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小学教师工作时间延长与心理健康——身体运动的中介作用

王新珠，张玉霞，黄远春

（西昌学院a.教师教育学院；b.学生工作部，四川 西昌 615000）

教师是教育活动的主导者，与学生有着大量复杂的社会交往。教师的言行举止对学生有潜移默化的影响。有研究表明，教师的心理健康能够影响到学生的心理健康［1-3］，比如，有心理问题的教师比较难以与学生保持良好的师生关系［4-5］。近年来，我国中小学教师的心理健康水平低于全国常模［6］，并且一直处于缓慢的下降趋势［7-8］。《中国国民心理健康发展报告（2017—2018）》也显示，教师心理健康水平低于全国平均水平，并且正在逐年下降。维护教师心理健康，不仅对教师有利，也有助于提高育人效果。

双减政策的实施使小学生的学习活动重新回归校园。小学教师的工作样态因此发生了明显的变化。整体上看，双减政策实施后小学教师工作更繁忙了，责任也更大了，特别是工作时间明显延长了。［9］新的工作样态导致压力源的明显变化，尤其是工作时间的延长使教师的日常生活更加紧凑，这可能挤压了休息、饮食与身体运动时间。研究表明，组织变革往往伴随工作压力源的变化［10］，并常常伤害员工身心健康［11］。但截至目前，国内很少有研究考察双减政策对乡村小学教师心理健康的影响以及其中的影响机制。

在双减政策全面实施之后，几乎所有乡村学校都延长了教师辅导学生的时间。在先期非正式访谈中，笔者发现很多乡村教师因为放学后辅导学生，将生活安排得较为紧凑。研究也发现，人们在工作繁忙或工作时间较长的情况下，更倾向于减少自己的身体运动时间。［12-13］工作时间较长的员工，会有更少的休闲与运动时间，其身心健康水平也会更低。［14］

研究表明，身体健康与心理健康紧密关联，抑郁症与焦虑症往往伴随更为明显的生理病理过程。［15］肌肉放松与呼吸调节是通过躯体调节来减缓情绪障碍的。传统中医理论认为，形体得不到舒展，会影响脏腑气机的运行，进而导致情志不畅，最终影响到心神的正常功能；通过形体锻炼来促进气机运行是改善心神的重要路径。［16］主动健康模型认为，给予身体主动可控的刺激（如科学的运动、健康的饮食），可以防治身心疾病。［17］现代医学研究认为，身体运动可以促进心理健康［18］，身体活动通过复杂的生理变化（如心肺功能、分泌更多的多巴胺）而影响到脑功能，从而改变情绪状态［19］。缺少身体运动或运动不足，往往会导致不良情绪积压，从而伤害身心健康。［20］总之，运动不足可能是工作时间延长与身心疾病之间的中介路径。

运动即为良药。目前较多研究认为，在身体可承受的运动负荷前提下，任何形式的身体活动，如快走、跑步、体操、球类、太极拳等，都可促进身心健康；而达到有氧水平的运动则效果更好。［21］即使轻度的休闲活动也可以保护老年人的认知功能。［22］轻度或中度运动，如10 min 的小跑，也可以明显促进个体的心理健康。［23］由于运动方式繁多，研究者总是以最简便的方式来测量身体运动，如只关注运动频率或运动时间。［24］

一、研究方法

（一）研究被试

本研究的被试来自四川省凉山州金阳县、美姑县及冕宁县的乡村小学。通过问卷星网络平台发放调查问卷，最终填写问卷的人数共有386 人。其中：男性128 人，占33.2%；女性258 人，占66.8%。已婚者有299 人，占77.5%；未婚者有87 人，占22.5%。年龄最小26 岁，最大49 岁，均值为32.54，标准差为6.62。

（二）调查问卷

为了获得参与调查者的配合，尽量控制了作答项目的数量。借鉴同类研究，只用一个项目来测量运动频率：［14，25］在刚过去的这一学期中，您每周的有效运动情况是（指连续持续30 min 以上的运动，如散步、慢跑、球类、太极拳、瑜伽、广场舞、健身或跳绳等）：（1）每周1 次或以下；（2）每周2 次；（3）每周3 次；（4）每周4 次；（5）每周5 次或以上。

心理健康测量采用世界卫生组织健康指数（WHO Well-Being Index，WHO 5），该指数有5 个条目，要求被试报告最近两周内的心理状况，如其中一个项目是“我心情愉快”。本研究设定为5 点量表法，分值越高，表明心理健康水平越好。［26-27］在本研究中，量表的克隆巴赫系数为0.72。以往研究支持了它的效度。［28］

在测量工作时间延长上，要求教师回忆在上学期的工作日内，每天工作时间：（1）没有延长；（2）延长了约0.5 h；（3）延长了约1 h；（4）延长了约1.5 h；（5）延长了约2 h 或以上。

控制变量包括性别、年龄、婚姻状况、目前健康状况等（有无甲状腺结节、血压正常与否、血脂正常与否，皆为二分变量）。之所以将目前健康状况视为控制变量，因为它们与压力之下的心理健康有很强的关联。［29］在本研究中，分值越高，说明目前健康状况越好。

（三）数据处理结果

首先报告凉山州乡村小学教师在双减政策实施之后，工作时间延长情况（见表1）。

表1 双减后工作日期间的工作时间延长

从表1 可以看出，报告自己工作时间延长约0.5 h，1 h，1.5 h，2 h 或以上的教师各占7.7%，25.6%，19.5%和33.3%。而只有13.9%的教师报告自己的工作时间没有变化。所有教师的工作时间平均延长约1.22 h。

表2 数据显示，乡村小学教师的心理健康均值为2.73。根据Krieger 的观点，均值低于中间值3 即意味着心理健康水平较低，需要得到关注。［28］分析表明，工作时间延长与心理健康显著负相关（r=-0.313，p＜0.01），工作时间延长与身体运动显著负相关（r=-0.260，p＜0.01），身体运动与心理健康显著正相关（r=0.332，p＜0.01）。

表2 连续变量的描述性统计与其间的相关

根据温忠麟等人［30］的建议，本研究使用逐步回归的方法来验证中介效应。第一步，考察心理健康对工作时间延长的回归效应。第二步，考察身体运动对工作时间延长的回归效应。如果前两步皆有显著的回归效应，则进行第三步，考察心理健康对工作时间延长与身体运动的同时回归。如果身体运动的回归效应显著，则说明它是工作时间增量与心理健康之间的显著中介变量。在以上三步回归分析中，年龄、性别、婚姻状况与身体健康皆为控制变量。

从表3 可以看出，在第一步中，工作时间延长可以显著负向预测心理健康（β=-0.349，p＜0.01），在第二步中，工作时间延长可以显著负向预测身体运动（β=-0.196，p＜0.01）。这样，中介效应分析的前提条件得到了满足。继续进行第三步，发现工作时间延长依然可以显著预测心理健康（β=-0.309，p＜0.01），同时身体运动也可以显著正向预测心理健康（β=0.208，p＜0.01）。可见，工作时间延长影响了乡村小学教师的心理健康。同时，身体运动是两者之间的部分中介变量。

表3 逐步回归分析

在控制变量中，第三步回归分析表明，年龄可以显著负向预测心理健康（β=-0.115，p＜0.01）；性别可以显著负向预测心理健康（β=-0.106，p＜0.01），而且男教师的心理健康要好于女教师。而婚姻与身体健康对心理健康的预测效应不显著。

二、讨论分析

（一）双减之后乡村小学教师工作时间延长

双减政策实施之后，乡村小学都展开了课后延时服务，学生在下午放学后要留在学校完成作业，或者进行其他活动。这一段时间必须有任课教师跟随辅导。尽管有些学校通过重新安排作息时间适当“前移”了课后辅导时间，但据笔者访谈，与双减政策实施之前相比，大部分学校还是要延迟放学1～1.5 h。调查表明，报告每个工作日的工作时间延长约1 h，1.5 h 和2 h 或以上者，分别占25.6%，19.5%以及33.3%。整体上，工作日期间每天工作时间平均延长了1.22 h。

（二）双减之后乡村小学教师心理健康状况

在本研究中，乡村小学教师的心理健康在WHO 5 上的均值为2.73，说明心理健康不佳。本研究认为，工作时间延长与缺少身体运动是主要原因。正如回归分析显示，首先，双减之后工作时间延长直接影响了心理健康水平。这一点与以往研究一致。比如，韩国一项研究发现，与每周工作时间小于40 h 者相比，工作时间超过60 h 者，患抑郁症的概率会显著增高。［31］一项元分析表明，工作时间较长可以伤害所有职业人群的心理健康。［32］工作时间长度是刻画教师压力负荷的最佳指标［29］，压力较大，心理健康就会受到影响。其次，身体运动较少是工作时间延长与心理健康之间的中介变量（见表3）。工作时间延长必然挤压其他生活活动，包括健康水平下的身体运动时间或锻炼时间。［33］而运动即良药，运动历来被认为是维护身心健康的重要手段。适当的身体运动可以直接减少压力带来的抑郁与焦虑感，特别是在工作繁忙的日程中。［34］研究表明，身体运动可以通过复杂的生理过程而有效调节情绪。［35］而身体运动不足很容易导致抑郁与焦虑的积累。本研究中，乡村小学教师的身体运动次数均值为2.25，即平均而言，每周运动略高于2 次。这显然不能较好地释放压力，调节情绪。

在此需要指出，身体运动只是工作时间延长与心理健康之间的部分中介变量，正如回归分析所显示，在纳入身体运动变量后，工作时间延长依然可以显著负向预测心理健康（见表3 的第三步）。工作时间过长带来更大压力、减少了休息时间或导致不健康饮食习惯等，这些都可能是潜在的中介路径。这需要未来的研究去跟进。

（三）双减之后乡村小学教师心理健康促进

那么，在双减政策实施之后，应该如何促进乡村小学教师的心理健康呢？

本研究认为，首先应该想办法减少非教学工作时间。所谓非教学工作时间，就是指为了应付与教学无关的“摊派”任务、创建活动、各类报表填写等所耗费的时间。［36］笔者在访谈中发现，乡村小学教师要经常花费很多时间与精力应付与教学无关的烦琐事务。其次，要在校园内大力提倡身体运动，鼓励教师开展自己喜欢的活动，形成良好的运动习惯，让身体运动成为促进身心健康的重要方式，以维护教师的心理健康。实际上，教师运动起来，不仅能够促进教师的身心健康，提高教学效率，还能够带动学生形成良好的运动习惯，改善学生的心理健康水平。

三、结语

总而言之，在双减政策实施之后，乡村小学教师工作日内每天工作时间平均延长了约1.22 h。同时，其心理健康在WHO 5 上均值为2.73，说明整体上心理健康不佳，需要及时关注与促进。进一步分析表明，工作时间延长可直接影响其心理健康，也可以通过影响身体运动而间接影响心理健康水平。学校应该减少与教学无关的事务，将挤出的时间还给教师；同时鼓励教师开展身体运动，以维护心理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