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人际谣言与高中生抑郁的纵向关系

2024-01-01 00:00:00张珊珊宋菁
关键词:抑郁

摘 要:为探讨校园人际谣言对高中生抑郁的纵向影响方式,以及为间接欺凌的防范工作提供理论依据,采用校园人际谣言量表、青少年回避与融合问卷、事件相关反刍沉思量表和流调中心用抑郁自评量表,对367名高中生进行间隔半年的两次追踪调查,研究结果表明:校园人际谣言能够显著正向预测高中生6个月后的抑郁水平;校园人际谣言分别通过心理僵化与侵入性反刍间接影响高中生抑郁;校园人际谣言通过“心理僵化—侵入性反刍”的链式中介影响高中生抑郁。

关键词:校园人际谣言;抑郁;心理僵化;侵入性反刍

中图分类号:G444" " " 文献标识码:A" " " "文章编号:2097-0692(2024)02-0088-09

一、问题的提出

抑郁是指抑郁情绪或轻度抑郁症状,能够引发个体心境低落、兴趣下降、躯体不适等一系列不良反应,是青少年阶段常见的情绪问题[1]。近年来,国内青少年抑郁的发生率不断攀升,特别是高中生抑郁的检出率已高达

28.0%[2],高于初中生(24.0%)和小学生(14.6%)两个群体[3-4]。学校是青少年学习与生活的主要场所,校园欺凌会影响他们的学业成绩、社会关系,以及导致内外化问题的产生[5-6]。相关研究表明,无论是直接欺凌(如身体欺凌、言语欺凌),还是间接欺凌(如散布谣言、同伴排挤),均对青少年的情绪问题有正向预测作用[7]。因此,这两类欺凌行为也被视为诱发青少年罹患抑郁的重要校园风险变量。随着年龄的增长,青少年的关系欺凌问题越发凸显且开始快速发展,并在中学阶段到达高峰期[8]。校园人际谣言作为一种典型的间接欺凌行为,会削弱青少年的社会适应能力及损害其身心健康[9]。目前,对校园人际谣言与高中生抑郁之间的关系及内在作用机制的研究较为有限。在当前全面治理校园欺凌问题的背景下,深入探讨校园人际谣言对高中生抑郁的影响,对于预防该群体的心理问题具有突出的理论意义和实践价值。

校园人际谣言(Negative School Gossip)是指学校成员(如教师或学生)散布关于其他学生的负面不实评价,用以破坏其人际关系或社会地位[10]。根据突出强调假说(The Accentuation Hypothesis)理论,青春期充满新奇性、含糊性与不确定性[11]。因此,处于该阶段的青少年个体带有较强的情绪敏感性,他们会过分觉知并敏感于主观感知或实际发生的批评与拒绝[12]。此外,青少年个体还会溢出自己在儿童期尚未解决的情绪及行为问题[13]。同时,青少年的感觉寻求正处于高峰时期,他们有强烈的归属需求[14],十分渴望通过人际交往获取归属需求的满足。在校园欺凌情境下,由于青少年采取了消极的交往模式,与同伴建立起排斥、拒绝及疏离的互动模式,而无法满足自己的归属需求,由此造成受欺凌者生成大量的负面认知及情绪[15],并使人际关系遭到破坏,心理健康受到威胁。这些不利影响将提升受欺凌者的抑郁、焦虑、孤独感等内化问题的发生概率。大量的横断研究也表明,同伴侵害、线上或线下欺凌、校园人际谣言均能够显著提高受欺凌者的抑郁水平[16-18]。然而,校园人际谣言之类的间接欺凌带给青少年的心理伤害并非即刻触发及显现,而是存在一定的潜伏性、延时性。现有的多数学术成果主要利用横断研究方法,探讨校园人际谣言对青少年抑郁的影响作用,但很难揭示校园人际谣言与抑郁之间复杂、动态的关系。为此,本研究采用追踪研究设计的方法,系统探讨校园人际谣言对高中生抑郁的纵向影响机制。

虽然校园人际谣言作为外部应激源可能对高中生抑郁产生影响,但由于外因还需要通过内因作用而发挥效应,所以校园人际谣言与抑郁之间可能存在某种中介变量。结合以往的文献资料,心理僵化与负性生活经历(如父母拒绝、不良童年期经历)、抑郁之间的关系较为密切[19-20],是值得考虑讨论的中介变量。心理僵化(Psychological Inflexibility)是指一种难以灵活地适应情境,无法迅速地调整认知资源来应对外界情境,试图回避并降低不愿接纳的情绪体验,导致个体感受不到当下的真实体验,以及丧失具有明确价值观的状态[21]。相关实证研究已表明,心理僵化是预测个体抑郁的重要指标[22]。例如,黄明明等对心理僵化与抑郁关系的理论模型进行了验证[23],其研究结果支持了抑郁的无望理论(Hopelessness Theory)。该模型认为,心理僵化是抑郁的一种认知易感性因素[24]。高心理僵化个体对负性经历产生的无望感,可能是导致其产生抑郁的重要原因。因此,心理僵化可以增强校园人际谣言对高中生抑郁的影响。此外,接纳承诺疗法的病理模型(Accept-

ance and Commitment Therapy,简称ACT)也认为,心理僵化可以致使个体产生心理痛苦及与之相连的情绪或行为问题,容易使个体受负性生活事件的影响而产生抑郁情绪[25]。还有部分实证研究探讨了人际拒绝(如父母拒绝)、心理僵化与抑郁三者之间的关系。研究结果显示,人际拒绝可以通过心理僵化对抑郁产生间接影响[19]。本研究据此推测,校园人际谣言作为间接欺凌,可能会损害个体的心理灵活性(出现心理僵化),破坏个体的保护系统,进而诱发抑郁情绪。

依据素质—压力模型理论,长期困于负性生活经历的个体易于生成易感素质,这些易感素质是青少年面对消极的校园事件时产生情绪问题的关键诱因[26]。具体而言,青少年经历消极事件而形成的易感素质主要包括消极归因、推理风格、认知偏差及沉思等[27]。这些素质容易被同伴欺凌、同伴侵害等负性校园事件所激活,从而使青少年产生抑郁情绪。众多实证研究也表明,反刍思维是诱发个体抑郁的重要认知风险因素,对抑郁具有显著的正向预测作用[28-29]。反刍思维属于一种非适应性认知情绪调节策略,具体表现为个体不采取任何实际措施来缓解负性情绪,只是重复消极思考自己的感受与问题,并且持续沉溺于负面情绪而无法自拔[30]。遭遇各类校园负性生活事件时,青少年可能会采取不同的反刍思维模式加以应对。其中,侵入性反刍(Intrusive Ruminations)是一种不受个体控制的反刍思维,即负性经历不由自主、反复地进入个体认知世界,使个体不断进行消极思考的过程[31]。具有高侵入性反刍的个体,倾向关注事件的消极内容,会消耗大量的认知资源,付出更多努力来调节自我,以便阻止自己反复思考。这一过程将消耗个体的认知资源,致使其无法解决当下问题,反而会加重各种情绪症状[32]。由此,侵入性反刍可能是引发个体抑郁并影响其持续性的重要认知易感因素。此外,控制理论(Control Theory)指出,应激源(校园人际谣言)让个体在当下状态(低质量的校园人际关系)与目标状态(高质量的校园人际关系)之间产生落差,此种落差引发反刍思维,并进一步诱发个体的抑郁情绪[33]。近期的纵向研究也显示,欺凌不仅可以长期预测受欺凌者的抑郁情绪,而且侵入性反刍还在两者之间起中介作用[34]。本研究据此推测,校园人际谣言可能通过侵入性反刍影响高中生抑郁水平。

还有研究进一步关注了心理僵化与侵入性反刍的关系。许多心理障碍者都存在心理僵化问题,并呈现出持久、刻板的认知与行为模式[35]。例如,抑郁症患者体验不到情境间的差别,并且经历跨时空的、相对稳定的消极情绪[36]。具体而言,心理僵化者总是将注意力聚焦在生活中的应激事件上,较难迅速地调整认知资源来适应及应对困境。前期关于成人样本的实证研究也显示,心理僵化(如认知融合、经验性回避)对反刍思维具有显著的正向预测作用[37]。当心理僵化达到临床标准时,个体容易合理化负性经历而回避、放弃解决所面临的问题,甚至将某些中性或正性刺激知觉成负性刺激,并在脑中反复浮现、思索,从而缩小了个体的注意范围,以及削弱了个体的认知能力。这种思维模式与侵入性反刍的概念不谋而合。由此可知,心理僵化者可能存在较高水平的侵入性反刍思维,并通过弱化情绪调节功能而导致抑郁症状的发生[38]。本研究据此推测,心理僵化和侵入性反刍在校园人际谣言与抑郁之间可能存在链式中介作用。

综上所述,本研究将采用追踪研究设计方法,探讨多种易感因素(心理僵化和侵入性反刍)在校园人际谣言与高中生抑郁关系间的纵向作用机制,并提出以下研究假设:(1)校园人际谣言(T1)可以显著负向预测6个月后的高中生抑郁(T2);(2)心理僵化(T2)和侵入性反刍(T2)能够在校园人际谣言(T1)与高中生抑郁(T2)的关系间发挥中介作用;(3)校园人际谣言(T1)会通过影响心理僵化(T2)影响侵入性反刍(T2),进而对高中生抑郁(T2)产生作用。

二、研究设计

(一)研究对象

本研究从某省选取400名高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作为被试,进行间隔6个月的两次追踪调查。所有参加调查的被试均为自愿参与,并签署了知情同意书。第一次测查完成后,研究者删除无效问卷(如多选、漏选、规律作答),最终保留有效问卷375份,有效回收率为93.75%。第二次测查时,因生病、休学及抽样班级人员调整等原因,参加第一次调查的部分被试流失。最终,参加两次调查的被试共367名,被试流失率为8.80%。本研究对流失被试(n=33)及参与完成二次调查的被试分别进行独立样本t检验。结果显示,与第一次测查相比,二者的校园人际谣言[t(398)=-0.74,pgt;0.05]、心理僵化[t(398)=-0.65,pgt;0.05]、侵入性反刍[t(398)=-0.51,pgt;0.05]和抑郁[t(398)=-0.43,pgt;0.05]的得分均不存在显著差异。这表明,被试并不存在结构化流失的问题。在保留的367名有效被试中,男生178名(48.5%),女生189名(51.5%);独生子女175名(47.7%),非独生子女192名(52.3%);留守学生227名(61.9%),非留守学生140名(38.1%)。本研究使用G*

Power 3.1软件预估所需的样本量,当α设置为0.05、β设置为0.99、效应量设置为中等大小(0.25)时,本研究所需的样本量为321人。因此,本研究选取的367名有效被试符合样本量的标准要求。

(二)研究工具

1.校园人际谣言量表

本研究采用Wang等修订的校园人际谣言量表[39]。该量表共包含3个项目,由单一维度组成,采用5级评分,从“1”代表“从来没有”到“5”代表“每天如此”,得分越高,表明个体感知到的校园人际谣言越多。在本研究中,该量表两次测查的Cronbach’s α系数分别为0.89和0.91,结构效度良好(T1:χ2/df=2.69,CFI =0.92,TLI=0.94,RMSEA=0.06;T2:χ2/df=2.82,CFI=0.92,TLI=0.91,RMSEA=0.05)。

2.青少年回避与融合问卷

本研究采用陈燕红等修订的青少年回避与融合问卷(简版)[40]。该问卷共包含8个项目,由单一维度组成,采用5级评分,从“1”代表“完全不符合”到“5”代表“完全符合”,得分越高,表明个体经验性回避与认知融合水平越高(心理僵化水平越高)。在本研究中,该问卷两次测查的Cronbach’s α系数分别为0.84和0.92,结构效度良好(T1:χ2/df=2.35,CFI=0.93,TLI = 0.91,RMSEA=0.06;T2:χ2/df=2.27,CFI=0.95,TLI=0.93,RMSEA = 0.05)。

3.事件相关反刍沉思量表

本研究采用周霄等修订的事件相关反刍沉思量表[41]。该量表共包含20个项目,由主动性反刍沉思和侵入性反刍沉思两个维度组成,采用5级评分,从“0”代表“从不”到“4”代表“经常”,得分越高,表明个体发生反刍沉思的频次越高。基于研究目的,本研究仅选取侵入性反刍沉思维度作为测量指标。在本研究中,该问卷两次测查的Cronbach’s α系数分别为

0.94和0.95,结构效度良好(T1:χ2/df=2.19,CFI="0.94,TLI=0.96,RMSEA=0.04;T2:χ2/df=2.42,CFI=0.95,TLI =0.96,RMSEA=0.05)。

4.流调中心用抑郁自评量表

本研究采用陈妍祉等修订的流调中心用抑郁自评量表[42]。该量表共有20个项目,由抑郁情绪、积极情绪、躯体症状、人际关系四个维度组成,采用4级评分,从“0”表示“没有或几乎没有”到“3”表示“几乎一直有”,得分越高,表明个体的抑郁症状越严重。在本研究中,该量表两次测查的Cronbach’s α系数分别为0.87

和0.88,结构效度良好(T1:χ2/df=3.52,CFI=0.94,TLI=0.93,RMSEA=0.06;T2:χ2/df=3.15,CFI=0.96,TLI=0.95,RMSEA=0.06)。

(三)研究程序与数据分析

本研究选择了接受过培训的心理学研究生为研究主试,以班级为单位对学生进行施测。问卷回收后,主试对问卷进行筛查,并运用 SPSS23.0和Mplus8.3软件处理与分析数据:第一步,使用SPSS23.0计算变量的平均数、标准差及相关系数;第二步,采用Mplus8.3建立结构方程模型,检验校园人际谣言(T1)和抑郁(T2)之间的纵向关系,以及心理僵化(T2)和侵入性反刍(T2)的中介作用机制。模型拟合指标的标准如下:χ2/df≤5.0,CFI≥0.90,TLI≥0.90,RMSEA≤0.08,SRMR≤0.08。

三、研究结果

(一)共同方法偏差检验

本研究采用单因素验证性因子分析对所有项目进行共同方法偏差检验。结果显示,模型拟合不理想:χ2/df=13.06,CFI=0.75,TLI=0.68,

RMSEA=0.19,SRMR=0.13。这说明,本研究不存在严重的共同方法偏差。

(二)描述性分析和相关分析

由表1可知,本研究对研究变量的平均数、标准差和相关系数的相关分析结果表明:校园人际谣言(T1)、心理僵化(T2)、侵入性反刍(T2)与抑郁(T2)之间两两呈显著正相关(r=

0.16~0.46,plt;0.01);性别与侵入性反刍(T2)、抑郁(T2)呈显著负相关(r=-0.16~-0.11,plt;0.01);年龄与校园人际谣言(T1)、抑郁(T2)呈显著负相关(r=-0.16~-0.12,Plt;0.01)。

(三)校园人际谣言对抑郁的作用机制

首先,由于本研究使用的部分测量工具的结构是单一维度,因此,在建立结构方程模型之前,研究者预先将各研究变量做打包处理。具体打包过程包括:第一步,校园人际谣言(T1)的三个项目被作为观测指标;第二步,依次对心理僵化(T2)、侵入性反刍(T2)和抑郁(T2)进行随机打包处理。其中,心理僵化被打包成两个项目包,侵入性反刍被打包成三个项目包,抑郁被打包成四个项目包。本研究将打包后的项目分别作为心理僵化(T2)、侵入性反刍(T2)和抑郁(T2)的观测指标。

其次,本研究将校园人际谣言(T1)作为预测变量,抑郁(T2)作为结果变量,心理僵化(T2)和侵入性反刍(T2)分别作为中介变量,以此建立链式中介模型。在模型建立前,本研究先对假设模型M1“校园人际谣言—心理僵化—侵入性反刍—抑郁”的路径进行检验,结果显示,模型拟合指标较好(χ2/df=2.41,CFI=0.99,TLI=0.98,RMSEA=0.06,SRMR=0.04)。随后,为了最大程度证实假设模型M1为相对最优模型,本研究在基准模型“校园人际谣言—心理僵化—侵入性反刍—抑郁”的基础上,继续构建了三个竞争模型(M2、M3和M4),并将其与假设模型进行比较。竞争模型M2在基准模型上增加了“校园人际谣言—抑郁”路径;竞争模型M3在模型M2上增加了“校园人际谣言—侵入性反刍”路径;竞争模型M4在模型M2上增加了“心理僵化—抑郁”路径。模型比较的具体结果见表2:模型M2和模型M1之间的△χ2=61.62,△df=2,plt;0.001;模型M3和模型M1之间的△χ2=44.74,△df=1,plt;0.001;模型M4和模型M1之间的△χ2=16.85,△df=1,plt;0.001。通过上述比较及模型拟合的具体指数可知,与竞争模型相比,本研究提出的假设模型M1是相对最优模型。

再次,本研究检验了校园人际谣言对高中生抑郁的直接预测作用。结果表明,模型拟合良好(χ2/df=2.07,CFI=0.97,TLI=0.98,RMSEA=0.04,

SRMR=0.03),校园人际谣言可以显著正向预测高中生6个月后的抑郁水平(β=0.26,plt;0.001),假设1得到证实。在控制性别与年龄变量后,本研究将心理僵化和侵入性反刍两个中介变量加入模型之中,具体内容见图1。结果表明:校园人际谣言可以正向预测心理僵化(β=0.18,plt;0.001)和侵入性反刍(β=0.20,plt;0.001),而对高中生抑郁的预测作用不具有统计学意义(β=0.09,pgt;0.05);心理僵化可以正向预测侵入性反刍(β=0.50,plt;0.001)和高中生抑郁(β=0.44,plt;0.001);侵入性反刍可以正向预测高中生抑郁(β=0.29,plt;0.001)。

最后,本研究进一步使用偏差校正的百分位Bootstrap法对中介效应进行显著性检验,利用重复随机抽样方法在原始数据中抽取1 000个Bootstrap样本,计算中介效应的Bootstrap 95%

置信区间,结果见表3。“校园人际谣言—心理僵化—抑郁”“校园人际谣言—侵入性反刍—抑郁”“校园人际谣言—心理僵化—侵入性反刍—抑郁”三条路径的95%置信区间均不包括0,说明中介效应都显著。校园人际谣言分别通过心理僵化和侵入性反刍的部分中介作用预测高中生抑郁,中介效应值分别为0.08和0.06。因此,假设2得到支持。心理僵化和侵入性反刍在校园人际谣言与高中生抑郁之间起链式中介作用,中介效应值为0.03,假设3得到支持。三条路径上的中介效应占总间接效应的比例依次为47.10%,35.30%,17.60%。

四、研究结论

本研究采用追踪设计方法,探究了校园人际谣言与抑郁之间的纵向关系及其内在作用机制。结果表明,校园人际谣言不仅对6个月后的高中生抑郁有纵向预测作用,还可以通过“校园人际谣言—心理僵化—抑郁”“校园人际谣言—侵入性反刍—抑郁”“校园人际谣言—心理僵化—侵入性反刍—抑郁”三条路径影响高中生抑郁。

(一)校园人际谣言对高中生抑郁的纵向影响

本研究发现,校园人际谣言能够显著正向预测高中生6个月后的抑郁水平,证实校园人际谣言对高中生抑郁的影响具有一定持续性,这一结果契合了突出强调假说理论。良好的校园人际关系(如师生关系、同伴关系)、校园氛围(如公平、安全)能够让青少年感知到被他人理解、关心与接纳,有助于维护其心理健康水平及促进其社会功能发展[43]。校园人际谣言是一种隐蔽的欺凌行为,受欺凌者遭到的拒绝、批评作为一种压力源,破坏了受欺凌者对校园生活的心理期望,助长了压抑感、无助感的生成,由此导致一系列内外化问题的出现[44]。例如,S-

lavich等通过神经生理学方面的研究发现,与社会排斥(如同伴拒绝、忽视)相关的应激源会刺激个体大脑控制的负面情绪脑区,并通过生理变化引发抑郁。因此,负面评价、不实的流言等间接欺凌可以诱发高中生抑郁[45]。此外,本研究得出的结论也说明,校园人际谣言与直接欺凌同样对高中生心理伤害具有一定的潜在性和长期性。

(二)心理僵化和侵入性反刍的单独中介作用

当心理僵化和侵入性反刍同时纳入结构方程模型时,二者在校园人际谣言与抑郁之间的单独中介作用均显著。换言之,校园人际谣言会通过两个不同的认知易感因素对高中生抑郁产生影响。一方面,高中生对校园负性事件具有敏感性与警惕性,他们将启动自动化的过度联想以保护自我不受伤害,并增强对散布谣言的记忆效果,使高中生对校园人际谣言反复思考的频率变高。由于缺乏社会经历,再加上抗挫折能力有限和适应能力不足,高中生很难抵御“造谣”“排斥”等带来的负面影响,容易使自己陷入抑郁形成与反复出现的恶性循环中。因此,心理僵化是校园人际谣言与抑郁之间的“桥梁”。另一方面,为了填补校园人际谣言造成的现实与期望之间的落差,高中生会过度关注谣言事件的原因、影响及结果,进而导致侵入性反刍倾向的强化。而侵入性反刍具有悲观消极特征,妨碍个体的积极认知[46],在校园人际谣言和抑郁之间起到催化作用,这符合反应方式理论(Theory of Reaction Style)的观点。该理论认为,侵入性反刍使个体不由自主地陷入消极反思中,妨碍个体采取积极的应对措施,不利于问题解决,反而加重抑郁程度[47]。

(三)心理僵化和侵入性反刍的链式中介作用

基于素质—压力模型的理论框架,本研究进一步发现,心理僵化和侵入性反刍在校园人际谣言与抑郁之间起链式中介作用。遭遇校园人际谣言后,高中生的形象和声誉会遭到破坏,这将增加群体成员对自己的负面评价。在充斥否定、拒绝的情境下,高中生所建构的关系框架很难使自己对当下的经验保持灵活、专注与自发的注意,致使心理僵化水平上升。而心理僵化又是激活个体消极归因的风险因素,会提升个体发生侵入性反刍的风险[48-49],使个体无法打破当下消极自我调节的循环,不由自主地反复思考已发生的谣言事件,即引发侵入性反刍。这种反刍方式会耗费高中生较多的时间专注于自我,强化和保持与谣言事件相关的侵入记忆和消极情绪,致使抑郁水平提升。因此,心理僵化和侵入性反刍两个变量作为认知易感因素,共同促使高中生出现持续的抑郁症状。同时,素质—压力模型理论的部分过程也得到了其他实证研究的支持。例如,有研究表明,欺凌事件会增加受欺凌者出现无法自主控制的侵入性反刍倾向,增加他们的心理痛苦与负性情绪[50]。该研究还认为,侵入性反刍是抑郁情绪的前兆及与之相伴的症状,但仍需要更多的纵向研究厘清变量间关系的因果路径[50]。上述学术成果也为本研究提供了间接佐证。

本研究对预防高中生抑郁的产生具有一定的理论和实践意义,但也存在不足,有必要在未来的研究过程中予以持续完善:(1)本研究仅探讨了反刍思维中的侵入性反刍的中介作用,而反刍思维中的主动性反刍是一种可以抵御抑郁形成的内在保护资源,未来的研究可以将其纳入研究模型中,继续挖掘不同的反刍思维在风险变量背景下的积极影响;(2)以往研究表明,各类反刍思维在性别上均存在差异性[51],未来的研究可以采用群组分析方法,探讨校园人际谣言对高中生抑郁影响的路径可能存在的性别差异;(3)校园人际谣言是一种间接、隐蔽的欺凌行为,通过自评获取的测量数据可能无法对其进行客观评价,未来的研究可以借助多方主体评定的方式,提高研究数据的真实性;(4)本研究仅采取了间隔6个月的两次追踪测量数据进行研究,未来的研究可以通过多次追踪测量数据,以更精确地探讨研究变量关系间的动态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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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ngitudinal Relationship between Interpersonal Rumors and Depression Among Senior High School Students

——The Chain Mediating Effect of Psychological Inflexibility and Intrusive Rumination

Zhang Shanshan1, Song Jing2

(1.College of Educational Science, Shenyang Normal University, Shenyang Liaoning 110034;

2.College of Life Sciences and Engineering, Shenyang University, Shenyang Liaoning 110044)

Abstract:In order to explore the longitudinal effects of campus interpersonal rumors on high school students depression and to provide theoretical basis for the prevention of indirect bullying, 367 senior high school students were followed up by the campus interpersonal rumors scale, the adolescent avoidance and integration questionnaire, the event-related Rumination Scale and the self-rating Depression Scale of the flow center. The results showed as follows: Campus interpersonal rumors can positively predict high school students depression level after 6 months. Campus interpersonal rumors indirectly affect high school students depression through psychological rigidity and intrusive rumination respectively. Campus interpersonal rumors affect senior high school students depression through the chain mediation of “psychological inflexibility-intrusive rumination”.

Key words:campus interpersonal rumors; depression; psychological inflexibility; intrusive rumina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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