字化转型工作在基础设施、平台建设等方面取得了阶段性进展,但数字技术与职业教育的融合仍存在诸多挑战,如千兆以上接入带宽覆盖率不足10%、新型网络基础设施服务品质有待提升等,难以满足职业院校师生需求。二是信息系统难以兼容且安全性系数较低。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依赖于早期信息化建设时期的信息系统,忽视了多平台系统的兼容与统一规划,且职业教育领域各类垂直系统也普遍存在难以开放共享的现象。此外,由于职业教育信息系统管理分散,且涉及人员众多,导致信息系统存在安全隐患,容易出现信息管理泄露等安全问题。三是信息资源配置不均衡。虽然职业教育专业教学资源库、精品课程等重点项目的建设已经取得了初步成效,但受资源配置、投入模式等因素的影响,职业教育优秀资源仍会不可避免地流向经济状况较好地区与重点院校,致使优者更优、弱者更弱。随着转型的深入推进,二者差距也会逐渐拉大,进而加剧区域、校际及群体之间的数字鸿沟,滋生新的教育不公平。
夯实职业教育数字化技术底座是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基础任务。一是加强网络基础设施的建设。职业院校应积极推动5G、大数据等新兴数字技术的应用,持续建设信息网络、平台系统、智慧校园等新型基础设施;通过技术赋能建设服务于职业教育的专属网络,促使各区域职业院校均可以实现高速网络的全覆盖。二是提高信息系统的兼容性与安全系数。一方面,建立标准化的信息共享系统,实现院校内部全领域、全业务、全人员和全过程的数字化链接,解决当前信息系统分散分布的问题;统一数据接口标准,打通各部门、各环节之间的数据壁垒,实现信息系统与资源平台之间、不同院校之间的信息交换,重构业务协同生态圈。另一方面,提高信息系统的安全系数。信息安全与数据安全是职业教育信息化系统平稳运行的前提。院校应尤其重视利用新兴技术评估与降低数字产品的风险,从技术层面加强信息系统的安全保护,消除人们对信息共享的顾虑。三是健全信息资源共建共享机制。资源是职业教育的生命线,优质资源的均衡配置是弥合数字鸿沟的关键。我国应逐步通过技术赋能健全国家、省(市)、校三级数字化教学资源,激发多元主体开发与持续更新数字化资源的内在动力,确保优质数字资源的总量与质量。然后,进一步通过技术赋能建立健全优质资源的共建共享机制,为师生提供泛在教学与学习空间,营造人人可学、时时可学、处处可学的智慧学习环境,弥合数字鸿沟,实现从大规模标准化培养向大规模个性化培养的跃升,进而培养数字技术人才,服务区域产业高质量发展。
(二)建构数字化评价体系
教育评价事关教育的发展方向和价值取向。《深化新时代教育评价改革总体方案》明确提出利用信息技术提高教育评价的科学性、专业性与客观性,但当前我国职业教育评价体系仍存在诸多问题。一是评价模型的科学性有待商榷。数字化成熟度评估模型与框架有助于评估当前组织数字化转型的现状,发现组织实际转型效果和预期转型效果之间的差距[21]。我国教育数字化转型成熟度评估模型及框架的制定主要是借鉴国际上已有的框架,虽具有一定的合理性,但更多的还是基于学者自身的判断,尚缺乏具有可操作性的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成熟度评估模型及框架。二是评价数据的采集维度还需进一步拓展。我国传统职业教育评价在数据采集方面还存在来源渠道少、主观性强等问题,致使采集到的评价数据并不能完全反映评价对象的真实状态。三是评价方式的过程性有待强化。传统的职业教育评价侧重于结果评价,虽然其具有甄别与选拔的功能,对培养高质量技术人才具有重要作用,但存在着忽视了个体自身发展、诱发功利性人才培养文化等问题,难以全面评估职业教育育人效能。四是评价结果的客观性有待提高。评价结果是否客观公正事关多方主体利益,目前在职业教育评价实践中普遍存在高位平均的现象,区分度模糊、有效性低,客观公正性有待进一步提升[22]。
要突破传统职业教育评价体系的局限,就必须充分利用数字技术赋能职业教育数字化评价体系的构建。一是研制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成熟度评估模型。可以基于人工神经网络、机器学习等智能化的算法,构建较为科学的数字化转型成熟度模型。同时,数字技术的迭代与优化也有利于处理模型构建中出现的各种问题,促使评价体系能够根据职业教育实际发展状况进行动态调整与持续更新。二是评价数据采集全程化。全程性地采集评价数据能够有效提升职业教育评价的专业性、丰富性与精准性,较大可能地还原教师在教育教学过程中的真实状态。以教师教学成效评价为例,职业院校可以依托校园智慧治理与服务平台的大数据系统,打破时空壁垒,全程记录与采集教师在教育教學过程中的实践行为、情感神态、管理活动等数据,然后通过对数据的深度挖掘与分析,对教师的教育教学成效做出准确与定量的评价。三是评价方式过程化。过程性评价可以有效克服结果评价的弊端。在技术赋能下通过对评价对象成长过程的动态监测与追踪,实时采集、汇聚、分析与反馈数据,及时干预评价对象的行为实践。四是评价结果客观化。数字画像是依托新兴技术,通过多源数据构成的代理原型,用于支持教育决策、改进教育管理及优化教育服务[23],也是职业教育提供实时反馈和个性化支持的基础。职业院校通过数字画像可以对多重评价数据进行分析与处理,呈现可视化分析报告,制订个性化方案,为实现个性化的教育、针对性的服务提供可能。以学生学业评价为例,职业教育可以依托智慧校园大数据系统采集学生学习过程中的全部数据,形成学生学习行为的数字画像,推进学生综合素质数据全方位采集,在学习过程中完成评价,进而全面推进学生数字能力的建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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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栏目编辑:黄晶晶 刘杰 袁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