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 静
草原需要松树, 九排青松就站成了一个传说。 松涛阵阵, 大地用一眼四季的轮回回应。
喊一声康乐草原, 漫天的蓝铺洒下来, 涌动成裙, 裹紧了裕固族的家园, 给肃南打上了底色。
云朵、 苍鹰、 骏马、 牛羊, 无边无际地奔跑。 千万朵野花蓬勃地冲出栅栏。
月有月貌, 花有花容。 草原上的花, 游走在阳光的筋骨间,叮当作响。 它们用历经雨雪风霜的姿态, 表达尊严和自由, 说出想法和见解。 金露梅在六月的雪里, 蘸点酒咽下调皮的寒凉。 紫苑把根深深扎进欢喜, 轮回算不得什么, 来世间一趟, 总要拼尽深情。 狼毒、 珠芽蓼, 光是名字就那么动人, 风一吹, 叶子一动, 世间的变幻莫测和悲欢离合, 尘埃般被抹干净。
白生生的牛奶落进裕固族女人的柏木桶, 跑马汉子高扬马鞭策马而飞, 羊群驮着白云缓缓移动, 五彩经幡打开了人类与万物和解的密码。 一浪一浪的花, 在草原的心田惬意开放。
蓝马鸡、 斑尾榛鸡、 雉鹑、 雪鸡, 白唇鹿、 藏野驴、 马麝、雪豹……统统以花的名义种进草原, 用雪水浇灌, 每一个名字都长成一种花, 热烈奔放在草原的裙裾上。
旋转的锅庄舞里, 一只鹰, 俯冲而下。 我们, 撞进了天神的怀间……
在临松山中, 风吹过千年。 蘸着饱满的红砂岩, 在时光的肌理间一笔一笔描摹, 把连绵的石头编辑成历史的册页。
一匹天马御风而行。 在谁不倦的张望里, 下落又凌空? 约定是把铁锈斑斑的钥匙, 尘封成马蹄的一个印痕。
北寺、 南寺、 千佛洞、 观音洞, 慈祥得像大地母亲。 用她们浩渺的佛光, 普度生灵。 郭瑀的名字被点亮, 祁连山下的草原被点亮, 石窟群被点亮。 东晋的风, 诉说着世间万千奇迹。 有人说: 所有的一切, 只有当下是真。 信念, 新生, 罪恶, 荣枯, 光与影, 还有峭壁上泥塑的佛像……
星光翻越苍茫, 用露珠的深情, 亲吻这片土地上的黎明与静谧。 风举着手。 单薄的日光被推拉, 交错成阴与晴, 明与暗, 日与暮。
花非一种花, 聚集十万朵的力量, 唤醒沉寂的山谷; 泉非一眼泉, 草原每一道曾被无知砍斫的创伤, 都被灌满爱的琼浆。 不甘寂寞的溪水, 怀揣着无数崎岖, 把蓝的天、 白的云种植成四季, 清香一路蜿蜒。
草笑了。 谁说只有花香? 永世之绿才是不死的信念。
马蹄寺的风, 注定要比秋天走得更远。 捋着一行行蹄印, 从春天而来, 绕过黄昏。 它站在战栗的花蕊上, 轻抚这片土地翠绿的躯干; 它细嗅流水的清香, 在晨昏里书写临松山的诗篇; 它给珍珠般的牛羊镀上一层曙光, 让希望和美好覆盖祁连山中的每一粒种子, 生长每一个明天。
秋风起伏, 山色如烟。
一只白肩雕盘旋成梦的骨头。
升腾的青色漫入古老的石窟——时辰, 不会老去, 为生生不息的梦想, 保持马蹄印般清晰的刻度。
肃北之南, 阳光是大手笔。
祁连山被泼染。 光与影从雪峰倾泻而下, 回鹘人马鞭一指,尧乎尔翻开了民族史书。
南面山地, 北倚走廊。 左手是草原、 丹霞, 右手是森林、 冰川。 大道如虹, 牵住了蒙、 甘、 青的衣襟。
一顶红缨帽, 一身七彩裙。 巴尔斯雪山被绾进裕固族姑娘的长发。 一杯青稞酒, 一碗炒面茶, 一盘手抓羊肉, 在暖色铺排的旋律里, 连缀出一条纯洁的哈达。
是酒醉的天神遗落的坐骑? 还是痴迷的星辰历劫的幻影? 白牦牛的眼里, 找到千种可能的归途。 它却在绿波里开出一朵一朵白花, 细数着草原的牙齿。
在高耸的山峰下, 人们寻找传说。
兄妹的深情是天上的月, 只斜挂在口口相传的旅程中。 这里,转经轮是永不枯竭的泉, 涤荡尘垢, 催生希望, 直抵你我最初的家园。
赛马场, 马蹄扬起荷尔蒙气息。 疾驰的影子撑起汉子的豪情,风声是自己的风声, 每声鞭响, 都是一次入骨的赞许。
雪山扬起一场雪, 誓言被拍得铮铮作响。 萨达尔格的笑容,晕染在格桑花的颧骨上。
每一个庙宇、 每一尊佛都静默。
有情人做快乐事, 何须问: 是缘? 是劫?
站在红湾寺镇的街角, 青瓦, 白墙, 楼宇, 殿堂, 铺展成崭新的巨幅画面。
手捧落日, 把余晖翻了一页又一页。
古老的民族, 穿越祁连雪顶, 穿越岁月的皱纹, 绽放出新芽,尽显诗意与芳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