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的成败对企业财务管理者的启示

李莲 ?王潇萌?吴静

作为《红楼梦》中个性最鲜明的人物之一，王熙凤言语爽利、精明能干、机智灵便，其掌管贾府诸事期间有许多不凡表现，常被认为具有出色的管理才能；然其缺乏底线意识，胆大妄为，又最终将自己推向错误的深渊。本文从财务及管理的视角，剖析王熙凤在贾府的管理实践，得出对企业财务管理者的启示。

《红楼梦》中塑造了许多光芒闪耀的女子，如林黛玉饱读诗书、风露清愁，如薛宝钗聪明圆滑、沉静随和，如贾探春才华横溢、志向远大，如史湘云心直口快、洒脱随性，又如袭人温柔细致，平儿聪慧机敏等，每个女子的形象皆鲜明生动、令人赞叹。本文研究的则是与书中其他女性皆不同的人物，脂粉队里的英雄——王熙凤，并用现代企业财务及管理视角分析其成败，以得出启示。

一、凡鸟偏从末世来，都知爱慕生此才：卓越才能来管家

从王熙凤的判词“凡鸟偏从末世来，都知爱慕生此才”来看，该人物最鲜明的特点便是“才”，与黛玉、探春等其他世家女子满腹文章之才不同，王熙凤之才主要体现在管理能力方面。书中多个章节、多个场景或虚或实，或浓妆重彩，或轻描淡写地将其管理才能表现得淋漓尽致。

（一）意悬悬半世心——长远战略规划

《红楼梦》第十三回描写秦可卿临终向王熙凤托梦，对贾府经营现状进行深刻分析，并给出长远的战略规划方案。我國古人认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西方心理学家弗洛伊德认为梦境往往代表着做梦者神秘的无意识状态，它能够映射出做梦者最深层次的想法，也就是所谓的潜意识，因此这里借秦可卿之梦语，表现王熙凤之筹划。

王熙凤意识到贾府现状是“目今祖茔虽四时祭祀，只是无一定的钱粮；第二，家塾虽立，无一定的供给”“今日富贵”，相应的对策是“趁今日富贵，将祖茔附近多置田庄、房舍、地亩，以备祭祀、供给之费皆出自此处”“将家塾亦设于此”。作为贾府的财务管理人，王熙凤了解贾府日常经济开支，深知其暗藏的经济危机，已有入不敷出之势，由于为贾府经济状况的日夜悬心，有着长远战略规划的见识和思虑，方能有此梦境。

这个情节上升到现代企业战略管理思维的高度，就包含财务战略和风险理财两个方面。

财务战略是涉及财务性质的战略，考虑财务领域全局性、长期的发展方向问题。对贾府而言，投资祖茔附近的田庄房舍作为重大财务战略规划，在当下资金流相对充裕的情况下，投资祖茔附近的田庄房舍，能够为后续祭祀、家塾等开支提供持续现金流，可起到优化资产配置、实现资产保值增值的效果。

风险理财是风险管理体系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是不改变风险事件发生的可能性，用金融手段管理风险。盛极而衰、获罪抄家是贾府面临的最大风险，也是不可抗拒的历史规律。既然无法改变这一风险事件，置办祖茔房舍就是很积极的风险管理对策，这里最重要的是准确把握了政策要领，由于将来抄家时这些不必入官充公，因此可趁目前富贵积极置办，即便日后败落，子孙也可回家读书务农，有退路，从而减轻抄家这个风险事件带来的负面影响。

（二）裙钗一二可齐家——预算管理思维

《红楼梦》中能够体现王熙凤预算管理思维的场景很多：第一，王熙凤病中与平儿筹划未来姑娘、小爷、老太太婚丧嫁娶等大额开支，体现了长期预算的思路。全面预算按照预算期范围分为长期、短期预算，一般以一年为界限。王熙凤提早几年筹谋到了林黛玉、贾宝玉以及尚年幼的贾兰、贾环的婚礼开支，是典型的长期预算。第二，协理宁国府时，王熙凤敏锐地发现其严重问题之一是“需用过费，滥支冒领”，并进行了整顿，整顿内容包括费用预算缺乏标准、标准执行不到位、预算监督缺失问题。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在王熙凤的管理实践中，规划资金、节约开支、控制秩序等措施都体现了预算管理的方法。在我们现代企业管理中，更应积极运用全面预算管理的方法，从预算编制、预算控制、预算调整、预算分析评价、预算绩效考核等多个环节入手，发挥全面预算管理战略引领、资源配置、激励约束的作用，从而提升管理水平、提高企业经营效益。

（三） 绣幡开遥见英雄——组织管理才能

秦可卿的去世，使宁国府一度陷入混乱，人无专职、事无专管、“趁乱失迷东西”等问题频发。王熙凤巾帼不让须眉，临危受命，一反陋习，杀伐决断中以罕见的勇气锐意改革，同时不畏辛劳、以身作则，将混乱无序的宁国府进行了全面整顿，成效显著：“这些无头绪、推托、偷闲、窃取等弊端，次日一概都蠲了”。 协理宁国府为王熙凤施展组织管理才能提供了一个全新的平台，既体现其勇挑重担、不畏艰难的气概，也展露出其善于处理复杂问题的突出组织管理能力。

王熙凤的整顿步骤及方法颇有章法，值得现代企业管理者借鉴：

第一，设定共同目标，“说不得咱们大家辛苦这几日罢，事完了，你们家大爷自然赏你们”，形成员工凝聚力；第二，制定规章制度，夯实工作基础，“如今都有了定规，以后哪一行乱了，只和哪一行说话”，养成规矩意识；第三，明确岗位分工，压实各方责任，“这二十个分作两班，一班十个，每日在里头单管人来客往倒茶，别的事不用他们管”，细化分工减少推脱；第四，加强授权审批，提升内控水平，授权和审核这两项大权由她亲自掌握，执行、记录和保管这些不相容的需要相互牵制的职务由不同的执事人员担任，将内控贯穿事件全过程；第五，加强监督检查，身体力行，不畏辛苦，“来升家的每日揽总查看”“卯正二刻我来点卯”“戌初烧过黄昏纸，我亲到各处查一遍”；第六，设定树立规矩意识，责罚分明，某日有管事媳妇迟到立即打二十板子，革一月银米，以警示他人。

在企业管理中，为员工设定共同愿景目标、制定可行的规章制度、明确分工、合理分配权力、加强监督、赏罚分明的这些做法对企业组织管理工作很有借鉴意义。

（四）打造脂粉英雄团——人才队伍建设

秦可卿评价王熙凤是“脂粉队里的英雄，连那些束带顶冠的男子也不能过你”。本文看来，王熙凤不仅自身能力强，还非常善于识别和培养人才，最典型的例子是小红和平儿。

小红是《红楼梦》中少有的能在大悲剧背景下通过自身努力改变命运的女性，后世众人皆给小红很高的评价，而本文认为小红的逆袭和王熙凤的爱才之心是密不可分的。王熙凤初见小红只是偶然在园中招呼其帮忙传话取东西，当小红出色完成任务，将“四五门子的话”用简练的语言准确表达后，王熙凤大为赞叹，果断伸出橄榄枝。

从一次简单的传话便能够敏锐地发现小红的才华和潜质，是王熙凤善于发现人才的体现。通过此次办差，王熙凤准确识别出小红身上三个难得的特质：1.逻辑思维清晰，能够迅速将四五家子的“爷爷、奶奶”及相关事情整理清楚；2.拥有干练的表达能力，言简意赅，“好孩子，难为你说的齐全”“方才话不多，听那口气就简断”；3.有积极向“组织”靠拢的意愿，当王熙凤有意招揽后，小红回复“愿意不愿意，我们不敢说，只是跟着奶奶，我们也学些眉眼高低，出入上下，大小的事情也得见识见识”，极其有分寸又准确表达出强烈靠拢的意愿。

平儿是《红楼梦》中近乎完美的女性，极聪明、极清俊，善于处世应变，贾琏之俗，凤姐之威，能体贴周旋；王熙凤抱病期间，探春代理家政，那些管家媳妇见探春年轻，又是庶出，以为她办事没有经验，意欲为难，而平儿能从中帮衬，应付自如，处置得体。人们普遍赞叹平儿的聪慧，但也不得不承认，平儿的见识和能力得益于王熙凤多年的训练和培养。例如，平儿能有干练的表达，不似其他人“把一句话拉长了，做两三截儿，咬文咬字”，就离不开王熙凤的栽培：“先时，我们平儿也是这么着，我就问她‘必定妆蚊子哼哼，难道就是美人？说了几遭，才好些了”，如此等等不胜枚举。

300年前曹雪芹笔下的王熙凤如是，现代的企业财务管理者更应如此，不仅要善于终身学習，不断提升自身专业技术水平和管理能力，而且还应善于准确识别有潜质的人才、培养年轻人才、激励优秀人才，打造优秀团队，方能支撑企业发展。

（五）水晶心肝玻璃人——敏锐又善于包容

李纨描述王熙凤为“水晶心肝玻璃人儿”，意思是她聪明过人，对人对事具有高度的敏锐性。长期管家，百年贾府又有许多老规矩，很容易使管理者陷入惯性思维，固步自封，不愿创新，但王熙凤不同。探春暂管大观园并锐意改革时，王熙凤并无丝毫不满，“如今他既有这主意，正该和他协同，大家做个膀背”，连脂砚斋也批“阿凤有才处，全在择人，收纳膀背，并非一味以才自持者，可知这方是大才”。不但全无不满，她反而提醒平儿多多支持帮衬探春，甚至愿意主动让探春“作法开端”“倘或他要驳我的事，你可别分辨，你只越恭敬，越说驳的是才好”。探春管理大观园时锐意进取，采取了削减冗余预算、划小核算单位等多项措施，取得良好的效益，这期间，王熙凤从心底真正赞赏并大力支持。

从探春改革一事来看，王熙凤能够对新鲜事物保持着高度的敏锐和包容，并不一味守旧，具备管理者行事豁达、善于接受新鲜事物的素养。

现代企业里，新产品和服务、新商业模式、新业务样态层出不穷，企业面临的内外部环境处于不断变化中。面对新事物，企业财务管理者应始终保持开放的态度，保持对新政策、新法规、新会计准则的高度敏感性，有着豁达的胸襟，积极思考，提早筹划，主动接受和应对变化，才能更好促进企业发展。

二、一从二令三人木，哭向金陵事更哀：贪赃枉法致悲剧

《红楼梦》中，贾府由鼎盛到衰败，最后一败涂地，其家业凋零、金银散尽的原因非常复杂，内忧外患，矛盾重重。在此大背景下，王熙凤的最终结局是生前心已碎，死后性空灵，枉费了意悬悬半世心，一场欢喜忽悲辛，随着家族的衰亡而走向末路。但和其他姐妹不同，王熙凤还参与了悲剧的制造，她自身诸多所为直接加剧了家族的衰亡。

（一）机关算尽太聪明——超越底线

《红楼梦》中王熙凤挪用公款、放高利贷收利息诸事虽未大张旗鼓描述，但读者细推敲便也十分明晰。王熙凤一出场便有王夫人问其“月钱放完了不曾”，脂砚斋批“不见后文名不见此笔之妙”，接后文诸多细节，拿着众人的月银赚利钱是不争的事实，这是典型的公然挪用公款、违反财经纪律问题。

作为当家人，王熙凤在财经纪律方面不光是挪用公款放高利贷这一项，还有明显的贪污受贿。修造大观园所费颇多，暂不说整体预算松散、奢华靡费，且从与王熙凤相关的琐事即可看出其行事。贾芸因生活窘迫，为谋得差使，购买贵重香料贿赂王熙凤，王熙凤收礼后，便安排贾芸承揽大观园种树之事，这是明写。贾蔷谋得去苏州采买事宜，贾琏便指出“这个事虽不甚大，里头大有藏掖的”，贾蔷也意欲贿赂王熙凤，虽遭严词拒绝，但脂砚斋批“阿凤欺人处如此”，可见其类似贪污受贿、中饱私囊之事未见稀奇。

王熙凤利用管家的权利及便利，挪用公款、收敛财物、贪污受贿机关算尽终究害了自己。现代企业财务管理者需以此为戒，时刻保持清醒头脑，牢固树立底线意识，廉洁从业，杜绝违反法律法规及财经纪律的行为。

（二）反算了卿卿性命——以权谋私

如果说在贾府贪污受贿、挪用公款、中饱私囊之事涉及金额有限，影响在贾府内部，那弄权铁槛寺、利用张华设计尤二姐等事则是金额巨大、情节严重，直接导致个人及贾府的衰亡。

当铁槛尼姑提出需贾府修书干涉张李两家官司时，王熙凤胆大妄为，“凭是什么事，我说要行就行”“你叫她拿三千两银子来，就替他出这口气”，体现其对法律法规的漠视和对金钱的贪婪。更有甚者是“自此凤姐胆是俞壮，以后有了这样的事，便恣意的作为起来，也不消多记”。再看王熙凤暗度陈仓利用张华设计尤二姐一段，予张华银两，怂恿其去衙门告发贾琏尤二姐等人，同时向县太爷行贿，指使其与张华僵持，典型的利用权势干涉司法以达个人目的。

王熙凤无视法律法规、依仗权势践踏司法、以权谋私的种种行为不仅将其个人还将整个贾府逐渐推向深渊。企业财务管理者应时刻警钟长鸣，谨记手中的权力是赋予岗位而非个人的，应恪尽职守，廉洁自律，清白坦荡地开展工作，做忠诚干净担当的企业管家人，服务企业发展。

三、启示

王熙凤的管理实践体现出了诸多的财务和管理思想，对于当今企业财务管理者很有启示：我们要有更高的站位，具备战略思维，正如党的二十大报告中提到的：“我们必须增强忧患意识，坚持底线思维，做到居安思危、未雨绸缪”。在实际工作中要有长远的投资、筹资、风险管理眼光，方可支撑企业长期发展；要精通预算管理，能够在预算的约束性和适应性间，根据企业实际做出平衡，让预算管理真正发挥战略引领的作用；要具备较强的组织管理能力和风险防范控制能力，尤其精通授权和审批机制，方可为企业平稳运行保驾护航；要注重财金队伍建设，二十大报告提出要强化现代化建设人才支撑，人才引领驱动，全面提高人才自主培养质量，聚天下英才而用之。企业财务管理者应从识别人才、培养人才、激励人才等环节入手，打造出作风优良、训练有素的财金专业队伍，为企业发展奠定基础；要坚持学习，守正创新，对新政策、新思维、新方法、新工具保持敏感性，始终持包容和开放的态度，勇于直面问题。

另一方面，王熙凤的胆大妄为、挪用公款、贪污腐败、以权谋私等行为也给企业财务管理者以警示：企业财务管理者一般为资深高级会计人员，在从业中，更应带头遵守财政部会计人员职业道德规范，做到坚持诚信、守法奉公，坚持准则、守责敬业；腐败是危害党的生命力和战斗力的最大毒瘤，具体到企业管理中，腐败也是危害企业发展的最大毒瘤。企业财务管理者绝不能有特权思想和特权行为，务必谦虚谨慎、廉洁自律、踔厉奋发、勇毅前行，为企业高质量发展不懈奋斗。

（作者单位：1.中国航天工业科学技术咨询有限公司；2.新华水利控股集团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