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憨生别传》中的憨生,塑造了一个似“憨”实“厚”的具有人性美的人物形象,通过这一人物形象的成功塑造,弘扬了中华民族传统美德,也对高甲戏表演的传承发展有了新的理解。
【关键词】高甲丑;憨生别传;俊丑;戏曲表演
【中图分类号】J82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4198(2023)17—042—03
高甲戏《憨生别传》入选泉州市32届戏剧会演及福建省第26届戏剧会演,是一出古装传奇喜剧。讲述的是《憨生别传》采药郎憨生因“憨气”惹祸,又因“憨气”峰回路转以得福的故事。
憨生为《憨生别传》的主演。故事内容如下:憨生为医治母亲疾病,前去采药白灵芝,又因好奇偷看公主,并勇敢救公主;救公主原本是大功一件,但憨生很朴实,觉得救人本是正常的事,举手之劳,并不需要辩解和请功。是以,面对老太监的误会捉拿,他没有急着申辩,面对皇帝和老宰相等人发问,他并没有急于将偷看公主并救公主的事实真相奏明,竟然真诚的承认自己偷看公主,并朴实地向众人夸说公主有多么美。虽然憨生对公主的夸奖是发自内心,没有一丝邪念,但却因为有悖礼法,得罪皇家。因此直到憨生进了监狱,而憨生直至进监狱也没有想明白自己为何被押进监狱,在他的角度,偷看公主是因为好奇,偷看过程发现公主马惊救公主则凸显了憨生的善良,稍有私心的人都知道,救公主就等于自我暴露偷看公主的事实,暴露了这个事实就是杀头之罪。憨生没想那么多,他选择了救人,在他看来这是最重要,也是最自然的事,这就是憨生的可贵和可爱。最终皇帝知道了真相,憨生才有惊无险。
憨生被冠以“憨”名,即在创作之初,剧作者就给他给了明确的性格定义——“憨”,本意有二,表示痴呆,傻气;或表示天真、淳朴。是以在剧中的憨生即具有傻气,又极其天真,正因为其天真的赤子之心,才能够最终峰回路转,去祸得福。而这样的结尾也彰显了中国戏曲高台教化的功效与意义。
憨生這一人物形象的行动线,是由中国传统美德中的一系列高尚品德推动的。秦憨生为了治母病,在好友宋书生的帮助下,上山采摘白灵芝,其核心是孝;而巧遇公主上山打猎,在公主遇难时,出于“见义勇为”救了公主,其核心是勇,却不料被皇帝以“偷看公主”罪打入监牢。嗣后,来监牢探究真相的老宰相被秦憨生的“孝义”所感动,准其缓刑回家救母,此处是老宰相的“仁”,而好友宋书生替其待在牢中,此处所彰显的是人与人之间的“义”。缓刑期限临近,秦憨生历经了内心纠结后,最终坦然践诺回到监中,此处是“信”。
因其人物性格上是美好的,所以在角色行当定位上,导演将其定义为“俊丑”。高甲戏,又名“弋甲戏”“九角戏”“大班”“土班”,是闽南诸剧种中流播区域最广、观众面最多的一个地方戏曲剧种,其最突出行当即为丑行,丑行又分男丑和女丑,男丑又分为文丑和武丑,文丑还有“长衫丑”“短衫丑”;武丑有“师爷丑”和“捆身丑”,女丑还可以细分为“夫人丑”“媒人丑”“老婆丑”“婢丑”等等,而“俊丑”则是在“男丑”的大体系下,综合“短衫丑”的表演特点,同时又结合了生行戏曲程式所形成的一种独特的人物行当。又因其跨行当表演,最终憨生在塑造过程中唱做兼重,将高甲丑表演特点尽情发挥,且别具亮点。
整部戏是通过高甲戏独特的表演形式,向观众述说一个充满民间传奇色彩的喜剧故事。如人物形象设置上。男主角憨生有个象征诚信的肚兜,以青石托玉莲的造物形象,其中蕴含的是憨生母亲对儿子清洁做人的美好愿望。而一个成年角色,带着肚兜这种看似不合常理,颇具反差的形象设置,则奠定的憨生“憨”的外形。这种“憨”的形象,似傻实淳,即是憨生母亲对憨生像竹笋一样有节有香,健康茁壮成长的期许,又是憨生本身心如赤子的形象外化——人之初,性本善。
而在整个环境设置中,舞美设计则运用了大量的民间化,乡村化的风格,为全剧奠定了朴实的情感基础,落日余晖,炊烟袅袅,在极具烟火气的情境下故事展开,其基本格调的朴实和美好也是贯穿于全剧之中在憨生身上所具备的:
高甲戏《憨生别传》剧本本身就充满了民间传奇色彩。戏剧情节巧妙离奇并具有浓郁生活气息,舞美风格追求中国版画式的写意风格,好像是一幅乡村风俗画,呈现出一种田园牧歌式的唯美效果。结合剧情表演,当剧中男主角秦憨生和母亲母子情深,久别相见时,当男主角秦憨生和好友宋书生许下一诺千金的诺言时,当男主角秦憨生和恋人小珠动情的诉说着离别的话语时,在充满生活气息写意传神的风俗画映衬下,这些戏剧场景和人物就显得更为朴实、生动、鲜明。这些朴实善良的乡村场景和画面,便会自然勾起我们对乡村的美好回忆,对人间真情的品味。表演上强调高甲戏的特色表演和人物的身份、心理塑造相结合,力求达到展示戏曲的美和塑造人物相结合。从而使观众欣赏起来有一种亲切感,觉得剧中的人物故事就好像是自己记忆中或身边曾经发生的一样。从而使未来的演出达到一种台上的人物和台下的观众同喜同悲的艺术欣赏效果。
高甲戏是福建以闽南语表演的地方剧种,为海峡两岸与东南亚华侨广大受众所喜闻乐见。独具乡土韵味的方言俚语和诙谐夸张的丑行表演是高甲戏独特的艺术特色。《憨生别传》由一个“憨人”,带出一批“憨人”:公主的马大哈,宋书生的信义,老宰相的仁德,殷小珠的痴情,殷老板、大山母舅对自己亲人的“偏心”,这些人物性格如闻其声,如见其人。男主角憨生身上蕴涵着中华民族优良传统美德,如对长辈的孝,对恋人的情,对朋友的义。救公主原本大功一件,然而男主角并不张扬。这个人物有编剧理想化成份,然而我们仍会被这个男主角朴实、憨厚、乐观的善良性格所感动,并被他身上散发出的温暖人心的力量所吸引。多重的喜剧性格组成一个丰富的故事。性格的碰撞成为情节发展的动力与阻力,成为喜剧发生之处。这也是《憨生别传》一大特色与创新。经过表导演二度创作,以高甲戏丑行的行当特色精彩呈现,相信能为未来观众呈现一台张力十足,满台生辉,并充满喜剧特征的新编高甲戏。力求给人以美的享受与心灵震颤,充分展示戏曲艺术与广大受众的血脉相通与情感融合。
憨生为救母亲,前去采摘白灵芝,因好奇偷看公主才有机会勇敢的救公主,原本救公主大功一件,憨生因其质朴,觉得救人理所应当,举手之劳,并不需要请功。因为这份纯真,面对老太监的误会捉拿,他没有急着申辩,也是因为这份质朴,面对皇帝和老宰相等人诘问,他竟然真诚的承认自己偷看公主,并发自内心的地向众人赞美夸说自己所见到的公主有多么美——这种赞美是由衷的对于美好事物的向往,是异于男女私情的。也正因为他认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罪之有?”所以没有急于将偷看公主并救公主的事实真相奏明,以至触怒皇家,被下监狱。可憨直如憨生,直到憨生进了监狱不理解为何入狱。是以在这一阶段是塑造中,我的行当定位偏于丑行,重点刻画憨生的“憨”和淳朴。因为在憨生的原本意图中,偷看公主是因为好奇,而偷看过程发现公主马惊,进而救公主则是源于憨生的善良,这是不存在私心的。因为如有私心,则会知道,救公主就便是自我暴露偷看公主的事实,暴露了这个事实就是杀头之罪。在这样的情境下,憨生没有两难的抉择,没有犹豫,他是直接的选择了救人,在他看来这是最重要,也是最自然的事,这就是憨生的可贵和可爱。当然,也正是因为憨生的憨直可爱,因为憨生的赤子之心,最终皇帝知道了真相,憨生才有惊无险。
而在另一方面,在憨生的塑造上却是借助于烘云托月的手法,运用其他人物形象使得憨生这一人物更为高大。憨生与宋书生具有深厚友谊,出于朋友之间的义气,宋书生为了成全憨生探母的心愿以及安置的想法,甘愿顶替憨生,自己暂时坐死囚牢而让憨生出狱。憨生姗姗未归,直至宋书生被押送到法场上,宋书生的妻子对憨生已产生了质疑,宋书生却依旧相信对憨生会到来——这种对于人性的善的信任在浮躁的当今社会下,尤为可贵。而憨生也是如此,虽然母子深情难以割舍,与恋人小珠生死别离,但最终憨生以情以理说服了母亲和小珠,以自己的坦诚和发自肺腑的真情打动了小珠,使小珠同意自己赴约,最终实现了和宋书生的诺言,一诺千金。在这些场景是塑造中,则借鉴了其他丑行意外的表现手法。
如为了让母亲避免痛苦悲伤,憨生想尽办法掩饰自己被判死罪的事實,在导演启发下,借鉴高甲丑诙谐幽默的表演技巧来表现憨生的活泼可爱,以突出在这活泼可爱下的悲剧情景。隐瞒母亲事的憨生内心经受着煎熬,却要展现出面无其实的平静,而憨生的“憨”出卖了自己,憨生本性上是个真诚的人,因其憨直,不会撒谎,是以对母亲的隐瞒是心虚的,而这种发自于心虚心理,展现于舞台形象上的言语支吾自然引起母亲的怀疑,他不敢直视母亲的眼神,这便引起了下一个关键性的动作——慌乱的心情使他忘记了下场方向,并在慌乱中撞向了自家桌子,母亲的怀疑最终爆发,而憨生则装作若无其事的对着母亲,尴尬的挠头,笑着对母亲说出“无妨事,无妨事!”此时的人物内心是悲伤的,面部表情是喜悦的,是以我以眼神闪烁,微有泪光,深情望向母亲,以略迟疑的语气说出台词。在导演的启发下,我利用了亦庄亦谐且充满高甲丑表演特点进行处理,将憨生尴尬复杂的隐秘心理,即对母亲的善意隐瞒,绘声绘色的表现了出来。
而面对恋人小珠,出于对恋人小珠的一腔真情,憨生吐露实情,以至被关在门内。当恋人小珠在门外看守门内的恋人憨生,二人进行着心灵对话时,是一段针对心灵的拷问。是走是留?是和恋人远走高飞背信弃义?还是遵守诺言前去赴死?是无视恋人的苦苦挽留?还是义无返顾地冲破重重亲情纠结,赶赴法场?在这心灵的拷问之后,憨生说服了小珠,在千钧一发之际,换回顶替自己的宋书生。
传统高甲戏的丑角唱腔并不多,但戏曲的核心就是以歌舞演故事,且这段戏所表达的是恋人间的生离死别,情之所致,唱则有理。导演运用了虚拟手法前去处理这段门里门外戏,给予了我极大的表演空间。是以我运用高甲戏俊丑表演方法,载歌载舞,通过真诚抒情的唱,将憨生内心的纠结之情,抒发的淋漓尽致。因为只有这样,恋人小珠才会被他说服,才会为憨生打开一诺千金和赴死的门,才会由看守的角色,转换为支持憨生守诺的角色。
憨生和宋书生的友情则是这个戏的关节,因为憨生对宋书生有情有义,书生对憨生信任有加才会有出牢探母,也才有憨生的舍生赴死。说好的探望完母亲,便按时返回换出宋书生,但却因小珠的迁延,使得时间紧迫。憨生要信守诺言,是以必须赶在最后一刻,冲破亲情关,义无返顾地奔赴法场,将宋书生换回。基于这样的人物理解,在奔赴法场的路上戏中,则有了巨大的程式展现空间,在这里设计了富有高甲戏丑角特色的行路表演,在外化人物信守承诺急于换回宋书生的急迫心情的同时,合理的展现了剧种特色程式,让观众饱了眼福。
最终,皇帝查明真相,赦免憨生,并封官。但憨生展现出了最美好的一面,他清晰的认识到自己不足以为官,将官位则让给了同样有情有义且又博学的宋书生。
可以说,在这个戏的人物塑造上,编剧大量使用了“巧合法”和“误会法”,在“巧合法”“误会法”的加持下,本剧的戏剧性和喜剧性都得到了增强。而因为所有的问题,困难都是基于“误会”和“巧合”,而非人性的恶,是以在这部剧中展现的不是尔虞我诈,而是主角配角台上人都是热诚而质朴的。皇帝有错能改,憨生有功则赏,书生能够大义为人,所以最后也得到了憨生“让官”,官位加身,皆大欢喜。这种民间性、理想性的结尾也是该剧一大特色,广大民众在观看剧目时是喜悦的,在结尾时是开心的,整部戏的内核是和谐的,气质是淳朴的。是以在憨生的塑造中“似憨实朴”的表演风格的来源是剧本所给予的启迪,这种表演风格与剧本内涵、剧种风格的契合,最终是有助于剧目成功的。
《憨生别传》具有较强的思想性、艺术性和观赏性,集剧种特色为一体,可打磨成能上赛场、能入市场观众“喜欢看、看得懂”的精典优秀剧目,对于闽南文化的宏扬和传播、联系海外亲情,对外艺术交流有着不可忽视的作用。
憨生的憨是朴实,是真诚,是豁达,更是一种赤子般的智慧。他悄然离去,与母亲和恋人回归到暖意盎然的田园生活。憨生憨吗?非也!这样一个“丑角化”的角色身上所具备的,我们当今社会所需要更提倡的真诚,诚信,仗义,使得这个人物显得尤为的美。是以,从这个角度分析,憨生这个人物的价值,不同凡响。是对传统美德的真诚呼声,这也是我们这个飞速发展的时代所需要。
作者简介:宋军泉(1988—),男,汉族,福建泉州人,安溪县高甲戏艺术保护传承中心,主任助理,演出队队长,三级演员,研究方向为高甲戏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