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今誉 翟坤周
延安时期文艺“革命化”转向的历史考察、主体塑造及价值启示
张今誉 翟坤周
(西南科技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 四川绵阳 621010)
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在“革命的时代”与“革命的话语”双重叙事情境下,回应工农兵群众对红色革命文艺的现实诉求,逐步建立起文艺发生发展的体制机制,实现了革命主体与革命文艺的双向互动、革命文艺与革命实践的同步前进。在建构新民主主义革命“武装战线”的同时形塑了一支革命的“文化军队”,不仅对塑造革命意识、激发革命行动、丰富革命生活等发挥了巨大作用,也促进了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中国化时代化,极大地丰富了中国革命文艺理论成果。面对新时代新征程我国文化建设和意识形态领域面临的新形势和新要求,回溯延安时期文艺发展历程,对坚持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真理性、坚守中国共产党文艺领导的方向性、彰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艺发展的人民性以及推动社会主义文艺大发展大繁荣具有重要的历史参照和现实启示。
延安时期;革命文艺;历史考察;社会主义文艺
2023年是毛泽东同志诞辰130周年。毛泽东作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的伟大开拓者,在团结带领中国人民实现民族独立、人民解放的革命实践中创造形成“毛泽东思想”这一具有历史飞跃意义的理论成果,指导中国创造了新民主主义革命伟大成就,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提供根本社会条件。毛泽东文艺思想作为毛泽东思想基本框架中重要内嵌部分,深刻彰显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在革命场域下中国化时代化的运用和发展。发表于1942年的《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凸显毛泽东文艺思想智慧的标志性理论成果,其通过深刻阐述文艺的革命性话语、人民性特质、时代性路向等基本问题,成为“革命的时代”和“革命的话语”双重叙事情境下中国文艺发展的纲领性文献,为延安时期文艺工作和文艺发展指明了前进方向。延安时期的文艺工作沿着为工农兵和革命斗争服务的方向,“走出了一条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符合中国国情和文化传统、高扬人民性的文艺发展道路”[1]3,组建了一支兼具优秀革命品质和高超艺术水平的文化军队,发挥了锻造革命群众、抗击消灭敌人的革命作用。新时代新征程,面对社会主义文化建设和意识形态领域具有的新的历史特点的伟大斗争局面,回溯延安时期文艺发展历程,对于坚持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的真理性、坚守中国共产党文艺领导的方向性、彰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艺发展的人民性以及推动社会主义文艺繁荣发展具有深刻的价值意蕴。
首先,革命文艺的若干因子在新文化运动时期已初见端倪。1917年陈独秀在《文学革命论》一文中指出:“文学艺术亦莫不有革命,莫不因革命而新兴而进化。”[2]35只有“革新盘踞于运用此政治者精神界之文学”[2]38,才能更好革新政治。社会变革的时代呼唤,推动中国产生了一支崭新的文化生力军,试图通过“创造新时代新社会生活所需要的文学道德”[2]136来服务于救亡图存的现实需要。一方面,以胡适为代表的知识分子推行文学革命运动,主张建设通俗写实的文学来促进国民精神觉醒。另一方面,以鲁迅为代表的革命文艺家,将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孕育新文艺创作与传播过程中,“用革命底人文主义唤醒了沉睡的现实底灵魂”[3]12。
其次,从建党初期至中华苏维埃时期革命文艺的快速发展。这一时期,文艺被视为“文以载道”的工具,文艺家通过创作具有鲜明革命性的文艺作品,帮助革命向前发展。如在思想改造上,利用戏剧、文学、歌谣等各种具体有效的宣传方式去激发广大群众翻身求解放的意识。在群众动员上,“各种宣传队、演讲队、化装演讲队、活报、蓝山(剧)团等为拥护红军而作公开的演讲或表演”[2]1145,吸引了广大群众积极参加到红军队伍中来。在革命鼓舞上,通过“印发有鼓动性的标语、口号、宣言、传单、画报、壁报以及小册子到各种群众中去散发”[4]446,为中国共产党的革命斗争提供了有效协助。因此,革命意识形态艺术化、革命文艺形态大众化成为建党初期至中华苏维埃时期中国共产党对群众进行革命宣传、组织、动员的基本方式,为延安时期文艺发展的“革命”化转向作了重要铺垫。
最后,延安时期革命文艺的繁荣发展。在民族危机空前严重现实背景下,1936年毛泽东提出:“现在我们不但要武的,我们也要文的了。”[5]461一是用文艺动员群众。中国共产党要用“文艺作品、……等,把我们真实的战斗生活反映到国际上去,流传到华侨中去,传播到大后方去”[6]231,宣传、教育、动员人民积极参加到革命中来。二是用文艺斗争敌人。中国共产党认识到一支笔杆子①“可以当得过三千支毛瑟枪”,如果和“枪杆子”结合起来“就有三千零一支毛瑟枪了”[7]257,推动革命力量进一步增强。三是用文艺鼓舞士气。抗战中的工农兵群众“迫切要求得到他们所急需的和容易接受的文化知识和文艺作品,去提高他们的斗争热情和胜利信心”[8]65。正如聂荣臻1942年在晋察冀军区文艺工作会议上谈到,文艺工作“极大地鼓舞了广大指战员地斗志,使革命文艺成为强有力的武器”[9]。因此,中华苏维埃时期将革命文艺嵌入抗战斗争的革命方式,在延安时期得到继承发扬,并优化为更主动、更有组织、更有效的文艺活动,组建为“革命机器”里一支文化军队推动革命前进。
革命文艺效果的呈现需要借助一定形态实现。从五四时期革命文艺萌芽到延安时期革命文艺繁荣发展,革命文艺工作者不断创造出美术、音乐、戏剧、小说、电影等作风风格全新的革命文艺作品,以全新的话语表达形式呈现出不同时期革命文艺的特点,推动了文艺的“革命化”转向(图1)。
叙事内容作为文艺作品思想情感和价值观念有效传递的精神内核,是文艺形态相互区别的重要标识。全景式呈现从五四运动时期到延安时期文艺发展的“革命化”转向,蕴含着中国共产党人在“革命的时代”和“革命的话语”双重叙事情境下,不断更新文艺叙事内容的必然逻辑:在新的革命语境下,不断催生出新的文艺表现方向,通过描写和反映新的革命内容和事实,使革命文艺成为一种革命话语符号化、具体化的言说,实现了包含在革命话语叙述之下的政治与艺术的统一,从而扩展了沟通和动员群众革命意识的场域,使人民群众的革命精神面貌在思想意识重构过程中发生深刻变化,推动其成为推翻“三座大山”民主革命战争中的坚强战斗力量(图2)。
注:根据《中国文化》《文艺战线》《文艺月报》《中国抗战文艺史》《中央苏区文化艺术史》《群众文艺》《大众文艺》《草叶、新诗歌、中国文艺》等文艺期刊和书籍的整理。
图2 不同时期“革命化”文艺叙事内容的更新
在争取民族独立、人民解放的革命语境下,延安时期革命文艺工作者以中国化时代化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为指导,以中国共产党为领导,踏着与时代同行的步伐,沿着为工农兵和革命斗争服务的方向,通过从现实生活中挖掘革命叙事资源、找寻与人民群众的情感共鸣,创作出具有丰富革命性意象、大众化指向和艺术化呈像的文艺作品,促进工农兵革命意识得到加强、革命热情得到提高、革命行动得到激发,达到了革命文艺服务于革命政治、满足于人民群众的理想效果。
第一,革命文艺为抗战发出“打击敌人与团结人民”的呐喊。处在被压迫、被奴役的残酷现实下,延安时期的文艺作品通过揭示和呈现社会黑暗悲惨的痛苦境遇,帮助群众自觉审视民族的灾难和人民的苦难,进而觉醒革命意识、激发革命行动。正如《军民进行曲》(1939)里目睹敌人残酷暴行后开始醒悟帮助游击队打击日军的李强父子;《红灯》(1939)中冒着生命危险组织抗日物资被日军炸毁的铁路工人何雄;《大风雪里》(1940)即使咬断自己的舌头也不向敌人透露一丝情报的秋姐。这些作品通过鲜活的人物形象塑造传递革命思想,呈现“民族性”革命话语在文艺中的建构动态,为全民族抗战起到动员作用。
第二,革命文艺为大众谱出“自由与解放”的心声。参加伟大革命斗争的工农兵大众遭遇到无数流血牺牲。如卞之琳小说《红裤子》(1939)巧用红裤子迷惑日本兵进入八路军陷阱并带领游击队消灭他们的青年农民关小双;丁玲笔下《我在霞村的时候》(1941)被日军轮奸后恨透日本鬼子,冒死也要为抗日游击队传递情报的女青年贞贞;马加《过梁中》(1941)即使被冻死也要向组织送出紧急公文的东北抗日联军通讯员孙林;刘炽歌剧《塞北黄昏》(1941)中誓死保卫蒙古草原的蒙古姑娘阿他花。这些作品通过呈现普通群众在战争中的悲惨境遇和革命态度,传递出人民大众无不对自由与解放的革命心声和革命愿望。
第三,革命文艺为无产阶级政党唱出“为人民谋幸福”的赞歌。无产阶级政党作为新民主主义革命的领头人和中国未来的引路人,带领人民走向光明。在无产阶级政党培育下,梁彦笔下的桂英从一个被买来的农村妇女变化为上训练班、识字、参加革命的进步青年《磨卖女》(1940);周立波笔下的农民张启南从一个懒人锻炼为勤奋,对生活充满希望的积极分子《牛》(1941);张乐平笔下二娃子从一个调皮捣蛋的小偷成长为善良活泼的先进少年《二娃子》(1941)。革命文艺以强烈对比的手法,突出无产阶级政党为人民群众创造幸福生活的先进性特质,为政党得民心、聚民力、育新人起到了重要的宣传作用。
第四,革命文艺为大生产运动吹奏“劳动最光荣”的号角。1943年召开的“劳动英雄座谈会”拉开了“笔杆与锄头、铁锤结合起来”的文艺下乡序幕。文艺一方面号召群众“扛起锄头,上呀么上山岗”[10]《兄妹开荒》(1943);一方面教给群众关于生产的知识,“又喂猪来又拦羊,牛儿驴儿是一满圈”[11]《夫妻识字》(1944)。不仅如此,生产劳动突出的群众还会被写入文艺作品中成为劳动模范。如丁玲笔下的田保霖由于为人民办了事,被选为模范工作者,不仅政府送他匾,老百姓也慰劳他《田保霖》(1944)。革命文艺通过传播劳动话语,激发提高了群众的劳动热情,帮助中国共产党把革命生产工作向前推进。
第五,革命文艺为解放运动奏响“民主与光明”的乐章。为获得民主与光明,仅在离日本投降一周左右,中国共产党便开始派遣文艺工作队到东北、华北解放区接受新的革命任务。街头、城墙贴满了如“打蒋军好比下象棋,吃完卒子再吃军”[12]336等反映新革命斗争的诗歌。报刊上大量印发《种谷记》(柳青,1947)、《太阳照在桑乾河上》(丁玲,1948)等反映解放区建立新型劳动关系的长篇小说,为解放运动奏响“民主与光明”的乐章。
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文艺工作者和人民群众在斗争场景中建构起的映照现实、反映群众的革命文艺,同时也反向塑造着他们自身,实现了革命主体与革命文艺的双向互动、革命文艺与革命实践的同步前进。
1. 设立文艺工作的领导机构
革命根据地创建之初,由于文艺工作缺乏组织性和计划性,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革命文艺运动的发展。为进一步将革命文艺纳入中国共产党的组织体系,1936年中国文艺协会在保安正式成立,推动革命文艺运动真正被统一领导起来。随着抗日战争的爆发,中国革命重心发生转移。为了更好地配合抗战救亡工作,文艺领导干部重新组建“陕甘宁特区文化界救亡协会”作为革命文艺运动的总领导机关,吸纳了许多文艺团体和文艺工作者相继加入,并建立了各种分会、剧团等群众性文艺组织,为延安时期革命文艺的繁荣发展迈出了稳健的一步。
2. 培养文艺领导干部
随着抗战形势的发展,中国共产党意识到“培养抗战的艺术工作干部,在目前也是不容稍缓的工作”[13]566。1938年4月10日,在毛泽东的大力支持下,中国共党领导的第一所艺术学院——鲁迅艺术学院(简称“鲁艺”)诞生,规定“鲁艺”要积极承担起“训练适合今天抗战需要的大批艺术干部”[14]498的责任使命。“鲁艺”的诞生,推动延安部队艺术学校等其他艺术干部教育学校相继成立,这些学校通过教授学员专业知识,开展政治学习,进行艺术实践活动等,培养出一大批政治品质与文艺素养兼具的文艺人才,为延安时期的革命文艺事业储备了领导干部。
3. 构建具有中国特色的文艺理论
文艺理论作为文艺实践的先导,是整个文艺部门工作中十分重要的一环。为了更好推动革命文艺的发展,毛泽东等共产党人十分重视和支持文艺理论的研究和建设工作。一方面,他们根据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的一般原则、中国革命发展具体实际和文艺发展的特殊规律,制定出理论性与策略性兼具的文艺政策,指导文艺沿着正确的方向发展,如《努力开展文艺运动》(1941)等。另一方面,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革命文艺工作者通过开展文艺座谈会、讨论会、文艺批评等活动加强对文艺理论问题的研究。其中影响最大的两次座谈会:一是影响全国的关于文艺“民族形式”问题的讨论。通过这次讨论,延安时期文艺理论界的思想水平整体上得到很大提升。二是1942年由毛泽东组织发起的延安文艺座谈会。在这次座谈会上,毛泽东深刻阐述了文艺发展的诸多问题,推动具有中国特色文艺理论建设。
1. 吸收团结知识分子
只有“善于吸收知识分子,才能组织伟大的抗战力量”[15]618。1935年《中共中央关于目前政治形势与党的任务的决议》强调:“一切革命的知识分子,……苏维埃给与选举权与被选举权。”[16]5411939年中共中央又发出《大量吸收知识分子的决定》,推动全党认识到吸收团结知识分子对革命胜利的重要性。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各级地方党组织和设在各地的办事处、通讯处,严格实行党的知识分子政策,不断向延安等革命根据地输送知识分子。据统计,抗战期间从各地来到延安的知识分子就超过4万人,其中初中以上文化程度的占总人数百分之七十一,为延安时期革命文艺的繁荣发展储备了大量知识人才。
2. 积极改造文艺工作者
在中国共产党号召下,大批知识分子怀着爱国主义激情来到了延安等革命根据地,但他们写的文章、画的图画、演的戏剧与人民群众格格不入。针对当时存在的文艺现象,毛泽东通过召开文艺座谈会,深入厘清文艺为什么人、如何为人、文艺工作者创作什么、如何创作等方面的问题,为革命文艺指明前进道路。为进一步落实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精神、建立文艺界共同思想基础,文艺界整风运动、文艺下乡运动在座谈会后拉开了帷幕。在这两大运动中,很多文化人在思想上有了进步和改变。如当时领导“文抗”整风的丁玲,在整风后认为自己“大有回头是岸的感觉”[17]。如果说延安文艺座谈会、文艺界整风、文艺下乡运动是中国共产党为改造文艺工作者所实施的体制性运作,那么1943年轰轰烈烈开展的秧歌剧运动,便是文艺工作者以新的姿态主动投身到“人民文艺”创作中的结果,这时候的文艺以其新内容和新形式真正像个为工农兵服务的样子了:“人民需要演剧的时候,我们就演剧。……我们不止一次的参加战斗,保卫人民,保卫自己。”[18]25
1. 重塑国民精神
在陕甘宁边区内,广大群众封建迷信思想浓厚、革命意识淡薄,“如果不在思想上引起一个变化,则政治上的根本变化或彻底好转(即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权)是不可能的”[8]110,必须要深入开展革命文化运动,使其成为群众在思想精神上参与革命抗战的武器。延安时期革命文艺以诉诸现实的立意追求来传递阶级思想,重塑国民精神,激发群众斗争意志。1945年公演于延安中央党校会堂的《白毛女》作为这一时期最能代表革命文艺水平的戏剧,每次演出,“台下没有不落泪的,不少观众从第一幕开始就擦眼泪,直至看到第六幕,眼泪始终未干”[19]271,看完之后也不愿离去,强烈要求处决恶霸地主。在革命戏剧《大翻身》演出过程中,群众当场愤怒地破口大骂:“狗日的原来是这样欺侮人呀!不趁这时出气啥时出气。”[20]41文艺作品通过阶级矛盾冲突的视觉呈现,引起观众与作品情感表达的强烈共鸣,激发群众的革命反抗情绪,唤醒群众的革命斗争意识,为革命抗战起到了重要的动员作用。
2. 激发革命精神
为推动工农兵群众同心同德与敌人作斗争,必须要对其进行鼓动宣传。特别是在文化水平不高的人民群众中开展鼓动宣传活动,“最直接、最便利且最易收到成效的方式,是面对面地将欲宣传的内容说唱给他们听,或表演给他们看”[20]28,进而激起群众抗战情绪,引导他们到革命道路上来。在推动革命抗战上,一名冀东区干部说:“自打剧社来了以后,我们的工作也好做多了,无论是抬担架、带路、破坏交通,群众都抢着参加。”[21]41在促进革命生产上,“某个地区闹土改,动员不起来,《白毛女》戏一演,马上就动员起来了,土改就活跃起来了”[22]15。用文艺的形式教育群众,极大地激起了人民群众的革命情绪,促使人们将心中建构起的革命意识积极转化为现实的革命行动,推动革命向前发展。
3. 提升文化素养
延安时期“各种干部,部队的战士,工厂的工人,农村的农民,他们识了字,就要看书、看报,不识字的,也要看戏、看画、唱歌、听音乐”[23]850。为了满足人民群众精神文化需求,中国共产党要求“各地政府与党组织,均应将报纸、学校、艺术、卫生四项文教工作,放在自己的日程里面”[8]51,推动边区革命文化生活的构建。革命文艺组织和文艺工作者积极响应中国共产党的文化政策,开展了识字、戏剧、歌咏等大规模文艺运动,同时创办了业余剧团、业余合唱团、星期文艺学园各类团体组织,吸引广大群众参加到文艺活动中来,不仅提高了群众文化水平,丰富了群众精神生活,还培养了一大批业余文艺工作者,为文艺的普及与提高工作发挥了重要作用。
延安时期革命文艺作为一种富有独特审美风貌和内在美学肌理的时代号角,其发生逻辑和一般规律为当代文艺的发展提供了重要的经验启示和方法借鉴。新时代,回溯延安时期文艺工作的发展历程和主体塑造,对于坚持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的真理性、遵循中国共产党领导文艺的方向性、彰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艺发展的人民性、推动社会主义文艺繁荣发展具有深刻的价值意蕴。
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是中国文艺发展的根本理论遵循,是新时代文艺繁荣发展的理论基石。首先,以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的唯物观反对“文艺唯心观”。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强调,文艺作为根源于社会存在的意识形态,只有深入到人类社会生活中才能产生能动的“革命”作用。这要求新时代文艺要坚守唯物主义立场,把文艺创作写到人民生活和民族复兴的现实土壤上,发挥文以化人、文以育人的强大力量。其次,以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的“历史唯物主义”反对“历史虚无主义”。中国文艺既是历史的也是当代的。历史为当代文艺创作提供精神滋养和想象空间,如果将历史虚无化,文艺家就很难有丰富的灵感和深刻的思想。同时通过艺术规律呈现科学的、辩证的、艺术化的历史,可以引导人们在作品中更好看清世界、体悟生活、走向未来。最后,以马克思主义文艺批评助力社会主义文艺创作。新时代以来,我国文艺实践在创作出系列脍炙人口优秀作品的同时,也存在着诸多威胁我国文化安全、扰乱我国文艺生态营造的乱象和问题,必须善于利用文艺批评的武器,强化文艺作品对人民群众价值引导和对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事业的精神赋能作用。一是开展广泛性文艺批评。在参与文艺批评的成员上,不仅要有专门的文艺家、理论家,更要积极吸引和鼓励广大文艺爱好者、人民群众参与到文艺批评中来。二是开展多样性文艺批评。通过报纸、座谈会、研讨会、网络平台等灵活多样的形式拓宽文艺批评的渠道。三是开展民主性文艺批评。批评主客体要秉持实事求是态度,以摆事实、讲道理的方式,使被批评者不火、批评者不怒。四是开展常态化文艺批评。文艺界要经常性的开展文艺批评活动,不断改善文艺工作、巩固文艺队伍,建设山清水秀的文艺生态。因此,新时代文艺繁荣发展,离不开对马克思主义先进文艺理论的认知和运用,只有掌握了马克思主义先进文艺理论,文艺才能立足于无产阶级人民立场,以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思维去看待文艺现象、解决文艺问题,赋予文艺“行动和战斗”力量。
延安时期毛泽东十分注重党对文艺工作的领导权问题,他认为只有掌握了对文艺的领导权,才能使文艺为无产阶级和人民群众服务。这一时期中国共产党通过实行一系列措施,如创办艺术院校、为文艺家提供统一管理的行政岗位等,加强对文艺的组织和领导,为延安时期革命文艺的发展提供根本政治保证。新征程上,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是发展社会主义文艺的根本保障。一方面,以中国共产党为领导达到文艺与政治相统一。文艺只有嵌入政治框架内,民族和群众的现实需求才能在文艺创作中集中鲜活地呈现出来,如果脱离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就无法保证文艺朝着正确的政治方向前进。另一方面,以党为领导营造风清气正的文艺生态。文艺工作者肩负着繁荣发展社会主义文艺、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的责任使命,其自身文化修养、道德素质与文艺风范的养成和文艺工作领域的文化生态建设紧密联系在一起。新时代文艺家在党的领导和组织下,通过政治学习和体制约束,可以放大眼界胸襟,提升政治品质和道德修养,进一步抵制“拜金主义、享乐主义、极端个人主义”,营造天朗气清的行业风气。因此,社会主义文艺的繁荣发展必须建立在文艺有党的领导、有党的组织的基础上,不断创新文艺领导体制机制,完善文艺组织制度顶层设计,广泛吸收团结文艺骨干,建立中国特色文化话语体系,增强社会主义文艺作品的吸引力和影响力。
首先,运用大众语言是发展社会主义人民文艺的先决条件。语言文字是文艺思想表达和传播的基本符号,只有语言文字的生动化、大众化和具象化,才能有效建立同广大人民群众的情感链接。延安时期学习群众语言是革命文艺工作者的重要任务,要求革命文艺要用人民自己的语言来表达,以便人民群众听的懂、看得懂。进入新时代,发展社会主义人民文艺同样需要建立在生动朴实的大众语言上。通过将人民大众所特有的语言话语作为文艺形态构成的基本底色,推动新时代文艺的大众化、通俗化。其次,创新作品形式是发展社会主义人民文艺的有效途径。延安时期毛泽东就曾强调,中国文艺创作必须要突出民族形式这一为大众所亲切熟知的基本架构。立足新时代,同样“要重视发展民族化的艺术内容和形式”[1]15。一是继承中国优秀传统文艺作品形式,在继承中迸发新的灵感。二是借鉴外国文艺作品形式,丰富中国文艺创作的内容表达。三是结合民族文化现实,创作出扎根人民生活土壤的文艺作品。最后,关注现实是发展社会主义人民文艺的创作导向。文艺根源于社会实践,是对现实生活方面具体的能动反映。文艺作品必须以现实主义的情怀揭示生活实践的本质。脱离现实的艺术是空洞的想象,只有将文艺与现实相结合,才能真正成为增强人民力量、振奋民族精神的时代号角。新时代文艺工作者要在文艺创作中秉持现实主义态度,到人民生活实践中去汲取文艺养分、处理艺术问题、拓展创作方法,推进现实主义创作与人民生活同步而行。
发展文艺事业和文艺产业是满足人民群众更高层次文化需求的内在需要,也是激发全民族文化创新活力、繁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的应有之义。新时代文艺工作必须立足文艺事业和文艺产业,推动构建文艺“事业—产业”协同发展格局。一方面,要遵循文艺作品的受众公益性和文艺事业发展的差异性逻辑,大力繁荣社会主义文艺事业。首先要提高文艺事业的科学性。社会主义文艺事业要以“普及—提高”辩证统一关系为基本思路,遵循“普及—提高—再普及—再提高”实践规律。其次要提升文艺事业的适用性。在文艺普及提高过程中所积累的优秀经验可以通过广泛推广,形成示范效应借鉴应用于别处,“使别处的普及工作和提高工作得到指导”[23]86。但借鉴不是照搬跟风,学习优秀经验的同时,也要根据具体实际实现新作为。最后要提升文艺事业的针对性。中国文艺发展的不平衡性决定文艺普及与提高工作要根据群众自身生活经验、觉悟程度和文化水平因地区、行业、对象进行。另一方面,要根据新时代文艺发展的特点规律和要素条件不断壮大社会主义文艺产业整体实力和市场竞争力。在经济全球化语境下,文艺作品愈是外化为一种经济型产品,流通于社会化、市场化的生产体系内,不仅衍生出庞大的经济增长点,也成为提升文艺发展质量和水平的重要途经,进而推动文艺产业在文艺生产和文艺消费互动中催生大量的“效用”型文艺作品,从而实现人民群众作为“经济的人”和“精神的人”同步提升。
延安时期文艺以诉诸现实的立意追求,演绎革命故事、再现革命场景、传递革命理想、重塑国民精神、助推革命行动等方式广泛展开,生动体现了文艺引领时代进步的作用。延安时期文艺运动至今已过去了80余年,当我们回溯延安时期这些承载着革命想象图景且具有民族性、科学性和大众性的文艺作品时,仍然可以深刻感受到延安时期革命文艺所承载的思想精髓和精神力量,时刻鼓舞激励中国人民不断团结奋斗、从胜利走向更伟大的胜利。站在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新征程上,“广大文艺工作者义不容辞、重任在肩、大有作为”[1]4-5。新时代文艺工作者要用心感受人民的喜怒哀乐、用情书写人民的悲欢离合、用思领悟人民的时代心声,用真实、真诚、质朴的笔触传达人民的呼声、绽放人民的光彩,同时要紧跟时代步伐,把握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过程中“两步走”的阶段性特征,根据时代之需创造时代精品,因时而著、因事而作,为解决具体矛盾提供精神食粮,铸就新时代“文艺高峰”,推动社会主义文艺在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进程中发挥更大作用与贡献。
① 延安时期毛泽东把知识分子比作“笔杆子”,提出笔杆子与枪杆子相结合的思想,强调文化工作与军事工作的相互协助,可以在革命中产生巨大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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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Historical Investigation, Subject Shaping and Value Enlightenment of the “Revolutionary” Turn of Literature and Art in Yan’an Period
ZHANG Jinyu, ZHAI Kunzhou
(School of Marxism, Southwest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Mianyang 621010, Sichuan, China)
In Yan’an Period, under the dual narrative context of the “revolutionary era” and “revolutionary discourse”,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responded to the realistic demands of the masses of workers, peasants and soldiers for the red revolutionary literature and art, gradually established the system and mechanism for the generation and development of literature and art, and realized the two-way interaction between revolutionary subjects and revolutionary literature and art, as well as the synchronous progress of revolutionary literature and art. While constructing the “armed front” of the new democratic revolution, it also shaped a revolutionary “cultural army”, which not only played a huge role in shaping revolutionary consciousness, inspiring revolutionary actions and enriching revolutionary life, but also promoted the sinicization of Marxist theory of literature and art. What’s more, greatly enriched the achievements of the Chinese revolutionary theory of literature and art. Facing the new situation and new requirements of our cultural construction and ideology in the new era and new journey, the literature and art development process in the Yan’an period is retraced. It has important historical reference and practical inspiration for upholding the truth of Marxist theory on literature and art, upholding the direction of the leadership of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on literature and art, highlighting the popular character of the development of socialist literature and art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and promoting the great development and prosperity of socialist literature and art.
Yan’an Period, revolutionary literature and art, historical investigation, socialist literature and art
D618;G05
A
1672-4860(2023)03-0066-08
2022-06-07
2022-09-27
张今誉(1999-),女,汉族,河南焦作人,硕士在读。研究方向: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中国化、社会主义文化建设研究。
翟坤周(1985-),男,汉族,四川广元人,教授,博士,硕士生导师。研究方向: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
国家社科基金一般项目:中国共产党对待传统文化的方法论研究,项目编号:16BKS048;绵阳市哲学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三线建设历史与文化研究中心2022年度重大项目:中国式现代化新道路的文化基础研究,项目编号:21sxb008。
·感谢匿名审稿人对本文的建议,作者文责自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