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 宁 ,陈子超,刘名玉,赵春芹,李 肖*,张 振*
1.山东中医药大学 中医药创新研究院,山东 济南 250355
2.山东中医药大学药学院,山东 济南 250355
3.山东中医药大学 实验中心,山东 济南 250355
原发性肝癌是我国第4 位常见恶性肿瘤及第2位肿瘤致死病因,其中约90%为肝细胞癌[1]。肝癌的发生、发展机制复杂,涉及多个原癌基因以及信号通路[2]。近年来,中药在肝癌的预防、控制转移与复发等方面所具有的优势,使其成为抗肝癌新药研发的热点和方向[3-5]。目前中医药界对于肝癌的理论及治疗研究逐渐增多,并形成了较为统一的认识,其病机在于气虚血瘀,其治法以益气活血为主[6]。黄芪-莪术是益气活血法代表性药对,源于张锡纯所著《医学衷中参西录》中的理冲汤,主治气虚血瘀证[7]。从中医理论讲,黄芪味甘性微温,可补气升阳,为“补中益气之要药”[8];莪术辛散苦泄,能破血散瘀,又能行气化积,是“破血化瘀之重药”[9];两药配伍使用“破中有补,补中有行,相得益彰”从而达到“补而不滞”之效,为益气活血配伍的典型代表[10]。孙桂芝教授擅用桃红芪术软肝煎起益气活血之效,认为黄芪-莪术配伍治疗肝癌时能够补脾胃、破癥消积,对肝癌有很好的抑制作用,在临床实践中运用此法与化疗联合使用,能够明显改善肝癌患者的生存质量,在提高肝癌远期疗效上具有一定优势[11-13]。黄芪-莪术药对配伍治疗肝癌的作用确切,在抗肝癌中药中具有重要地位,但是黄芪-莪术药对抗肝癌的配伍机制尚不明确。本研究整合生物信息学与网络药理学预测黄芪-莪术药对治疗肝癌的相关靶点和通路,将筛选得到的核心成分与靶点进行分子对接,探究黄芪-莪术药对的多成分、多靶点、多通路的配伍协同作用机制,并采用体外细胞实验对核心成分和靶点进行验证。系统研究黄芪-莪术药对抗肝癌配伍机制,不仅可为含有该药对的抗肝癌系列类方的研究提供参考,而且有利于指导中医临床的合理用药,同时为该类方的质量控制和新药研发提供重要的科学依据,为肝癌这一发病率日趋升高、严重威胁人类健康的重大疑难疾病治疗做出贡献。
人肝癌HepG2 细胞、人正常LO2 肝细胞购自中国科学院上海细胞库。
DMEM 高糖培养基(批号G4511-500ML)、二甲基亚砜(dimethyl sulfoxide,DMSO,批号GC203002-100ml)购自武汉塞维尔生物科技有限公司;胰蛋白酶(批号C0208-500ml)、RIPA 强裂解液(批号P0013B)、MTT(批号ST316)购自上海碧云天生物科技有限公司;黄芪皂苷II(批号SJMN1426)、黄芪甲苷(批号SJ-MN0659)、芒柄花素(批号SJ-MN0281)、姜黄素(批号SJ-MN0060)、莪术醇(批号SJ-MN0198)、双去甲氧基姜黄素(批号SJ-MN1811)购自山东思科捷生物技术有限公司,质量分数均≥98%;细胞周期蛋白依赖性激酶1(cyclin-dependent kinase 1,CDK1)抗体(批号db12527)、细胞周期蛋白B1(cyclin B1,CCNB1)抗体(批号db13323)购自杭州戴格生物技术有限公司;β-actin 抗体(批号PTG81115-1-RR)购自武汉三鹰生物技术有限公司;HRP 标记的山羊抗兔单克隆抗体(批号AS014)购自武汉爱博泰克生物科技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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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1 肝癌靶点筛选 以“ hepatocellular carcinoma”为关键词在NCBI(https://www.ncbi.nlm.nih.gov/)GEO 数据库中检索并下载与肝癌相关的GSE57957[14]、GSE60502[15]、GSE84402[16]基因表达谱,芯片平台分别为 GPL10558、GPL96[HGU133A]、GPL570[HG-U133_Plus_2],共收集142(78、36、28)例样本,其中肝癌组织样本71(39、18、14)例,癌旁组织样本71(39、18、14)例。将以上3 个基因表达谱通过归一化和基于log2转化进行定量,之后使用R 软件包stats(version 3.6.0)进行主成分分析(principal component analysis,PCA)[17],同时使用R 软件包“Limma”包[18](version 3.40.6)进行差异表达基因(differential expression genes,DEGs)筛选,筛选条件为|log2FC|>1[FC 表示倍数变化(fold change)]和P值<0.05,将3 组数据集筛选得到的DEGs 合并,作为肝癌靶点。
2.1.2 肝癌关键靶点筛选 通过STRING(https://cn.string-db.org/)数据库对“2.1.1”项下肝癌靶点进行分析,设置物种为“Homo sapiens”,所有参数选择默认值,导出tsv 格式的数据并输入到Cytoscape(version 3.9.1)软件中构建蛋白质-蛋白质相互作用(protein-protein interaction,PPI)网络,然后利用MCODE 插件对PPI 网络中联系紧密的功能模块进行分析,分析条件为“Degree Cutoff=2、Node Score Cutoff=0.2、k-Core=2、Max.Depth=100”。将得分最高的功能模块的子网中所含靶点作为肝癌关键靶点[19]。
2.1.3 黄芪、莪术化学成分收集及潜在活性成分筛选 在TCMSP(https://tcmspw.com/tcmsp.php)数据库中对黄芪、莪术成分进行检索;将人体口服生物利用度(oral bioavailability,OB)≥30%、药物相似性(drug-likeness,DL)≥0.18 的成分作为潜在活性成分,并结合文献报道,将具有体内外抗癌活性的黄芪、莪术成分补充到潜在活性成分中[20-21]。
2.1.4 黄芪、莪术活性成分靶点预测与抗肝癌靶点筛选 在PubChem(https://pubchem.ncbi.nlm.nih.gov/)数据库中检索“2.1.3”项下活性成分的Isomeric SMILES 数据,将该数据输入SEA(http://sea.bkslab.org/)和 SwissTargetPrediction(http://www.swiss targetprediction.ch/)2 个数据库,预测成分靶点,与TCMSP 数据库中的靶点取并集得到潜在活性成分作用靶点,并在Uniprot 数据库中对靶点基因名称进行校正,使蛋白质靶点信息标准化[22]。将成分作用靶点与“2.1.1”项下所筛选肝癌靶点取交集,得到黄芪、莪术抗肝癌靶点。
2.1.5 黄芪、莪术抗肝癌关键成分筛选 将“2.1.4”项下潜在活性成分靶点与“2.1.2”项下所筛选肝癌关键靶点取交集,采取疾病关键靶点“反向钩钓”关键潜在活性成分的方式,得到黄芪、莪术抗肝癌关键成分及其靶点。
2.1.6 黄芪、莪术抗肝癌靶点及关键靶点京都基因与基因组百科全书(Kyoto encyclopedia of genes and genomes,KEGG)通路富集分析 通过KEGG rest API(https://www.kegg.jp/kegg/rest/keggapi.html)获取最新KEGG 通路基因注释,使用R 软件包cluster Profiler(version 3.14.3)进行富集分析,设定阈值最小基因集为5、最大基因集为5 000、P<0.05、FDR<0.1,根据包含靶点数量筛选排名靠前的KEGG 富集信息[23]。
2.1.7 拓扑网络构建与分析 采用 Cytoscape(version 3.9.1)软件构建肝癌关键靶点的PPI 网络、成分-靶点网络、关键成分-靶点-通路网络。通过Network Analyzer 插件对关键成分-靶点-通路网络的拓扑性质进行分析,获取成分、靶点、通路相关介数值。
2.1.8 黄芪、莪术抗肝癌核心成分及其抗肝癌核心靶点筛选 通过1 种网络贡献指数(CI)评价黄芪-莪术抗肝癌成分发挥抗肝癌作用的贡献大小[24]。
i为成分的数量;j为靶点的数量;ωei为网络节点参数;Aij为根据ωei值确定的亲和力指数;CAi为黄芪关键成分-靶点-通路网络中每种抗肝癌成分的介数;CBi为莪术关键成分-靶点-通路网络中每种抗肝癌成分的介数,Ci为每种抗肝癌成分的介数;Pj为每种靶点的介数,以参数由关键成分-靶点-通路网络中获得;NEi为网络中1 种抗肝癌成分的网络贡献;CI 为抗肝癌成分发挥抗肝癌作用的贡献大小
以“hepatocellular carcinoma”和“liver cancer”及活性成分的常用名称用作为关键词,检索1990—2018 年出版于PubMed 和CNKI 数据库中的相关文献。如果前N个成分的CI 总和超过50%,则认为这些相关的N个成分对黄芪和莪术发挥抗肝癌作用的贡献最大;CI 总和超过90%,则认为这些相关的N个成分对黄芪和莪术发挥抗肝癌作用的贡献最主要。核心成分在关键成分-靶点-通路网络中所调节的介数大于5 的靶点为抗肝癌核心靶点。
2.1.9 黄芪、莪术抗肝癌核心成分与靶点分子对接验证 在PubChem 数据库中获得化合物的SDF 文件,然后通过Open Babel 3.1.1 软件将获得的SDF 文件转化为MOL2 格式;从AlphaFold 蛋白质结构数据库(AlphaFold Protein Structure Database,https://alphafold.ebi.ac.uk/)获取抗肝癌核心靶点的PDB 文件;靶蛋白与化合物均使用Auto Dock Tools1.5.6 去除水分子、加氢、计算电荷等前处理,转化为PDBQT格式;利用Autodock Vina 1.1.2 软件进行分子对接,分子对接的结合能越低表示构象越稳定,对结果进行分析,绘制分子对接结合能热图[21]。
2.1.10 核心基因在肿瘤及正常组织表达量差异分析 在癌症基因组图谱(cancer genome atlas,TCGA)网站中得到核心基因在肿瘤组织及正常组织中的表达量,进行差异表达分析[25]。
2.2.1 MTT 实验 将处于对数生长期的HepG2 和LO2 细胞分别以5 000 个/孔接种到96 孔板中,培养24 h 后,分别给予不同浓度的黄芪皂苷II、黄芪甲苷、芒柄花素、莪术醇、姜黄素、双去甲氧基姜黄素,对照组加入不含药物的培养基,同时设置调零孔(不接种细胞),处理24、48、72 h,处理后每孔加入10 μL MTT(5 mg/mL),37 ℃孵育4 h;去上清,加入100 μL DMSO 终止孵育,使用酶标仪测定570 nm 处的吸光度(A)值,计算细胞存活率。
细胞存活率=(A给药-A调零)/(A对照-A调零)
2.2.2 药物协同作用研究 根据“2.2.1”项结果,从黄芪、莪术各成分中各选1 个作用效果最佳的单体,进行药物协同作用研究。细胞存活率的结果通过Chou-Talalay 模型进行分析,以评价黄芪-莪术成分配伍的协同作用,明确最佳协同剂量,CompuSyn软件采用Chou-Talalay 模型计算药物组合的组合指数,组合指数=1 为加和效应,组合指数<1 为协同作用,组合指数>1 为拮抗作用[24]。
2.2.3 流式细胞术检测细胞周期 将HepG2 细胞以2.5×105个/孔接种于6 孔板中,培养24 h 后分别给予黄芪皂苷II(5 μmol/L)、双去甲氧基姜黄素(5 μmol/L)及黄芪皂苷II(2.5 μmol/L)+双去甲氧基姜黄素(2.5 μmol/L),以不含药液的培养基作为对照,处理24 h 后收集细胞,细胞密度调整为1×106个/mL,用预冷的PBS 洗涤2 次,然后加入500 μL预冷的70%乙醇固定,−4 ℃过夜,细胞离心后在沉淀中加入100 μL RNaseA 溶液,37 ℃孵育30 min,加入400 μL 碘化丙啶(PI)染色液,于4 ℃避光孵育30 min 后上机检测[26]。
2.2.4 Western blotting 法检测蛋白表达 选择“2.2.2”项单体对应的靶点在Pymol 软件中进行分子对接可视化,并通过Western blotting 实验验证单体对蛋白表达的影响。分组与给药同“2.2.3”项,收集药物作用后的HepG2 细胞,加入细胞裂解液提取总蛋白,使用Nanodrop lite 检测蛋白浓度,蛋白样品经10%十二烷基硫酸钠-聚丙烯酰胺凝胶电泳,转至PVDF 膜,经5%脱脂奶粉封闭后,加入一抗,4 ℃孵育过夜;加入二抗,37 ℃孵育2 h,使用ECL 化学发光试剂盒显影,采用Image J 软件分析条带灰度值。
2.2.5 统计学分析 数据使用Graphpad Prism 9.5软件处理,采用单因素方差分析进行组间统计。
对GSE57957、GSE60502、GSE84402 肝癌基因表达数据进行PCA,结果显示在3 个数据集中,肝癌组织与癌旁组织基因表达均能明显区分(图1-A~C);进一步Limma 分析,结果显示在3 组数据中DEGs 分别有353 个(上调85 个,下调268 个)、1 241 个(上调575 个,下调666 个)、1 689 个(上调1 031 个,下调658 个,图1-D~F);将以上3 组数据中的DEGs 取并集,共得到肝癌靶点2 766 个(图1-G);进一步疾病关键靶点分析,结果显示PPI网络中得分最大为97.33 的MCODE 功能模块所含有的112 个靶点为肝癌关键靶点(图1-H)。
通过检索TCMIP 数据库,得到黄芪化学成分87 种,经筛选潜在活性成分26 种,其中OB≥30%、DL≥0.18 的成分20 种(AR-1~AR-20),通过文献补充的成分6 种(AR-21~AR-26);得到莪术化学成分81 种,经筛选潜在活性成分13 种,其中OB≥30%、DL≥0.18 的成分3 种(CR-1~CR-3),通过文献补充的成分10 种(CR-4~CR-13),黄芪与莪术共有成分1 种(常春藤皂苷元),共得到黄芪-莪术药对潜在活性成分38 种(表1)。
采用TCMSP、SEA、SwisstargetPrediction 数据库预测得到38 种潜在活性成分靶点1 177 个,与“3.1”项下2 766 个肝癌靶点取交集,得到黄芪-莪术抗肝癌活性成分33 个,其中黄芪22 个(无AR-7、AR-13、AR-15、AR-20),莪术12 个(无CR-9),两者共有成分1 个(AR-3、CR-1),对应抗肝癌靶点180 个,其中黄芪独有靶点77 个、莪术独有靶点14 个、两者共有靶点89 个(图2-A)。
图2 黄芪-莪术抗肝癌成分-靶点网络 (A) 和KEGG 富集分析 (B)Fig.2 Anti-hepatocellular carcinoma component of Astragali Radix-Curcumae Rhizoma-target network (A) and KEGGenrichment analysis (B)
分别对黄芪166 个靶点、莪术103 个靶点进行KEGG 富集分析,根据包含靶点数量筛选排名前20的通路,结果显示,黄芪与莪术所调节的20 条通路中,共有通路有9 条;其中黄芪中排名前5 位的通路分别为代谢途径、癌症的通路、神经活性配体-受体相互作用、磷脂酰肌醇3-激酶(phosphatidylinositol 3-kinase,PI3K)-蛋白激酶B(protein kinase B,Akt)信号通路、细胞周期,莪术中排名前5 位的通路分别为代谢途径、癌症的通路、类固醇激素生物合成、胆汁分泌、化学致癌(图2-B)。
通过肝癌关键靶点进行“反向钩钓”,得到黄芪-莪术抗肝癌关键成分29 种,其中黄芪抗肝癌关键成分22 种、莪术抗肝癌关键成分8 种,两者共有抗肝癌关键成分1 种(常春藤皂苷元,图3-A)。29 种黄芪-莪术抗肝癌关键成分所调节抗肝癌关键靶点15 个,对以上靶点进行KEGG 富集分析,共得到17 条通路,其中最为重要的细胞过程包含细胞周期、细胞衰老、p53 信号通路、卵母细胞减数分裂、细胞凋亡-多个物种共5 条信号通路(图3-B)。
图3 黄芪-莪术抗肝癌关键成分-靶点-通路网络 (A) 和KEGG 富集分析 (B)Fig.3 Key component of Astragali Radix-Curcumae Rhizoma against hepatocellular carcinoma-target-pathway network (A)and KEGG enrichment analysis (B)
通过网络贡献指数模型,计算黄芪-莪术抗肝癌29 种关键成分的抗肝癌作用贡献指数。根据计算结果,CI 值合计为55.67%的前6 种成分均为黄芪成分,表明其抗肿瘤作用贡献最大;CI 值合计为90.64%的前17 种成分中莪术成分有2 种,在一定程度上表明黄芪-莪术配伍发挥协同抗肿瘤作用(图4-A)。根据成分CI 值及其所在中药中的相对特异性,选取黄芪中的黄芪皂苷II、黄芪甲苷、芒柄花素与莪术中的莪术醇、姜黄素、双去甲氧基姜黄素共6 种成分作为黄芪-莪术药对的核心代表性成分,与之相对应的 CDK1、DNA 拓扑异构酶 2A(topoisomerase 2A,TOP2A)、极光激酶B(aurora B,AURKB)、检查点蛋白激酶1(check point kinase 1,CHEK1)、AURKA 共5 个靶点为核心靶点。对分子对接得分进行热图分析,结果显示CDK1 与这6 个核心成分均有较好的结合活性(结合能均<−5 kJ/moL,图4-B)。将上述5 个靶点在肿瘤组织与正常组织之间的表达量差异进行分析,结果显示以上5 个靶点在肝癌组织及正常组织中的表达均有较大差异(图4-C)。
图4 黄芪-莪术抗肝癌关键成分贡献指数图 (A)、分子对接得分热图 (B)、正常组织和肿瘤组织核心靶点基因表达 (C)Fig.4 Contribution index plot of key components of Astragali Radix-Curcumae Rhizoma against hepatocellular (A),molecular docking score heat map (B), gene expressions of core targets between normal and tumor tissues (C)
如图5 所示,不同浓度的黄芪皂苷II、黄芪甲苷、芒柄花素、姜黄素、莪术醇、双去甲氧基姜黄素对HepG2 细胞均有一定的抑制作用,且呈剂量相关性,应用Graphpad Prism 9.5 软件计算各单体作用于HepG2 细胞 24 h 的半数抑制浓度(half inhibitory concentration,IC50)分别为黄芪皂苷II 12.22 μmol/L、芒柄花素34.03 μmol/L、黄芪甲苷223.9 μmol/L、双去甲氧基姜黄素9.797 μmol/L、姜黄素46.31 μmol/L、莪术醇206.7 μmol/L。黄芪甲苷(0~25 μmol/L)、黄芪皂苷II(0~20 μmol/L)、芒柄花素(0~20 μmol/L)、姜黄素(0~20 μmol/L)、双去甲氧基姜黄素(0~20 μmol/L)、莪术醇(0~50 μmol/L)在一定的浓度范围内对LO2 细胞活性几乎无影响。
图5 黄芪-莪术药对活性成分对HepG2 (A) 及LO2 (B) 细胞活性的影响 (±s, n = 3)Fig.5 Effect of active ingredients of Astragali Radix-Curcumae Rhizoma herb pair on viability of HepG2 (A) and LO2 (B)cells (±s , n = 3)
为了评价黄芪-莪术药对成分配伍的体外抗肿瘤协同作用,选择双去甲氧基姜黄素和黄芪皂苷II进行协同作用研究,通过Chou-Talalay 数学模型进行协同作用效果评价[27]。结果如图6 所示,与单独药物作用相比,联合组的细胞活力显著降低(P<0.05、0.01)。为了查明该组合是否起到加和作用或协同作用,使用CompuSyn 软件进一步分析细胞活性数据,结果表明各浓度的双去甲氧基姜黄素和黄芪皂苷II 在中位有效剂量(组合指数<1)时均表现出协同作用,其最佳协同剂量为0.625 μmol/L 黄芪皂苷II 和0.625 μmol/L 双去甲氧基姜黄素。
图6 双去甲氧基姜黄素和黄芪皂苷II 的协同抗肝癌作用 (±s, n = 3)Fig.6 Synergistic anti-hepatocellular carcinoma effect of bisdemethoxycurcumin and astragaloside II (±s, n = 3)
细胞周期检测结果显示,黄芪皂苷II(5 μmol/L)和双去甲氧基姜黄素(5 μmol/L)以及联合给药(黄芪皂苷 II 2.5 μmol/L+双去甲氧基姜黄素 2.5 μmol/L)处理HepG2 细胞24 h 后可导致细胞周期异常。如图7 所示,与对照组比较,不同组别药物处理HepG2 细胞24 h 后,各组G2/M 期的细胞比例均升高。与单用黄芪皂苷II 和双去甲氧基姜黄素组相比,联合组G2/M 期细胞比例显著升高(P<0.01),上述结果提示黄芪皂苷II 与双去甲氧基姜黄素均能诱导HepG2 细胞周期停滞于G2/M 期,且联用效果更佳(P<0.01)。
图7 双去甲氧基姜黄素、黄芪皂苷II 以及联合组对HepG2 细胞周期的影响 (±s , n = 3)Fig.7 Effect of bisdemethoxycurcumin, astragaloside II and combination group on cycle of HepG2 cells (±s , n = 3)
利用Pymol 软件将“3.4”项的黄芪皂苷II、双去甲氧基姜黄素与CDK1 的对接情况进行可视化,结果如图8-A 所示,黄芪皂苷II 与CDK1 结合能力较强,分别在ASP-92、GLN-132、THR-14 形成H 键,结合能为−6.27 kJ/mol;双去甲氧基姜黄素与CDK1结合能力较强,分别在THR-14、THR-47 形成H 键,结合能为−7.04 kJ/mol。蛋白表达结果显示,黄芪皂苷II(5 μmol/L)组、双去甲氧基姜黄素(5 μmol/L)组以及联合组细胞CDK1 和CCNB1 蛋白表达水平均显著低于对照组(P<0.05、0.01),且联合组效果较单药组显著(P<0.05、0.01,图8-B)。
图8 双去甲氧基姜黄素、黄芪皂苷II 与CDK1 的分子对接 (A) 和双去甲氧基姜黄素、黄芪皂苷II 以及联合组对HepG2细胞周期蛋白表达 (B) 的影响 (±s , n = 3)Fig.8 Docking of bisdemethoxycurcumin and astragaloside II to CDK1 (A), effect of bisdemethoxycurcumin, astragaloside II and combination group on cyclin protein expressions (B) in HepG2 cells (±s , n = 3)
古今医家多认为正气亏虚为肝癌的发病内因和前提,瘀血凝滞是肝癌发病的基本病理因素,正气不足、瘀血阻滞始终伴随着肝癌的发生、发展和转移[28]。因此临床治疗肝癌常将黄芪、莪术等益气药与活血药配伍使用,不仅可辅助正气,同时能行气活血,两者兼顾,共凑扶正祛邪之效[11-13,29-30]。
本研究利用生物信息学结合网络药理学与分子对接技术探究黄芪-莪术药对治疗肝癌的活性成分、潜在靶点和信号通路,进而揭示其配伍机制。结果显示,黄芪-莪术抗肝癌活性成分33 种,其中黄芪22 种、莪术12 种、两者共有成分1 种;对应抗肝癌靶点180 个,其中黄芪调节77 个、莪术调节14个、两者共同调节89 个;KEGG 通路富集分析显示黄芪-莪术药对调节抗肝癌通路31 条,其中黄芪调节20 条、莪术调节20 条、共同调节9 条。以上结果从成分、靶点、通路3 个方面揭示了黄芪、莪术配伍协同抗肝癌的科学内涵。
KEGG 通路结果显示黄芪-莪术药对主要通过细胞周期、细胞衰老、p53 信号通路、细胞凋亡、代谢通路等发挥抗肝癌作用。其中细胞周期、p53 信号通路是与肿瘤发生发展密切相关的信号通路,在调控肝癌细胞周期、增殖、凋亡、细胞代谢等行为上发挥重要作用。p53 作为一种转录因子,通过调节其下游基因的表达来调控细胞周期阻滞、细胞衰老、DNA 修复和细胞凋亡等过程,p53 缺失不仅会引起细胞分裂的增加和细胞存活率的提高,还会引起更具侵袭性的行为和基因组不稳定性的增加[31]。p53 下游靶蛋白p21 和CDK2 调控细胞周期的进行,CDK2 与CCNA、CCNE 相互作用可使Rb 蛋白磷酸化,从而促进细胞从G1期进入S 期,p21 可以抑制其相互作用从而抑制细胞周期进程[32-33]。
经筛选得到的6 个核心成分(黄芪甲苷、黄芪皂苷II、芒柄花素、姜黄素、双去甲氧基姜黄素、莪术醇),均具有不同程度的抗肿瘤作用,其调控的5 个核心基因(CDK1、CHEK1、TOP2A、AURKA、AURKB),在肿瘤发生发展过程中同样具有重要的调控作用。研究表明,AURK 是一类丝/苏氨酸激酶,可以通过干扰中心体、纺锤体以及染色体的功能影响细胞的有丝分裂,AURKA 调节有丝分裂早期中心体成熟,参与建立双极纺锤体,其功能的有效发挥离不开周期蛋白B 与CDK 复合物(cyclin BCDK1)的正常作用,活化的cyclin B-CDK1 可以使蛋白磷酸酶1(protein phosphatase 1,PP1)失活,PP1 可以抑制AURKA 活性[34]。CDK1 是调控细胞周期的关键蛋白,CHEK1 为调控CDK 蛋白的上游蛋白,CHEK1 的磷酸化能够导致细胞分裂周期因子25A/C(cell division cyclin 25A/C,CDC25A/C)的磷酸化失活,从而抑制CDK1 进入有丝分裂G2/M期[35]。分子对接结果显示核心成分(黄芪甲苷、黄芪皂苷II、芒柄花素、姜黄素、双去甲氧基姜黄素、莪术醇)与核心靶点(CDK1、CHEK1、TOP2A、AURKB、AURKA)结合能较强,可能存在较好的结合活性。研究发现,芒柄花素通过环氧合酶-2/CCND 轴将人肝癌Bel-7402 细胞和HepG2 细胞阻滞于G0/G1期[36-37];莪术醇可以阻滞HepG2 细胞于G1期[38];黄芪甲苷能够上调具有低转移潜能和高转移潜能的人肝癌Huh7 细胞和人肝癌MHCC97-H 细胞中E-钙黏蛋白的蛋白水平并促进其在细胞膜上积累,使得细胞间连接更加紧密从而降低转移扩散能力;姜黄素能够通过激活Huh7 细胞内死亡受体介导的通路诱导凋亡[39];且黄芪甲苷与姜黄素联用对血管生长因子(vascular endothelial growth factor,VEGF)、基质金属蛋白酶2(matrix metallopeptidase 2,MMP2)、成纤维细胞生长因子-2(fibroblast growth factor-2,FGF-2)、肝细胞生长因子(hepatocyte growth factor,HGF)以及血栓形成相关因子组织因子(tissue factor,TF)和凝血因子VII 有协同抑制作用[40]。
通过体外细胞实验验证了黄芪-莪术药对6 个核心成分对HepG2 细胞的增殖均具有明显的抑制作用。协同作用分析结果显示,黄芪中的黄芪皂苷II 和莪术中的双去甲氧基姜黄素配伍有协同作用,其最佳协同剂量为黄芪皂苷II 0.625 μmol/L、双去甲氧基姜黄素0.625 μmol/L。2 个成分配伍使用可协同增效抑制周期调控蛋白CDK1 和CCNB1 的表达,进而诱导HepG2 细胞停滞于G2/M 期。
本研究基于生物信息学数据,结合网络药理学方法与分子对接技术及细胞实验证明了黄芪、莪术配伍能够通过多成分、多靶点、多通路在肝癌治疗中发挥协同作用,为更准确寻找、确认和优化黄芪、莪术发挥抗肝癌效应的有效成分与靶点的作用,推动临床应用提供新的见解。
利益冲突所有作者均声明不存在利益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