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觉醒与抗争:埃莱娜·费兰特“那不勒斯四部曲” 中的女性身份认同

2024-01-11 23:43:06查苏娟
长江小说鉴赏 2023年22期
关键词:身份认同抗争

[摘  要] 埃莱娜·费兰特的“那不勒斯四部曲”围绕二战后意大利那不勒斯这个小地方的两个女主人公莱农和莉拉长达五十多年的友谊展开叙述,以女性主义叙事风格展现了20 世纪下半叶意大利的历史风貌。“那不勒斯四部曲”是一部现实主义女性叙事作品,人物的塑造丰富多元,描写细腻,直触心灵,读来让人回味无穷。本文主要探究了莱农与母辈的关系,分析了主人公跨越界限的诉求,并探索了莱农和莉拉的女性身份认同过程。

[关键词] 母女关系  越界行为  身份认同  抗争

[中图分类号] I106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2097-2881(2023)22-0072-05

1980年,依利加雷提出“女性谱系”[1]的概念。女性中存在女性谱系,女儿在母亲这边基于血缘关系有母亲、外婆和曾外婆。母女之间的和谐关系延伸到整个女性群体,为女性寻找和确保自己的身份创造了一个荫庇的空间。女性通过女性谱系不断成长,在女性身份认同的过程中,她们也在父权秩序中觉醒并抗争着。埃莱娜·费兰特“那不勒斯四部曲”永远在书写主人公的跨界行为,诠释她们在那不勒斯的觉醒与抗争。

一、莱农与母亲的爱恨交织

作者试图在传统的男女二元对立中发展女性主义符号叙事,从而解构男性权威话语。不同于小说中其他母女关系,莱农和母亲之间的关系复杂难言,爱恨交织。在男权社会中,女性为了寻求身份认同,会寻找一个借鉴的对象。莱农的第一步行动是观察和批评她的母亲。她从小就表达了对母亲的痛恨,认为母亲是个瘸腿斜眼、粗鲁愤怒,总穿着破旧衣裳的女人。母亲受到成长环境影响,用城区粗暴的方式对待莱农,劈头盖脸扇巴掌,向莱农要钱。母亲的强势不仅没能控制莱农,还将她越推越远,母女二人无法感受到彼此之间的爱。莱农对母亲的真正记忆从6岁开始,“在家里,我是父亲的掌上明珠,几个弟弟也很爱我。问题出在我母亲身上,我和她关系不怎么样”[2]。母亲却记着她对莱农的爱,“她非常肯定地说,在我小时候,大约三四岁的样子,她每天带我去克罗伊奥海滩,让我的黏膜炎痊愈,那里的海很美,我学会了游泳”[2]。在母亲说出事实后,莱农的记忆依旧模糊,她要逃离母亲的控制就要遗忘母亲的爱。

莱农考上比萨师范后,庆幸逃离了母亲的影响,但她后来也明白母亲虽然粗鄙,对她的情感却比高贵的婆婆要深得多。母亲给她送伞,掏钱补课,配眼镜,买泳衣和船票。莱农在比萨师范生病,几乎没有出过城区的母亲带来了专门准备的圣诞食物照看她。后来母亲患重病,对莱农袒露心声:罪过是对其他子女没有感情,感情全都给了第一个孩子——大女儿莱农。母亲葬礼结束,莱农很難接受母亲的死,她猛然发现自己没有躲雨的地方了。母亲临死时确信,莱农不会被任何东西摧毁,这让莱农振奋起来,她继续笔耕不辍。莱农和母亲的爱恨交织,是两个鲜活生命的碰撞,对母亲的恨是莱农走出城区的动力,对母亲的爱又是她坚强的支撑。

从时间的线性特质出发看,这部作品是层级密切关联的整体系统。第一层是女性的跨代成长,涉及女性在不同时代的发展,第二层是女性自身的发展,关涉女性在同一时代不同空间中的逃离与回归的生命动态过程。第一个层面体现于莱农这一代人与母亲这一代人的巨大差异。母亲那一代人面对男性的虐待,她们只能选择忍受。莱农这一代人则彻底推翻强加在她们身上的性别秩序,她们足够叛逆和大胆,敢于挑战社会对女性的期望。两代女性之间的差异无疑是社会发展的结果。第二个层面是叙述者莱农“自我”的发展。莱农在那不勒斯“成长—逃离—返回—离开”的空间结构如同画框,并与时间的流动交织在一起。然而纵观两代女性的命运,她们都没有逃脱婚姻这座圆形监狱。婚姻中的女性总是一代又一代重复之前的故事,婚姻中的男性也无法突破欲望和暴力的传统藩篱。

二、跨越界限的诉求

1.对男权的抗争

作为有象征意义的叙事空间,“家”在“那不勒斯四部曲”中被编码为父权秩序的空间隐喻。作品中的人物总是困于历史文化的围城之中,“家”作为“异质空间”,不仅影响个人身份的认同,甚至成为女性主体的抵抗之所。

处于社会底层的男人最有权利摆布女人。费尔南多和斯特凡诺就是男性暴力的最好例证。父亲费尔南多不让莉拉上学,将她从楼上的窗户扔下去。丈夫斯特凡诺接过这根象征暴力的接力棒,在婚后脱下面具,立即对莉拉实施了暴力。“你得成为一个男人,斯特!要么现在就让她屈服,要么她永远都不会屈服……要让你的妻子明白她是女人,而你是男人,因此她应该顺从你。”[3]这些话是从他的家人和邻居那里继承来的,从小就构成了他对男性身份理解的基础。在强暴场景中,与大部分小说侧重于受害者的视角不同,作者将焦点集中在斯特凡诺的思想上,从中可以看出男性凝视的象征性,以及暴力与实际性暴力之间的隐含关系。

莉拉是与暴力抗争的铿锵玫瑰,认清婚姻的真相后,她毅然决然地打破了这扇禁锢之窗。婚后的她说:“拉法埃拉·赛鲁罗被销毁了,她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形状,她已经融化在斯特凡诺的轮廓里,成了他的附属品:卡拉奇太太。”[3]男权社会中的妻子不允许有独立思想,但莉拉的思想注定是非主流的。在那不勒斯,女性脱离家庭就无法在社会上独立生存。莉拉不同于其他女性,她通过设计制作新鞋来逃避父亲的压迫,利用自己的商业头脑成功经营了肉店和鞋店,并重新拼贴自己的结婚照,将自己从被动的模特转变为主动的创作者,从而直面女性身体的物化和男性的凝视。她在恩佐的帮助下利用夜间自学编程语言,靠自己的实力在那不勒斯城区开创了自己的公司,为朋友提供工作机会。女性在男主外、女主内的家庭分工模式里长期处于失语的状态,不管是家庭劳动还是怀孕生子,都是日复一日,以相同的形式再现。莉拉敏锐的创造力成为她跨越家庭界限、反抗男权压迫的有力武器。虽然她几乎没有离开过那不勒斯这个物理空间,但她不局限于刻板的书本知识,以至于实现思想上的跃迁。超前的思想使她挣扎着摆脱落后、贫瘠,这一过程极度痛苦,最终也让她消耗殆尽。“莉拉”已成为“不屈不挠”的符号象征。

那不勒斯城区的男人并非生来就是暴力者,暴力实施者掩耳盗铃地认为他们的母亲和女儿不会受到同样的对待,他们的行为实则是对懒惰软弱不具抗争精神的掩盖。莉拉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温顺女性,她敢以浮士德精神打破男权社会对女性不能冒险的阿波罗式禁锢。美丽和智慧是上天赐予莉拉的礼物,同样也是诅咒。莉拉张扬的个性注定要冲撞这个每时每刻都在吞噬生命力和创造力的环境,她的精神从没有真正平静的时刻。她千变万化的角色打破了所有文化和社会范式,超越了陈旧的性别模式。没有任何角色能完全主宰她,她被一种不屈不挠的内在生命力所驱使。莉拉的创造力超越生命,又通过爆发式的生命力自我探索,不断创造和尝试新的角色,挑战固有的文化规范,捍卫个人生命的独特性。

2.对庶民身份的抗争

“那不勒斯四部曲”中的莱农是从庶民中走出的知识分子。小学时,老师一直嘱咐她一定不要做庶民。高中时,她凭借自己的才华获得了弗吉尼亚老师的欣赏。在比萨读书时,她结识了未来的丈夫彼得罗。婚后,婆婆为了减轻儿媳的负担,找来女佣,却遭到彼得罗的强烈反对,他的理由是不想家里有奴隶,莱农却扮演奴隶的角色。作为一位中产阶级女性,当莱农意识到婚姻中的性别不平等时,她主动剥离母亲身份,选择了学者和情妇的身份。尽管与道德分离的异端伦理破坏了原有家庭的稳定,却是莱农处于无法言说的母亲身份后的一种自我抽离和救赎。被养育孩子挤占大量生存空间后,身份的丧失,主体意义的消解,会迫使女性重新思考母性的边界,颠覆传统母亲的符号意义,进行越界尝试。

在莱农的婚恋过程中,和尼诺的婚外情是自由的悲剧,和彼得罗的婚姻是规矩的牢笼。但莱农始终没有放弃写作,创作了一部具有女性主义思想的作品,并积极投身女权运动和工人运动。莱农小说中的深刻思想让她在文坛获得一席之地,成为在各国读者中侃侃而谈的新锐作家,她将所有的倾诉、愤怒与呼吁都诉诸笔下。她获得的是世俗意义上的成功,但她有了揭露社会黑暗的力量,同黑恶势力共站一个舞台精彩对抗。在莱农打破妻子与母亲的固有身份,跨越阶层代际边界和实现主体身份重构的过程中,虽然她那出身高贵的婆婆表示从未真正看重过贸然闯入他们家族所属阶层的莱农,但是对闯入者本身来说,这具有非凡的意义,象征着身披荆棘却面朝阳光的开端。不同于莉拉的天赋,和莉拉相比,莱农的思想甚至是落后的,她自嘲地说:“我的整个生命,只是一场为了提升社会地位的低俗斗争。”[5] 但莱农在跨越阶层的追逐过程中释放出的抗争因子,让我们看到了坚持与努力的意义。

庶民一词在“那不勒斯四部曲”中反复出现,但它绝对不是一个贬义词。尽管小学老师对学生说一定不要当庶民,但这正是老师那一辈人的思想局限性所在,她认为唯一的抗争方式就是实现阶级跨越,其实事与愿违。从思想本质上来说,奥利维耶罗老师和当地最有势力的索拉拉家族中的索拉拉兄弟相差无几。老师固执地认为实现阶层跨越就万事无忧了,而索拉拉兄弟同样自以为财富与权力可以让世人臣服。所以当他们的财富与权力面对莉拉碰壁后,他们感到愤怒,而他们选择的解決方式却是利用更庞大的势力来征服莉拉,却反作用地将莉拉推向了斯特凡诺的怀里。探赜莱农和莉拉的生命轨迹,莱农的逃离无法真正地越过边界,跨越边界的唯一方法就是选择直面它。莉拉让莱农去做所谓的阔太太,自己要作为庶民去奋斗,意味着她早已对庶民的身份有所反思。35岁时,莱农终于鼓起勇气决定回到那不勒斯,以这座贫困城市发生的事件为背景创作小说,并获得成功。莱农终于在自我极限的永久冲突中游刃有余地维持住了平衡。

从表面上看莉拉很早就“妥协”了,莱农“挣脱”了,实则莉拉既没有妥协,莱农也没有挣脱。走出家庭后,她们面对的是整个男权社会。莉拉曾以为可以改造别人,她是一个有现实主义手段的理想主义者,目标感与执行力都极强,将重塑她成长的街区改造想法付诸行动。但是任何处于时代中的个人都与社会紧密相连,想改变处于社会大系统中的小街区,从局部做社会实验明显是不行的。街区与社会宏观环境是互相关联的,社会改造需从整体的视域出发,要有从下至上的配合。莉拉的消失也印证了对抗这个痼疾早已根深蒂固的世界,个人的力量微不足道,象征着面对社会问题无解的无力与无奈。莉拉和莱农小时候逃学向外走,莉拉半路折返就隐喻了她们各自的命运,两人早就显露出来的性格预示着莱农的抗争更温和,莉拉的抗争更为激烈决绝。两位女主人公的抗争永不会结束,她们的越界行为永远是进行时,她们的生命成长过程就是书写觉醒与抗争精神的过程。

3.对性别秩序的抗争

“那不勒斯四部曲”中的阿方索作为同性恋者,既不属于那不勒斯社会中处于优势地位的男性,也不属于被压迫的女性,阿方索这一角色的设置跨越了性别界限。从外在形象来看,阿方索已成为莉拉的翻版,他的结局同样也是莉拉的翻版,准确来说是超越。他的死亡诠释了真正的悲剧,而消失的莉拉仅“不知所踪”。阿方索的死亡地点为波西里波和巴格诺利之间的克罗伊奥海。社会性别为半男半女的阿方索正照应了这座城市的起源神话——半人半鸟的赛壬。阿方索作为一名跨越者,他的死正是他无畏勇气的有力证明。

作者在这部庞大叙事作品中塑造的三个人物——莱农、莉拉和阿方索,他们是一个集合,属于被父权话语不断规训、驯化甚至剥夺权利的性别秩序边缘化群体。从莱农的“低俗斗争”、莉拉最后的“消失”到阿方索的“死亡”,作者所要表达的重点是他们面对困境的反抗,映射出作者关于人生荒谬与虚无的创作心理——人生也许是无意义的,但西西弗斯是快乐的。作品书写他们跨越阶级的诉求和越界行为的核心思想是:希望打破传统的性别等级制度,关注女性社会地位,重建一个和谐包容的世界。

三、莱农和莉拉的女性身份认同

认同是对自我身份的确认:回答和解决“我是谁”“我想成为谁”的问题。女性身份的获得并不意味着女性自我意识的生成,须经过身份认同。“自我的建构依赖于对他者的否定。”[6]在《新名字的故事》中,莱农的主体意识觉醒了,看到城区内母亲们在形象上的相似性,她开始和莉拉感同身受,“她们都很焦躁,同时又很听天由命,她们薄薄的嘴唇紧闭着,背弯曲着……她们的身体都非常消瘦,双眼凹陷,颧骨突出,或者是屁股非常肥大,脚踝水肿,胸部下垂……看起来她们已经失去了女性特征,那是我们这些姑娘家最在意的东西……因为生活的艰辛,或者因为疾病,她们的身体被消耗了,她们的身体越来越像她们的丈夫、父亲或者哥哥”[3]。莱农对现实世界的女性角色提出质疑与批判:婚姻和家庭成为束缚女性的牢笼,外显于在母性中被消耗的身体。她进而开始重新构建自身的价值观,最终落实到符号世界中的女性身份认同和女性主体性身份的生成过程。

莱农文静温柔,学业成绩好,但她的性格特点使她经常受到男性的影响。在这个过程中,男性的“凝视”对其的影响是巨大的,她的女性意识和自我意识在一步步被建构,促进了自我追问“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感觉自己是男性捏造出来的女性,是他们通过想象构建的”[5]。不同男性与她的联系在参与她个性形成的过程中具有独特作用。尼诺客观上促使莱农第一次吸收进步思想,并最终成为莱农摆脱对男人迷恋的动力;弗朗科鼓励她研究政治和文化,使其养成了科学探究的习惯;安东尼奥启发了她对情欲的最初体验和思考。异质的他者作为自我的参照在参与身份认同的过程后,最终完成自我同一性的建构。

莉拉骄傲好斗,自尊心极强。在那不勒斯,“乖乖女”莱农更受大家的喜欢,符合他们理想中的女性标准。莉拉在小学一场竞赛中打败恩佐和阿方索后,并没有光芒四射,反而被男孩们报复。在父权社会中,比男人更优秀的女人让男人们恐惧。莱农的成长受到男人的影响,而莉拉则懂得如何操纵男人,她的自我意识仿佛与生俱来,她的个人魅力很容易唤起男人们心中的斗争欲,但莉拉总会打败他们,赢得他们的钦佩。“野孩子”莉拉敢于挑战性别规则,努力挣脱束缚女性气质锁链,自然无法成为那不勒斯人民心目中的女性形象,这种抗争精神也为她带来了更多的生活磨难。莉拉也早已突破心理局限,她没有打败苦难,也没有战胜苦难,而是与苦难共舞,与庶民的身份和解。最后她选择消失,风波过后“也无风雨也无晴”,留下的是永不妥协的品格印记。作者为了让读者看到主人公主体性的意识建构,巧妙地设置了这样的情节:为了避免陷入精神崩溃状态,莱农和莉拉同时选择了写作!莱农通过写那不勒斯获得新生——跨越阶层;而莉拉抹去了所有文字记录痕迹,她烧掉了那本《蓝色仙女》,烧掉了“自己”。莉拉从斯特凡诺筑起的财富之墙和尼诺筑起的知识之墙中解脱出来,走向了自由。童年的书籍在熊熊火焰中消失了,新的莉拉也在火焰中诞生了。莉拉消失是她最后也是最有力的反抗形式,她宣布自己绝不妥协,除非文字中展现的是自己的理想人生,否则不会留下任何记录。作者笔下是两种不同类型的女人:一个文静柔弱,另一个异常强势,但她们在成长过程中始终风姿绰约。作者描绘这两位女性的成长轨迹时所用笔墨相差无几,书写女性特质这一概念时的包容性在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那不勒斯四部曲”叙事表达重点除了主题“女性叙事”,还有核心要点:细腻而真实的人性,这在描写两位女主人公时被体现得淋漓尽致。同是出身于那不勒斯城这个充斥着暴力的破落城区的莉拉和莱农,有着不同的性格和人生遭际。温柔循规的莱农的人生轨迹是对桀骜不驯的莉拉的人生行为的卡农式模仿。莉拉学习、写文字、谈恋爱,莱农紧随其后,就连让她出名的小说也是从莉拉身上偷来的灵感。莱农嫉妒莉拉的美丽与智慧。莉拉嫉妒莱农可以上学,可以走出那不勒斯,故意约可以上中学的莱农逃课看海。平庸攀附的莱农偷看莉拉交给她的日记,并刻意扔进河里,偷背日记里让她沉醉的段落,还会经常冒出一些诅咒莉拉的想法。她们虚荣十足,针锋相对,暗自比较读书的数量,谁先学会希腊语与拉丁语,都喜欢上尼诺,共同竞争,互生怨恨。但她们遇到困难与挫折总会第一时间找到对方。相互为镜的友谊让两名独立女性在嫉妒与爱、暗自的较劲与理解、阴暗与积极的想法中共同觉醒与抗争。卡瓦雷罗在《叙事哲学和自我写作:关于埃莱娜·费兰特写作的第一个注释》中认为埃莱娜·费兰特独特的自我叙述范式成功地将个体性完美融入普遍性中,让读者情不自禁地愿意被卷入叙事关系之网[7]。莉拉和莱农携手经历的五十多年里,个体的女性身份认同融合在女性共同体的身份认同之中。不完美的两人互称对方为“我的天才女友”,成为在患得患失的激流中彼此搀扶的唯一人选,一起跨越时间的长河,书写史诗级的女性友谊。

四、结语

埃莱娜·费兰特跳出狭隘的视角,用庞大的叙事让读者的思想插上翅膀,感情绽放花蕾。如果借用音乐术语“复调”来说明小说中的“多声部”现象的话,“那不勒斯四部曲”复调结构中最重要的声部为莱农和莉拉的观念,核心旋律是女性主义认知和女性自我发展实践。小说中的两位主人公打破了社会固有的规则,大胆地展现了自我。当时的意大利社会,正值欧洲女性运动的第二次浪潮,波伏娃针对女性解放问题提出了三条路径:“第一,女性只有到社会上去工作,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第二,成为知识分子;第三,争取对社会进行社会主义的改造,以便最终解决主体与客体、自我与他人的冲突。”[8]莱农通过成为知识分子来实现女性解放。莉拉无法上学,但女性自强的品格通过她踊跃的社会运动跃然纸上。女性真实的生存处境唤起了深埋在她们内心深处的愤怒与反抗,这些反抗承载着公平与正义、良善与爱的期待。

参考文献

[1] 方亚中.非一之性:依利加雷的性差异理论研究[D].四川大学,2014.

[2] 费兰特.我的天才女友[M].陈英,译.北京:人民出版社,2016.

[3] 費兰特.离开的,留下的[M].陈英,译.北京:人民出版社,2017.

[4] 斯道雷.文化理论与大众文化导论[M].常江,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9.

[5] 费兰特.失踪的孩子[M].陈英,译.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

[6] 张剑.西方文论关键词 他者[J].外国文学,2011(1).

[7] Pinto I.Intervista ad Adriana Cavarero.FilosofiadellaNarrazione e scrittura del sé:primiappuntisullascrittura di Elena Ferrante[J].Testo&Senso,2016(17).

[8] 波伏娃.第二性[M].郑克鲁,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8.

(责任编辑 夏  波)

作者简介:查苏娟,伊犁师范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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