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简艺术对传统文化家具设计的启示研究

彭红 张魁 余冰雁

摘要：以西兰卡普纹样为例的设计实践，探究极简艺术对于中国传统纹样向现代产品转化的设计路径。同时为西兰卡普文化的传承寻找更多的设计途径方向。在极简艺术流行的背景下，以可拓符号学为基础理论，对西兰卡普文化中的各类纹样的形态、结构、功能色彩及其内涵等内容进行优化分析，探索极简艺术下西兰卡普现代转化的路径，并为西兰卡普在产品上的设计与应用归纳和总结设计策略。极简艺术的应用使得西兰卡普文化家具的设计更加高效、结构更轻量，功能更适宜，对传统文化家具设计的创新发展有着重要意义。

关键词：极简艺术；西兰卡普；可拓符号学；家具设计；传统文化

中图分类号：TB47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0069（2023）23-0001-05

Abstract：Take the design practice of Xilankapu pattern as an example to explore the design path of minimalist art for transforming traditional Chinese patterns into modern products. Under the background of minimalist art popular，based on the theory of semiotics，the pattern of the culture of shape，structure，functional color and connotation content optimization analysis，explore the minimalist art of the path of modern transformation，and for the design and application of product induction and summarize the design strategy.The application of minimalist art makes the Xilankapu cultural furniture design more efficient，lightweight and more functional，which is of great significance to the innovation and development of traditional cultural furniture design.

Keywords：Minimalist art；Xilankapu；Topological semiotics；Furniture design；traditional culture

引言

西蘭卡普作为土家传统织锦、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之一，其相关研究领域主要集中在纹样造型的艺术美学价值和二维形态的创新运用，对于西兰卡普文化应用于家具设计的相关研究却相对较少。传统织锦有着几何学的符号和寓意，本研究通过应用可拓基元符号进行改造、组合，以寻求极简艺术在西兰卡普文化家具设计中的实践路径。

一、极简艺术对现代家具设计的启示

不同时期的家具风格与彼时社会风气密切相关，时下家具风格与形态层出不穷，其中极简艺术风格因其简约的造型以及在生活方式上的便捷随性而受到很多年轻人的追捧。极简主义艺术可以追溯到荷兰风格派运动，其追求抽象和简化，用单纯的色彩和几何形象表现纯粹的精神，其存在带来的是一种舒适、安静，使人安心的力量[1]；日本在二战后的“禅宗”风格很好地体现了极简艺术：追求家具和日用百货等产品耐用、实用、小型化，不占用过多面积且短时间内无需更换；而早在中国道教思想中，老子提出的“无为而治”哲学方针，就已经体现出极简艺术的思想核心：顺其自然的和谐，探究自然、社会和人类之间的平衡。比如在我国古代的园林设计美学中，“借景之法”会使用现存的自然景观去代替人工的装饰品，使自然之景成为室内装饰的一部分，这样既减少物力财力的消耗，也使房屋更好地与自然之景相互交融。

极简艺术并不是单纯强调“简”这个字，而是主张在内容上或者方法上以最少、最精华的元素去表达[2]。里特维尔德受蒙德里安的油画作品《构成》的影响，通过几何图形来演绎空间设计，改良后的红蓝椅，使最简单的结构和色彩分布在一个相对和谐的空间中，整体显得十分简练[3]，开放的内空间也避免了“窒息感”的出现。在中国传统家具设计中，明代家具的设计既继承了中国传统元素，又在形式上抛弃了以往繁杂无用的豪华装饰，转而追求更加自然且实用、舒适的造型，有着极简主义的意味。汉斯·韦格纳借鉴中国明式家具，为卡尔汉森公司设计的“叉形椅”（如图1），将中国传统家具的美作为自己设计的灵感来源，合理地将中国民族特色融入现代家具中[4]，使其更具有现代感，更加简洁的线条运用和结构，且材料与成本都得到了很大程度的节约。

从早期色彩和几何形象的纯粹、抽象，到现在日本设计中提出的要求做到“断舍离”，即离开用不上的东西，舍弃不再使用的，脱离迷恋物质的生活状态[5]，人们的日常生活朝着极简的方向发展，变得愈发“精致”，愈发崇尚精神内涵。这种简约的生活态度向家具设计师提出了“极简化”的要求，剔除繁杂的装饰物，突出简约的形态，实用的功能、简便的使用方式和舒适的使用过程等。虽然并非人人都是艺术家，但是在日常生活中，人们却成为极简艺术的追求者和探索者。

二、西兰卡普与极简主义艺术的契合研究

（一）西兰卡普的极简风格基因

西兰卡普是我国优秀的民族艺术文化，千姿百态的纹样形式和丰富的纹样内涵使其在历史的长河中经久不衰。其本身有着一定的现代风格“基因”，线条与色彩既多样化，又具有相当活泼的生命力，如图2.1中的台台花，与Mike Joyce的瑞士现代风格海报相比，二者都运用了相同元素的重复陈列方式，规律却不死板；美国画家弗兰克·特斯拉的极简主义作品（如图2.2）同样运用了重复的表现方式，色彩的运用大胆且和谐有序。

西兰卡普在色彩和线条上都十分灵动，但在张扬表面之下却有着极其简单的基础元素和多样的组合方式，规律性的内在就意味着外表强大的可塑性。极简艺术在产品的表现形式上追求素材和功能本身的简练以及凝练的美感，而西兰卡普朴素的基础元素正与之相契合。使用可拓符号学去解剖西兰卡普的内在基因，强调对文化的传承和再设计，以及为现代创意家具用品注入優秀传统文化元素符号，使产品增添活力，进而继承优秀文化[6]。

（二）西兰卡普“极简化”的现实需求

极简在产品设计中应用时要求最简洁的艺术效果，给受众最本质、纯粹的视知觉体验[7]，简约的造型使产品本能层面的设计更加直观，产品功能的展示更加无障碍。而纹样的情感表达属于内在意境的散发，与产品结构融合，通过极度简约的几何造型展现纹样应有的形态，并通过产品行为层面的设计来表达纹样的思想情感。

西兰卡普丰富的纹样给设计提供了许多可参考数据，在西兰卡普纹样中，土家人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从生活中总结图案符号，借物抒情，描绘出自己的理想和期盼[8]。例如岩墙花的“有悟于山民以大小石块嵌迭为墙之理”，意喻人们团结一致，共同保护自己的家园；也有阳雀花那充满浪漫情愫、向往爱情，共作比翼鸟、连理枝的美好愿望。纹样图腾不仅作为装饰物，与日常生活用品的结合，伴随土家人度过了多年的风雨，手工制成的西兰卡普纺织品不断阐述着土家人对生活的热爱与希望。

但是经过信息时代的飞速发展，大数据分析和现代纺织技术的精准化，机械化生产强烈冲击着西兰卡普的创新发展[9]。经过网络和实体店调研，当下西兰卡普的文化创意产品大多为枕头套、屏风等家用产品，也有卡套等日常用品，皆是将西兰卡普的图案直接赋予在产品表面的单一方式，缺乏创新性，产品的实用性与纹样的精神内涵也没能得到充分的衍生，再加上西兰卡普的宣传方式相对单一，使得西兰卡普的认识、学习门槛逐渐增高。这与西兰卡普本身较为复杂的纹样造型有关。一方面，复杂的纹样不易进行改编，另一方面，改编后的纹样是否能够形神兼备也是设计中的难题之一。因此，西兰卡普要降低学习门槛，在产品与纹样的结合中找寻到“平衡点”，就要解构纹样造型及内涵，再将其重构为产品造型本身，使西兰卡普获得易被现代人接受的形式，“艺术创作宜简不宜繁，宜藏不宜露”。

现代产品设计除了实用性，也是一个情感共鸣与宣泄的出口。西兰卡普纹样复杂多样的形态使得其在历史长河的发展中变得多姿多彩、源远流长，但也正是因为情感与造型上双重的复杂性，其在衍生文创设计的过程中会造成一定的阻碍。因此在实践中，需考虑将西兰卡普的纹样进行“极简化”处理，才能在后续的产品设计中既不丢失西兰卡普织锦的情感内涵，也不偏离极简艺术的思维模式，而纹样的极简化处理可以通过参考可拓符号学的方法理论来实施。

（三）西兰卡普极简化中可拓符号学的催化

可拓符号学是一个综合性评估方案，将事物的符号特征进行量化后再进行分析处理，结合各应用领域中的理论方法解决该领域中的矛盾问题[10]。可拓理论的基础表征如下：

以极简主义为设计的指导方针，要求对西兰卡普的纹样做减法，或者提取纹样的基础元素进行设计。符号的内涵与家具设计的主题，应与现代人极简的消费模式相符；在产品得到充分商业化之后，获得一部分市场占有率，才能拓宽西兰卡普的传播范围，扩大其知名度，更高效地传承西兰卡普文化。

极简明确限制和降低消费，人们的消费目的也逐渐由单纯的物质消费转为精神消费，赋予家具文化意义能有效强调产品的精神内涵。可拓符号学的元素提炼方式，其简化设计对象的思路恰好符合极简艺术对现代设计的要求：简化复杂的纹样，留存代表西兰卡普文化内涵的基础元素，注重西兰卡普的本质，强调功能与情感的结合。

三、西兰卡普传统文化茶几的设计实践

首先，提炼西兰卡普纹样图案的基础元素，取其代表性基元建立可拓基元模型库，如表1；其次，解构源纹样的文化内涵和符号形态，从而建立与其相对应的元素造型特征库，如表2；再次，选取特征元素根据可拓基元表征确立设计对象并进行可拓变换；最后，通过设计实践和衡量权重来输出合适的最终方案。

（一）组建西兰卡普编码库

将西兰卡普的代表性纹样图案中的基础元素符号提取出来，对不同的基础元素进行编码、归类，建立基元编码库。取材库中的各类数据，通过置换、分解、重复、增减、重组等可拓变换方式设计新的代表符号，为极简主义风格西兰卡普家具设计作基础。

首先，对不同的纹样进行编码，以“pb+数字”来代表，如pb1，pb2，pb3等；将不同的纹样按照不同色块分区进行分解得到纹样整体的结构图，用“pc+数字”来代表，如pc1、pc2、pc3等为不同纹样结构编码；其次，以“pv+数字”代表纹样的轮廓结构，如pv1、pv2、pv3等，而纹样的内部结构则编码为pv1-1，pv2-1、pv3-1等；以“pv+数字编号+2”来为简化提炼后的元素符号编码，如pv1-2、pv2-2、pv3-2等（见表2），以便于后期的可拓变换。

（二）茶几设计分析

以西兰卡普纹样编码库中的各类代表性纹样为设计实践对象，将其与现代家具形式相结合，为西兰卡普文化传播探索新的载体，同时丰富家具设计方法。

首先，西兰卡普的“极简化”包括纹样、结构、组装方式、运输等多方面。根据上文列出的可拓基元表征确定具体的设计路径（如图3.1）。

以茶几为例，当前，茶几类家具主要有日常用餐、闲时小憩，搁置茶具等用途。因此茶几的功能已不再局限于茶具支撑；使用人群也不再有限制，上到中老年人，下至少年孩童，都对其有一定的功能需求和尺寸要求。

（三）茶几结构和功能的实现

茶几的结构需要符合人机工程学，包括产品的尺寸、使用环境、使用方式、不同人的使用习惯等，确保人们能以最舒适状态使用产品。

1.茶几的人机工程学考量

茶几的使用过程同时包含了静态与动态操作两种，人体的下半身基本处于静止状态，上半身的动作主要为手臂的抓取、伸展等。茶几的尺寸应同时将两种人机尺寸考量在内：其中静止状态下的人机尺寸包括了坐高、小腿加足高、坐姿膝高等；不同于餐桌，茶几的使用方式主要是为人们提供休闲时期娱乐的地点，更强调人与人之间的交流互动，因此，茶几的动态人机尺寸使用坐姿两肘宽，以保证同侧用户之间不会过于贴近；并且在高度上削减一定的尺寸，为人们之间的交流提供更加宽阔的空间，基于此功能，茶几以人体标准坐姿的坐姿膝高为基础高度。

茶几的使用人群包含了各个年龄段，因此取其中间值使用标准为成年人的坐姿尺寸。根据放松坐高来确定茶几的高度，使用第50百分位的数据，为900mm左右（如表4），此时坐姿膝高的尺寸为493mm，取整500mm为茶几最终高度。

根据人的坐姿活动空间来确定茶几的长和宽，考虑到产品在作为餐桌使用时人们的间距会比较近，因此，取坐姿两肘宽的第95百分位数，在此上增加半个身位的活动空间，约1200mm；茶几的宽为一个身位，即坐姿两肘宽，在此基础上放宽一个身位的活动空间，取600mm。

2.茶几造型设计

根据图3.1的设计路径，在提炼纹样的可拓基础元素，并对其简化后进行可拓变换，再与茶几的各个部件相契合装。通过实施可拓变换来表示编码库中的元素转化[13]，定义西兰卡普元素符号为R0，将作为一个西兰卡普纹样元素符号或多个纹样元素符号对象R0，R1，...，Rn的变换，称为西兰卡普纹样元素符号的可拓变换集，表征为TR0={R0，R1，...Rn}。

首先从表2中选取合适的纹样造型，在极简主义的要求下，茶几桌面的形状不宜太复杂，且应去除影响空间利用率的内凹角，以外凸造型为主，通过Pv1、Pv1-2的可拓变换设计茶几桌面（如图3.2）；桌面下的存储空间分为两部分，封闭式储藏区与开放式储藏区，表2中具有明确分区的纹样有：Pv1-1、Pv2-1与Pv3-2，而Pv1-1外轮廓角度皆为钝角，符合人体工学，因此以Pv1-1为进行可拓变换后对储藏空间进行区分（如图3.3）。其中区域1和2为封闭存储空间，即储藏柜；区域3为开放式空间。同样封闭式储藏区以长方形为主高效利用空间，开放式存放区以三角形为主，最长边为开放边，增大与外界的接触面，方便拿取物品。

由表2中的纹样进行可拓设计抽屉主视图，为满足抽屉推拉的功能，使用Pv1-2进行重组出锯齿状开口，抽屉轮廓以空间利用率高的长方体为主，其可拓变换及白模效果如图3.4，其中TR2为主视图，抽屉高度为200mm。储存空间划分中2号区域的空间设为翻盖式，通过表2中Pv1-2纹样的分解、重复变换，在其主视图镂空出类似波浪的效果；茶几的桌脚为保证茶几的稳定性以Pv1-2为基础进行可拓变换并对其进行拉伸（如图3.5）。模型三视图产品白模及功能效果如图3.6。

（四）小结

茶几的俯视造型主要取自西兰卡普纹样-岩墙花的外轮廓，在西兰卡普中岩墙花也具有相当的代表性；而桌脚则主要来自岩墙花的拓扑纹样，其二维至三维的拓扑转换为简单的拉伸，与简洁的茶几结构相呼应。茶几整体结构以极简为主，遵循极简的要求，突出简约的形态、实用的功能、简便的使用方式等。

具备图腾或一定形态的传统文化皆可朝向极简艺术的方向，提取基础元素进行拓扑变换，再由二维平面转换为三维立体产品。基础元素通过简单组合的家具产品，一方面满足功能与人机需求，一方面也顺应极简的设计，不包含除基元以外的任何装饰性元素。

这也是当下家具设计的一大方向：人们希望放下冗杂的繁文缛节和多余的装饰，用简单的形态满足自己的功能需求和对文化的精神需求。极简艺术会要求家具设计中剔除多余的装饰，在简约的形态中重点突出文化的基础形态特点，这便使人们更易从家具产品联想到传統文化，有效地从产品上进行文化传播与扩散。

四、西兰卡普与茶几色彩

鲜艳的色调和各种色彩的组合不仅使西兰卡普纹样足够吸引目光，也更加开放大方地表达了人们的情感（如表5），这种配色方式在作为图腾使用时会激励人们展露心扉，红、黑、橙等纯色调的运用也会突显不拘泥于当下的情感。

由表5可知西兰卡普色调偏向纯色，且不同纹样内部的整体色调也不统一；但是在家具当中，统一的色调会显得和谐、一致，为了提高人们的居住体验，茶几的色彩需配合内部家居的整体色调和环境，合理分布、主次分明、布局均匀、层次和谐，避免撞色、显得突兀；也需要根据阳光、气候、地理位置及个人喜好等统一调整色调，使之在色彩的整体表达上适应用户的生活习惯和生理、心理习惯。

产品结构的简化与色彩的简化相辅相成。办公室、休息室或者卧室等环境内产品的惯用色都会有不同，并根据空间使用功能的变化而作出相应的改变。色彩也需要量材而用，与空间及用具的寿命，即“生命周期”是否合适成为衡量的标准[14]。

西兰卡普鲜艳的色彩在吸引目光的同时也会使人的精神紧绷，而茶几作为休闲场所的产品，色彩不能过于鲜艳、不能太过吸引人们的注意力，这就需要跳脱西兰卡普原有的选色体系，转而运用更显低调的灰色等相对较浅的颜色，加以黑色作为辅助色，桌面则采用大理石材质，使之整体低调而不低沉（如图4.1）。

结语

从极简中人们体会到的是降速了的生活节奏、是人生不止忙碌和辛劳，更要在工作之余短暂地驻足，环视自己的身边与外界更加廣阔的风景，为人生画出一道不同以往的地平线。极简艺术在当下能够得到长足的发展，与人们为了能从愈发加快的生活节奏和愈发繁琐的日常消费中脱出、放空自我密切相关。越来越多的人希望回归安宁祥和的慢节奏，而极简艺术带来的“极简生活”“极简消费”等则恰好满足了人们对此的期望，也为西兰卡普等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指出了更多的发展方向和实现路径。

传统的家具设计和传统文化的家具设计，二者本应为一家，却因受传统文化向家具转换方式的限制而出现隔阂，极简艺术能很好地中和文化当中过于复杂的部分，赋予其质朴、纯洁的表现形式，这样能够更好地保护、传播文化，也让传统文化在新时代重新焕发了生命活力。

在西兰卡普等传统文化的现代化家具设计中，极简艺术为人们带来了文化产品设计的新思路，不再桎梏于图腾设计，转将路途引向更宽广的设计海洋中，为传统文化注入了新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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