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美国当代小说家莉迪亚·戴维斯的长篇小说《故事的终结》展示了一个女人对一段回忆的保存与改写,这段回忆是关于她逝去的恋情的。回忆本身就意味着重构。第一人称的写作视角、暴露虚构等手法是这部小说叙事的独特之处,在客观上形成一种不可靠叙事。而这种不可靠叙事构成了故事内部的张力,造就了开放的叙事空间,确立了故事中女性的主体地位,表达了女性的自觉与反思,彰显了莉迪亚·戴维斯独特的艺术风格。
[关键词] 《故事的终结》 莉迪亚·戴维斯 不可靠叙述
[中图分类号] I106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2097-2881(2023)22-0050-05
一、引言
美国当代小说家莉迪亚·戴维斯以超短篇小说见长,《故事的終结》是她的第一部也是目前唯一一部长篇小说,亦是为她斩获2013年第五届布克奖的获奖作品。故事的叙述者是一位无名的女性,我们知道她是一位教师,曾有一位小她12岁的恋人。在这段恋情结束后,为了终结思念,终结关于这段回忆的种种谜团,叙述者尝试以写作的方式捕捉自己的记忆。然而,在她的一次次回忆中,真实与虚构的界限已经不可分辨。叙述者所能表达的,是否只能是她的虚构和想象?
二、回溯:开放叙事空间的形成
1.遗忘与想象:记忆的不可靠
叙述人以回忆的方式讲述故事,在这个过程中由于叙述人对记忆的遗忘和加工所导致的不充分报道造成了叙述的不可靠。在回溯的过程中,叙述人不仅遗忘了诸多回忆中的细节,还通过想象的方式将故事的多种可能并置,一并呈现给读者,造成一种类似“平行空间”的效果。叙述人仿佛并不致力于还原真相,而是以不疾不徐的姿态坦白记忆本身的缺漏,由此选择的权利被交付给读者,读者可以相信真相的某一种可能,也可以选择都不相信。这种记忆的不可靠构成极为开放的叙事空间。
有时这种遗忘是因为记忆本身的自然规律,而叙述人常常要借助想象把回忆的细节补足。“我还记得当时他的皮肤涨得有多红,但是对于他的靴子、他蹲着或坐着时粗壮白皙的大腿,还有他脸上因为要与两位对他一无所求的女士交谈而一定会做出的诚恳友好的表情,我却只能借助想象了。”[1]两人约会中的大量细节都只能诉诸叙述者的猜测和想象。“我不确定我们的脚下是泥巴路还是沥青路,途中都经过了哪些地方,他是怎样和我并肩而行的……同样让我困惑的还有钱,我和他买啤酒的钱是否都是他付的。也许我想买贵一点的啤酒,而且买了两瓶,而剩下的钱只够他买两瓶便宜的了,所以买啤酒花光了他身上所有的钱。”[1]一系列的“我不记得”“也许”“我不确定是……还是……”在全文中多次出现,构成一种具有冲击力的不确定性。“这些互相矛盾的记忆让读者对叙述者记忆的真实可靠性产生了怀疑,进而对叙述者所描述的爱情产生怀疑。”[2]
有时这种想象不是为了还原事实,而纯粹出自虚构。“我不知道他不在我身边时到底在干些什么。我能够想象他单独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我能够设想他在做一份工作,永远是一份低下不体面的工作;我能够设想他在他的车库里。他和朋友在一起时的情形我只能勾画出一个模糊的画面,一群我不认识、住在城里某个没人知道的地方的人。”[1]这种想象充斥着大量细节,完全可以“以假乱真”,但叙述人又直言不讳地说明这些都是想象,在读者心中建立起来的真相很快遭到质疑,但已经留下的印象并不会被彻底抹去,虽然是想象,可是读者已经相信了一部分真实。另一方面,即使这种想象看起来再真实,也终究是想象。叙事的张力就这样大大增加。
遗忘有时是出于叙述人对精神创伤的回避和压抑。“我想不起来那次争吵的原因了,只记得当钢琴调音师背着他的黑色背包、嘴里吹着一首百老汇歌舞剧的流行歌曲走过覆盖着棕色细土的车道来给我的钢琴调音时,我们还没有彻底和好。”[1]“我们”争吵的原因,本可作为表现“我”和他关系的重要证据,但“我”却想不起来。而钢琴调音师背包的颜色,吹奏的歌曲,以及车道所覆盖土壤的颜色,“我”却记得一清二楚。当“我们”的关系已经逐渐走向恶化,在朋友的派对上“我们”躲在同一个雨伞或雨衣下穿过湿透的草坪,跑向“我”的汽车,“我”对脚下松软的草地比“我”对他或者他对“我”说的话记得还要清楚。不同于之前“我们”相爱期间连拥抱时衣料的触感都能记住的“我”,此时的“我”对这些细微的感受和谈话的细节只觉得乏味,然而叙述人还是告诉了“我们”两人对话的内容,也许依然是一个记得并不清楚,依靠想象和推断来补足的版本,事实与想象、虚构与真实已经紧密交织在一起,无法分割。
除了不充分报道带来的不可靠,叙述者在回溯过程中还常常反复推翻之前的说法,给出新的版本,这种有意无意制造出的矛盾也造成一种叙述的不可靠。有时这是出于记忆的混乱。“再次查看笔记本后,我还发现,有几天被我遗忘了,我把它们压缩成了一天。我说他回到我身边,当晚很晚的时候,我在他睡着后观察他,他台灯下发红的头发,然后去了厨房,在热牛奶的时候抽了一根烟。实际上,那是几天后的一个晚上,这中间还发生过其他的事情。”[1]有时这是因为“我”的情绪在随着时间不断变化,“我”对过去发生的事情也有了完全不同的解读。“在写我和他第五次争吵期间发生的事情的时候,我省略了我看着他睡觉时他说的那句话。我说那是一句温柔且情意绵绵的话,但我没有说那到底是句什么话。当时他说:‘你太美了。不过现在我觉得这句话并不温柔,也不情意绵绵。我觉得那是他无奈的呼喊。”[1]如马丁在《当代叙事学》中所说:“当回顾往事时,观点的彻底改变……甚至可以全盘改变被回顾的事件的意义。”[3]
2.元叙事:写作的不可靠
莉迪亚·戴维斯在《故事的终结》中使用了元叙事的手法。叙述人不仅是故事的亲历者,还是故事的写作者。需要说明的是叙述人并不等同于作者莉迪亚·戴维斯本人,而是名义上的“作者”,即这个无名的“我”。叙述人以小说的形式写下“我”和“他”的故事,作为给男主人公的回信。这就意味着她不仅以亲历者的身份回溯这段恋情的始末,从而使叙述在记忆的层面不可靠,还作为一个写作者来创作这个故事,在写作的过程中势必根据“作者”的需要对素材进行加工,因此就带来叙述在写作层面的不可靠。
写作者(同时是叙述人)与读者签订了关于真实性的契约,反复重申自己不愿意过多地虚构。“有时候事实本身似乎就已经足够了,我只要把它们稍加压缩,重新排列一下。有时候光有事实似乎还不够,但是我不愿意过多地虚构。大多数事情都保持了它们原来的样子。也许我想不出来要用什么来取代事实。也许仅仅是因为我的想象力太差。”[1]然而,虽然所谓元素来自真实的故事,但经过重新编排,文本传递的意思可能已经大相径庭。“我不想做太多的虚构,尽管不确定是为什么。我可以忽略一些事情,我可以把一些事情重新排列,我可以让一个角色去做实际上是另一个角色做的事情。我可以让事情发生的比实际早一点或晚一点,但是我只能采用真实故事里的元素。”[1]
但我们很快就得知,这份可靠性的承诺在很大程度上是不可信的。叙述人将她对真相的挪动与重新编排告诉读者:“我看出来我把事情的真相做了一点挪动,某些纯属意外,但其他的则是故意为之。如果现在我认为我不该在一段恋情的早期产生某种感情,我就把它移到后面的某个时间点去。如果我认为我根本就不该有那种感情,我就把它去掉。”[1]这种坦白甚至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我们可以想見,小说中的“写作者”对写作过程的披露,本身即是自我披露的一部分,我们由此获悉,她对这段回忆中的种种细节抱有或褒或贬的态度。“到目前为止我并不喜欢我写进小说的亲昵场景,尽管不确定是因为什么。或许我应该在把它们删掉前先找找原因,不过我想还是先把它们删了再去思考原因吧。举例来说,我一直不喜欢描述打完篮球后我去他公寓的那部分,我已经把它越改越短。”[1]
叙述人毫不吝啬地分享她的创作过程,她是如何处理素材,如何利用回忆和笔记,如何反复删改,以及写作中的种种纠结和困惑。在这一过程中,我们对叙述人的看法和喜好愈加了解,而关于恋情的“真相”已经逐渐淹没在叙述之中。“不过话说回来,也许没有不属于这部小说的东西,这部小说就像一个很难找到谜底的谜语。如果我足够聪明足够耐心,就一定能找到答案。每次做一道难解的字谜游戏,我都做不完,可是答案登出来后我又常常忘记去查看。翻译过程中,有的时候,我会遇到类似的疑惑。我会问:答案到底是什么?——就好像它就在某个地方待着一样。也许答案其实是我回头看的时候突然想到的东西。”[1]她坦白这部小说的谜语性质,并且是一道很难找到谜底的谜语,甚至,可能它根本没有答案。叙述人写作的初衷,是想通过对这段恋情的回溯与追忆还原它本来的面貌,从而将它彻底终结,但是写着写着,它可能已经成为真实与虚构的混合物,带着一层故事亲历者的偏见,无法看清本来的面貌,甚至建构出的东西已经与初衷背离,成为全新的故事。而“该写的那一部”,在理想意义上真正可以称之为“The End of the Story”(故事的终结)的那一部,已经失落在过去和现在的时间罅隙中,将永远不会问世。
三、重构:女性主体的确立
1.男性失声:女性叙述权威的建立
“戴维斯的小说是一个属于女性的场域,故事中的男性成了被讲述者。”[4]作为故事的讲述者和写作者,叙述人享有着绝对的权威。她在结尾向我们透露这种声音上的不平等:“实际上,他本人并不存在,除了我所知道的他。”[1]“通过写他,我觉得,我在贬低他,在伤害他,尽管他本人有可能永远不会知道。”[1]叙述者直言在“我”口中“他”的形象的不可靠性。叙述者称,她记忆中“他”的形象,“他”说过的只言片语,还有她对“他”的一些印象,其中的一部分实际上相互矛盾,而这“不是因为他的反复无常,就是因为我现在情绪的波动:如果我正怒火中烧,他会显得浅薄、残忍、奸诈;如果我心怀柔情,他则显得忠诚、诚实、敏感。主体业已消失,原貌不复存在,我试图围绕它建立的一切也许复原不了事实。”[1]在这里,戴维斯实际上抛出了一个关于认识的哲学问题。我们始终只能经由自我来认识他者。任何重建起另一个主体的尝试,似乎都只能被还原为“我”这一主体对他者的认识。
我们不知道叙述人和男主人公的名字。我们有的只是“我”和“他”。“他”不仅在小说中没有名字,与“我”初识时,名字也立刻被“我”忘记,直到“我们”已经有了亲密关系之后“我”才从别人那里知道了“他”的姓名。“一连几天我都没法搞清楚他的名字,因为那几天我几乎总是单独和他待在一起。由于无法用姓名来称呼他,他对于我仍然像一个陌生人,尽管他与我很快就变得无比亲密。”[1]当叙述者终于知道“他”的名字后,感觉就像知道了某个像自己的丈夫、兄弟或者孩子的人的名字一样。叙述者声称,由于是在如此熟悉之后才得知“他”的名字,因此“他”的名字好像并不重要,看起来十分随意,随意得离奇,就好像“他”可以随便是任何一个名字,而并不一定非要是那个名字。没有名字既意味着“他”对于叙述人的特殊性,意味着“他”与叙述人的亲密,“他”无须受到名字的限制和束缚,同时,也让人感到“他”的存在遥远和模糊,仿佛是叙述人的一个幻梦。对于叙述人来说,知道“他”的姓名,意味着“这似乎增加了他的真实性,给了他在这个世界上此前没有的位置,让他比此前更多地属于白天”[1],但对读者来说,“他”没有名字,也没有声音,“他”无法表达自己,只能被“我”表达。对“他”如何刻画,如何变形,全凭“我”的喜好。
不只是名字,“他”的面孔甚至仅仅根据“我”的记忆和一张快照创造出来。“到目前为止我已经习惯了他那根据我自己的记忆和那张我仅有的快照创造出的面孔。”[1]而“我”坦言,“我”其实并不那么想知道“他”实际的面孔是怎样的,“他”实际的面孔可能有别于“我”的印象。“如果看见一张他清晰的照片,或者更有甚者,看到几张他不同光线不同角度下的照片,我将不得不去习惯一张新的面孔。我现在还不想被打扰,我知道我倾向于根本就不拆开信封。但是我会很好奇。”[1]
在“我”口中,因为“他”从来不解释自己,就迫使“我”去猜测,猜测“他”的原因,猜测“他”的想法,而“他”真实的感受是怎样的,读者无从得知。甚至“他”自己的表达中也充满了谎言和不可靠的部分,虽然我们亦无法得知这种针对“他”表达习惯的论断是否也只是叙述者的一面之词。“他并不总是清楚自己在干什么或者应该怎样规划必须做的事情,同样,有时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或者不去考虑这些话和他之前说过的话、他正在做的事情或者实际情况有什么关联,以致他的交谈和生活中这样那样的事物之间经常缺乏关联。”[1]而“他”对“我”说的很多事情也并不真实,“有时他只是犯糊涂或者说错了话。有些事情他说错是出于紧张,然后听见了或许根本就没有听见自己在说什么。在有些事情上他会有意歪曲或夸大。有时他会有意说谎”[1],而“我”一旦注意到“他”会说谎,“我”在回忆的过程中就不得不反复质疑,反复判断,对回忆进行一次又一次的重审和变形。有趣的是,“我”对“他”的全部所知,一部分来自“我”的直接经验,一部分来自故事中其他的女性角色。“我们”的共同好友(后来成了“我”的好友)埃莉向“我”转述了很多有关“他”的消息:“他”和“我”度过第一个夜晚之后来找“我”的想法,他和其他女人的情史,“我们”分开很久后“他”结婚的消息。“我”也从曾经的合租室友玛德琳那里得知“他”和“他”女友的消息。甚至在“我们”分开后,“我”还会辗转从其他女人那里听到“他”的状况。“有时候消息让人感到痛苦,通过曲折的路线到达我这里,先从一个被他侮辱过的女人那里传出来,传到另一个恨他的女人那里,而那个女人又把它传给另一个被他弄糊涂了、对他感到失望的女人那里,那个女人再传给了我。”[1]这些声音共同建构起一种女性的叙述权威。
2.自我确认:女性知觉与反思的表达
叙述者反复向我们提及,写这部小说的初衷是为了找到一个答案,在追溯的过程中找到这份恋情失败的真相,从而将它彻底终结。但是,这个寻找答案的过程真的是可靠的吗?作为这段恋情的亲历者,在饱尝了它的甜蜜与苦涩之后,叙述者的追忆无可避免地带上自己特有的眼光与偏见,我们只能透过她的眼光来审视,透过她的心灵来感觉。与其说这是寻找真相的过程,不如说是这份感情已经蒙上时间的灰尘后,故事被重构的过程。我们从叙述者矛盾重重的讲述里,从这个在事实轴上并不可靠的故事中,看到的是她的生命经验,她细密的内心活动,她对于生活的知觉以及对这份感情的反思。写作者的目的,是“通过记忆的书写来探索另一个潜藏在生命深处的自我,重新认识自己,重新理解生活的本质”[5]。
“我”对自己的存在有着异常敏锐的知觉,或者说,“我”的一切思绪都围绕着自我中心展开,在与他人的相处中,在“我”与自然的关系中,“我”总能捕捉到自己内心的变化,思考自己与世界的关系,与他人的关系,思考自己存在的方式和意义。
不仅仅在与“他”的这段恋情中,“我”表现出极为细腻的知觉力和感受力,在“我”作为一个独立个体的生活中,“我”也常常关注到那些细枝末节的风景和思绪。虽然叙述人说小说是关于一个失踪的男人,但是故事中充满了大量与男主人公并无直接关系的风景地貌描写。“我停止了朗读,看着窗外,可是只注意到我们到达海边时我看到的一些零碎片段:延伸到水边长满桉树的峡谷;坐在一块坑坑洼洼的白石灰岩上的黑鸬鹚,那块岩石已被风化成沙漏的形状;架着过山车的码头……”[1]叙述者详尽地描绘着周边环境中的女王棕榈树,棕榈树旁的拱顶房屋高于城里其他的建筑。她观察的目光穿过周围铁轨的桥梁,公路与铁路之间是怎样的位置关系。这种描写甚至细节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叙述人常常遗忘与“他”相处时的种种细节,却对自己曾经居住的环境,路过的风景如数家珍。自然环境并非作为一种隐喻来为情节服务,而是叙述人经验的一部分,思绪的一个碎片,表达的是她的所思所感,她的意识之流。
叙述人试图还原真相,找出这段恋情失败的原因,在一步步的回忆和重构中,我们发现这段恋情中的不自洽,它之所以失败的那份责任,竟然很大程度上出自叙述人自己。“如果回头看我对他的不耐烦,我不得不怀疑我爱他的方式。我觉得我在对待他的爱上不太负责任。我会忘记它、忽略它、虐待它。极少情况下,基本上是出于意外,或者是一时兴起,我才會尊重或保护它。”[1]叙述者习惯于自我剖析:“也许我只想接受他爱的信托,然后心甘情愿地让他受煎熬,因为在那个爱的信托之下我很安全,不会遭受痛苦。”[1]“我”和“他”的距离总是忽远忽近,有时“我”想远离“他”,有时“我”会在某一个瞬间感觉自己非常爱“他”。而当“我”忽视“他”的时候,“他”的反应反而让“我”更强烈地感觉到“他”的存在和“我们”之间的亲密联结。在叙述人的私语中,这种极为细腻的剖白,向我们揭示亲密关系中不常为人道的那份疏离。“我”一直苦苦寻找答案,从最开始的随心漫笔,到后来带着反思的意识,重构起“我”和“他”的种种错位。“我”以诚恳的姿态袒露了这份感情中“我”较为自私和自我中心的部分,然而男主人公对这段感情的感受是这样的吗?我们不得而知。
“事实上,我不是在逼迫他给我什么,而是自己去索取。我没有拥有他,但我拥有这份写作,而他无法从我这儿拿走它。”[1]到最后,这场写作,这本小说,这个故事甚至已经与“他”无关。但更重要的是,在追溯和重构的过程中,叙述人得以借他者观照自我的存在,完成了自我反思与确认。
四、结语
莉迪亚·戴维斯在《故事的终结》中显示出与她的短篇写作不同的叙事手法和艺术特色。这个有关记忆的故事充满大量的不可靠叙述。主人公在记忆上的遗忘与加工,在写作上的虚构与编织,构成回溯记忆的两种手段,这种不可靠叙事带来开放的叙述空间,构成文本的张力。与此同时,女主人公的絮语重构起一段以女性为主体的恋情回忆录。作为被讲述的对象,男主角是失声的。在建立起女性叙述权威的同时,叙述者完成了对自我的反思与确认。
参考文献
[1] 戴维斯.故事的终结[M].小二,译.北京:中信出版社,2017.
[2] 小二.一个无法终结的爱情故事[J].方圆,2017(20).
[3] 马丁.当代叙事学[M].伍晓明,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
[4] 李瑞.莉迪亚·戴维斯短篇小说研究[D].贵州师范大学,2021.
[5] 胡波莲.《故事的终结》中的记忆书写[J].智库时代,2018(34).
(特约编辑 张 帆)
作者简介:阮星月,武汉大学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