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童哲学视野下小学口语交际教学模式初探

《义务教育语文课程标准（2022年版）》指出，义务教育语文课程培养的核心素养，是学生在积极的语文实践活动中积累、建构并在真实的语言运用情境中表现出来的，是文化自信和语言运用、思维能力、审美创造的综合体现。口语交际属于语文四大实践活动之中的“表达与交流”，自然担当着培养核心素养之职责，问题在于其培养路径与模式究竟是什么。

建构新模式，需要新视野。儿童哲学教育强调通过儿童与刺激物、学习者、教师之间的对话，借助独立思考和探究共同体，发展儿童的审辩性思维、创造性思维、关怀性思维及协作性思维，培养儿童的好奇、协作、批判、创造、关怀等智力行为习惯，提升儿童的哲学智能，发展儿童的讨论技巧及情商等。口语交际能力是思维与认知能力、文化知识与“语用”知识、情感态度与价值观等的融合。统编小学语文教材通过47个话题、89个策略来培养学生的口语交际能力。两相比较可看出二者高度接近，如表1所示。

因此，儿童哲学视野下的小学口语交际教学模式，可从二者融合处建构。笔者重点围绕“卷入交际情境、形成交际过程、评价交际效能”三大板块，阐述其设计的基本路径和理论依据。

一、卷入交际情境

1.准确认知交际情境

情境认知指学习主体在情境中进行学习，在认知活动中动态建构知识，并通过认知反思达到认知深化的过程。情境是一切认知活动的基础。

口语交际发生在交际情境之中，自然要遵循情境认知理论。首先，教师要针对不同话题设计不同的交际情境，将相应的交际策略渗透其中，让学生在交际情境中具身体验交际策略，形成交际能力。其次，教师要引导学生辨析在类似的交际情境中所表达的内容或形式的差异。例如，“即兴发言”策略之一是“注意说话的对象和场合”，教师可以设置为爷爷祝寿和为小伙伴过生日两种类似但又有所区别的情境。学生通过具身体验，能理解并掌握因对象和场合不同，同一主题即兴发言的内容或形式应有所不同。

2.充分认同交际身份

“人心不同，各如其面。”具体到交际情境中，不同的身份意味着立场、视角、观点会有所不同，交际身份的确立、认同与沟通是交际成功的前提。若简单地将角色“分配”给学生，不一定能引发良好的交际效果。学生对角色的身份、地位、经验和特点有立体、深层的把握，才能发自内心地认同该角色并深刻体察角色的喜怒哀乐、心路历程等，从而避免用冷漠的心态和空洞的语言进行交际活动。当然，当学生认同交际角色时，教师还要提供一定的交际空间，让学生可以展现自己的性格与智慧。这样，学生才有可能将角色演绎出不同的风采，形成各具特点的多种交际方案。例如，“意见不同怎么办”，面对“是要树还是拓路”这个话题时，学生要先选择交际身份，在“交通局工作人员、环保局局长、司机、道路附近的居民、道路附近的商户”等众多角色中，选定“协商”身份。学生依据自己选择的身份去寻找材料、搜集证据、提取观点、形成方案。这是落实“协商”交际策略的前提，这样才能营造“众声喧哗、用事实说话”的交际情境。

3.积极认领交际任务

学生认领交际任务，首先要认同该任务的真实性、重要性与合理性，这样才会产生完成任务的内驱力，才会积极筹备。例如，进行“安慰”口语交际活动之前，教师可以先引导学生阅读《有效的安慰》一书中的下面这段话，并让学生结合自身经历感知“安慰”必不可少。这样更容易让学生意识到安慰的价值、掌握有效的安慰策略，从而更好地安慰他人和自己。

童年是人类最脆弱、最缺乏人生经验和挫折体验的时期，因此孩子非常需要安慰。被安慰的孩子体会到在困难中可以依靠他人，他也许以一种更加微妙的方式明白，在生活中失败和受伤都是正常的，对此无需害怕，因为他终究会得到抚慰。

4.明确交际规则

儿童哲学课基本上是以共同体对话的方式进行的，口语交际课亦是如此。高质量的课堂的前提是师生明确交际规则，但这些规则要以协商或投票的方式加以确定。教师可以引导学生从以下三个方面进行协商。

第一，确定对话的主题与形式。对话主题，即口语交际话题。在个人独立准备和自主思考的前提下，形式可以包括小组交流、组间辩论、集体分享等。评价应贯穿始终，以评价引导对话的走向。

第二，确定对话的机会与时长。为了让对话更平等，教师要引导学生事先协商发言规则，例如，由课堂小主持人调控发言节奏，形成课堂常规。教师要给学生一定的思考时间，再引导学生用一定的时间进行小组讨论，最后全班分享。每一个环节所需的时间，可以根据交际话题及其难度共同商讨，形成共识，也可以根据具体情况随时调整。

第三，确定对话的态度与礼节。“我可以不同意你的观点，但坚决维护你发言的权利”是其底层逻辑。例如，“意见不同怎么办”，我们在表达不同意见前，应该先思考“用何种语气和语言去交流，比较能缓和气氛、充分表达协商的愿望与立场”。

二、形成交际过程

1.准备交际内容

学生可以利用课余时间或者课前几分钟准备交际内容。根据交际话题的不同，有时学生要从书本与影视中寻找交际内容，如“同读一本书”“推荐一部动画片”等；有时则要观察生活中人们在不同的交际情境中的不同表现，以积累经验，比如“打电话”“请教”等。学生准备时，教师可以提供以下思维支架协助他们。

第一，形成观点及理由。学生要借助信息技术、小组探究、思维导图等方式搜集和整理材料，形成并证明自己的观点。例如，“意见不同怎么办”，教师可以事先提供材料搜集整理单，让学生通过搜集整理材料弥补自身背景知识的不足，从而提高方案的实用性。

第二，厘清表达顺序。有效表达的前提是思路清晰。可视化思维是一种让不可见的思维转变成可见的学习对象的方法。比如，在“即兴发言”环节中，面对“新同学来到，请你致欢迎词”这一情境，教师可以邀请表达能力较好的学生即兴发言，然后引导学生集体讨论，梳理出表达顺序及重点，并形成思维导图。这样可以从思路上引导表达能力较弱的学生，使他们也能得到训练与提升。

第三，草拟关键用语。关键用语是学生开始交际前，为了明确观点、突出重点和表达情感而预先准备的语言组块。以“安慰”这个话题为例，教材提供的情境是：在运动会4×100米接力赛中，小峰摔倒了，他的班级在这个项目上没有取得名次。小峰很自责：“都怪我，我要是没摔倒就好了。”在此情境下，学生根据交际策略，拟定了安慰语。例如：“很痛吧？我陪你去医务室。尽力就好。”第一句设身处地表达关心；第二句提供行动上的支持；第三句“尽力就好”，认可对方的努力，全面接纳突发状况，化解对方的委屈。

2.探究交际重难点

统编小学语文教材中的47个话题和89个策略是交际重点，有的还是交际难点。教师在备课时要充分研读教材，对重难点有所预估，创设情境、提供具体策略协助学生排除交际障碍。口语交际课的核心是有效聆听与回应。有的学生可能擅长说，但听什么、如何听则需要教师有意识地引导。师生的情绪、情感状态以及投入程度都会影响甚至决定交际效果。教师要意识到课堂情绪对学生及教学的影响，做好相应的调控与示范。笔者针对口语交际的重难点内容，提出了3个具体操作建议。

第一，排除交际障碍。这里主要是指排除交际策略方面的障碍。以“安慰”这个话题为例，在前期准备中，学生对安慰的必要性有所感知，但他们对如何有效安慰，往往束手无策。教师可以提供安慰的三大策略：陪伴 （“我留在这里”“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不会离开”）、情感支持 （“我爱你”“我在乎你，想减轻你的痛苦”）、物质支持 （“尽可能地满足其物质需求”）。

这样，当面对小峰接力赛摔倒这一场景时，学生就可以据此拟定比较合适的关键词句，经历有效安慰的过程，掌握交际策略。

第二，专注倾听与回应。儿童哲学之父马修·李普曼曾说过：“儿童哲学教育目标之一就是对自己的想法在互相理解中自我校正，它要求学生倾听而非假装在听。”倾听，是建立关系的核心途径。通过倾听，师生共同进入他人的生存境遇，相互学习、理解、尊重。同时，积极倾听才能带来有效和深层次的回应，从而高效达成交际目的。在讨论“安慰”策略时，一名学生提到一个类似的经历。

生：在学校运动会200米预赛中，我在第一个弯道不慎摔倒了。我的好朋友滕艾走了过来，她看见我的腿在流血，她什么都没说，扶起我就往医务室去。在路上，她一直盯着我的腿，泪光闪烁却憋着不让泪水掉下来。当时，我觉得有她在，一切都能挺过去。

师（赶紧追问）：你是说，好的安慰，不一定要说什么，贴心的动作、真挚的表情，能更好地安慰对方，对吗？

生：是的。滕艾不喜欢说话，而我觉得那时候她的真心付出比任何话都管用。

师：的确，真心是一切交际的前提。

第三，调节师生情绪。教师的情绪影响着教学效果，大量已有研究与实践经验显示，教师的喜、怒、哀、乐与学生对教师行为的反馈等有密切的联系。因此，教师尤其有必要通过一定的手段，如自嘲、幽默、激情等，营造良好的课堂氛围，或通过破冰游戏、评价互动等方式，激发和维持学生较积极的情绪体验。

3.探索多元方案

儿童哲学超越传统课堂对统一性、确定性的追求，转而关注不确定性和生成性，将其视为课堂存在的核心意义。口语交际课堂亦遵循这一理念。以“意见不同怎么办”为例，在讨论“是要树还是拓路”这个话题时，学生经过反复协商，有三个小组就解决方案达成共识，两个小组未达成共识。全班分享时，未达成共识的小组代表这样发言：“环保局局长认为，‘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砍掉树拓宽路对环境破坏大，移栽的树也较难成活，因此坚决不同意；道路附近的居民则认为，道路两旁的树可以提供阴凉儿、美化环境，所以想保留树；司机和路人则觉得这里堵出天际，主张必须拓宽路。我们组无论讨论还是举手表决，都无法形成统一意见，更没有提出具体方案。但我们知道了立场不同，其结论也是不一样的，不能轻易地认为持不同意见的人就是反对者，或者认为对方不可理喻。”

4.发展语言思维

在认知活动中，思维占据主导地位。同时，当人类需要将思维活动的结果表达出来时，语言便成为其重要工具之一……思维能力的发展，影响并决定着口语交际能力的提升；口语交际能力的提升，也反过来促进思维能力的发展。我们可以从四大思维与口语交际教学的互动关系来探究这一问题，例如，审辩性思维能帮助我们突破常规预设，深入追问各种观点背后的理由，鼓励独立思考。创造性思维能帮助我们走出思维定式，改变非此即彼的二元思维模式。关怀性思维则能引导我们学会“换位思考、感同身受”，与交际对象建立真正的“我—你”关系。协作性思维则能引领我们走向建设性关系，突破传统课堂中的单纯竞争氛围，实现合作共赢。

三、评价交际效能

在“卷入交际情境、形成交际过程、评价交际效能”三大板块中，“评价交际效能”是贯穿始终的重要环节，为实现交际目标提供了标准和依据。其设计可分为四项内容：自评交际氛围、互评交际效果、师评交际策略、共评思维发展。

1.自评交际氛围

交际时感觉如何，学生自己最清楚，因此也最有发言权。同时，教师通过学生自评也能随时检视、反思和调整交际过程。例如，在“意见不同怎么办”的自评环节中，有组长这样小结：小组协商时，无论支持“拓路”还是“要树”，组员都有发言权，彼此都会认真倾听。虽然最后意见没有统一，可发言时彼此尊重，感觉平等、安全，我们都觉得很舒服，并没有因为意见不同而发生矛盾。可见，良好的氛围是有效交际的前提。

2.互评交际效果

交际有没有效果，交际对象最清楚。因此，小组、全班互评，应着重评价交际效果。例如，几名学生在完成“协商”话题之后，写了这样的评语：（1）我们组成员都强烈地想表达自己的想法，讨论十分激烈、有趣，协商过程中大家都在认真倾听。（2）我本来是选“要树”的，但在听了同学的分享后，意识到路也很重要，路窄会给人们带来许多不便。但没了树，也会有许多不利之处。交流使我的想法有所改变。（3）虽然我们没有达成一致，但在这个过程中，我学会了协商、倾听、思考、发表意见，以及如何进行小结。

由此可见，这节口语交际课至少达到了三个方面的交际效果：倾听并理解了对方的想法，改变了自己原来的想法，感受到了对方希望传达的情感态度。

3.师评交际策略

儿童哲学视野下的口语交际课强调对话的质量，而非对话的结果。因此，教师评价应着眼于儿童使用的交际策略，而不应只关注是否出现了教师期望的交际内容或交际结果。换言之，对话是不是“规定动作”或“标准答案”，并不应该成为评价的唯一标准。例如，在“意见不同怎么办”交际场景中，当学生针对具体解决方案进行协商时，他们并不一定要“顾全大局”，甚至“舍己为人”，完全可以坚持自己所代表的角色的原有立场，拒绝做出让步，进而导致协商失败。因为，现实生活中的协商本就具有不确定性，有时能成功，有时则会失败。然而，我们应努力避免因误解他人或态度蛮横而导致的失败。正因如此，教材在提示中才会强调要学会“准确把握别人的观点”和“尊重不同意见”两种交际策略，而不要求在协商中必须达成一致意见。为了帮助学生内化评价标准，教师应将交际策略的使用及感受纳入评价单的设计中。

4.共评思维发展

儿童哲学视野下的口语交际课，侧重思维导向，其评价自然要与思维能力紧密相连。对于思维是否有审辩性、创造性、关怀性和协作性的评判，应该由包括师生在内的探究团体来评定。例如，创造性思维鼓励学生寻找第三、第四、第N种思路。在“意见不同怎么办”交际场景中，如果要协商出各方都能接受的方案，则要跳出原有的二元选择框架。有一个小组就提出了这样的方案：国家可以根据每月里程数来收取燃油附加税——每月里程数越多，税收就越多；每月里程数越少，税收就越少。这样能从根源上控制汽车的使用。该小组其实借鉴的是个人所得税的征收方式，解决的也不只是“是要树还是拓路”这一具体问题。小结时，师生对这样的方案给予肯定，表达了想进一步探究下去的意愿。

综上所述，将儿童哲学教育的理念与模式迁移并运用到小学口语交际教学模式的建构和发展中，极具建设性、实用性和推广性。这一举措能促进口语交际教学效能的发挥，促进学生语言运用能力与思维能力的共同生长，进而促进学生核心素养的发展，协助学生立体生长、全面发展。

（作者单位：浙江省杭州市余杭区育才小学 泉州师范学院教育科学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