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民间虎头帽艺术特征探析

赵安琪 郭丽

摘 要：通过探究山西民间虎头帽的艺术特征，了解民间虎头帽的人文情感价值和造物功能价值。运用图像分析、文献整理、观察等方法，整理相关文献图片资料，探析山西民间虎头帽的造型、设色，以及装饰图案纹样等艺术特征。研究表明，山西民间虎头帽的造型与设色十分大胆鲜艳，3种形制的虎头帽可根据季节变化来选择，工艺上运用填充、刺绣、堆锦、拼贴、彩绘等多种方式，富有立体感，具有显著的地方特色。装饰图案分为自然纹样与几何纹样，大多为驱邪避灾、祈求平安的吉祥纹样，表现了当地人民追求美好生活的朴素祈愿，以及长辈们对下一代的爱护与期望。

关键词：山西；虎头帽；艺术特征；文化内涵

中图分类号：J523.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 1674-2346（2023）01-0074-08

中国虎文化源远流长，以“虎”为原型衍生出的大量民间艺术作品更是我国传统优秀民俗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其中，民间虎头帽作为中国民间儿童服饰中比较典型的一种童帽样式，具有鲜明的地方特色。目前国内针对民间虎头帽的研究主要有4个方面：其一，基于民间虎头帽的发展演变方面的研究。如杨景平在《虎头帽小考》^[1]中将虎头帽分为武士虎头帽和儿童虎头帽，针对两种类型虎头帽的起源及变迁进行了简单的论述；其二，基于民俗文化及内涵的虎头帽研究。主要有曹勇的《浅谈虎头帽的艺术与审美》^[2]、倪洁诚、潘健华《论山西童帽造物考中的敬拜意识》^[3]、苑国祥的《中国传统儿童服饰――虎头帽》^[4]，王丽的《山西地区传统童帽的文化内涵》^[5]，卢杰、崔荣荣、牛犁《近代汉族民间童帽的造物功能及情感语言》^[6]等论文，分别阐述了民间虎头帽所体现的女性审美、情感价值，以及背后蕴藏的对生命的期盼以及人与自然的和谐等寓意；其三，基于某地域性为主的虎头帽研究。申力的《晋南虎头帽的色彩艺术源流》^[7]，何柳的《山西芮城虎头帽的艺术特征研究》^[8]是针对山西地区民间虎头帽艺术特征进行研究；其四，基于民间虎头帽的传承方面的研究。如夏伶俐的《中原地区儿童虎头帽的审美诉求及生存空间分析》^[9]中提出改良中原地区儿童虎头帽的制作方法，可使它获得更大的生存空间，田玉玲的《浅析虎头帽传统文化的传承》^[10]中，通过对民间虎头帽艺术特点阐述，分析了民间虎头帽的发展现状，并对传承的意义价值进行了探讨。

1    山西民间虎头帽概述

虎头帽结合民间刺绣、拼贴、剪纸艺术，是我国民间儿童服饰典型代表之一。不同地区的虎头帽各具特色，展现了当地的风俗人情。山西地区地处黄土高原，历史文化悠久，民风淳朴，虎文化较发达，且形式多样，寓意深刻，具有显著的地方特色。

1.1    山西民间虎头帽的习俗缘由

在山西地区，虎是儿童从出生到成长的守护神，孩童在出生、洗三、满月、百天及周岁时，长辈们会为孩童佩戴虎头帽，穿虎头鞋，枕虎头枕，以及身穿虎形纹样的服饰，手抱黎侯虎等。虎头帽多由母亲一方的女性长辈制作，寓意驱邪避灾，健康强壮。自古以来，虎象征着威严、正义、勇猛，且虎的发音与祝福的“福”字、富强的“富”字是谐音，也寓意着福运临门，富贵盈门。虎头帽不仅是虎文化的载体，更蕴含着父母及长辈对未来一代的美好祝福，体现了优秀的传统民俗文化。

1.2    山西民间虎头帽的发展现状

20世纪初，社会动荡，医疗水平有限，儿童存活率较低，虎头帽一度盛行。改革开放以来，随着经济的高速发展，虎头帽在城市中逐渐销声匿迹。晋式虎头帽一般由农村妇女手工缝制，年龄多在60岁以上，虎头帽制作技艺传承人极少且年龄偏高，保护和传承难度较高。现如今，在山西省艺术博物馆、山西省民俗博物馆、山西老西儿民俗博物馆以及黄河民艺馆等展馆中均有民间虎头帽藏品。

2    山西民间虎头帽的艺术特征

山西地区受地理环境的影响，人口流动与对外交流较少，因此，山西民间虎头帽得以长时间保留其原始风貌，并受悠久的历史与民俗文化影响，呈现出独特的艺术风格，艺术特征主要体现在造型特征、设色特征以及图案纹样特征3个方面。

2.1    山西民间虎头帽的造型特征

山西民间虎头帽的帽体结构分为帽頂、帽身（帽圈）和帽帘三部分。山西民间虎头帽兼具美观性与实用性，造型上遵循外观的对称性，帽顶部由虎头、虎身和虎尾三部分组成，虎头呈圆形占顶部的大部分空间。通过对山西省民俗文化遗产保护研究平台中的虎头帽展品图片进行观察与分析可得出（表1），山西民间虎头帽整体粗眉、大眼、阔口、獠牙、长舌，双耳竖立，五官夸张，造型丰满立体，层次分明，造型凸显出虎的威严感；两侧有四肢，前额中间绣有“王”字，帽体背后还有虎身和晃动的虎尾，老虎的形象栩栩如生，憨态可掬。

山西地处华北地区，四季分明，冬寒夏热，民间虎头帽根据季节的变化形制可分为带帽帘、无帽帘，虎头凉帽3类。

2.1.1    带帽帘虎头帽

第一类为帽顶、帽身、帽帘相连的虎头帽（图1），帽帘后垂，长及肩颈。帽体有里料层和夹层，多在春秋季节佩戴，冬季可在夹层絮棉，帽帘盖住脖颈，两侧有护耳，可防风御寒。虎面位于帽身正中心，整体装饰大多使用山西上党地区著名的堆锦手法，造型立体，眼鼻突出，重点强调老虎威严的神态。虎耳立于头顶两侧，帽帘背后有虎尾，虎耳、虎尾以及虎须外轮廓多用挑散经纬的布头装饰，也可用流苏装饰在帽身两侧，孩童走动时，虎耳虎须随之晃动，整体生动活泼。帽身两侧及正背面均有纹饰，下颌处可用棉绳系扎，达到固定帽身的作用。

2.1.2    无帽帘虎头帽

第二类为帽顶与帽圈相连，无帽帘的虎头帽（图2），相比带帽帘的虎头帽长度较短，呈筒形，造型相对简洁，帽圈大小可根据儿童年龄增长进行调节，适合春秋及初夏季节佩戴。帽身虎头造型同样威武立体，帽身两侧多用流苏或铃铛装饰，背后帽尾处可缝制两条彩色飘带，增添了虎头帽的灵动性。

2.1.3    虎头凉帽

第三类为无帽顶，无帽帘的虎头凉帽（图3），仅有类似头箍样式的帽圈，适合炎热干燥的夏季佩戴。此类型的虎头帽均在前额部位制作虎头造型，帽圈形制较简单，为左右对称的两片式，在后中心的位置缝合，也可根据孩童的头围大小进行调节。虎头装饰方法繁复，运用多种刺绣和镶嵌手法，孩童佩戴虎头凉帽既可露出发辫，又可增加头部的装饰。山西民间虎头帽每种帽型都注入了制作者的巧妙构思，体现了母亲浓烈的爱子之心。

2.2    山西民间虎头帽的设色特征

山西民间虎头帽设色粗犷朴实，十分大胆，大多采用高明度高纯度的颜色，整体鲜艳明亮，极具装饰风格，形成了独具地域文化特色的色彩风格。山西民间虎头帽的色彩搭配可归为主体色与装饰色两类，即整体与局部的色彩搭配。从表2中可看出，山西民间虎头帽较多使用大红色、明黄色，绿色和黑色等为主体色；装饰色则会选择与主体色产生较强对比的色彩，如大红配大绿、明黄配紫色、黄色配蓝色，玫红配亮蓝等。除此之外，民间百姓也会根据季节的变化进行色彩的搭配，秋冬季节多使用暖色调，在寒冷漫长的秋冬季节增添明亮热情的视觉效果，春夏季节则使用冷色调进行配色，在干燥且温差较大的春夏季节给人以清凉、静心的观感。由于虎头帽的装饰方法多样，手工制作者还会使用金银线或其他颜色的丝线来丰富虎头的造型，整体层次分明且立体，因此形成了强烈的视觉效果。

自古以来，红色和黄色一直受民间百姓的喜爱。红色浓烈喜庆，代表着旺盛的生命力，至今仍然在节庆及喜事中广泛使用，长辈给女孩佩戴红色虎头帽寓意着富贵吉祥、平安顺遂。黄色明亮大气，温暖辉煌，在古代更是“帝王”专用的色彩，是充满活力的象征，男孩佩戴黄色的虎头帽，灵动活泼又不失沉稳，带给人们愉悦的视觉感受。

2.3    山西民间虎头帽的图案纹样特征

山西地区位于黄河流域中下游，交通闭塞，以农耕文化为主，同时受北方游牧民族文化影响，形成了独特的历史文化和艺术审美风格。民间手工艺人多以自然界中的万物为灵感进行创作，反映了劳动人民简单质朴的期望。山西民间虎头帽的制作融合了刺绣、描画、填充、捆扎、堆锦等多种方式，装饰图案形式多样，寓意深刻，主要分为自然纹样和几何纹样两种。

2.3.1    自然纹样

自然纹样可分为动物纹样和植物纹样，动物纹样大多采用蝴蝶、五毒（毒蛇、蜈蚣、蝎子、壁虎、蟾蜍）、蜘蛛、蝙蝠、喜鹊、凤鸟、鱼和人物纹样等。表3为山西晋南地区的五毒题材虎头帽，帽身立体虎耳处的圆形似蜘蛛的昆虫刺绣代替了壁虎，虎鼻处为蝎子，两个虎眉处为左右对称的蜈蚣，虎舌处为蟾蜍，形状似艾叶的虎须处为毒蛇。

蝴蝶纹样也是虎头帽中经常使用的刺绣图案，民间百姓认为蝴蝶色彩绚丽，生命历程绚烂，体现了吉祥长寿的美好祝福。主要表现在帽身虎额、虎鼻与虎舌处，既可填补虎鼻处的空隙，也可活跃整个帽身上的图案排列。除此之外，蝴蝶纹样也经常运用在帽身背后与帽帘相连处，如图4中，老虎尾巴下方的双蝶刺绣左右对称于后中心线，并与帽帘底部正中心处的蝴蝶相辅相成，寓意福从天降。帽帘底部双鱼和蝴蝶纹样又寓意着鱼跃龙门，破茧成蝶。

民间虎头帽的植物纹样大多采用荷花、莲花、宝相花、牡丹花、藤蔓、蔷薇、佛手等。植物纹样多运用在帽檐、帽帘处，表现方式通常为两种花卉组合，形成一组二方连续图案，花卉颜色呼应整体帽身颜色。植物纹样在虎头帽上的运用也可表现为多种花卉草木结合为一种抽象吉祥纹样，或是融合民间成语或典故，例如“鸳鸯卧莲”“莲花送子”“凤穿牡丹”“瓜瓞绵绵”等。

2.3.2    几何纹样

山西民间虎头帽中的几何纹样具有符号化和抽象化的特征（表4）。符号化特征的几何纹样，大多为人们通过艺术手法提炼出的，能够代表人类某种特定的情感，如“卍（万）”字纹、云纹、连钱纹（又称毬路纹）、千里眼纹等。抽象化特征的几何纹样，如水波纹、太阳纹等，是人们对一些自然现象的简单提取与概括。几何纹样的运用丰富了虎头帽的层次关系，使帽身更加活跃灵动，增添了趣味性。装饰方法可用刺绣、拼贴以及彩绘等。

山西人民善于使用諧音的方式将自然元素进行提炼转化，赋予他们生动的寓意，例如蝙蝠意为“进福”；白菜意为“百财”；萝卜的古名为莱菔，意为“来福”；佛手象征智慧与力量，谐音“福寿”，象征多福等。一顶精致生动的虎头帽传达了中华民族的优秀传统文化和积极向上的精神面貌，具有丰富的文化内涵，同时也体现了山西人民对平安吉祥生活的憧憬和向往。

3    山西民间虎头帽的文化内涵

山西民间虎头帽构思精巧，形式多样，大气直爽，每一件都凝聚了民间手工艺人的智慧与心血，具有显著的地方风味。每一顶虎头帽的背后无不寄托着百姓对未来的美好愿景，背后蕴藏的价值追求和精神内涵值得更深层次的挖掘。

3.1    驱邪纳福的朴素祈愿

驱除灾邪一直是民间文化中的恒久主题，对中国服饰文化的发展也产生了重要影响，帽子作为首服尤为重要。山西民间虎头帽所承载的辟邪功能往往是百姓所处的社会环境与习俗的体现，黄土高原土地贫瘠，民间百姓大多依靠农耕劳作维持生计。新中国成立前，社会动荡，自然灾害频发，医疗水平不高，儿童存活率低。人们认为虎头帽上的“虎”可以保佑孩童不被邪祟伤害，虎头帽寄托着山西人民对健康吉祥的追求，体现了百姓对美好事物的向往，具有传承爱的特质。

山西民间虎头帽的配色多以红色、黄色、绿色等鲜亮的色彩为主，《释名肥筒刹分行吹剑骸俺啵糁病！焙焐翘舻难丈星氨茉值南笳鳌！渡胶＞贰痘茨献印贰独窦恰返裙偶南字卸技窃亓伺础稗一仆磷鋈恕钡墓适拢泄运逄埔岳幢愠缟谢粕粕诠糯碜呕嗜ê凸疑琊ⅲ换坪邮侵谢拿鞯姆⒃吹兀灾泄返姆⒄褂凶胖匾挠跋欤换粕币彩翘舻难丈？

山西民间虎头帽的图案装饰也大多带有吉祥的寓意，如“卍”字纹，此种写法为向右旋，还有向左旋的写法，即“卐”，佛教中大多以向右旋为吉祥；云纹图案起源于远古农耕时代，人们在祭祀中祈求风调雨顺，云纹便成为象征吉祥祥和的图案之一；连钱纹以方孔圆钱为灵感，钱币有着辟邪、镇灾的寓意，是吉庆的法器；民间百姓在端午时节为儿童佩戴五毒虎头帽，用“以毒攻毒”的方式祈求平安吉祥。

山西民间虎头帽在装饰纹样的选择上，运用宗教的元素（图5），帽圈处增加了银像或铜像装饰，大多为弥勒菩萨、观音、八仙等宗教形象，是祈求平安順遂，驱除邪祟的心灵寄托。

3.2    图腾崇拜的心理趋向

虎文化在我国民俗文化中占有重要位置，在原始社会母系氏族时期，就形成了古老的虎图腾信仰。这个时期的人们只能依靠采集和渔猎等简单的方式维持生计，对自然界充满畏惧，凶猛的老虎拥有不可匹敌的力量，具有积极的象征意义，因此，老虎便成为人们心中的保护神，可以阻挡一切灾祸。彝族民间史诗《梅葛》中记载着虎尸化生为天地万物的神话故事，与盘古开天地以身化万物有异曲同工之处。《山海经》中人兽混合身形的西王母就有虎的形象。

在中国各个朝代中，虎图腾崇拜逐渐衍生到文化、艺术以及军事等领域，如先秦时期的青铜器、玉器等；战国时期用以调兵遣将、象征军事权力的虎符；汉代的瓦当、石雕；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墓室砖画；隋唐时期的虎枕、虎纹冠饰等，到了明清时期，市井文化发达，门头贴虎神像，民宅挂虎中堂画，宅门村口处立镇宅虎等风俗盛行。

历经社会变迁，虎图腾文化仍旧是我国重要的传统文化之一，并逐渐演化出更多的民间艺术形式，虎头帽便是虎图腾衍生出的民间布艺作品之一。历史文化悠久的山西地区对虎图腾的崇拜延续至今，民间布艺作品中以虎为题材的创作形式丰富且多样，除虎头帽以外还有布老虎、虎围嘴、虎头鞋、虎头枕、虎斗篷、虎荷包等。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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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王丽.山西地区传统童帽的文化内涵[J].民艺，2022（02）：146-149.

[6]卢杰，牛犁，崔荣荣.近代汉族民间童帽的造物功能及情感语言[J].浙江纺织服装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18（2）：39-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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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吴昊.庚寅年谈“虎”俗：山西“虎”民艺造型及习俗调查[J].美术，2010（02）：113-115.

Analysis of the Artistic Characteristics of Folk Tiger Head Hats in Shanxi

ZHAO An-qi    GUO Li

（School of Fashion，Wuhan Textile University，Wuhan，Hubei 430073，China）

Abstract： By exploring the artistic features of Shanxi folk tiger head hat，we can understand the humanistic emotional value and the creation function value of the hat.By means of image analysis，document collation and observation，relevant documents and pictures are collated to analyze the artistic characteristics of Shanxi folk tiger head hat，such as modeling，color setting and decorative patterns.The research shows that the shape and color of Shanxi folk tiger head hat are very bold and bright.Three shapes of tiger head hats can be selected according to the seasonal changes.Various ways such as filling，embroidery，pile brocade，collage and painting are used in the process.It is full of three-dimensional sense with significant local characteristics.The decorative patterns are divided into natural patterns and geometric patterns，most of which are auspicious patterns to drive away evil spirits and to avoid disasters and pray for peace，showing local peoples simple prayer for a better life and elders love and expectation for the next generation.

Key words： Shanxi;folk tiger head cap;artistic features;cultural connot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