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驱动下短视频新闻的多模态话语分析

【摘要】鉴于短视频场域情感流动高度活跃的结构特性，短视频新闻以情感为驱动，充分挖掘各类话语模态的意义表征，进行信息的多感官触达。在此基础上，该类新闻进一步借助情感隐喻、社交叙事、场景搭建等方式助推多模态话语的深度融合，实现价值共享。多模态“并行表达”让短视频新闻兼具感性与理性、生动与深刻，意在通过积极情感要素连接受众，引导他们关注并积极参与公共事务，共同塑造社会舆论的新格局。

【关键词】情感驱动；短视频新闻；多模态话语分析理论

第54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截至2024年6月，我国短视频用户规模达10.50亿人，占网民整体的95.5%，[1]短视频平台已成为用户获取新闻资讯的重要途径。在该场域中，受众对情感信息和情绪唤起事件尤为敏感，情感主导的参与式文化形成。尤其是负面情绪更易激发关注，其共鸣性强，进而可能演化为广泛传播的消极社会情绪，为社会对话与沟通增加了挑战。基于此，短视频新闻在制作与传递过程中应更注重情感色彩的融入，通过多模态话语为受众塑造积极的情感体验，以有效引导公共情感与主流舆论。本文运用多模态话语分析理论，剖析不同模态话语资源深层次的表征意义，旨在优化短视频新闻情感传播与价值担当的融合策略，揭示其话语叙事的内在逻辑与实施路径，提升新闻舆论传播力、引导力、影响力、公信力。

一、多模态话语：短视频新闻实践积极情感逻辑的依托

多模态话语分析理论是20世纪90年代以来，结合信息技术时代语篇的新特点，由传统的语篇分析结合系统功能语法、符号学和批评话语分析等领域发展而来的一门跨学科研究理论。[2]其理论基础主要有系统功能语言学、视觉语法理论、符际互补理论等，该理论强调交际过程中语言符号、视觉符号、声音符号等多模态话语资源的综合协同作用，通过发挥多种符号的概念功能、人际功能和语篇功能，实现意义的表达与交换。尼葛洛庞帝在其著作《数字化生存》中也指出，“感官经验作为一个整体来加以判断，而不是根据各个部分的经验来加以判断”，“各种感官构成的整体的确大于部分之和”[3]，揭示了“并行表达”的多种模态话语在表意能力上的优越性。

多模态话语分析理论系统关注文字、图像、音乐等多模态如何共同构建整体语义，这对短视频新闻的话语实践有很强的指导性。短视频信息场中，叙事主体多元化且情绪色彩浓厚，新闻生产巧妙地运用多模态话语，遵循积极情感逻辑，创新主流价值表达。“各种模态都参与到了信息传播中，在拼接、互动与交融的过程中共同搭建出表意复杂的叙事时空”[4]。情感丰富的多模态新闻话语更能吸引并保持受众注意力，实现意义的有效传递，还能深入连接和动员受众，为塑造公众认知、凝聚社会共识奠定基础。

二、短视频新闻中多模态话语的意义表征

（一）文字模态：凝练主题，主动建构情感倾向

文字是思想和价值观的重要载体，它借助“间离效果”调动受众的抽象思维。短视频新闻的文字模态主要包含标题、摘要和视频注解。短视频时间有限，难以完整叙事，文字模态成为新闻语义表达的有效牵引，尤其是标题，多用述评式语态，阐释新闻的情感倾向和价值取向。如2023年3月27日，《人民日报》抖音号的一则新闻标题是：监控下的这一幕太感人了！孩子掉入井中，父亲毫不犹豫跟着跳下，邻居赶来一起救援。标题直接显示该新闻的情感色彩。另外，“太感人”“毫不犹豫跟着跳下”“闻声赶来”“中国好邻居”等情感色彩强烈的画面注释直接显示情感主题：父母无私奉献、邻里守望相助。若只有视频画面，不断转换的模糊画面可能会影响网友快速知晓新闻要义。

（二）声音模态：渲染氛围，激发强烈情感

“声音的渠道不仅传递了信号，同时也传递了所有伴之而来的理解、深思、同情或宽容”[5]，这使声音模态可以发挥情境建构、情绪渲染的重要作用。短视频新闻的声音模态由同期声、BGM、解说词或新闻播报等构成。其中，同期声是较为常用的听觉元素。2023年3月1日至3月31日，《人民日报》抖音号共发布214条作品。其中，160条作品（约75%）使用了同期声、67条作品（约31%）声音模态只有同期声。同期声真实再现新闻现场，增强情绪感染力、提升情感可信度，契合新闻客观、真实传达信息的要求。

上述214条作品中，129条作品（约60%）配有背景音乐、34条作品（约16%）声音模态只有背景音乐。BGM能放大新闻中所蕴含的情感，加速情感流动与共鸣，营造沉浸式体验。当月31日，《人民日报》抖音号新闻报道山西太原的消防员登楼训练，现场画面配上慷慨激昂的旋律，诠释了消防战士在争分夺秒时的勇敢与担当。没有其他声音模态时，BGM在情绪渲染、情感拓延、价值强化等方面效果更显著。

（三）影像模态：突出主体，触发情感连接

视觉语法理论认为，图像中的人物、地点及事物等视觉元素与观看者之间具有互动功能，此功能与接触、距离、视点等要素有关。接触即观看者与图中人物产生的互动。根据双方是否产生眼神交流，其互动意义分为“索取”与“提供”两类。“索取”类图像指图像中人物直接看着观看者并伴有某种肢体动作，仿佛在表达某种需求或渴望等，相反为“提供”类图像。距离是指图像中人物呈现的景别，头部及肩部的特写为亲密的近距离、膝盖以上部位的中景为社交性的中距离、全部身体及部分背景的远景为公开或非个人的远距离。视点则是图中人物与观看者之间的俯视、平视、仰视等视角。

短视频新闻竖屏播放突出人物表情、语气和动作，促进叙事主体与受众目光接触，多为“索取”类影像。该类新闻常采用特写或中近景拉近与观看者的距离，全景使用较少。新闻人物多采用平视角度，受众更易受到新闻人物情绪、情感的感染。2023年3月31日，《人民日报》抖音号报道习近平主席会见外国政要的新闻。如表1中的数据统计，整条新闻12个镜头，其中3个是远景镜头、9个是中近景镜头，后者的总时长和时长百分比大于前者，塑造新闻人物与观众间较为亲密的距离。镜头多是平时视角或中近景侧面，新闻人物的面部表情跃然“屏”上，观众更真切地感受到会谈现场友好、热烈的氛围，体现了中国大国外交的魅力，激发民族自豪感。

三、短视频新闻多模态话语交融与价值共享的情感动员策略

符际互补理论指出，“单个文本范围内的语言和视觉两种符号在表达意义的方式上是相辅相成的”[6]，强调多模态资源共建意义的相互增补效果。在文字模态引导价值、声音模态渲染情境、影像模态突显主体的协同作用下，短视频新闻依托情感隐喻、社交叙事、场景搭建等方式，实现情感与理智的互动与交融。

（一）借力象征性表达，寓普遍价值于个体经验的情感隐喻

短视频新闻选取个体经验的关键时刻，通过策略性组接多类视听素材，建构个体的象征性，触发受众联想，呈现个体与整体间的互喻关系，推动受众对抽象思想与情感的认知、理解与内化。2023年1月9日，《人民日报》抖音号发布新闻《这就是回家的意义》，剪辑了多地11个小家的春节团聚场景，文字模态注解团聚的喜悦，如“见面后像孩子一样跑了起来”“母亲认出后激动不已”“俩孩子隔着马路一直呼喊”等。同时，新闻人物均置于构图的中心位置，且占屏幕的较大比例，其动作与神态细节让画面更具情绪感。再结合《我爱你不问归期》低沉温柔的背景音乐，强化了团聚时刻的激动与欣喜，这些都构成了国人对春节团圆期盼的隐喻。

基于公众情感唤起的新闻话语得以在社交媒体平台中广泛传播，推动新闻话语传播力与影响力的构建。[7]短视频新闻多关注生活中惩恶扬善的激动、同甘共苦的感动等美好正能量，通过多模态语篇共同诠释平实、质朴的个体故事，让公众产生与新闻人物“共同经历过”的拟亲密感，以激发某种共有的结构性情感，追求普遍价值的隐喻。总之，多模态话语的象征性表达增强了新闻的触动性与感染力，为情感共鸣、价值认同奠定基础。

（二）强化“节奏连带”，寓情感能量于互动仪式的社交叙事

传播仪式观认为，传播是“一种以团体或共同的身份把人们吸引在一起的神圣仪式”[8]，强调传播团结与共享的本质。互动仪式链理论进一步指出，传播从本质上讲是互动参与者“情感能量”波动变化的动态进程。[9]短视频新闻强调交互性的社交叙事，为受众打造“在场感”仪式。首先，精选与新闻主题相得益彰的背景音乐，如用庄严肃穆之乐致敬英雄、激昂旋律伴救灾报道、舒缓温暖之音述生活琐事，以增强情感共鸣。其次，强化画面与构图的互动功能。通过第一人称视角展现个体，营造“在场”交流感。同时，竖屏传播更聚焦细节，“索取”类图像更具互动性，深化受众参与感。最后，突出日常化、个体化的亲和语态，营造面对面的人际传播氛围，建构平等交流情境，吸引受众参与互动仪式，加深情感交流。

短视频新闻通过一系列互动体验激发情感共鸣，形成情感的“节奏连带”，增强群体成员间的情感能量。“情感能量在群体成员间的传递，不仅能强化成员间的身份认同，更是凝聚群体成员的巨大力量”[10]。这种能量和符号的交织是形成组织信仰、组织思想、组织道德规范和组织文化的基础。总之，短视频新闻“通过沉浸、互动、共情等机制唤起公众的注意，进而实现媒体核心价值理念的传达，塑造社会的情感共鸣和价值共振”[11]。

（三）后台前台化，寓亲和力于“零距离”感的场景搭建

有效传达党和政府的声音是主流媒体最重要的政治任务和政治责任。短视频新闻不追求视听信息丰富度，而是将报道的后台场景推向前台，以高政治站位传达重要信息、解读政策。如2023年4月24日，央视新闻抖音号发布中国“龙芯之母”黄令仪逝世消息，伴随着舒缓的音乐，视频展现黄老的朴素生活与工作场景，同期声讲述黄老近80高龄仍奋战在科研一线，立志“擦干祖国身上的耻辱”。视频结尾，黄老照片渐灰，字幕“一路走好”，致敬其打破西方技术封锁的坚定精神。类似新闻契合短视频传播规律，降低受众对重大主题的理解难度，能提升内容的亲和力与报道的话题性。

短视频新闻通过运用大量特写、中近景等镜头放大后台细节，结合短小精悍的文字注释、强化情绪的背景音乐，营造受众与重要事件的“零距离”感，满足受众好奇心和窥探欲，消解事件本身的“神秘感”。搭建情感色彩明显的场景有助于打破短视频传播情境的脆弱性，促使主流意识形态的快速扩散，在潜移默化中实现对国家意志、主流价值观的认知、认同与共享。

传播仪式观认为，传递信息不再是媒介的唯一价值，创造一种能够维系人类关系、强力黏合社会的凝聚力成了媒介的更高追求。[12]短视频新闻通过多模态话语的互嵌与互构推动情感信息充分且稳定地传递，用兼具感性与理性、生动与深刻的话语激发受众积极的情感体验。这一过程促使个体的感性认知或情绪体验凝结为社会层面的情感共鸣，实现情感因素的理性化建构，赋予新闻温度、深度和张力。但是，鉴于短视频场域碎片化、浅层化的内容形态，如何快速扩散和有效传递良性社会情感氛围，仍是短视频新闻需要深入思考和亟待解决的问题。

［本文为河南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年度项目“话语分析视域下主流媒体短视频实践的传播效能研究”（项目编号：2021BXW027）的阶段性成果］

参考文献：

[1]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第54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https：//www.cnnic.net.cn/n4/2024/0829/c88-11065.html.

[2]李妙晴.多模态话语分析理论在中国的应用[M]．北京：中国纺织出版社，2019：3．

[3]尼葛洛庞帝.数字化生存[M].胡泳，等译.海口：海南出版社，1997：150．

[4]李飞雪，张钰惠.竖屏传播：央视春晚的多模态感知与情感体验[J].现代传播（中国传媒大学学报），2022（11）：104-111.

[5]尼葛洛庞帝.数字化生存[M].胡泳，等译.海口：海南出版社，1997：176．

[6]Royce，T.Visual-verbal Intersemiotic Complentaxity in the Economist Magazine＼D]University of Reading，United Kingdom，1998.

[7]周敏，郅慧.“如何说”：全媒体新闻话语体系建设的现实场域与实践路径[J].青年记者，2022（23）：9-12.

[8]詹姆斯·W.凯瑞.作为文化的传播：“媒介与社会”论文集[M]．丁未，译.北京：华夏出版社，2005：7.

[9]邓昕.被遮蔽的情感之维：兰德尔·柯林斯互动仪式链理论诠释[J].新闻界，2020（8）：40-47.

[10]黄莹，王茂林.符号资本与情感能量：互动仪式链视角下网络直播互动分析[J].传媒，2017（8）：80-83.

[11]周敏，郅慧.“如何说”：全媒体新闻话语体系建设的现实场域与实践路径[J].青年记者，2022（12）：9-12.

[12]《西方传播学理论评析》编写组.西方传播学理论评析[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21：170.

作者简介：李婷婷，周口师范学院新闻与传媒学院副教授、副院长（周口 466001）。

编校：郑 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