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勇 高雅奇 王晓翠 穆军妮 苏亚萍 宣立全
[摘 要]文献资源存在形式的变化深刻地影响着读者的信息行为,也弱化了资源对图书馆意义的构建。在此背景下,提出图书馆应对上述变化的策略,为图书馆的未来发展提供思路和建议。通过理论和案例分析,重新审视资源对图书馆存在的意义,重视读者获取信息资源的自主性,探讨图书馆资源和读者信息行为的相互影响,指出图书馆应该重点在馆藏方案、建筑空间和存在形式上探索更多的可能性,以加快图书馆的转型发展。
[关键词]文献资源;图书馆资源;图书馆空间;图书馆存在形式;信息行为
[中图分类号]G251[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005-6041(2023)05-0057-06
1 引 言
自计算机产生后,一些事物逐渐转变成数字形态,人类由此构建起一个与物理世界截然不同的数字世界。数字世界的信息传播對社会结合形态产生了巨大而深远的影响,在数字化技术快速发展的今天,一旦记录知识的文献的内容被数字化,文献本身的存在意义很容易被削弱。与此同时,以文献资源为基础的图书馆的发展也因此受到一定的影响。早在40多年前,美国著名的图书馆学家兰开斯特就指出,未来社会将是一个无纸化社会,图书馆也将随之消亡[1]。文献资源存在形式的本质变化,引发了人们阅读和学习行为的改变,促使图书馆向多元形态转型发展,这也是图书馆产生危机的根本原因之一。
资源是图书馆重要的组成部分,如何定位图书馆的资源发展,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未来我们会拥有一个什么样的图书馆。但如果仍然拘泥于图书馆的形式外壳,就难以跳出旧有的讨论范式:“普遍将图书馆或者知识、信息资源系统作为中心,忽视了人与知识或系统间的交互过程,是一种系统导向的静态客体观”[2]。具体表现就是对纸质文献的执着追求,容易导致图书馆的发展在很大程度上仍然以追求馆藏总量为价值导向,并因此形成强大的惯性和状态的固化。本文旨在通过分析图书馆资源对图书馆存在意义的变化,为图书馆的转型发展提供一些建设性思考,同时呼吁图书馆发展的理论能够关切和推动现实。文中提出的应对策略,在理论上不乏讨论,在实践中也有案例,但并不妨碍我们对其进行深入分析,目的在于从长期主义视角强调图书馆转型的现实紧迫性。本文讨论的资源主要指的是由文献形成的资源,以便于我们界定问题和理清思路。
2 数字化和网络化对图书馆资源的影响
2.1 数字资源的快速发展弱化了图书馆物理馆藏的意义
有了计算机和互联网之后,图书馆的馆藏更多的是可以通过网络获取的数字化资料,“传统的纸质书籍在新媒体技术的魔术棒下将被拂去沉积的灰尘,图书馆中古老的经典文本,在经过上传、分类、标签后,使被钉死于纸本之上的文字重获新生。”[3]12随着数字出版的快速发展,几乎所有的图书、报刊在诞生时就同时具备了数字形态。当一切资源被数字化后,知识就完成了转移,资源就摆脱了特定文献载体的固化,图书馆就可以脱离实体资源而存在,而此时,图书馆文献本身的载体意义及其对图书馆和读者存在的意义就开始弱化。现在的图书馆的纸质书刊从数量、经费和使用量来看,只占图书馆全部文献资源的一部分,而数字资源的占比越来越高。以2021年电子资源购置费最高的上海交通大学图书馆为例,其电子资源购置费(4 775.4万元)占文献资源购置费(6 246.5万元)的76.45[WTB3]%[WTBZ][4]。因此,即使该图书馆的实体资源被全部拿走,也并不会完全影响该图书馆服务的正常开展。这就是为什么有了计算机和互联网之后,图书馆在资源层面和以前有了本质的不同,图书馆物理馆藏的意义被数字资源的快速发展削弱了。
2.2 互联网资源的丰富性弱化了图书馆资源的作用
与图书馆资源相比,互联网是一个更大的资源宝库。
(1)资源的互联网化及开放获取使读者能够通过互联网获取资源的比重越来越大。无论是个体学者还是图书馆都在推动资源的开放获取运动。开放获取运动正在逐步打破出版商对知识信息资源的垄断,成千上万的期刊为公众免费开放了几千万篇论文,读者已经开始在这个“博弈”的过程中受益。2019—2021年,从全球238个学术机构、基金会强制性开放获取文章的比例来看,约有38[WTB3]%[WTBZ]的机构在这3年的整体可查看文章比例超过了80[WTB3]%[WTBZ],约93[WTB3]%[WTBZ]的机构超过了50[WTB3]%[WTBZ][5]。
(2)百度学术、谷歌学术这样的学术搜索引擎正在采集整个互联网的学术资源元数据,这极大地提高了互联网资料的可发现性和可获得性,消除了不同类型读者之间的数字鸿沟。以百度学术为例,目前有文献信息资源6.8亿,免费全文资源1.6亿,国内外学术站点120个,学者专家主页400万个[6],其元数据来自国内外各大资源供应商如中国知网、万方数据、NSTL、ProQuest、Elsevier、Emerald、EBSCO等,是很重要的知识发现工具。
(3)知乎、豆瓣等问答社区和维基百科、百度百科等百科网站在一定程度上取代了图书馆的参考咨询服务。目前,维基百科有1 328 107篇条目[7],百度百科有26 932 284个词条,多达7 662 156人参与编辑[8]。截至2020年,知乎上已有超过4 000万名答主在创作,全站问题总数超过4 400万,回答总数超过2.4亿。目前知乎上关于“毕业论文”的话题浏览量达19亿,“文件检索”的浏览量1.6亿,“图片搜索”的浏览量1.2亿,“资料搜索”的浏览量6 033万[9]。SOLOMO(SO,即Social,社交的;LO,即Local,本地的;MO,即Mobile,移动的)模式的出现,势必为当前的图书馆知识服务模式带来颠覆性的变革[10]。
(4)越来越多的To C产品(C即Consumer,To C产品则是面向消费者的产品),如喜马拉雅、微信读书、帆书(原樊登读书)、得到高研院、混沌学园、春雨医生等逐渐培养起读者知识付费的意识和意愿,他们可以以付费的方式从互联网获得高质量的知识资源或精准的有偿知识服务。据《2022年阅读趋势研究报告》统计,2021年中国知识付费用户规模已超4.77亿,知识付费市场规模达675亿元,较2018年增长约3.55倍。报告还显示,随着数字阅读习惯的养成,越来越多的用户愿意为高质量内容买单,付费意愿高达86.3[WTB3]%[WTBZ],其中,网络文学付费意愿达到49.9[WTB3]%[WTBZ][11]。以帆书为例,该公司致力于“帮助3亿书友因阅读受益”,截至2022年9月,其App注册用户数超过6 000万人[12]。
(5)哔哩哔哩视频网(又称“B站”,下同)、YouTube、抖音、Tik Tok等视频平台加快了知识的视频化,大大降低了人们学习的门槛,也降低了读者对文本的依赖性。以B站为例,2021年,在B站学习的人数高达1.83亿,是中国在校大学生数量的近4.5倍[13]。B站泛知识内容占B站视频总播放量45[WTB3]%[WTBZ],知识区创作者规模增长92[WTB3]%[WTBZ],目前已有“普法段子手”罗翔教授等300多名师学者、800余家认证高校号及近万个学院入驻B站,内容涵盖法律、数学、生物、医学、历史、文学等多个专业领域,所以说,在B站“人人都能学习名校公开课”[14]。
(6)个人通过互联网不容易获取的优质资源以商品的形式掌握在出版商、生产商手中,使图书馆很难参与到优质知识的生产中,图书馆在知识传播链条中发挥的作用被数字化和网络化进一步削弱,这是市场经济、知识经济高度发展的结果。知识生产的专业化、商业化使图书馆成为定期替读者买单的缴费机构。
总之,数字资源削弱了图书馆“藏”的意义,互联网打破了图书馆的资源垄断优势,淡化了图书馆作为资源和读者之间的中介作用,冲击了图书馆作为资源中心的地位。图书馆资源的形式、作用和意义都被动摇了,资源对图书馆的存在感和影响力的意义在不断下降。
3 读者信息行为的变化对图书馆资源的影响
3.1 [JP3]阅读和学习方式的变化减少了对物理馆藏的依赖
资源的数字化和网络化深刻地改变了读者查找资源、获取资源和利用资源的方式,对读者的阅读方式和习惯产生了深刻的影响,读者开始由传统纸质阅读转变为数字阅读。数字阅读无论是代表着进步,还是预示着危机,都无法改变它引发传统阅读变革的事实。纸质阅读和数字阅读既分化又融合,是阅读在数字时代的现实图景。“建立在数字技术基础上的数字阅读所改变的并不仅仅是阅读的内容和方式,而是切入我们的生活,潜移默化地改变了我们自身。数字阅读正改变着长久以来由传统阅读所形成的信息认知方式与认知习惯。”[3]4另据调查,“手机媒体已超越报纸、图书等传统阅读媒介,成为数字时代的首选阅读媒介,而后是以电脑、平板、电子阅读器等多种数字阅读媒介与报纸、图书评分天下的混合式阅读。”[3]52可以看出,资源形态的变化首先引起的是读者阅读方式和阅读习惯的变化。而数字阅读的媒介、载体、内容以及对阅读主体和阅读环境的要求与纸质阅读大相径庭,这促使数字阅读超越了静态的文本,变成一种比纸质阅读更复杂的行为。关于两种方式的对比研究,涉及图书馆学、文献学、社会学、传播学、心理学、艺术学等诸多学科专业。阅读是学习的基础,阅读行为的改变必然引发更加复杂的学习行为的改变,而行为主体会对所处环境产生更加多元的需求,从而对图书馆的方方面面产生不同程度的影响。很显然,读者数字化的阅读和学习的方式减少了对图书馆物理馆藏的依赖,没有被数字化、不能通过网络获取的信息资源对他们的当前需求来说是不存在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没有价值的。
3.2 获取信息的自主性不断提高减少了对图书馆的依赖
现在的读者成长在自由的信息环境中,尤其对于现代的人们来说,他们一出生就处于现代信息技术的包裹中。他们更多的学习状态是随身带着手机、平板和电脑,随时查找资料、看直播讲座,利用各种学习软件频繁处理数据和文档。他们是善于利用各种工具进行数字化学习的新型读者。他们在数字化阅读和学习中,多重感官开放,随时准备接收各种类型的信息,因此,他们对资源的需求是广泛、随机、多样和随时变化的。尤其是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居家期间,永远在线的数字化学习已经成为常态化学习方式。通过访谈发现,笔者所在学校越来越多的师生会通过网络购买各种学习资源以满足信息需求,院系也会自行采购专业数据库,这都反映了读者的信息意识在不断增强,信息素养在不断提高。读者不再总是处于被动的状态,他们很清楚自己需要什么也知道从哪里获取,信息检索高手几乎可以用各种方式从互联网获取他们需要的任何资料,他们越来越接近于我们脑海中的理想读者。他们对信息的感受力、判断力、洞察力甚至超过了图书馆馆员,使得后者在提供知识服务方面力不从心,面临前所未有的压力。读者获取信息的自主性不断提高也意味着对图书馆的依赖性在减弱,这一点可从到馆人数和借书量的不断下降得以证实。
3.3 读者的多元需求弱化了图书馆资源的作用
如今人们去图书馆的目的越来越多元化,第一目的可能并非获取资源,也有可能是为了学习、科研、创作、研讨、交流、社交、冥想、休闲等。偌大的芬兰颂歌图书馆只有区区10万册图书,如此“不务正业”,是因为它诞生的理念不是主要以资源为价值导向的,而是要为市民和游客提供一个自由活动的空间,人们除了可以阅读,还可以在图书馆里遛娃、看电影、练瑜伽、喝咖啡……[15]颂歌图书馆深知要想满足读者甚至改变读者,激发读者的自主性,促进读者的全面发展,仅仅依靠图书是远远不够的,图书馆需要满足读者到馆后与学习和成长有关的任何需求。因而,颂歌图书馆一开始就将纸质资源限定在一个较小的规模,使其与基础、关键、中心这些传统观念刻意保持了距离,从而最大限度地发挥图书馆的空间价值。没有人会因为颂歌图书馆只有10万册图书而认为它是个小型图书馆——馆大馆小的界定不再局限在实物资源上。颂歌图书馆是新型读者与现代图书馆相互作用的典范,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很好的观察样本。在读者需求多元化的时代里,图书馆不单要通过大数据分析,更应该通过考察真实读者个体行为的方式,对数字时代读者的阅读行为、学习行为、研究行为、创作行为以及自我认知展开广泛和深入的研究,分析读者如何利用资源构建自己的知识体系并输出知识的机制和过程,然后不断调整资源采购、文献服务和读者教育策略以适应读者信息行为的变化,使讀者和图书馆资源能够产生更加紧密的联系,以降低读者多元需求对图书馆资源的弱化作用。
4 图书馆的应对策略
可以看出,图书馆对资源的认知从之前的一种静态客体发展到从属于人的发展并与人相互作用的一种动态过程,其实质突出了人和资源关系中人的价值。我们在讨论图书馆资源发展前景的时候,其实是在讨论如何处理纸质资源和数字资源的关系以及未来的工作重心和发展方向,是在讨论图书馆发展模式和存在形式的更多可能性。这在主观上和客观上都推动着图书馆必须作出战略性调整。
4.1 动态调整馆藏保持最佳馆藏量
戴联斌认为,书获得存在的意义,文本的意义得以实现,却是读者的功劳,书籍的所有意义都是在阅读和使用过程中生成的。没有读者和阅读行为,书籍的物质形态和承载的文本就没有任何意义[16]。他将读者的阅读行为作为书籍生命的要素之一,对书籍的意义有着深刻的理解。根据这一理论,不被阅读的书是没有意义的,因此,馆藏的价值更体现在馆藏质量而不是馆藏规模上。在图书馆中,逐渐失去价值或者不再适合本馆馆藏的图书是无效的能量,是图书馆资源熵增的主要来源。英国著名图书馆学家James Duff Brown早在1903年就提出要剔除读者不用的藏书[17]。2001年国际图联和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发布的《公共图书馆服务发展指南》(The Public Library Service Guidelines for Development)明确指出要剔除破旧过时的图书、非印刷资源和信息资源……馆藏质量靠采购率和剔旧率之间的平衡来维持[18]。可见,文献并不是越多越能满足读者的需求,而是越好越能满足读者的需求。2022年4月13日,经商财政部同意,文化和旅游部正式印发《公共图书馆馆藏文献信息处置管理办法》(以下简称《管理办法》),对公共图书馆馆藏文献信息处置工作提供了科学指引。《管理办法》的出台有利于“优化馆藏结构,建设高质量的馆藏资源体系;同时有助于缓解图书馆馆舍库房空间紧张问题,为满足用户的多样化需求提供服务空间,提升用户满意度和用户体验[19]。”《管理办法》破除了现行评估标准对馆藏处置工作的制约,为图书馆馆藏的动态调整提供了依据。以笔者所在图书馆为例,仅以复本量为标准(每种图书保留2册)就需要剔除约42万册馆藏图书。截至2022年6月,南方科技大学图书馆的中文纸质图书不到20万册,外文纸质图书7万册,他们的理念是“纸本图书总量控制在50万册以内,以配合书架所占馆舍总面积不超过18[WTB3]%[WTBZ]的目标[20]。”全球单体建筑规模最大的上海图书馆东馆不设永久书库,将大量空间释放出来,供读者看展览、听讲座、欣赏音乐、浏览新书,同时还设置研讨空间以吸引科研读者走进图书馆[21]10。这都是一种健康的馆藏状态,这种务实的做法非常值得钦佩、借鉴和学习。
图书馆可利用大数据深入研究实体资源的利用绩效,测算出一个“最佳馆藏量”,并取代资源总量作为图书馆的长远发展目标。通过馆藏复选动态调整馆藏,好书增加复本,零借阅的书减少复本直至剔除,使馆藏保持零增长或负增长状态,直到馆藏稳定在一个最优的体量,形成一个最优的布局。另外,纸质资源和数字资源不是简单的互补或互斥的关系,而是动态变化的,需要进一步融合建设。例如,纸质图书借阅排行榜的图书可以全部补充电子版,反之亦然。总体原则是“纸质的求精,数字的求全”,电子版资源可以没有对应的纸质版,但纸质资源应该都有对应的电子版。同样,对数字资源进行综合评估、排行,通过末位淘汰制,使其与纸质馆藏保持一个动态的平衡。过于“纸张崇拜”是以图书为中心而不是以读者为中心,其背后是重藏轻用的“藏书楼”的思想在作祟。我们要对纸张心存敬畏,更要调用理性进行宏观思考,重新审视实体资源的价值。保持最佳馆藏量的一个重要目的是将实体资源占用的宝贵空间还给读者,让空间替代资源更好地发挥和彰显图书馆的价值。
4.2 突出图书馆空间对馆藏资源利用的价值
资源的数字化和网络化明显减少了图书馆的物质性,图书馆的核心功能和价值被资源的演化不断削弱,但图书馆目前还没有消失,建筑和人始终坚守着图书馆的物质性和存在性。这既有客观上的被迫与无奈,也有主观上的能动和期望。没有实体资源的图书馆可能还是图书馆,但是没有物理空间的图书馆,很难构建起一个社会学意义的、让人产生精神归宿和社会信仰的图书馆。所以,无论多么强调空间和环境的重要性都不为过。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空间和环境给予了资源以价值和生命,这是数字时代图书馆的本质,也是未来图书馆发展的着力点。人是环境的产物,图书馆界早在世纪之交就开始热议“图书馆作为空间的价值(Library As Place)”[22]。王波[23]17用“建设美丽文化殿堂”这一主题,将图书馆的空间意义阐述得淋漓尽致,他指出,有人认为中国不是基督教国家,没有必要建设像国外那些如此华丽的穹顶高耸的图书馆主阅览室(Main Reading Room)。“但是当国家逐渐富强,图书馆也有能力提高内部装修档次的时候,就会感悟到,这种主阅览室并不是宗教影响的必然产物,更多的是发达国家进行审美教育,展示文化繁荣的一种形式”。建筑是凝固的“音乐”,建筑的宏伟、和谐、均衡、华丽使身处其中的人能够感受音乐般的陶冶。国内大多数图书馆之所以无法形成滋养人心的文化殿堂、精神家园,与审美意识的缺失导致内部空间普遍比较普通而无法形成自身的文化特质和读者的共同想象密不可分。同时,我们也应该认识到,这也是图书馆在充满诱惑的时代重新赢回读者的一种无奈之举,恰恰反映了资源对图书馆的存在意义在弱化。过去十多年,越来越多的图书馆通过新建或改造的方式寻求蜕变。比较典型的如2017年开放的天津滨海图书馆,通过34层阶梯书架平台构成的“书山”对书的延续性做了艺术夸张,该馆在世界级图书馆建筑中应占有突出的位置[21]9。图书馆需要更加依赖其建筑,使建筑的物理空间能够承载更多层出不穷的新事物,不断发掘位置、处所、空间、结构、场景、标识、装饰、布置、设施、设备、家具、绿植、灯光、色调、温度、气味等要素和人、资源共同构建起的环境、氛围、气息及特定时空形成的“场效应”的意义,探究空间的视觉呈现对读者的感觉、感知的微妙心理作用。我们应高度重视图书馆的美學意义,用美和舒适的感性“俘获”读者,用人文关怀的理性感染读者,使读者能够通过视觉、听觉、嗅觉、触觉沉浸其中并受到潜移默化的影响。
空间的第一价值是作用于人的感官的感性价值,而人则为空间赋予更高的理性价值,空间因为人而存在。在图书馆空间里活动的人包括认真学习的读者和提供服务的馆员。人既是图书馆环境的创造者,也是图书馆环境的产物,读者、馆员和环境之间相互作用,共同构成了图书馆空间的意义共同体。读者是在图书馆获取知识、生产知识、传播知识的人。面对自主性越来越高的读者,馆员需要不断提高个人信息素养,掌握更多的信息技能,对新事物保持敏感性,方能保持对读者的信息优势,为读者提供深层次、高水平的服务。我们通过不断强化建筑空间和人的意义,一方面,是填补部分资源意义消失后产生的真空;另一方面,是因为二者相辅相成有机统一。强调二者的融合能够在读者头脑中构建一个充满温暖和关怀、可以在其中实现自我完善的饱满的图书馆形象。另外,空间还与时间密不可分,图书馆的空间价值需要时间去沉淀,才能逐渐对读者形成强大的吸引力,使读者能够源源不断地从中获取精神力量。
4.3 发展不同的信息查询暨获取功能体
于良芝[24]指出,图书馆的本质属性不是机构,不是场所,也不是文献集合,而是“一个保障信息查询暨获取的功能体”。纸质资源向数字资源的不断过渡,使图书馆正逐渐脱离机构意义而向更加抽象的多形态功能体发展。英国伦敦陶尔·哈姆莱茨区的图书馆体系自1999年开始放弃图书馆的名称,并与社区其他相关功能融合,改称“概念店”[25],打破了传统观念,被称为“图书馆的一场革命”[26]。图书馆开始向多元功能体形态发展。2022年,在高等学校图书情报工作委员会成立40周年大会上,高等教育司司长吴岩提出图书馆要建设未来学习中心。“未来学习中心”是“新时代的一种新型教学和学习形式”,其建设不是孤立的,而是“与智慧教室、虚拟仿真实验室、虚拟教研室等相呼应、相配套的我国智慧高校、智慧高等教育建设的远大规划之一。”[23]14这既是使命、要求,也是指引、支持,为图书馆加快转型发展、探索更多存在形式和发展模式指明了方向。“未來学习中心”的资源可能既不是前提,也不是基础,而只是中心的一般属性或特征。
如今国内外都有不少大学出现图书馆与其他相关机构如信息技术中心、档案馆合并,然后发展出新的图书馆功能体形态的现象。国内的有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网络与信息中心(图书馆)、浙大宁波理工学院图书与信息技术中心等。国外大学的新机构名称基本上是“图书馆+技术”的思路,如理海大学(Lehigh University)图书馆与技术服务部(Library & Technology Services,LTS)等。以理海大学(Lehigh University)为例,LTS与各个学院及其他部门如机构研究与战略分析(Institutional Research & Strategic Analytics)等并列归属于学术事物(Academic Affairs)机构。LTS的最高领导为副教务长(Vice Provost),下设首席信息安全官(Chief Information Security Officer,CISO)、首席技术官(Chief Technology Officer,CTO)、图书馆馆长(University Librarian)等负责人。LTS为全校提供教学服务(Teaching and Learning)、图书馆服务(Libraries)、信息技术服务(Technology)及场地和空间服务(Places and Spaces)。LTS的一个重要举措就是对图书馆进行广泛研究,以确定教职员工和学生的需求,确定最适合的纸质馆藏,决定物理建筑的哪些区域可以调整为专门用于学生学习的空间(包括个人学习空间和协作学习空间),探索如何创造新的教学和创意空间等。理海大学图书馆与技术服务机构整合了各种资源,延伸了图书馆的服务,丰富了图书馆的内涵,诠释了现代新型图书馆形态的意义。
5 结 语
图书馆是人类社会发展的产物,当人类社会发展环境发生剧烈变化的时候,图书馆必然要随之改变。资源的本质变化及其对构建图书馆意义的弱化,是引发图书馆变革的根源。承认图书馆资源的这一局限性,并不是否认资源的物理表现形式对读者阅读行为和图书馆意义的影响,而是为了促使我们持续反思图书馆的本质。我们只有重新认识并深刻理解资源的变化,才能摆脱陈旧思维的强大惯性和现实环境的沉重引力,才能避免在本位主义思维里打转,图书馆才能向着我们理想中的模样发展。匹兹堡大学图书馆馆长Rush G. Miller以夸张的方式指出图书馆是人产生连接的场所:图书馆从来和书无关,和信息也无关,而与人们之间的联系密切相关[27]。这是对图书馆必须转型发展的期望与呐喊,比空洞的自豪感更有助于守护图书馆的精神。未来的图书馆,人们对学习和交流的需求,可能会取代人们对文献资源的需求,成为图书馆存在的最本质的原因,成为促使图书馆产生与发展的第一推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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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3-05-26
[作者简介]王 勇(1979—),男,本科,副研究馆员,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图书馆;高雅奇(1982—),女,研究生,高级工程师,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图书馆;王晓翠(1984—),女,本科,高级工程师,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图书馆;穆军妮(1976—),女,本科,馆员,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图书馆;苏亚萍(1984—),女,研究生,馆员,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图书馆;宣立全(1983—),男,本科,助理馆员,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图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