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朝出版之中心——杭州历史上的西湖书院

文 叶康乐 孔祥清

我所谈到的书院，位于西湖边，它在杭州的名气没有万松书院那么大，这里也没有发生过风花雪月的故事，但它却占据了宋元两朝文化的高地。它是文人雅士的讲学之所，更是当时最有分量的图书出版中心。它所出的十三经，是整个大元朝的范本。它在元朝出版界的地位，相当于中华书局加商务印书馆在今天出版界的地位。它的名字叫——西湖书院。

西湖书院的起源非凡。西湖书院的原址为宋之太学，其址本是岳飞府邸。据《元西湖书院重修大成殿记》所述：西湖书院本故宋太学，其初岳武穆王飞之第也。岁丙子，学与社俱废。至元二十八年，以其左为浙西宪司治所，其右先圣庙在焉。三十一年，东平徐公琰为肃政廉访使，乃即殿宇之旧，改建书院，置山长员主之。先是，西湖锁澜桥北有三贤堂，祀唐杭州刺史白文公居易、宋和靖处士林公逋、知杭州事苏文忠公轼，于是奉以来祠之。

宋太学规模宏大，当时所刻的经史子集的书籍都聚藏其中，有专门的书库官进行管理。公元1276年，元军攻克杭州，宋国子监其学与社俱废，只剩下礼殿。所幸的是，太学当时所存放的书板没有遭到破坏。书院创办开始，任务就很明确，除了教学之外，主要就是“收拾宋学旧籍”并从事“书刻”工作，原因是它继承了南宋太学数额巨大的书板。王国维在《两浙古刊本考》中称：（南宋太学所刻）“凡经、史、子、集无虑二十余万（片），约合三千七百余卷。”这些书板“皆存焉”。因此，西湖书院在山长、司书领导之下，一方面教学授受，一方面整理旧籍，刻书编目。延祐三年（1316），书院第一次扩建，“周公德元徙尊经阁，建彝训堂，创藏书库，益增治之”。

西湖书院在元代泰定时期，开始了大规模、高规格的刻书事业。泰定元年（1324），西湖书院历史上第一次整理刻书书目（也是中国印刷出版史上最早的刻书书目之一），整理出了122种图书，包括经部《易古注》《论语古注》等51种，史部《大字史记》、南北朝七史等36种，子部《颜子》《荀子》等11种，集部《通典》《林和靖诗》等24种。这些书，陆续由西湖书院刊刻，成了元代很受学子欢迎的通行本。

到了后至元元年（1335年，元世祖与元惠宗都用过至元年号，元惠宗所用的，被称为后至元）秋，在西湖书院山长陈泌在胡祖广等人的支持下，书院重修大殿及二次扩建，“特默格公、胡公祖广重茸大成殿，开志仁、集义、达道、明德四斋以居来学，扁三贤祠曰‘尚德’，别室以祀徐公（琰），曰‘尚功’。”于是，西湖书院之盛遂为浙东西之冠矣。

《国朝文类》明重修本至今为浙江图书馆所珍藏

由于西湖书院在刻书与整理古籍方面所取得的杰出成就，在元初，西湖书院成了国家刊刻重要书籍的首选出版中心。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元朝重要典籍巨作《国朝文类》一书，是由皇帝亲自下旨在西湖书院刊刻的。《国朝文类》是元人苏天爵效法《文选》，搜集元初至延祐百余年间名公及闻人逸士的述作，类而聚之，历时20年收罗元初以来的文章汇编而成，共70卷，其书在当时受到官方高度重视。至正二年（1342）二月，皇帝亲自下旨，由西湖书院刊印。

西湖书院坚持刻书至元末，西湖书院所刻的书籍，也成就了历史上有名的书院本。至正十五年（1355），时值徐寿辉、张士诚、韩林儿等人起兵反元，杭州城“燹于兵”，书院废坏停学。“像设陊剥，庭庑污秽，居人马迹交集其中，书籍俎豆狼藉弗禁。明年，三贤堂毁……”至正十六年（1356）春，浙省丞相金紫达公、浙西监宪丑公各捐俸金新之。

元末的动乱使得西湖书院从鼎盛走向衰落，由于刻板被毁，书院的刻书事业遭受重大挫折。

但即使到了明初，西湖书院仍然是士大夫聚集的文化圣地。徐奇（1369年—1415年），字文穆，号龙潭，他曾经担任过吏部尚书、国史院编修等职位。他的著作有《声教实录》《春秋证道》等，对后世的学术和思想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一天，他从西湖书院访问回来，写下了脍炙人口的咏叹西湖书院的名篇：

《西湖书院重整书目记》拓片，现藏在杭州城市建设陈列馆

天上归来昼锦行，一区书屋傍湖成。

身如五柳先生懒，心似孤山处士清。

松下研朱朝滴露，竹西开卷夕阳明。

遥知载述中宵候，万丈文光射斗平。

此诗对西湖书院作了富有诗意的高度评价。

明洪武初年，院藏图书和书板奉命北移南京国子监妥为保管，书院改为仁和县学。至此，作为元代国家重要出版中心和著名教学基地的西湖书院，在历史上刻下了雄浑的篇章后，慢慢从文化的核心区隐退。

可喜的是，西湖书院所刻的图书至今仍被各大图书馆视为善本，仍在为当代的文化事业作出贡献。我们也期望有更多的文化志士站出来，重新续写西湖书院伟大事业的新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