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体趣味、文本形态与媒介网络:20世纪30年代中国城市的大众阅读

2023-11-03 17:00:56郭恩强高雁
编辑之友 2023年9期
关键词:阅读体验

郭恩强 高雁

【摘要】以往的阅读史研究,将阅读问题局限于对平面出版物静态阅读的描述,将精英阅读的视角限定在关注阅读个体私人经验的层面,而对公共空间中的集体心态和行为则多是想象的。对20世纪30年代中国城市大众阅读的研究,可提供此一时期城市中下层民众集体心态展示的新方式。文章分析表明,20世纪30年代中国城市大众的阅读趣味、阅读题材、感官体验有着鲜明的群体性特征,这既受制于其物质条件、识字能力,也与此时多样化的媒介形态及其互动网络有关。由此,也应将阅读本身纳入多媒介网络所引发的多感知体验的环境和过程中加以理解。

【关键词】大众阅读 多媒介互动 文本形态 阅读体验

【中图分类号】G23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6687(2023)9-099-08

【DOI】10.13786/j.cnki.cn14-1066/g2.2023.9.014

最近几年,有关媒介阅读的问题在中文学术语境中渐成一个新的学术增长点,不仅成为历史学关注的热点话题,新闻传播学领域也涌现出一批高质量的成果。其中,转向大众的阅读史研究方法,几乎是中西阅读史研究者的共识,遗憾的是,已有的研究还很难贯彻这种“向下看”的路径。[1]目前针对近代大众阅读问题的研究,多采用精英视角来看待城市中下层民众的阅读问题。如较早研究清末下层社会启蒙运动的李孝悌虽以下层社会为书名,处理的却是下层社会如何被广义的知识分子作为改良对象而阅听的经过。换言之,所关心的是知识分子如何把他们的想法、理念加在下层社会的过程。[2]张仲民关于清季启蒙人士对民众阅读习惯论述的研究,也着重于讨论精英分子如何凭借新的思想资源及传播媒介,采用启蒙话语来禁止普通民众阅读“淫辞小说”的论述及其实践效果。[3]有关民国时期的阅读问题研究,虽然多将关注点放在知识阶层上,但因资料的丰富和多元,大众阅读也成为诸多学者研究的主题,且出现了专著。[4](导言1-12)因此,这一阶段的阅读史研究要比晚清及其前代更为系统全面,且这些研究的视角依然是阅读史的经典问题,即谁在读、读什么以及如何读等。

上述诸多研究,有助于更好地了解近代以来中国社会阅读的整体状况,仅就民国时期的“黄金十年”而言,除单一的精英研究视角,研究对象只限于书报这一媒介,忽视了媒介间的互动对阅读的影响;研究问题只局限于表层设问,缺乏将阅读与阶层、性别等具体语境相勾连的意义解读,这些都是亟待探讨和拓展的方面。正如达恩顿提醒的,研究什么人阅读,读的是什么,阅读是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发生的,阅读的效果怎样,这类问题把阅读研究与社会学联系了起来。[5]进而言之,作为文化史的一个新领域,书籍史更应向强调文本之于人的意义的阅读史方向发展,除探讨书籍史研究的相关问题,还应侧重于对阅读行为与阅读活动进行研究。基于此,本文尝试从多媒介互动的视角切入,关注20世纪30年代中国城市大众的阅读群体与阅读趣味、读物形态与阅读体验,以及这些物质与心理层面的要素与城市空间的联结与嵌入,讨论城市大众在混杂的媒介环境中的阅读实践及其影响。

一、谁在读、读什么:20世纪30年代中国城市大众阅读的群体与趣味

1. 20世纪30年代中国城市大众读者的构成

如果说19世纪晚期中国新的小说、画报、公园的观看者和参与者大都还是城市中上层的中产阶级,[6](20)那么到20世纪30年代,在消费主义裹挟下,对上述印刷品的阅读无疑更为大众化,体现为“下等社会”与“精英趣味”的复杂重叠。诚如李孝悌所言,“下流社会”或“下等社会”并不一定是不识字之人,他们很可能是粗通文字的种田的、做手艺的、做买卖的、当兵的以及十几岁的小孩子、女性群体或“引车卖浆之徒”。晚清民初白话报所针对的读者就是粗通文字的中下层民众,对于不识字者主要通过讲报等形式传达。如《京话日报》投稿者兼读者就有职员、蒙师、书办、学生及识字不多的小业主、小商贩、小店员、手工业工人、家奴、差役、士兵、家庭妇女、优伶以及一部分妓女。[2](23-25)对于20世纪二三十年代的城市读者而言,经济状况好的读者有商人、地主、银行家、工业家、有闲妇女,以及包括官员在内的知识分子、有些财产的游手好闲者、农村士绅等;经济状况一般的读者主要是学生、职员、工人、小市民等。后者往往为节约起见广泛地与他人分享阅读物,在店铺、写字间、同学、街坊朋友间流转读物,并就其内容进行交流讨论。[4](86-87)因此从组成来看,城市大众阅读的主体主要指经济条件不高,阅读理解能力一般,同时又以公共空间为主要活动环境的群体。按照《申报》流通图书馆的统计,1933年该馆读者注册总数为3 938人,其中店员、学生和职员约占70%,学徒、教员、商人约占10%左右,女性占比不超过5%。[7-8]换言之,作为民国时期一个重要的面向普通市民的图书馆,店员、学生、职员、学徒、教员、商人等青年群体是图书馆阅读的主体。从《申报》“读者问答”栏目回收的调查表、声请书等中,也能了解上海普通读者的一般状况,他们大多是年轻的店员、机关办事员、学徒及其他各种企业的从业员,学历大约是高小或初中程度,收入每月普遍二三十元,读书时间平均每天只有一两个小时。[9]

1935年一项对上海小书摊的调查显示,住草棚的穷人、工厂的工人、商店的伙友,这些“最大多数民众”是上海小书摊的主要读者,[10](848)具体是儿童、店友、妇女、工人、妓女这五类群体(见表1)。

2. 20世纪30年代中国城市大众读者的阅读趣味

因性别、年龄、职业、籍贯、文化程度等的不同,上海的大众阅读群体有着独特的阅读取向和需求,体现出明显的雅与俗、传统与现代相交织的矛盾与駁杂色彩。20岁左右的上海女性很喜欢租阅图书,特别是那些对文字理解能力要求不高的连环图画,妓女群体尤其喜欢内容悲苦的内容,如《三元记》《秦雪梅吊孝》《李三娘磨房产子》《黄氏女对金刚》《可怜的秋香》等;那些稍识字的工人及妓女,则喜欢购买时调、摊簧、戏考等书籍,尽管内容还是讲述秦雪梅、李三娘、秋香的故事;江北籍的工人多喜购七字句的书;年轻的店友喜欢租购那些讲述风流事的新小说。总之,商人喜阅剑侠之书,工人喜阅歌唱之调,妓女喜阅悲苦之书,儿童喜阅神怪之书,青年人则喜阅风月情爱之书。而上述大众群体阅读的趣味,又与城市的物理空间相结合,形成区域性的文化景观。如在大兴街、陆家浜路、新疆路的书摊,因附近居住着很多江北的商人和工人,所以租书者多是工人;租界的广西路、新桥街福建路、浙江路附近妓院林立,所以妓女读者最多;永宁街附近有尚文小学,所以儿童读者占主导。[10](858,862)这表明,不同群体阅读行为的背后,往往关联着更为广阔的物质环境和社会结构。

这一时期,《申报》“读者问答”栏目的大量来信,也印证了上海中下层市民的阅读趣味。一位署名何常的店员读者说,该报读书栏目所吸引的并非上海店员学徒,这类读者在店员学徒群里“凤毛麟角”,上海的店员学徒中“看不惯,看不懂,不关心”该栏目的占90%。其他店员平时读的是“专门卖弄社会新闻的低级报纸及二三种‘所谓文丐’的小报”,看的旧小说是“武侠、神怪、肉麻的才子佳人的鸳鸯蝴蝶之作”,阅读“最流行的《啼笑因缘》《似水流年》《苔莉》《情书一束》《性史》《性艺》《红花瓶》”等,其他的东西在他们眼里一概被视为无物。[11]还有一位青年就《啼笑因缘》给左翼作家夏征农写信,说自己爱看旧小说,但因“旧小说是娱乐人的,是引人想入非非的;新小说是刺激人的,是导人深入社会的”,所以他对《啼笑因缘》这样的小说大流行而不解。夏征农解释说,在“看到高入云霄的三大公司,与古色古香的虹庙为邻,看到风驰电掣的电车汽车与独轮手推车同路”的上海,出现“提倡科学救国者同时,又在那里提倡念经救国、太极拳救国;出入歌台舞榭者,同时又在那里朝山拜佛、顶礼求神”这种悬殊的生活方式是不足为奇的,这也是《啼笑因缘》流行的社会基础。[12]同样,瞿秋白也因20世纪30年代“《九尾龟》《广陵潮》《留东外史》之类的东西,至今还占领着市场,甚至于要‘侵略’新式白话小说的势力范围”而无奈,为张恨水新出版的《啼笑因缘》“居然在‘新式学生’之中有相当的销路”而沮丧。[13](16-17)他坦承,文化精英所倡导的新式小说,只有新式知识阶级才读,一般大众会认为新式小说是“外国文的书籍”。由此断言,小书摊上所陈列的武侠、爱情、侦探、黑幕、历史、宫闱等旧式白话小说,才是中国一般大众的读物。虽有流通图书馆、租书会等组织,但新式小说的传阅率仍很低。识字更少的下层民众,则看连环图画类小说、时事小说和唱本,通过被称为“街头图书馆”的书摊借阅。[13](21-22)此种境况,类似于霍加特笔下20世纪四五十年代英国街头的工人阶级和下层中产阶级青少年,他们也喜欢阅读连环漫画、歹徒小说、科技和犯罪杂志等出版物。这些“新工人”青少年对公共图书馆不感兴趣,而是喜欢大型购物场所的杂志店,这种下层空间的陈列窗上,主要贩卖的是犯罪小说、科幻小说、性爱小说。[14](242)作家茅盾将这种文化出版现象称为“封建的小市民文艺”,是包含电影和小说的一套思想体系,典型代表就是学生、店员所热衷的消遣娱乐的媒介形式和样态。在茅盾看来,盛极一时的武侠小说、以《火烧红莲寺》为代表的影片,他们的阅读者是那些痛恨贪官污吏、土豪劣绅的小市民。[15](47-50)

瞿秋白笔下的“一般大众读物”,以及茅盾口中的“封建的小市民文艺”,之所以能成为一种群体性潮流,用周绍明的话来说,是因为“书籍作为一个对象就不仅仅被视为一种商品或一种信息载体,它还将被理解为一种组织信息和观点的方式,促进某些机构和社会群体形成的一个框架,这个框架对某些表达和论证方式的发展更为有利”。[16]从这个意义上讲,通俗读物确实契合了城市大众的阅读趣味,成为其看待和理解城市生活的伦理框架。顺此思路,观察视角可跳脱出从商品或内容层面考察书籍的路径,更重视书籍的社会文化层面的意义。

在1934年的河南开封,典型呈现出中部城市大众阅读的群体构成和趣味。当时开封的相国寺,类似北京的天桥、南京的夫子庙、上海的城隍庙,是集各种印刷物为一隅的城市文化中心。相国寺的书摊、书铺、书局占整个开封书业的三分之一,那些无法公开出售的连环图、“有伤风化”的《性史》等读物在相国寺内都可买到。在时人对相国寺所租售书籍的调查中,连环图画最受欢迎,其中神怪、剑侠与武侠类占80%,其他占20%。对租阅而来的182部连环图画进行分析后,调查者感慨:“每一部都是破滥不堪,真不知经过了多少人的翻阅。”据调查者的实地观察,读者中“有不少孩子到书铺站着翻连环图看,而且还有不少的当差们代替老爷、太太、小姐将连环图租回家中去看,更还有许多小学生与初中学生暨店伙们也亲往书铺去租看哩”。[17](504)善书、唱本也是此一时期民众喜欢阅读的大众书籍,只不过当时的官方限制此类书籍的流通,售卖和阅读遂转入地下。可以想见,接触、阅读这些出版物的读者与上海类似,也是小市民、伙计、中小学生等大众群体。实际上,国民政府也一直试图改造城市下层民众的阅读趣味,如为改变“民众读物粗制滥造,邪说淫词家传户诵”的局面,曾计划对小说类、戏曲类、图画类、通俗刊物、补充读本类五类大众读物进行整顿或取缔。但执行部门却认为,诲淫诲盗的书籍要绝对取缔,而富有寓意及笔法的怪诞小说可不必禁读,因为这些书籍深入民间,势难绝对禁止。[18]当局也清楚,中国城市大众找寻通俗类的读物进行消遣是无法避免的。

二、在什么情况下读:20世纪30年代大众阅读中的媒介网络

1. 阅、观、听的统合:近代以来中国城市媒介环境的混杂交错

在如何阅读的问题上,经典的阅读史研究主要关注是朗读还是默读。这一问题的设定,虽注意到有声的朗读和观看的阅读间的区别,但很少有研究从不同介质形态间互动的角度去理解阅读问题。经典的阅读史研究往往将书刊阅读抽离于复杂的媒介生态环境,孤立地看待阅读问题,从而割裂了书籍与其他媒介形式所共同塑造的閱读网络。塔尔德曾将书籍和报纸加以区分,书籍使操同一语言的读书人感受到同样的语文身份,但书籍不像报纸,并不关心当前社会上主要讨论的问题,书籍吸引读者的办法,主要靠思想内容的普泛性和抽象性。[19](237)塔尔德对书籍与报纸特性的区分具有启发意义,同为印刷品,阅读的方式可能并不相同,但他没有论及两种印刷品或其他媒介间相互转化的可能和关联问题。麦克卢汉从感官角度关注到了欧洲古典时期和中世纪的朗读中视觉与听觉的相互作用,认为阅读对读者来说一般意味着高声朗读,这样可建立一种联觉或感官互动;通过唇舌,读者读出他们所看到的,用耳朵去聆听吟诵的声音,是一种真正的听觉阅读;在阅读时聆听,在聆听中理解,书写、阅读、演讲不可分割,视觉、听觉、触觉紧密相连。[20]正如塔尔德所言,书籍起源于演讲、独白,尤其起源于诗歌和歌咏,书籍的源头是抒情的、宗教的情感。[19](24-25)

历史地看,中国古典时期的精英阅读也往往以诵读的面貌出现,民间流傳的话本也深深烙印着口头传诵的特征。近代以来,随着媒介形态的丰富,阅读与阅听的关系变得更为复杂微妙。清末的北京,许多阅报处就兼充宣讲所、讲报处,或附设半日学堂教人识字等多元功能,北京进化阅报社每晚在讲演报章时事的同时,还制作幻灯片来加深听众印象;天齐庙宣讲所每周一到周三晚上有乐队配合演出,周六晚也添播幻灯片。彼时北京城的普通人,每天生活在一个由白话、宣讲、讲报、演说、戏曲、阅报社、半日学堂、茶馆等多种媒介样态所构成的空间中。[2](63,76-78,7)另外,作为大宗印刷品,晚清民初各级政府印行的白话文告示、传单、私人撰写的宣传、告诫性文章等,增强和丰富了下层民众对阅读文化的感知能力。这种将报纸阅读与讲演、影片、演出等媒介形态统合运用的做法,吸引听讲者“日以千百计”,让人在阅、观、听的混杂环境中接受时事新知。清末大众阅读与其他传播方式相结合的特征,无疑与中国古已有之的说唱、戏曲等表演传统相契合。当时的《革命军》《猛回头》《警世钟》等革命书籍能在下层读者“稍识字之人”中广泛流传,很重要的一点是其以弹词的形式写成,用眼阅读和作为唱本弹唱两不误。[2](221-222)在这里,与上述的报纸阅读类似,书籍阅读与时事报道、弹词唱本间也产生了关联。其实,阅读与弹唱间的紧密联系并非我国独有。在彼得·伯克看来,欧洲近代大众文化的商业化是与印刷书报的兴起和扩张密切相关的,这些大众出版物与民间歌曲、民间故事、大众戏剧等各种不同的媒介形态组合,在晚近欧洲的中下阶层中流行。如18世纪的歌手或演员会随身携带出版物,并在此基础上即兴口头或身体表演。[21]在达恩顿眼中,18世纪法国大众对违禁书刊的阅读,也与谣言、讽刺诗歌、漫画、传单、书信、报纸等媒介形态混杂交错在一起,由此构成了一个“早期信息社会”。[22]

2. 互文与联动:20世纪30年代中国城市大众阅读中的媒介形态与网络

在中国印刷资本主义充分发展的20世纪30年代,口岸城市的大众不仅阅读包括书籍在内的品种更为丰富的出版物,关注塔尔德意义上具有思想性、抽象性的内容,也阅读“当前令人兴奋的”时事事件,只不过如第一部分所述,城市大众阅读会受到各种限制。尽管处于不同的媒介生态位,但文本内容往往通过书籍、报刊、戏曲、电影的快速联动,反过来促进阅读行为。亚历山大·福格就分析了此一时期的报纸、连载小说、杂志、图画集、录制表演、广播、电影等文字的、视听的元素是如何跨媒介、跨文本、跨体裁地互为联系和征引,构成了不断扩张的文化叙事方式,从而为读者/观众生产出作为商业和文化中心的上海。[23]

此时,城市大众接触的出版物种类繁多,这些读物与其他媒介形态间构成了明显的互文性和联动性。读者既可在连环图画中看到传统故事或热点时事,也可在七字句或时调、评弹之中再次与之相遇,从而感受到新内容与旧形式、旧内容与新技术间的快速接合。如上海大众读者所痴迷的哀情连环画《阎瑞生与王莲英》,就取材于当时轰动一时的社会新闻;时事连环画《东三省》《马占山》《中日之战》等来源于20世纪30年代的中日战争;银幕上刚上映过的电影也会被编成连环图画,如《海上英雄》《月宫宝盒》《人道》《自由之花》等。河南开封相国寺书摊所提供的连环图画,很多是电影连环写真或现代实事连环图画,这反映了大众印刷品的阅读材料,很多来源于电影观看这种新式娱乐和社会时事的现实需求。

另外,电影、戏剧、评弹以及其他曲艺形式,也会反过来以故事性、传奇性较强的印刷体小说作为素材进行改编,从而增强大众阅读纸质版的热情。张恨水的《金粉世家》《春明外史》先在北方报纸上发表,引起轰动后再把版权转让上海世界书局出版单行本。1930年的《啼笑因缘》也如法炮制,先在《新闻报》连载,后由三友书社推出单行本,此后再被拍成电影,改编为评弹、大鼓、说书、地方戏曲等形式,让大众在阅听中体味不同介质形态对感官的冲击,如此也扩大了对作品本身的关注和阅读。武侠小说是此一时期城市大众广泛关注的阅读题材,成为电影、戏曲取材的又一重点。其中,向恺然的《江湖奇侠传》最为风行,明星影片公司摘取该书中的一节拍摄了影片《火烧红莲寺》,引起轰动后又带动小说阅读,结果造成东方图书馆因借阅此书的人太多,书籍破损严重,前后购买竟达14次之多。[4](88-89)此后,银幕上的《火烧红莲寺》又改编为连环图画小说,“风魔人心”的效力依然不减。在没有影戏院的内地乡镇,人们不得不通过阅读连环图画小说来代替观影。作家茅盾就此描述过阅读者的痴迷程度:“看过《火烧红莲寺》影片的小市民青年依然喜欢从那简陋的连环图画小说上温习他们梦想中的英雄好汉。他们这时的心情完全不是艺术的欣赏而是英雄的崇拜,是对于超人的生活和行为的迷醉向往了。”[15](47-50)顾明道的武侠小说《荒江女侠》,也大致走了由报纸、书籍到电影戏剧这样的发展之路。该小说原载《新闻报》,1931年出版单行本,后因可长可短的情节适合系列电影和连台戏,友联公司将其拍成多达13集的影片,同时也被更新舞台、大舞台先后排演为京剧。[24](317-318)就对时事的阅读而言,发生在20世纪30年代的“施剑翘复仇案”,可作为典型案例。事发后,天津、北平、上海的读者追着看描绘仇杀案的连载小说,通过连环画《血溅居士林》的图文,追踪该案的戏剧性发展;通过单行本小说《禅堂流血》或《侠女复仇记》,读者可以探究事件背后的前因后果;通过说唱传统的戏曲形式“血溅佛堂”的弹词,听众们在哀婉的曲调中感受着刺杀的细节和紧张时刻;通过上海共舞台、东南大戏院、天蟾舞台等剧场,有阅读鸳鸯蝴蝶派小说经验的上海小市民,则能切身体味到刺杀案话剧的强烈震撼,因为两角到六角的票价照顾到了城市市民的所有阶层。[25](62-74)

上述案例表明,20世纪30年代中国城市的中下层民众,可通过阅读新旧读物去想象铅字背后的世界,也可通过这种铅字转换成的广播剧、舞台剧、电影等媒介形式再次强化对阅读内容的理解。通过表演、说唱、小说阅读、曲艺影视之间相互强化,如彭丽君所说,“视觉现代性的广阔领域和巨大冲击,牵涉到的既是影像又是叙述,既是插图又是即兴表演,既是再现又是内含的经验”。[6](31)在她看来,器物(印刷品、照片、电影)和表演(京剧、魔术)会产生两种不同的经验模式,也有着个体/私人和集体/公共之区分,而现实中这两种经验模式可能是彼此交织、相互关联的。换言之,20世纪30年代民众对大众读物的接触,并非在封闭的单一介质环境中,这也提示人们要在多媒介形态联动中把握阅读现象。张履谦在河南开封的出版物调查中甚至断言,“大众对于读物的领受和理解,不是利用他们的眼,而是利用他们的耳”,“大众高兴跑到宣讲圣谕的先生案前,说书者的场听,或叫唱书者到屋内清唱,这都是表明他们对于自己的读物是借说书、卖唱者的口传达到他们的耳朵的事实”。[17](523)

三、读的效果如何:文本的物质形态与阅读体验

1.傳统内容与新编版式:20世纪30年代中国城市大众读物的类型与物质特点

对于书刊及其产生的影响,很多学者从不同的角度都有过精彩的论述。法国学者费夫贺最先注意到有关书籍史研究的物质性层面,开启了书籍史研究重视文本物质性,关注文本的生产、流通及阅读的新篇章。[26]夏蒂埃甚至断言,同一个文本只要呈现形式大异其趣,就不再是同一个文本。每种形式都有一套特定的规范,每套规范都会根据自己的法则来区分作品,并用不同方式将其与别的文本、体裁和艺术联系起来。[27](2)而印刷物物质层面的不同、呈现形式的差异,必然会影响读者的阅读体验。

20世纪30年代上海的大众读者阅读的通俗读物,可划分为十一类:连环图、七字句、时调、摊簧、戏考、旧小说、宝卷、字帖尺牍、私塾教本、新式小说(主要指《男女秘密》《金钱的恋爱》《阎瑞生与王莲英》等类型),及其他(儿童识字图、七巧图、游戏图等)。[9]河南开封相国寺售卖的大众出版物,虽然大部分产自上海,但更为庞杂,显示了中部地区大众读者传统保守的一面。对于开封的中下层读者而言,受欢迎的主要有小说、鼓词、占验、相术、星命、地舆、善书、医学、数学、地理、伦理、论说、经书、诗、音韵、戏曲、书信、楹联、字典、杂类等一般读物,也有武侠、剑侠、神怪、历史、社会、爱国、爱情、童话、探险、滑稽、游戏等题材的连环画。[17]( 461-534)

显然,这些读物的体裁和题材都偏向于传统内容,刊物的物质外形设计也符合现代大众读者的审美和阅读体验。如这些类别各异的印刷物外形尺寸相似,篇幅单薄,便于读者翻阅或携带,特别是诸多品类都注重连环图、封面图、插图等视觉元素的运用,以吸引识字不多的阅读者。具体来说,最受大众欢迎的连环图画,引领着通俗读物的外形版式潮流。这种每套多则可达四五十本的小册子,每本只有8—10张图字,外形宽5寸、高5寸,线钉,各册的封面和书套的面上均有该书的书款及代表画。其他如七字句每本有10余张篇幅,外形宽5寸、高8寸,线钉,封面多用红色纸,除右端的书名外,还有内容摘要或章回名及其图画;时调的大版式宽5寸、高7寸,内容约有10余调,共12—13张,小版式宽4寸、高5寸或5寸半,内容五六调,共4—5张,均线装;摊簧的样式与小版式的时调相同,线装,因为内容较长,所以每本只有一种摊簧;私塾教本的大小式样与大版时调相同,字体较大,有图在正文上端,线装;戏考的大版式与时调的大版式相同,中版与时调的小版式相同,小版宽3寸半、高4寸,每本以唱戏角色分门别类;宝卷的式样与七句的大版式相同;旧小说的小字版本或与时调的小版式相同,或与戏考的小版式相同,大字版本与大版时调相同,外部套有一纸壳,面上有图及书名等。品种繁多显示了出版商对读者不断追求时新与变化的阅读体验的迎合,而外在物质形态的相似,则反映了出版商彼此对读物外形的模仿,从而塑造和固化了读者对此类刊物的物质形态感知。尽管文本中的传统内容显示了此一时期城市大众保守的一面,但文本的编排形式必须采用新式设计才能吸引大众读者的关注。理解文本,既离不开对内容层面的话语进行定性归类的种种范畴,也离不开左右其传播的各种外在形式。[27](3)

2. 情感与信息之间:20世纪30年代中国城市大众阅读的认知与体验

连环图之所以成为城市大众最偏爱的读物,与此时发达的石印技术有关,也与民众识字能力有限、重视视觉体验关联。所以,看图识字,以图解文,图画上穿插大量说明文字、人物对白,是城市大众阅读与认知的重要特点。对于传统的读者而言,阅读物不仅要传达事实信息,还要在表现形式上烘托情感和氛围。晚清及之前小说中的插图在文图关系上主要培养情绪,以触动读者的集体情感认同为主,是文字的附属物,步入现代后,以印刷形式出现的图画不再仅仅引发情感,还发挥着传统上由文字产生的作为信息传递工具的作用。[6](32, 39)此时的城市大众也对旧式小说情有独钟,这些传统读物的故事内容或情节,广泛散布于连环图画、鼓词、戏曲等媒介形态中。以章回体小说为代表的旧式小说持续风靡,其形式起自民间,从口头文学发展为纸面书写,内容、形式颇为大众所喜闻乐见。[24](269-370)“五四”之后的新文学虽对旧派小说发起挑战,但大众读者往往对此不屑一顾,漠然处之。当时成都一名叫吴淑芬的女学生,在日记里记述了其日常阅读,书目既包括新文艺,如被其称为“哀情小说”的《孽海春梦》、郁达夫的《她是一个弱女子》,也包括不少旧书籍,如《红楼梦》《曾国藩文集》等。对于一般城市大众而言,“众多的阅读与影像材料,特别是小说(包括新旧小说)以及电影等文艺作品,犹如一家商场,为其读者提供了大量‘观念’产品”。[28]身处传统与现代、铅字与影像环境之中,吴淑芬的媒介阅读体验代表了时人的普遍感受,尽管她的体验可能更为精彩。

与吴淑芬情况不同,城市中下层的儿童、店友、妇女、工友等群体,之所以对通俗读物情有独钟,除内容层面的吸引力外,另一重要原因是其阅读能力的制约。这些大多只有初小文凭的市民阶层,很难进行抽象思辨类书籍的阅读,理解的困难和艰辛使之放弃艰深的社科书籍,改为容易阅读的消遣类读本。即便一些人尝试接触专业书籍,也会因术语抽象或翻译晦涩而难以坚持。一名受过三年私塾教育、在日本工作的洋服工人,自认要从鸳鸯蝴蝶派小说等低级趣味中摆脱出来,但对“货币战争”“货币协定”“美元贬值”等书报上的社科名词还是不甚了了。[29]一些西方理论书籍翻译成中文后晦涩难懂,经常造成读者阅读障碍,如李达翻译的《辩证法唯物论教程》,因译笔晦涩和翻译错误而被读者在《申报》上提问;《家族私有财产及国家的起源》一书因译者没有解释“帕替阿里”(拉丁文“佃农”的音译)为何意而使读者备受困扰等。[30]体现在性别差异上的阅读趣味和空间,也受到文化习俗等社会结构的影响。就女性大众读者而言,因不喜抛头露面去图书馆,城市的小书摊就成为她们借阅消遣读物的去处。很多有关中下层女性阅读的研究,也反映了女性群体阅读同类出版物的心理特征。她们阅读小说被解释为一种逃避、享受、好玩、转移注意力、中断状态,这和日常生活没有太大关联。[14](223-230)就阅读大众通俗小说而言,其意义在于这种不同于日常生活的体验本身,可让人从日常问题及其所制造的紧张关系中脱身,创造一个女性可独自享有并专注于个人需求、渴望和愉悦的时空,这是一种通往或逃到异域时空的方式。[31](81)以此观之,20世纪30年代中国城市女性阅读各种类型的文本,很可能也是追寻一种释放和提供一种愉悦感。

大众印刷物在文字技巧的运用上也有自己的套路,是调动阅读者情感的重要手段,它们会反复使用数量有限的字词,以保证文本的通俗易懂和直观化。其背后往往由印刷品的字体字号、文图排版、遣词节奏等外在形态所规约,这些物质形态匹配着不同阅读层次群体的文化语境和理解能力,同时也与特定的城市空间相勾连,由此构成特定的印刷物、群体与物理空间浑然一体的生态圈层。在拉德威看来,这种反复使用重复的描述性词语,势必会创造出因循落套的描述和公式化的刻画。词语上的冗繁使读者在初次接触读物时,只需进行最低限度的释意便能读懂,之后出现类似的作品与词汇,读者就能联想起一整套的特性描述,并触发此前已建立起的公式化的惯常性情感反应。[31](248)这种可快速引发阅读者情感的书写模式,在20世纪30年代印刷资本主义发达的中国城市更为流行,也频繁地被应用,情感化的伦理炒作变得很赚钱。此时,媒体呈现出了一些此前未有的新特性,如追求轰动效应和鼓励感伤主义以迎合大众。典型的如前述“施剑翘复仇案”的新闻故事,就被改编成大众喜闻乐见、多愁善感的鸳鸯蝴蝶叙事模式的小说,使读者沉浸于角色的不幸遭遇时,在作为事件的真实与小说叙事的虚构之间完成情感消费。[25](17,27,61)这与洛文达尔对18世纪英国的描绘如出一辙。那时,大众印刷品为应对城市民众阅读趣味的变化,或对“敏感脆弱的情感进行详尽细致的描绘”,或对“侵略、暴力或恐怖场景给予逼真细致的描写”,[32]以迎合阅读水平有限的庞大的城市大众读者群体。20世纪30年代在上海风行的新感觉派小说,十分强调引发读者的个人官能感觉,这些印刷文本所专注的色情、异国情调、都市、物质和颓废,很接近于电影和时尚杂志等大众文化的表现形式,电影的视觉性、技术性及杂志的插图法经常被作家们挪至文本中,电影技术术语也被融入小说。[33]如此,都市读者对文字看的想象与对电影看的想象不断切换,塑造着多元统合的感官体验。

结语

在评论以精英的视角看待下层民众文化时,雷蒙德·威廉斯曾说,“事实上没有所谓的群众,有的只是把人视为群众的观察方式”。[34]如果意图在于操纵他们按照某种方式行动、感觉、思考、认识,那么比较方便的做法就是视之为“群众”。意在从具体的人群所处的实际社会去理解他们,通过他们的视角理解他们的物质与精神世界。

以往的阅读史研究,不仅将阅读问题局限于对平面出版物静态阅读的描述,精英阅读的视角也限定在关注阅读个体私人经验的层面,对公共空间中的集体心态和行为只能是想象的。对20世纪30年代中国城市大众阅读的关注,可提供此一时期城市中下层民众集体心态展示的新方式。本文分析表明,20世纪30年代中国城市大众的阅读趣味、阅读题材、感官体验有着鲜明的群体性特征,既受制于他们的物质条件、识字能力,也与此时多样化的媒介样态及其互动网络有关。由此,阅读本身也应纳入多媒介网络所引发的多感知体验的环境和过程中加以理解。20世纪30年代的新旧出版物之间,出版物与电影、广播之间,出版物与戏曲、舞台剧之间,形成了新的媒介组合,城市大众的阅读正是穿插、迂回、内嵌于这种混杂的媒介环境中,不断重构着自己的感官经验。这种经验既是个体的,也是集体的。这一过程也是“发现媒介之间纤细管道中的偶遇,揭示出相互可见性而带来的纠缠、呼应、联手、对抗及其社会变革”[23]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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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llective Taste, Text Form and Media Network: Chinese Urban Public Reading in the 1930s

GUO En-qiang,GAO Yan(School of Communication, East China University of Political Science and Law, Shanghai, 201620)

Abstract: At present, the research on the urban public reading mostly adopts the elite perspective and focuses on the reading experience at individual level while the collective mentality and behavior are mostly imagined. This study attempts to discuss the Chinese urban reading in the 1930s and regards the reading process as the interaction and exhibition of lower -and -middle class readers. This study suggests that the reading taste, theme, experience of urban public in the 1920s and 1930s presents salient features, which is related to both material conditions, literacy level and multi-media format as well as interactive network. Therefore, the reading of the urban public should be understood as embedded in this mixed media environment, constantly reconstructing their own sensory experience.

Keywords: public reading; multi-media interaction; text form; reading experien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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