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 煌,刘紫荆
(1.厦门市集美区上塘中学,福建 厦门 361021;2.厦门市第十中学,福建 厦门 361021)
延安木刻版画作为特殊历史时期的产物,是以延安解放区为中心的革命美术,继承和弘扬了鲁迅先生倡导的中国新兴木刻运动的革命传统,是我国近代艺术史上的耀眼篇章。1942年后,延安木刻工作者们在“文艺为人民大众服务”的延安文艺座谈会精神的指引下,深入人民生活开始积极吸收陕北地区民间艺术的养分,将革命的新内容与传统的年画、剪纸等民间美术相结合,摆脱了对欧洲版画艺术风格的简单模仿,创作了具有鲜明地域特征和民族特色的、为人民大众喜闻乐见的现实主义版画作品,将中国现代版画艺术推进到了一个崭新的阶段。目前国内学界对延安木刻的研究已相对成熟,有关延安木刻版画的文章大多涉及与民间艺术相关的内容,但对延安木刻版画和民间美术的关系问题进行系统深入研究的文章则相对较少。在既有研究成果的基础之上,分析延安木刻版画对民间美术的借鉴,探究延安木刻版画借鉴民间美术的缘由,对深入认识和了解延安木刻版画的艺术特征及其对中国艺术创作之影响有着重要的现实意义。
1931年,中国传统版画在鲁迅先生所倡导的新兴木刻运动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由传统的复制型版画走向了现代创作型版画。在新兴木刻运动中,鲁迅提倡大众美术,倡导大众所能理解的美术,鼓励木刻工作者向民间去,研究民族形式,在艺术创作上采取人民理解喜欢的旧形式。因为在鲁迅看来,旧形式的采用是新形式的发端,是对新形式的探求,也是旧形式的涅槃。在鲁迅先生的倡导下,木刻青年开始积极探索将西方版画的表现形式与中国传统美术相结合,创作出具有革命现实主义精神的版画作品,为之后延安木刻版画的诞生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但好景不长,随着新兴木刻运动的伟大导师鲁迅先生的逝世以及突然爆发的日本侵华战争,新兴木刻运动不得不放弃作为活动的中心的上海、北平等大城市,被迫转移到国民党统治的国统区和中国共产党领导的解放区。在此背景下,由胡一川、力群、江丰、沃渣等新兴木刻团体核心人员将新兴木刻的革命精神和创作经验带到延安解放区并传承发扬了下来,在延安解放区上建立起新的木刻运动中心,推动了延安木刻版画的形成[1]。1937年,胡一川在延安发起并成立了“陕甘宁边区文化界救亡会”,组织创作了诸多与革命题材相关的木刻版画,呼吁和号召更多的爱国青年志士来延安进行艺术创作[2]。此后,大批革命文艺工作者和全国各地爱国青年先后来到延安,壮大了延安解放区的文艺力量。在延安解放区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阶层十分重视对文艺人才的培养,重视文化艺术工作在革命中的重大作用,同时提供给文艺工作者一个相对稳定的生存环境以进行艺术创作。1938年4月,毛泽东、周恩来、周扬等七人联名做发起人,向外界发布《鲁迅艺术学院创立缘起》,决定在延安创办成立鲁迅艺术学院[3]。延安“鲁艺”以学以致用、理论和实践相结合的教学原则,培养了古元、彦涵等一大批优秀的木刻艺术人才,引导着延安文艺工作者贴近生活、深入民间,创作出具有民族特色的艺术作品,也促进了延安木刻版画艺术的发展。
延安木刻版画多刻画解放区人民的各项活动,在现实主义基调上吸收了许多陕北民间艺术的表现方法和形式,作品造型简练大方,色彩明快响亮,线条多采用阳刻凸线,画面拙朴明快具有浓厚的乡土味道和民族特色[4]。
剪纸是陕北民间美术的一种重要样式,具有明朗、简洁、淳朴的特点。延安木刻家主动将陕北民间剪纸简练概括的造型特点转换到木刻创作中,显露出鲜明的民族特点。夏风的木刻版画作品《从敌后运来的战利品》采用了侧面剪影的民间造型样式,简洁大气地刻画出一队人马运送着得胜缴获的物资返回根据地的场景。作品中类似剪纸的简洁概括的块面,烘托了得胜后轻松快活的氛围。与《敌后运来的战利品》相比,夏风的《春耕》《夏锄》《秋收》又体现出另一番民族特色。这一系列木刻作品带有强烈的剪纸风味,运用了剪纸艺术简练概括的造型表现方法,在画面形体间的镂空与线面间自然有序地衔接中透露着爽朗通透之美。
图1 夏风《从敌后运来的战利品》1 参见李小山、邹跃进:《明朗的天——1937—1949解放区木刻版画集》,湖南美术出版社,1998,第110页。
延安木刻版画在向民间美术借鉴的道路上,很好地运用了民间年画鲜艳明快的色彩,以对比强烈的红、黄、紫、绿进行套色,画面颜色对比强烈,却又不失和谐,富有民间装饰趣味。比如,力群的套色木刻《丰衣足食》刻画了陕北农户丰收后的乐足生活,画面整体以明黄为主色调,作者大胆将红绿、蓝橙这些鲜艳明快、对比强烈的色块放于一起,精心安排这些色块间的面积比例与适宜位序,又加以黑色中和,使画面颜色更加明快敞亮,具有装饰性,洋溢出丰收的喜悦。还有汪占非《鲁迅艺术学校校刊》、古元《讲究卫生人才兴旺》、戚单《学习文化》等作品吸收了年画的色彩,以红黄蓝三原色套色,作品色调响亮明快,具有明显的民间美术特色[5]。
图2 力群《丰衣足食》2 同上书,第150页。
延安木刻家在版画创作中还吸纳了传统民间木版年画的阳刻线条,以线塑造形体,简化背景,突出主题,形成适合人民大众审美趣味的木刻形式[6]。古元就以年画的阳刻单线替代了西欧强调明暗的细密阴刻排线,重新刻制了《离婚诉》和《哥哥的假期》,突显了画中情景,使画面更加醒目且易懂,照顾了人民大众的欣赏习惯,展现了具有中国气象和民族特色的版画艺术。又如,陈叔亮的《延安保育院》也是运用民间木版年画阳刻线条进行创作的代表性木刻作品。整幅画面皆以阳刻线条表现,运用类似中国传统铁线描的手法刻画出保育阿姨呵护照料一群姿态各异、活泼可爱的儿童情景。线条简洁大方,铿锵有力,有着中国民间木版年画独有的线条韵味,体现出鲜明的民族气息。这种巧妙利用阳刻线条进行创作的作品还有李少言、刘正挺的《东庄自卫战》和《生产又练兵》,这两幅作品都采用了民间年画的阳刻线条,画面清晰明朗,线条坚实,画作无丝毫西化之风,具有浓郁的中国味道。
图3 陈叔亮《延安保育院》1 参见李小山、邹跃进:《明朗的天——1937—1949解放区木刻版画集》,湖南美术出版社,1998,第203页。
在构图上,延安木刻版画充分吸纳和运用陕北汉画像石的构图形式,采用了分层分格式、对称式等构图形式体现出鲜明的民间形式。分层分格式构图一般是根据主题需要将画面横向分为若干层,有利于表现宏大的场面和丰富的内容。牛文的《保卫延安》、古元的《拥护咱们老百姓自己的军队》、彦涵的《移民到陕北》等作品都采用了分层分格的民间构图形式,其中古元的《拥护咱们老百姓自己的军队》通过分层分格的方式将拜年劳军、运送伤兵、送子参军、优待抗属等拥军的典型图景从上至下依层刻画,不仅有效地串联了故事情节,为观者带来了完整的百姓拥军的故事,还更好地表现了军民一家亲的和谐关系[7]。
图4 古元《拥护咱们老百姓自己的军队》2 同上书,第91页。
对称式构图是画像石中常出现的构图方式,延安木刻版画有效地吸收了陕北汉画像石对称式构图的精华。例如,戚单的《学习文化》在构图上采用了汉画像石的对称式构图,描绘了一名妇女坐于方桌正中执笔书写欲劝说分坐两侧的农民夫妇好好学习文化的场面,画中两墙上左右对称地贴着两幅宣传画,画作四周的装饰图样也呈现出对称之态。再比如,沈柔坚的套色木刻作品《庆功图》也是运用了对称的矩形构图形式,画面中敲锣打鼓、舞龙庆功的人群组合成一个方形阵列,人物表情欢愉快乐,充溢着欢庆热闹的氛围。此外,延安木刻版画还吸收了汉画像石的满盈式构图,画面充实饱满,分布均匀,体现出典型的民间形式,给人以丰满、淳朴、自由之美感。力群的《选举图》就运用了满盈式的构图,展现了一群民众遵循民主选举的原则热情地投选票的情景,画面饱满紧凑却又不失条理,张弛有度地刻画了各民众投票的肢体动态和面部神态,营造出和谐、民主的选举氛围。
图5 戚单《学习文化》1 参见李小山、邹跃进:《明朗的天——1937—1949解放区木刻版画集》,湖南美术出版社,1998,第121页。
1937年,日军发动全面侵华战争,中华民族陷入生死存亡之境,在这国难当头之际,可以说政治指引艺术,艺术服务于时局、服务于社会,进行频繁且深入的宣传工作是大势所趋,也是人心所向,对于争取抗战的早日胜利也有着重大意义。民间美术根植于广大民众的日常生活之中,具有广泛的群众基础,是为大众所喜闻乐见的,鉴于此吸纳借鉴民间美术进行艺术创作,更容易为人民群众所理解和接受,从而更好地满足抗战宣传的需要。就如刘岘的木刻作品《巩固团结抗战到底》以简洁明了的民间年画的形式描绘了全国人民众志成城、团结抗战的场面,积极响应了中国共产党团结人民、鼓舞人心、激励抗战的政治主张,很好地满足了战争宣传的需要。在这个特殊的战争动乱年代,木刻版画借鉴民间美术进行创作,利用大众喜欢且看得懂的简洁明快的民间美术形式来动员人民,宣扬为民族存亡而斗争的伟大抗战精神,提高解放区内长期遭受封建主义的压制且生活贫困的广大农民群众的思想觉悟,是必要的选择[8]。
延安木刻版画根植于陕北地区,主要描绘陕北的地域风情、农民的生产生活以及军民一家亲的场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陕北独特的地域文化构建了当地丰富多彩的民间艺术和百姓的生活风俗方式以及审美趣味,对延安木刻版画有着重要的影响[9]。一方面,从艺术创作者的角度而言,艺术家所描绘的陕北的风土人情、农民的生产生活等都是陕北地域文化的具体表现,是农民世代在陕北地域文化环境浸染下所呈现的状态。艺术家在体验和表现陕北地域文化的同时,陕北的地域文化也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艺术创作者的思想、审美和情感,这也促使延安木刻家在艺术上积极汲取陕北民间美术的养分,形成具有鲜明地域民族特色的版画艺术风貌。例如,以古元、力群等为代表的延安木刻艺术家在线条、造型、构图上吸收借鉴了传统木版年画、民间剪纸和陕北汉画像石的表现形式,进行大胆地探索与创新,创作出诸多具有民间风味的版画作品。另一方面,从艺术接受者的角度而言,当地百姓在陕北文化的长期熏陶下形成了特有的审美情趣,在欣赏接受木刻版画作品时也将自己的审美趣味反馈给了艺术创作者,延安木刻家尊重老百姓的审美习惯,据此不断调整自己的创作朝着人民大众广泛接纳的、具有民族特色的艺术方向不断前行,而陕北地区丰厚的民间美术资源自然成为延安美术工作者的重点关注对象,也促进着延安木刻版画对剪纸、年画等在内的陕北民间美术的借鉴[10]。例如,早期延安解放区的老百姓不理解作品人物中常出现的由欧洲木刻排线技法所产生的“黑道道”“阴阳脸”,觉得这样的形式不美观,故而导致解放区民众对木刻版画的热情并不高。大众的反馈给延安木刻家的思想带来很大震动,也推动着后来延安木刻家结合民间艺术形式探索具有民族特色的版画艺术。延安木刻家胡一川听取了当地老百姓的经验与反馈,借鉴了民间年画的表现形式和印制方法,不断改进作品,创作出为人称道的时代精品《军民合作》,使木刻版画进一步朝着符合老百姓审美趣味和生活实际的方向发展,为延安木刻版画对民间美术的借鉴提供了有益的经验。
在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延安解放区,文艺大众化运动在政治之力的大力推动下得以广泛而深入地践行开来。1938年5月,毛泽东同志在鲁迅艺术学院发表讲话时指出“要学习民间的东西,演戏要像陕北人”,明确将文艺大众化和民族文化联系在一起。此后,张闻天在《抗战以来中华民族的新文化运动与今后任务》中,主张文化工作者要时刻设法接近大众,了解大众,把握大众,向大众学习,将自己所了解的东西通俗化,以传播到大众中去,由此必须大胆利用大众所熟悉与喜好的、一切民间的和地域性的形式[11]。延安文艺大众化运动实质是为了解放区内最广大的农民群众服务的,因为延安木刻版画的主要受众是农民阶级,需要服务和描绘的主体也是农民,而农民在审美趣味和欣赏习惯上本然地带有一种浓厚的民俗、民间色彩,对民间和地域性的形式更有着天然的亲昵度和接受性。这不得不要求延安美术工作者探索、开创出能使广大农民接受的木刻版画形式,所以对于延安木刻版画的“大众化”是必要之举。延安木刻家响应文艺大众化运动,站在为大众服务的立场上,坚持走艺术大众化道路,主动从人民大众丰富多彩的生活中吸取创作素材和灵感,从包括剪纸、汉画像石、年画在内的陕北民间艺术中找寻充足的创作养分。例如,延安木刻家彦涵就汲取了民间年画的养分,将旧文化与民间文化联系起来,利用大众熟悉的《关圣帝君图》中的年画形式,运用简练明快的刀法和线条刻制了《身在曹营心在汉》。作品刻画了关羽一手抚髯,一手捧卷,威武地坐于虎皮宝座之上,其上书有赫然几个大字“保卫祖国尽忠心”,关平、周仓立侍左右,下绘有关羽曹操四节故事,并配以文字。通过大众熟悉的历史故事和民间艺术形式,意在向百姓宣扬关羽过五关斩六将的忠义气节,以劝降敌伪军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宣传效果[12]。延安木刻版画在文艺大众化运动的影响下,不仅在与民间艺术和传统文化的结合中发展了版画自身的表现语言,还发挥了木刻版画为革命服务的宣传作用,让许多水平不高的民众理解和参与革命,教育动员了群众,提高了群众的审美趣味和政治觉悟。
经过文艺大众化运动,延安木刻工作者重视对民间美术的借鉴和学习,但仍存在某种程度上对民间艺术的轻视倾向,直到延安文艺座谈会上毛泽东发表《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之后。在延安文艺座谈会“我们的文学艺术都是为人民大众的和人民生活是一切文学艺术创作的源泉”的精神的指引下,文艺工作者们才彻底改变了对民间艺术的轻视态度,重视在文艺创作中深入群众生活,注重向民间艺术学习,积极汲取民间艺术的营养,开始大规模深入地借鉴民间美术进行艺术创作,进一步明确了“文艺是为人民大众服务”的文艺新方向[13]。延安木刻家在创作中深入民间考虑人民大众的审美习惯,虚心听取群众意见改进自己的作品,大量借鉴民间传统美术使延安木刻真正走进人民大众之中,从而形成具有民族特色且大众喜爱的版画艺术[14]。延安木刻家古元践行着“文艺为人民大众服务”的艺术道路,体悟着大众的审美趣味,吸纳民间美术之优长,采用了民间年画的阳线刻法,不断调整精进自己的艺术语言,创作了《减租会》。该作品刻画了农民向地主开展减租斗争的情景,古元在表现手法上基本舍弃了大众不能接受的西欧木刻的明暗造型方法,人物面部不再使用明暗的表现法,代之以朴素简练的线条造型,突出画中人物的表情和动作姿态,大胆减去和情节无关的背景,使主要人物的形体动态更为突出,更加凸显了农民与地主斗争中占据上风的高潮瞬间。《减租会》以其深刻的社会历史内涵和带有民族特色的艺术形式被赞誉为延安木刻版画实践中体现延安文艺座谈会精神的最成功的代表作品之一,并以其独特的民族特色影响了后续延安木刻版画的样式走向,使往后的延安木刻版画具有清楚明快、朴素自然、简洁大方的艺术特征,成为大众所喜闻乐见的艺术作品。可以说,延安木刻版画在延安文艺座谈会精神的指引下,彻底摆脱了之前木刻的欧化形式,深入贯彻“向民间去,服务人民”的创作理念,以富有乡土气息的写实形象和朴素自然的艺术特征,开创了延安木刻的黄金时期。
延安木刻版画作为特殊历史时期的产物,至今已经过去了70余载,延安木刻版画家本着“向民间去,服务人民”的创作理念,积极借鉴运用民间美术,创作出人民喜爱的具有民族特色的版画作品。延安木刻版画所蕴含的文化内涵和艺术价值,并没有随着特定历史时代的远去而消散,依然对中国艺术的发展有着重要的启示和影响。
延安木刻版画家们立足于中国传统文化艺术,不断深入民众生活,从剪纸、年画等民间艺术中汲取营养,将西方木刻艺术与传统民间美术相结合,极大地丰富了木刻版画的表现形式,创作出一种兼具革命性、大众性、民族性的和深受人民大众欢迎喜爱的版画艺术作品,对艺术创作吸纳中国传统民间艺术的有益因子做出了表率,促进了中国版画艺术民族化的进程,也对中国美术事业的健康发展起到了积极的示范作用。在当今的艺术创作中,要处理好传承与借鉴的关系,在借鉴西方文化之长的同时也要扎根于中国传统艺术之上并从中汲取其养分,做到洋为中用、古为今用,才能创作出大众喜闻乐见的作品,才能永葆作品的生命力,体现出作品的民族特色与中国风貌。例如,安徽女版画家班苓巧妙地运用东方元素和中国水印套色技法创作了《十二生肖》,画中形象不拘泥于物象原型,以自己的主观情感为创作导向将生肖动物进行夸张变形,突显其可爱纯真之貌,表现出生肖文化的别样情趣。同时,作者还积极撷取民间美术的形式和表现方法,特别是借鉴运用了民间传统年画的纯色调,在红与绿、黄与紫、橙与蓝的色彩对比中丰富了画面的装饰性和观赏性,使得作品既有民间乡土味道又不乏时代美感,展现了中国艺术独特的民族特色,深得大众喜爱,流传甚广。再比如,顾志军的版画作品《吴侬软语》,他兼收并蓄,既注重西方艺术的客观呈现,又注重东方艺术的意境传递,在中国传统线描与西方光影素描的融合中塑造了手持三弦琴的男子和怀抱琵琶的女子在评话弹词的情景,背后是江南特有的水榭楼阁,随着二人的评弹,姑苏城古往今来的故事仿若也渐渐浮现,传递出浓厚的东方情韵。
延安木刻版画之所以成为人民大众喜闻乐见的一种艺术形式,是因其坚持为人民大众服务的创作理念,坚持为人民书写、为人民抒怀,践行了《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所言:“文艺的一切发展都必须扎根于人民生活,才能保障其源源不竭的生命力。”习近平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也主张人民的文艺要切实做到以人民为中心,倡导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导向[15]。当代文艺工作者应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导向,刻画现实的、真实的人民形象和人民同呼吸、共命运,从人民生活中攫取源泉,展现出人民的时代精神风貌。当代版画家彭伟的全国美展金奖作品《而立之年》就坚持了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导向,以细致入微的刀法和巨大的人物头像,展现了时代青年自信阳光、坚毅有为的整体面貌,仅通过人物肖像的形式,精准地刻画了80、90年代青年从青涩走向成熟,从容不迫的、自信的精神面貌,体现了新时代人民的蓬勃生气[16]。同时,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导向也反过来要求文艺作品要经得起人民的评价,文艺工作者要把人民满不满意作为检验艺术的最高标准,要创作出更多满足人民文化审美需求的优秀作品,以滋养人民大众的性灵,丰富他们的生活,增强他们的精神力量。
当今世界是开放的,经济文化间的交流日益频繁,但不是只有交流,也有着竞争,且竞争也变得愈加剧烈。在这样一个交流频繁、竞争激烈的时代,艺术作品如何具有可辨别性,如何彰显自身存在的价值和意义,成为当代艺术家们思考探求的问题[17]。延安木刻版画中所透露出的民族特色以及对中华民族传统艺术的认同与喜爱是其繁荣兴盛于特定年代的原因之一,也为当代艺术创作提供了可借鉴的经验。中国当代艺术工作者应融合传统民间美术进行创作,体现出作品的民族内涵,表达出中国传统文化的魅力和中国气派,才能使作品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从而促进中国艺术的发展。陈琦的水印木刻作品多选取具有中华文化意蕴的物象作为表现对象,运用中国传统水印版画的墨韵之美,再辅以当代艺术的创作观念,表达物我交融、天人合一之境界,有着深厚的传统文化气息,为当代艺术创作对民族文化和时代特征的有机结合提供了宝贵的经验。中国艺术家离不开时代与社会,也离不开中华传统文化的滋养,应吸取中国民族文化的精华,以文艺作品振奋民族精神,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
延安木刻版画是为人民大众服务的现实主义版画,其在内容上表现了解放区军民的生产生活场景,有着鲜明的地域特色;在造型、线条、色彩及构图形式上,借鉴了民间剪纸、年画和汉画像石的表现手法,以切合人民群众的审美趣味;在创作思想上,贯彻了“文艺服务人民大众”的艺术精神以响应时代的要求。通过研究延安木刻版画对民间美术的借鉴,不仅有助于弘扬延安文艺“向民间去,服务人民”的创作精神,传承丰富多彩的陕北民间艺术文化,也为新时代中国艺术家创作出符合人民审美、符合时代精神、服务人民大众的艺术精品提供了相应的经验与启示,推进新时代下中国文化强国建设的伟大进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