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粤东地区师范教育的改革实践

摘 要：中国现代师范教育体系始建于清末新政时期。粤东地区的实证研究表明，清末粤东地区的师范教育发展并非简单依循国家政策的规定，也并非单一的以师范学堂为主体。地方官绅群体对师范教育进行了多方位的深入探索，推行师范简易科和附设师范学堂改革，形成以师范学堂、师范传习所、中学堂和小学堂为核心的师范培养系统。清末粤东的师范教育呈现出鲜明的地方特点，粤东地区是全国最早推及初级师范教育的地区之一；师范学堂和中、小学堂开设的师范简易科，成为当时师范教育的主体。在短时间内为粤东地区的基础教育培养了一大批师范人才，为新式教育的普及奠定了基础。

关键词：师范简易科；粤东地区；中学堂；韩山师范学堂；师范教育

中图分类号：G 659.2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6883（2024）05-0041-08

DOI：10.19986/j.cnki.1007-6883.2024.05.006

创办新式学堂，发展新式教育，是清末新政以及中国现代教育体系建立的一个重要环节，在科举制度废除之后，学堂更是成为培养新式人才的主要渠道。作为新式教育之母，师范教育的发展成为当时的重中之重。

有关中国早期师范教育的研究成果较为丰硕，主要呈现两个基本的研究特征：一则以全国或全省的宏观研究为主，关注体制改革、政策演变等；二则关注优级师范学堂、初级师范学堂的发展，强调师范学堂在师范教育中的主导地位。［1-8］事实上，师范学堂的创建及完善经历了较长的一个发展时期，在这一时期内，各州县在兴办学堂的同时，对于如何在短时期内解决学堂所急需的大量教员问题，进行了诸多的探索。近年来，随着区域研究的深入，越来越多的学者开始注意到师范学堂以外的培养方式，如高俊指出师范传习所在清末的推广和实践，“为初等教育输送了大量的师资”。［9］凌兴珍关于四川师范教育的实证研究，进一步指出传习所与师范简易科“是清季师范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初等学堂师资的主要训练与供给场所”。［10］同时，研究者也关注到地方师范教育的发展并非简单的依循国家法规，指出地方官绅、学堂、社团等在师范教育发展中的能动作用。如两广地区的两广师范传习馆、地方学堂的附设师范简易科、两广学堂管理练习所等的创设，体现了两广地方师范教育的变通。［11］研究视角的转换对于重新评估早期师范教育具有重要意义。

总体而言，以地方师范作区域性研究至今仍是师范教育史研究的一个薄弱环节。本文以清末粤东地区（潮州府、嘉应州）的师范教育为个例进行研究。该地区在清末时期先后创办有韩山师范学堂、东山师范学堂、榕江师范学堂、长乐师范学堂4所初级师范学堂，而同一时期整个广东省的初级师范学堂仅有7所。除了师范学堂之外，中学堂、小学堂、师范传习所等教育机构，也参与师范教育，累计有12所学堂和23所师范传习所开设师范班，1平均分布在各个县域，粤东是广东省最早推行师范教育、师范学堂开办最多的地区。［12］

本文系统梳理清末粤东地区13个县的中学堂、小学堂及师范学堂的创办及改制过程，将师范教育置于清末地方社会发展的历史脉络中重新加以检视，有助于进一步完善上述问题。

一、清末粤东西学教育观念的起步

得益于明清海外贸易的兴盛、沿海的区位优势以及汕头通商口岸的开辟，粤东地区是近代以来较早接触西方文化的地区之一。从道光二十九年（1849）基督教会在潮州澄海县创建第一所教会学校——盐灶学校开始，粤东地区先后创办的教会学校包括五经富小学堂、务本中西学堂、聿怀中学、淑德女校、乐育中学、广益中学、圣约瑟中学、华英中学堂、角光小学、正光女学、真道小学等合计169所，2遍布粤东各县。教会学校的教学内容、目的与中国传统教育完全不同，独特的教育体系不但冲击和挑战了粤东地区传统的书院精英教育，为西方的教育科学、英语、数学等学科知识的传播开辟了一条途径。［13］更重要的是，教会学校作为清末新政之前中国唯一的西学教师的培养机构，［14］在清末大力兴办新式学堂的背景之下，其所培养的具有西学背景的学生，正是当时急需的人才，为粤东地区的近代师范教育的起步奠定了基石。

同时，何如璋以及有“岭东三哲”之称的黄遵宪、丘逢甲、温仲和等一批具有新式教育理念的粤东地方名士也积极推动西学教育的普及。何如璋和黄遵宪先后在担任驻日使节期间，较早传介了日本师范教育的发展情况。尤其是黄遵宪，其在维新变法失败后回到粤东的嘉应州，力行西学实践，组建了兴学会，提出了“以实行普及教育为宗旨”的发展规划，“先习师范为第一着”，“普设小学为第二着”，“建筑中学堂为第三着”。在具体办学上又提出了兴学的“四有”，即有师范生、有教科书、有教学场所、有款项，四者缺一不可。规模宏远，计划周密，对于嘉应州乃至粤东的学堂教育发展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15-16］丘逢甲与温仲和，也积极推动学堂的改革，创办了粤东最早的官立中学堂——岭东同文学堂，开办粤东最早的地方报纸《岭东日报》。3

另一方面，地方士子对于开办学堂、推广普及西学教育普遍持积极态度。1902年兴学诏令甫下，境内的士人便针对粤东的教育改革进行积极献言。揭阳的生员林维新、澄海贡生朱乃霖，先后赴府城向惠潮嘉兵备道丁宝铨具禀兴办师范的建议，同时包括了兴办蒙学、购置教科书、设立学长制等兴办教育的规划书，他们提出“注重师范，广储教员为第一要义”等一系列前瞻性建议。［17］境内最先开办的几所师范学堂，如揭阳县的榕江师范学堂有近400人报名，韩山师范学堂接近1 000人，嘉应州的东山师范学堂则达到800人。其余各县学堂开设的师范简易科，报考人数亦在一百至数百人不等，师范学堂的参与人数超过2 500人。4

随着新政的施行和科举制度的废除，师范教育在粤东地区的改制浪潮中迅速得以响应，进入了一个快速发展的高峰期，粤东地区很快成为全国师范教育发展最为瞩目的地区之一。

二、师范简易科：

中小学堂师范改革

清政府先后在1902年和1904年分别颁行了壬寅学制和癸卯学制，这两个学制的制定确立了师范教育在我国近现代教育体系当中的独立地位。其中，1904年开始实施的《奏定初级师范学堂章程》《奏定优级师范学堂章程》，为师范学堂设定了较为系统的培养方案，成为师范学堂的发展纲领。依照规定，各府（直隶州）设立一所初级师范学堂，学制为五年。考虑到师范学堂的创建和培养时间内，新创办的小学堂和蒙学堂的师资来源问题，《章程》中因此要求各地设立师范传习所作为师范学堂建立完善前地方基础教育师资的培训机构。

从清末粤东师范教育的发展来看，师范培养并非完全依照学制的设定，在兴办师范学堂、开设师范传习所的同时，对其他师范培养形式也进行了探索改革，例如中小学堂兴办师范在粤东地方的教育实践中就较为突出。

作为新式教育主体的中小学堂，具备培养新式人才的场地、资金以及教员等客观条件。但从先后颁行的两个学制来看，中小学堂与师范培养的关系发生了根本的改变。先是，1902年颁行的《钦定中学堂章程》《钦定高等学堂章程》中有“高等学堂内应附设师范学堂一所，以造就各处中学堂教员”［18］534“中学堂内应附设师范学堂，以造就小学堂教习之人才”［18］492的规定，这就是高等学堂、中学堂的“附设师范学堂”制。然而在1904年的癸卯学制则取消了“附设师范学堂”，将师范培养从普通学堂脱离出来，取而代之的是独立发展的师范学堂以及师范传习所，这通常被视为现代师范教育体系建立的标志。

值得注意的是，“附设师范学堂”在粤东地区得以改革和变通，并未随着1904年癸卯学制的推行而废罢。首先是两广学务处在1904年6月筹划并开办了两广师范传习馆，通过在两广地区选派优秀士人培训的方式，授予学员教师资格。两广师范传习馆是两广师范学堂的前身，1905年，两广师范传习馆改办为师范简易科，将学制由半年延长至1年半，［19］后进一步改办为师范学堂。其师范传习馆—师范简易科—师范学堂的发展模式，为两广各地的师范改革提供了重要的参照，为两广地区师范改革之滥觞。

师范简易科的开办反映了广东对于师范培养的调整，而他的影响实际上并不限于师范学堂。在两广学务处自上而下推行师范简易科的过程中，粤东地区的中小学堂结合地方的实际情况，纷纷参与到师范简易科的开办队列中。这实际上是结合推行师范简易科的契机，将“附设师范学堂”制进行了变通。师范简易科在粤东地区兴起了一个兴办的浪潮，而普通学堂在其间发挥了重要作用。按照师范简易科开设的先后顺序，大致可以分为两类情形：

（一）先办普通学堂，后添设师范简易科

这一类型通常是在学堂开办有一段时期后，进行师范教育改革，开始招收师范生。代表性的如金山中学堂和岭东同文学堂。这两所学堂作为潮州的最高学府，代表了地方师范教育的先进水平，其师范改革备受舆论关注。

位于潮州府城的金山中学堂，1903年初由金山书院改办，聘请了当时粤东最著名的学者温仲和担任学堂的总办。1906年4月，海阳县令崔炳炎开始在金山中学堂进行分科试验，将学堂甲乙两班的其中一班改为速成师范班，学期半年。这一班39名师范生在获得学堂颁发的文凭之后，便火速前往潮州各个小学堂充任教员。金山中学堂的这一改革随后也得到了潮州知府李崇洸的肯定。学堂监督吴霭林为进一步保证师范教学品质，首先是延长了师范培养时间，由半年制的速成师范班改为两年制；其次是完善师范生的选调机制，拓展学生的来源，直接从潮属各县官立学堂中抽取优等生进入师范班。［20-22］

岭东同文学堂位于通商口岸汕头，是粤东地区最早成立的中学堂，由当时的岭东新学先驱丘逢甲会同林樑任、何寿朋等一批官绅于1901年春创办。1905年经学务处审核后定为官办中学堂，只招收15-18岁年龄段的学生。科举制度废除后，同文学堂开始谋求改革，其中之一是增设师范班，其办法是将原学堂学生当中年纪稍大、不符合毕业程度的归入师范班，增加教育和管理课程，以便达到师范毕业程度。［23］成绩优异的师范生，可直接保送至广州的两广师范学堂进一步深造。［24］

除了两所中学堂，各个属县的小学堂也开办师范简易科。兴宁的兴民学堂创办于1904年3月，聘请了丘逢甲任学堂之总办。1905年11月，学堂进一步开设师范科，挑选年长而品学优秀的学生，受到地方学子的欢迎。极大地提振了梅州的兴学风气，成为各个学堂效仿的对象。［25］

澄海的景韩学堂，创办于1904年5月，由澄海县属之景韩书院改办，是澄海县最先完成改办的官立学堂。1905年，景韩学堂也开始师范改革，将新设的师范传习所并入景韩学堂，改为师范班，共分甲、乙、丙三班，其中甲班为师范班，招生12名。［26-27］

（二）小学班与师范班同时开设

粤东地区最先实行附设师范的是普宁县的普宁（昆冈）小学堂。1902年8月由普宁昆冈书院改办而成的普宁（昆冈）小学堂，响应《钦定学堂章程》的规定，率先开办了附设师范。除招收正规生之外，同时开设了一个三十人的师范班。

这一批师范生是从原昆冈书院生童当中择优进行遴选的。据当时公布的普宁小学堂的章程来看，该学堂对小学生与师范生采用不同的培养方式。师范生专门开设有小学入门、图画、音乐等具有针对性的专业课程，在成绩评定方面也由专门的教习负责。［28］毕业后充当蒙学教习。普宁小学堂的这一实践成为了粤东地区师范改革的先驱。

1904年癸卯学制施行后，对于开办专门师范学堂、师范课程、师范传习所等有了具体的规定。即便如此，附设师范在地方的实践依然没有停止。1904年12月，饶平官立小学堂开设蒙学师范速成所，招收15-25岁学生，分正斋、备斋两班进行授课。［29］

潮阳县的东山小学堂在1905年3月设立后，小学班、师范简易科和师范传习同时招生。知县俞瑛还对师范生进行格外优待，每月对成绩优异的师范生进行奖励。应考者极为踊跃，最终共计招收有60名师范生，每班30人。［30-33］

嘉应州的长乐师范学堂，1905年4月创办，同时开设有师范班和高等小学班。［34］惠来县官立小学堂在1907年3月设立，共招收120名学生，其中师范班学生40名。［35］

从表1可以看出，粤东地区共计有16所学堂开设了师范简易科，在学制上以半年至一年为主，介于师范学堂和师范传习所之间。值得注意的是，有12所学堂开设师范简易科的时间是在1904年癸卯学制取消附设师范学堂之后，并且除了4所师范学堂，其余12所均为普通学堂。

地方的普通学堂成为师范培养主体，看似与《奏定初级师范学堂章程》对于兴办师范传习所、师范学堂的规定相互抵触，却客观反映了地方士绅群体对于培养师范人才、加强师范教育的迫切需求。一方面体现了处于探索与改革时期的地方师范教育的改革实践，以缩短教育周期、集中优势教育资源的办学理念，反映了粤东在初级师范教育的改革成效。另一方面，师范学堂对于师范教育的改革探索也逐步形成了自身的特色。

三、附设师范学堂：

师范学堂的探索与改革

清末粤东地区先后创办了韩山师范学堂、东山师范学堂、榕江师范学堂、长乐师范学堂四所师范学堂。

韩山师范学堂率先于1903年成立，是当时全国最早成立的初级师范学堂之一。由为人熟知的惠潮嘉三州共属的韩山书院改办，全称惠潮嘉（韩山）师范学堂，担负粤东之潮、惠、嘉三州师范人才的培养重任。因此，在创办初期，前后数任惠潮嘉兵备道丁宝铨、褚成博以及沈传义，都给予了大力的支持，对学堂师范教育的发展与改革起到关键作用。

丁宝铨通过厘定田产、拨款等方式筹集了将近六千两的常年运作经费。另外，以讲求“有用之学”、储存“有用之书”，专门筹集钱款，托人前往上海购置了新译西书及图籍等近300种新书。［36］为书院改办为师范学堂提供了有力的保障。1904年，褚成博接任后，书院改学堂水到渠成。在褚的主持下，学堂完成了第一批60人的招生，并拟聘请岭东大儒温仲和担任学堂监督，可惜温因病逝世而未曾上任。此后因各种原因，学堂陷入半年停顿状态。直至1905年沈传义主持粤东政务后，从省城邀请来丘逢甲、王舟瑶两位师范教育改革的专家，会同学堂监督康詠在韩山师范学堂开启了一系列师范改革的序幕。

在学制上，韩山师范学堂果断放弃了五年制的师范完全科，以兴办三年制的师范简易科为主，以便适应当时迅速培养师范、普及学堂教育的客观情况。在生源上，通过开办师范传习所、添设师范班的方式，扩增招收人数。1905年报考师范学堂的人数由上一年的300人激增至1 000人，成为粤东地区报考人数最多的学堂。在1905年9月整顿改革后，招生规模常年保持百人以内，使师范学堂的发展走上正轨。［37-41］

另一所位于嘉应州的东山师范学堂，则凝聚了以黄遵宪为首的地方士人的共同努力。黄在维新变法失败后返归乡梓，继续实践他的国民教育理念。为了振兴嘉应州教育，他将培养造就新式人才作为先急之务。在东山师范学堂改造期间，同时也选派了杨篑孙、黄徽五等三人前往日本学习速成师范。这三人在一年期师范结业之后，随即担负起学堂主要的筹建工作，不但承担学堂的日常教学，同时也是学堂章程的制定者和管理者，成为不可或缺的骨干力量。［42-43］

东山师范学堂作为当时嘉应州最早成立且最为重要的一所初级师范学堂，从章程制定到校具、校舍、派遣留学各方面，倾注了各方的心血，被当时地方士人寄予了厚望。学堂于1905年12月正式招考，首批师范生120名。在招生范围上，东山师范学堂主要面向嘉应州属，不像韩山师范学堂面向惠潮嘉三州，但学堂的师范招生就读人数却是粤东地区所有学堂当中最多的。［44-45］

揭阳的榕江师范学堂，几乎与韩山师范学堂同时招生。因各州通常仅允许设立一所初级师范学堂，因此榕江师范学堂作为县一级的师范学堂开办，格外引人注目。学堂由揭阳的榕江书院所改办，并成为当时粤东地区新式教育发展的代表性学堂之一，这其中主要归功于知县虞汝钧的新学改革。为首先保障学堂的经费来源，虞汝钧主张将乡斗的罚款直接用于为榕江师范学堂购置教具、聘请教员。当地凤湖和阳夏两乡的械斗罚款中的一万五千元，拨作榕江学堂的办学经费。［46］

榕江师范学堂于1904年4月开始招收师范生，分甲乙两班，共计招收学生约60人。甲班为半年期的速成师范，招收三十岁以内品学端正的学生。乙班为三年期的完全师范，招收略微年长的学生。［47］

此外，虞汝钧的师范改革也是当时粤东师范发展的先驱：首先是五年制的师范完全科的探索。1904年12月，根据癸卯学制，榕江师范学堂将完全师范调整为五年期，［48-50］是当时粤东地区最先试行五年制的学堂之一。其次是师范生实践。在《奏定初级师范学堂章程》中，指出初级师范学堂“在解说小学教育之理法不可过驰高远”，应当讲求“以实能运用为主”，提出实事授业的原则，“当使该师范学生于附属小学堂练习教育幼童”。［18］671榕江师范学堂在1904年8月学堂办学半年之后，增设榕江蒙学堂，分为两班，每班50人。［51］学堂没有对外招收教习，而是由榕江学堂师范生轮流进行教授和管理，既解决了蒙学教习的短缺问题，也锻炼了师范生，为师范生提供了实践教学的环境，富有成效。在粤东所有学堂当中，贯彻并施行《章程》中的“实事授业”的，除了榕江师范学堂之外，另外一所是东山师范学堂。［52-53］

虞汝钧在揭阳榕江师范学堂的师范教育实践，先后得到张之洞、岑春煊、李崇洸等各级官员的肯定，因“尽心学务，不辞劳怨”，1905年1月受到两广学务处的表彰。［54］此后，虞升任广东首县南海县担任县令，并担任广东陆军小学堂总办，继续他的教育改革实践。而榕江师范学堂此后逐步向普通小学堂转型，开设小学班级，以培养普通小学生为主。值得一提的是，揭阳县也成为粤东地区唯一没有兴办师范传习所的地区，这与榕江师范学堂的师范教育成效分不开。

四、清末粤东师范教育发展特点

清末十年间，以师范学堂、中小学堂为代表的师范教育在粤东地区取得飞跃性的发展与进步。围绕师范培养的方式，地方学堂进行了多方位的深入探索，逐步形成以师范简易科为主的师范教育模式，在短时间内为粤东基础教育培养了一大批师范人才，他们与师范传习所、实业学堂、学务公所等各类性质的教育机构，构成了粤东地区近代化教育的起点。综上，清末粤东地区的师范教育呈现两个主要特征。

（一）粤东地区是全国最早推行初级师范教育的地区之一

从1902至1908年六年之间，粤东地区13个县，总计有16所学堂开办了师范班。其中，师范学堂有韩山、东山、长乐、榕江4所，与同一时期的广东其他地区对比：当时广东地区专门性师范学堂仅有7所，超过半数是在粤东地区。［12］粤东地区在全国也是较早推行师范教育的地区之一，1907年全国的初级师范学堂有64所，1908年增加至81所，1909年为91所，逐渐增加。1而粤东的这4所，最早的韩山师范学堂和榕江师范学堂都是在1904年招生。最迟的东山师范学堂也在1905年底便完成招生。粤东地区的师范学堂数量远远高于全国平均水平。

除了成立的时间早，粤东初级师范普及面还较广，16所学堂遍布粤东各州县，每个县至少有一所学堂基本开办师范班。其中嘉应州的东山师范学堂、潮州的金山中学堂、韩山师范学堂、汕头的岭东同文学堂作为州府的最高一级的学堂，为粤东各县属小学堂提供教师。东山师范学堂以嘉应州为主，金山中学堂与岭东同文学堂则面向嘉应与潮州，韩山师范学堂则面向惠、潮、嘉三州。其余各县如饶平、潮阳、澄海、惠来等县的小学堂，都相继开设师范班，主要面向本县蒙学堂培养师资。

（二）学堂的师范简易科是清末民初粤东师范教育的主要培养形式

清末地方初级师范的类型从培养时间上可以分为三类：半年期的速成科；一至三年期的师范简易科；五年期的师范完全科。

速成科大多出自师范传习所，以培养蒙学堂、初等小学堂教师为主。粤东地区在1905-1906两年内，形成了一个兴办师范传习所的高潮，先后创办了23所师范传习所，每年培养的人数最多时接近1 000人，为粤东的乡村新式教育及时输送了师资。［55］

但是，传习所的弊端也较为明显，学期短则三个月，长则半年，以速成为主。重要的是，传习所为临时性机构，大多开办一两期之后，便随即停办，个别如丰顺、镇平、平远、饶平等县的师范传习所，则进一步改办为小学堂。在场地的选择以及经费、教员投入等方面，往往因陋就简，缺乏长远的规划。有的学者甚至指出，清末的传习所“难以担当常规师资培养的重任”。［8］

师范完全科为师范学堂所特设，粤东四所师范学堂中，揭阳县的榕江师范学堂和潮州府城的韩山师范学堂都曾尝试开办过五年制的师范完全科，但由于培养周期较长等客观因素，最终都没有办成，他们开办的仍然是师范简易科。［56］

师范简易科培养时间介于二者之间。清末粤东地区不但师范学堂开办简易科，地方的中学堂和小学堂，也都将其作为师范培养的主要方式。学堂通常集中了地方的优势师资以及办学经费，办学较为稳定。如金山中学堂、岭东同文学堂、嘉应中学堂等几所高级学府，常年经费都能保证在一万元以上。并且学堂在各个教育层级之间也相互认可，形成了特定的升学途径。如金山中学堂的师范班，是从潮州各县的学堂中的学生中择优选调，师范班的学生，年长而学优之生源还可以选送至两广师范学堂进一步深造。笔者统计，仅1905年开办的师范班便达到了400人，高峰期时每年培养人数约计接近800人。四所师范学堂中，东山每年120人，韩山60人，榕江60人，是师范教育的中坚力量。

1905年底，各学堂师范毕业生相继毕业，很快参与到了地方的教育事业当中。潮阳东山小学堂首批师范生30人在1905年12月考试完毕，便当场“发给文凭”，火速派往各级小学堂充任教员。［57］金山中学堂吸收年龄稍长的乡村塾师，试行半年期的速成师范，于1906年12月毕业后，这30余人也随即充任各属小学堂教员。［22］

1关于粤东师范传习所的具体讨论以及教育机构统计数据，详细情况参见李坚：《师范传习所与清末粤东地区师范教育改革》，《韩山师范学院》2021年第1期，第21-28页；李坚：《清末粤东地区师范教育改革成就突出》，《潮学通讯》2022年第1期，第100-104页。

2据刘陶天、饶宗颐相关研究统计而得，参见刘陶天：《基督教对潮州教育事业的贡献》，《大光报》民国二十七年十月十二日；饶宗颐：《潮州志·教育志》，潮州市地方志办公室2005年影印本，第1914-1966页。

3对于这一时期新式教育的发展，研究者钟佳华提出士绅、宗族以及教会三大因素的主要作用：“宗教牺牲（试验）在前，宗族支持在后，士绅则居间运动”。参见钟佳华：《士绅、宗族、宗教与清末民初潮嘉地区教育的发展》，嘉应大学客家研究所编：《客家研究辑刊》2000年第1期，第31-57页。

4相关统计见李坚：《清末社会风潮下韩山书院的复兴与转型》，《韩山师范学院学报》2022年第2期，第52-57页；李坚：《师范传习所与清末粤东地区师范教育改革》，《韩山师范学院学报》2021年第1期，第21-28页。

1根据《光绪三十三年教育统计表》《光绪三十四年教育统计表》《宣统元年教育统计表》综合统计，参见璩鑫圭、童富勇、张守智编：《中国近代教育史资料汇编·实业教育、师范教育》（上海教育出版社，2007年版）第639-65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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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form Practices of Normal Education

in the Eastern Guangdong Region in the Late Qing Dynasty

LI Jian1，WU Rong-qing2

（1．Research Institute of Chaozhou Culture，Hanshan Normal University，Chaozhou，Guangdong，521041；2．College of Literature and Journalism，Hanshan Normal University，Chaozhou，Guangdong，521041）

Abstract： China’s modern normal education system was established during the New Deal period of the late Qing Dynasty．Empirical research in the eastern Guangdong region has shown that the development of normal education in eastern Guangdong was not simply in accordance with the provisions of national policies．The local officials and gentry carried out in-depth explorations in various aspects of normal education，implemented the reforms of simplified subjects of normal education and affiliated normal schools，and gradually formed a normal education system with normal schools，normal training institutions，middle schools and primary schools as the core．The normal education in eastern Guangdong in the late Qing Dynasty showed distinct characteristics of development．Firstly，eastern Guangdong was one of the earliest regions in the country to promote the primary normal education．Secondly，the simplified subjects of normal education offered in normal schools，middle schools and primary schools became the mainstay of normal education at that time．Within a short period of time，a large number of teachers were trained for basic education in the eastern Guangdong region，laying the foundation for the popularization of new-style education．

Key words： simplified subjects of normal education；eastern Guangdong region；middle schools；Hanshan Normal School；normal education

责任编辑 温优华

收稿日期：2023-04-28

基金项目：2022年国家社科基金一般项目（项目编号：22BZW099）；韩山师范学院2019年校级科研项目（项目编号：XS201912）。

作者简介：李坚（1981-），男，广东潮州人，韩山师范学院潮学研究院助理研究员，硕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