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超民
(上海财经大学 外语学院,上海 200433)
国家治理,不管系统有多复杂,层次有多高和要素有多少,最终必然落实到具体人操作层次上。操作是否成功,不取决于态度,而是决定于其技术。治理绩效大小与其技术高低息息相关。在资源耦合治理过程中,如何选择与其规律、机制和秩序相匹配的技术是一大难题。为此,2022 年由科学出版社出版陈凯教授等人的《资源耦合治理理论》(简称《资源》,下同)[1],为解决这一问题给出了满意的答案。《资源》是陈凯教授作为首席专家主持的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15ZDC034)“建立能源和水资源消耗、建设用地总量和强度双控市场化机制研究”的成果之一。该项目致力于为经济转型、持之以恒建设天蓝地绿水清的美丽中国提供科学依据。项目的核心技术为“经济机制及秩序的测度”。其标尺可为检测我国资源集约、产业升级、经济转型的路径、程式、力度与速度提供政策支持。
《资源》的学术贡献主要有资源耦合治理模式的确定、治理规律的测定、治理机制的测量、治理秩序的测度四个方面。
《资源》认为,模式是系统整体的表现形式,是系统表现出来的外表轮廓、形态、特征、变动趋势。资源耦合治理模式是资源耦合治理系统整体均衡运行方式[2]。唐·韩偓《漫作》诗之二:“千钧将一羽,轻重在平衡。”耦合治理不仅要确保自然生态与社会经济生态时空性质耦合平衡、系统特征指数耦合平衡,更要追求所有资源要素耦合平衡。资源、产业和机构尽数配置于四维九个领域,中央统领周围八领域[3],并与八个领域以及各领域间耦合均衡。
《管子·牧民》曰:“国有四维”“守国之度,在饰四维”。四维为有形与无形的统一。“有形”是指国民经济构成与国家管理体系的结合形式,“无形”指的是国家和全民的意识形态,即礼、义、廉、耻[4],如图1所示。
图1 资源耦合治理模式图
四维匀称、轻重平衡,伸缩同步、张驰有度。如果某一维加重或变轻,其他三个维也随着加重或变轻。若某一维增长或缩短,其他三个维也必须跟着增长或缩短。四维全面均衡,缺一不可[2]。
各产业各业主和每个就业者配置资源多少要符合整个系统(中心)本质的要求。整体系统本质是其中央的“道”,即无形的规律的体现[2]。王弼曰:“谷神,谷中央无者也。无形无影,无逆无违,处卑不动,守静不衰,物以之成而不见其形,此至物也”[5]。产业内合,即产业资源利用秩序下的结构功能匹配。
资源耦合治理秩序测度是量化四维国民经济管理体系及其国家全民的礼、义、廉、耻的意识形态轻重,以及国家有形与无形的一致性轻重程度。
测度国家四维九个领域的轻重,量化中央与周边八个领域的匹配程度以及八个领域之间的匹配程度[2]。
测度各产业、各业主和每个就业者相对地位关系轻重,量化各产业各业主和每个就业者配置资源与整个国民经济系统(中心)的匹配程度[2]。
资源耦合治理模式是由一系列多层次范式所构成。范式是理论方法体系。《资源》为我们提供了研究资源耦合治理的基本思路、逻辑线条、道器贯通的技术手段。(1)首先将易学八个基本模块上下叠放,用“连山易”方法测度资源利用纵向关系,其次分析构成要素与影响因素之间的关系;(2)先把易学八个基本模块水平放置,接着用“归藏易”方法,两两匹配,量化资源利用的横向关系;(3)沿着“规律-机制-秩序”的逻辑顺序将问题逐步程式化,规律是无形的,规律的体现形式机制也是隐形的,难以把握,但机制的表现形式秩序,却极易观察和测度。因此,我们通过对资源利用秩序的量化,精准地把握资源利用发展规律及其调控机制[2]。
规律是指天下万物构成要素及影响因素之间本质、稳定、反复发生的必然关系,体现了事物内在的固定联系,决定着事物发展的趋势及方向。世界上的事物千差万别,它们都有各自本来的规律。按其基本内容划分为自然规律、社会规律和思维规律。自然规律和社会规律皆为物质世界的客观运行法则,而思维规律则是物质运行规则在精神世界的表现。它们的表现形式各有不同:自然规律是在自然界各种自发、随机、盲目的动力相互作用所形成的生态形式;社会规律则是通过人为自觉活动影响的事物运行方式;思维规律是人对物质世界客观反映的逻辑关系的思想推演程式[6]。
与现代“规律”对应的古汉语是“道”。《道德经》开章写到:“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用现代语言是说:世界是物质的,物质存在粒子性和波动性两种状态(同出而异名),当在牛顿力学科学层次上观察对象时,物质呈粒子态,它是有形的,有关信息是显性的,如经济活动中的有形资源、企业、法规条例、国家机器等,我们可以对它定义(可名)用以观其徼(状态、模式、结构、边界、终结、结果);当在量子物理科学层次上观察对象时,物质呈现波的性状,有关信息是隐性的,如意识形态、人文精神、教化思想、道德理念等,对这种非常状态,我们用以观其妙(趋势、频率、概率、联系、程序、过程);物质处在常态(有,粒子态),我们可以对其描述、分析和测度(可名),揭示其规律(可道);物质处于非常态(无,量子态),其机理是一种非常道,我们只能利用现有技术将其隐性信息转换为显性信息,将非常道转换为常道。在这种信息传递、变通、转换(玄之又玄)中,重在把握转换的机制与要领(门),这种信息转换的法门就是中华《易学》的法则[7]。
“道”揭示了宇宙起源、地球产生、世界万物生育成长和社会经济发展的规律,给出了包容一切人间秩序和价值观念的超越的理想世界,是人类理性思维延伸的极限,它是一种终极的唯一的绝对真理,因而同现代自然科学、社会科学和哲学的研究成果遥相呼应[8]。
《周易·系辞·上》曰:“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化而载之谓之变,推而行之谓之通,举而错之天下之民谓之事业”[9]。近代学者郑观应认为,所谓道,是万事万物与人的性之本源。性之本源是决定事物本质变化的动因及其演变机理[10]。
对规律的测定就是对系统结构要素关系性质的量化。现代西方经济学认为变量同素同构,抹平了要素的异质性,用要素数量差异推算系统的性质差异,严重脱离实际,尽管采用要素背景分析加以补救,但仍不得其法。
经济社会发展规律,老子概括地说道:“执大象,天下往,往而不害,安平泰”[5]。害,是阴阳分离,即社会两极分化。老子认为,历史车轮滚滚向前,不可逆转,只要不出现两极分化,社会就会安全稳定健康[11]。
《资源》认为,两极分化,不仅仅是指以收入决定地位的社会阶层行为关系,也包括资源生态与资源利用治理所形成的“乘-承”关系。资源耦合治理规律表达出亨通、一致化和结构功能匹配特征:(1)亨通,犹如夫妻并驾齐驱,勇往直前。资源耦合治理者,犹如易学中的“震”,是乘者、开发者、经营者、创新者、管理者;自然生态为易学中的“离”,是资源耦合治理的承者,是资源再生者、生态维护者、生命孕育者。乘与承,和谐共生。(2)开发经营与孕育再生必须方向步伐一致。经济发展力度与资源生态承载程度是相对应的,敏感生态区划分不是绝对的,如果经济开发力度过大,原本生态不敏感地区也可能变为生态敏感地区。正如布林克曼所说,敏感生态区适宜粗放经营,若采取集约经营反倒适得其反。(3)资源耦合治理与生态环境相协调,两系统特征值(如综合评价指数)一致只是其必要条件,而两系统从要素性质,到结构功能都必须匹配,则是其充分条件[2]。
资源耦合治理规律测定是纵横双向的,纵向体现优化机制,横向表现匹配机制。
机制用以说明物体的构造、功能及其相互关系。机制是机理的实现形式,即事物各要素之间的结构关系和运行方式,也是协调系统各个部分之间关系,以更好地发挥作用的具体运行方式,被称为人为设计的为达到某种目的而实施的工具、手段[3]。
将机制的基本涵义引申到不同的领域,就产生了不同的机制。如引申到社会经济领域,就产生了社会经济机制,社会经济机制是社会经济系统内部各子系统要素之间的相互作用、相互制约、相互联系的形式,是其良性循环不可或缺的要约[3]。
与现代“机制”对应的古汉语是“德”。“德”一般是指人们共同生活及行为的准则和规范,反映行为者操守和品行。德的本意为顺应自然、社会和人类客观需要,循道从事。道是规律,在昭示一切,德是道的载体,体现道的细节。大道无言无形,吾辈唯德而践行。德是机制,是实现道的形式、途径和程式。老子的《道德经》可以视为《有关规律与机制的学说》[3]。
“言道以无形无名始成万物”[5]。规律是无形的,它给出了世界所有事物产生、形成和发展的机理。虽然规律很难用语言文字加以描述,但人们可以用某种手段将其“复制”出来。复制“道”的过程称为“建德”,即建立机制。
老子曰:“建德若偷”。王弼注:“偷,匹也。建德者,因物自然,不在不施,故若偷匹”。道为阳,德为阴。阴受阳影。建德就是接受道的投影,即建德犹如复制“道痕”。道虽无方,但可聴(听)之,“聴”为“德”之假。有道是,“道隐无名,夫唯道,善贷且成”[5]。
机制由九部分构成。《周易》的《系辞》(下)对此论述如下:“易之兴也,其于中古乎!作易者,其有忧患乎!是故,履,德之基也;谦,德之柄也;复,德之本也;恒,德之固也;损,德之修也;益,德之裕也;困,德之辨也;井,德之地也;巽,德之制也”[9]。机制是可以根据事物发展规律人为设计的,设计者怀有忧患意识,目标是摆脱困境,防止衰败,设置九个部件,通过其相互作用,保障事物运转自如,经久不衰。
《资源》根据资源耦合治理与资源生态的相对位置和不同方向的变动速度所表现出的乘承关系,设置8 级标尺,优劣顺序分别为:“元”100 分;“亨”,87.5 分;“利”75 分;“贞”,62.5 分;“悔”,50 分;“吝”,37.5 分;“害”,25 分;“凶”,12.5 分。系统解构,可出现9 个国民经济部门,每个部门都会呈现乘承的64种状态,在优化机制作用下,国民经济可实现最佳状态[12]。
在资源耦合治理优化机制发挥作用的同时,横向的匹配机制也会同步进行。横向匹配衡量尺度也是8 级,从高到低分别为:“延年”,100 分;“天医”,87.5分;“生气”,75 分;“辅弼”,62.5 分;“禄存”,50 分;“廉贞”,37.5 分;“破军”,25 分;“文曲”,12.5 分[12]。资源耦合治理机制的表现形式为秩序。
秩序指的是系统要素有序化动态排列关系的演化形式,即要素利用规律运行的体现程式。经济秩序是能够导致资源利用效果达到社会理想标准结果的一种格局。秩序是效率的载体与条件,效率是秩序的运行成果。资源耦合治理是通过经济发展秩序的监测,控制经济发展规律机制的行为过程。管子曰:道“不见其形,不闻其声,而序(秩序)其成”[4]。也就是说,虽然无形的规律难于掌控,但我们可以通过秩序把控机制,由“机制”深入“规律”。秩序是机制的表现形式,是行为规范,既有规矩,又有底线[3]。《论语·为政》子曰:“道(规律)之以德(机制),齐之以礼(秩序),有耻(底线)有格(规矩)”[13]。
《管子·山至数》指出:“以轻重御天下之道也,谓之数应”[4]。秩序的轻重标尺为资源耦合治理提供了有力的抓手。在资源分配与规范治理协同互促的保障下,确保可持续发展有章可循,永远不偏离最佳路径。
《资源》认为,资源耦合秩序由经济主体相对地位和资源配置状态决定,资源耦合治理秩序的两个重要变量,可用统一轻重尺度测量加总。
(1)纵向秩序。纵向标尺梯度衡量资源利用不同层次主体收入的相对变化关系。如果乘者高收入主体的收入平均增长速度慢于承者低收入主体,即收入差距逐渐缩小,其秩序为“元”;前者慢于后者且均上升,为“亨”;前者快于后者且均下降,为“贞”;若前者上升,后者下降,则为“害(厉)”。如果各层次人均收入的年均增长稳定,其中有一个层次的人均收入年平均增长率呈上升状态,则其秩序为“利”;如果两者保持不变,其秩序为“悔”;如果二者中有一个年平均增长率下降,则其秩序为“吝”;若两层次之间的关系是相互掠夺,一者所得为另一者所失,其秩序为“咎(凶)”。纵向秩序轻重对应关系为:元,8 两;亨,7 两;利,6 两;贞,5 两;悔,4 两;吝,3 两;害(厉),2 两;凶(咎),1 两[14]。
(2)横向秩序。横向标尺梯度测度全要素生产率(TFP)的技术进步改进、技术效率改进、规模效率改进、配置效率改进。当全要素生产率(TFP)增长为正,其技术进步改进、技术效率改进、规模效率改进、配置效率改进有4 个为正时 是“延年”,3 个为正时是“天医”,2 个为正时是“生气”,一个或零个为正时是“辅弼”;当全要素生产率(TFP)增长为负,其技术进步改进、技术效率改进、规模效率改进、配置效率改进有4 为个正时 是“禄存”,3 个为正时是“廉贞”,2 个为正时是“破军”,一个或零个为正时是“文曲”。横向秩序轻重对应关系为:延年,8 两;天医,7两;生气,6 两;辅弼,5 两;禄存,4 两;廉贞,3 两;破军,2 两;文曲,1 两[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