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体认整合视域下“赶考”一词的意义建构

2023-06-22 14:05张国艳曾贤模
艺术科技 2023年1期
关键词:意义建构赶考隐喻

张国艳 曾贤模

摘要:文章基于王寅教授提出的“体认整合论”探讨“赶考”一词的意义建构。分析发现,“赶考”一词通过镜像型、单域型和双域型概念整合网络,发生了语义变化,泛指参加各种考试,表示“比赛”的含义,隐喻“抓住时机、不顾艰辛、艰苦奋斗”,产生了新的新创结构,即“埋头苦干、勇毅前行、不骄傲自满、戒骄戒躁、不忘初心、牢记使命”的赶考精神。

关键词:体认整合论;“赶考”;隐喻;意义建构

中图分类号:H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9436(2023)01-00-03

0 引言

“赶考”一词入选了《咬文嚼字》发布的2021年度十大流行语。“赶考”一词最早指到京城参加科举考试。后来发生了语义泛化,产生了新的语义。概念整合理论对于意义建构具有较强的解释力,特别是王寅[1]1-6,54,112将其修补为体认概念整合论,但极少有学者从语言学的角度对“赶考”一词进行研究。为弥补研究空白,本文从体认概念整合的角度探讨“赶考”一词的意义建构。

1 体认概念整合理论

概念整合理论是一种“从旧的事物中创造出新的意义”的深度认知活动,是一种普遍的、基本的心理操作,具有高度的想象力。概念整合理论对所有的认知过程都有很强的解释力。王仁华[2]认为这是一种普遍存在的理解世界的元认知方法,它可以解释词、短语、句子和层面的混合操作话语。概念整合理论反映了人类思维和语言最基本的特征之一,即使是简单的语言或事件结构也需要通过概念整合理论来建构,这体现了思维结构的复杂性。但概念整合理论忽视了理论来源,于是王寅[1]3依据体认语言学的核心原则“现实—认知—语言”,提出了“体认整合论”。修补后的体认概念整合论为现有的理论主张提供了支撑。“赶考”一词语义形成的认知过程是在概念整合的过程中完成的,因此体认概念整合论对于解释“赶考”一词的认知机制具有很强的解释力和认知力。

概念整合网络有四个心理空间,其中包括两个输入空间、一个类属空间和一个整合空间。概念整合的过程是从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心理空间中选择概念材料,并将其融入一个新的整合空间中,从而降低输入空间的概念复杂性。简而言之,概念整合将输入空间连接起来,有选择性地投射到整合空间中,并在整合的过程中通过组合、完善和细化等流程形成新的结构。两个输入心理空间会通过部分交叉映射将其中匹配产生的对等物连接起来,实现各种各样的对应连接,如框架和角色之间的连接、身份或表征的连接和隐喻的连接等。当两个输入空间之间创建匹配时,就会产生交叉映射。两个输入空间共享的结构都被捕获到一个类属空间中,其结构和元素部分映射到新创建的空间中,即整合空间。事实上,不是所有来自输入空间的元素和关系都能映射到整合空间中,故要有选择性地将结构映射到整合空间。王寅[1] 3将概念整合理论中的“类属空间”修补为“五官感知、范畴化原则”,将两个输入空间修补为“体(感性认识、直接经验)空间”和“认(理性认识、主观能动性、知识储备)空间”。

概念整合理论认为,意义建构涉及概念要素的选择性整合,并使用概念整合网络的理论建构来解释这一过程。概念整合网络模型分为简单型网络、镜像型网络、单域型网络和双域型网络四种类型。

2 “赶考”意义的发展

在BCC语料库中搜索“赶考”一词发现,“赶考”最初特指在古代科举制时期,举人们到京城参加考试。后来,“赶考”语义发生了泛化,泛指参加各种考试,如公务员考試、高考、硕士研究生入学考试等。随后,“赶考”的语义再次发生了变化,表示“比赛”的含义。在中国革命取得胜利的前夕,毛泽东在党中央从西柏坡前往北京时曾说,“今天是进京赶考的日子”,此时,“赶考”一词隐喻“抓住时机、不顾艰辛、艰苦奋斗”。之后,“赶考”一词的隐喻义进一步泛化,变成了隐喻“埋头苦干、勇毅前行、不骄傲自满、戒骄戒躁、不忘初心、牢记使命”的赶考精神。

3 “赶考”的体认概念整合意义建构

3.1 “赶考”的镜像型体认概念整合网络——“考试义”

在镜像型网络中,四个心理空间共享同一组织框架。一个组织框架可以为它所组织的空间提供一个拓扑结构,这意味着它给空间中的各元素提供了相应的组织关系。当两个空间共享相同的组织框架时,它们共享相应的拓扑结构,它们之间不存在冲突。因此,在镜像型网络的两个输入空间之间很容易建立交叉映射。

例1:1994年8月,人事部组织了首届中央国家机关公务员录用考试,国务院30个部门参加,计划录用490人,报名咨询者多达1.4万人,出现了“万人赶考”的壮观场面①。

例1中的“赶考”虽然也表示“考试”的含义,但却与古代科举制时期的“赶考”意义不同。古代科举制时期的“赶考”特指到京城参加考试。例1中的“赶考”已经发生了语义泛化,泛指参加各种考试,如例1中的公务员考试以及其他的各类考试,如高考、硕士研究生入学考试等。人类具有划分范畴的分类能力,王寅[1]3将类属空间修补为范畴化原则,在这种概念整合网络模型中,类属空间中“考生”“考官”“考题”三要素同属于一个考试范畴,四个心理空间共享一个“考生参加考试”的组织框架,呈现镜像型整合网络的特征。在输入空间1中,“举人(只有举人才能到京城参加考试)”“钦差大臣、皇帝”“时务策、帖经、杂文(唐);帖经、墨义和诗赋(宋);八股文、经义、儒家经典(明清)”是“考试”框架中的三大基本要素,即考生、考官、考题,分别与输入空间2中相应的“符合公务员考试资格的考生”“老师、相关部门人员”“《行政职业能力测试》与《申论》”这三个要素相匹配。共有的框架包括“考生”“考官”“考题”这三个抽象概念,这些抽象概念都呈现在类属空间中。基于类属空间“考生参加考试”的共有结构,输入空间1和输入空间2中的元素交替映射,最终被组合到了整合空间中,形成了新的新创结构,即“考生身份更加多样”“考官组成更加多样”“考题内容更加丰富”。

3.2 “赶考”的单域型体认概念整合网络——“比赛义”

与简单型网络和镜像型网络不同的是,单域型网络中的两个输入空间具有两种不同的组织框架,其中一种框架不变地映射到整合空间中。单域型网络是源域—目标域隐喻的原型,为整合空间提供组织框架的输入空间通常被称为源域输入,而作为理解重点的输入空间则被称为目标域输入。从这个意义上说,单域型网络给人的感觉是,通过“一件事”去洞察“另一件事”[3]。

例2:这个县的乡与乡、村与村、户与户都已展开植棉比赛,群众劲头特别大。他又补上一句,咱射阳是棉花状元县,家家都在赶考,你老奶奶不是也来听技术课了嘛。

输入空间1是“赶考”最初的含义,即到京城参加考试。例2中的“赶考”的意义却发生了变化,表示“比赛”的含义。输入空间1有一个考试框架作为源域输入,描述古代科举制时期的考试事件,而输入空间2有一个比赛框架作为目标域输入,描述例2中射阳的植棉比赛。

例2中的“赶考”是基于隐喻“考试是一场比赛”。该隐喻有输入空间1(考试域)、输入空间2(比赛域)、一个类属空间和一个整合空间。源域输入元素(输入空间1)和目标域输入元素(输入空间2)之间存在系统对应关系[4]。考试空间输入中的元素被交叉映射到比赛空间输入中,理解例2中的“赶考”的含义是基于源域和目标域之间的一系列对应关系:输入空间1中的考生“举人”对应例2中的参与者“种棉花的人民群众”,输入空间1中的考试内容“经义、儒家经典”对应例2中的比赛内容“种棉花”,输入空间1中的考试目的“中状元”对应例2中的比赛目的“取得优胜”。因为考试和比赛都是参与者进行竞争最终达到相应目的的一种形式,所以类属空间包含“参与者之间的竞争”的框架信息,这是体认概念整合论中类属空间的心智感知属性。最后,将考试框架投入整合空间中,基于此框架,“赶考”一词隐喻为“比赛”的含义。整合具有一个输入空间(考试域)的框架,该框架中的一些元素是由另一个输入空间(比赛域)中的元素来补充。竞争内容(“种棉花;农产品品质;足球进球”)都来自目标域输入,而“中状元”(取得优胜)则是从源域中输入。

3.3 “赶考”的双域型体认概念整合网络——抓住时机、不顾艰辛、艰苦奋斗

与单域型网络不同,双域型网络中输入空间的两种不同组织框架都对整合空间的意义构建作出了核心贡献,但它们的巨大差异可能带来较大的冲突,这会给想象带来挑战。事实上,通过发展更丰富的突现结构,由此产生的整合空间可以具有高度的创造性。一般来说,双域型网络是最复杂和最具创新性的,因为它需要从输入空间中选择性地映射,在整合空间中创造一个新颖的组织框架。因此,双域型网络在解释新颖隐喻时具有强大的功能。

例3:我们都是作田人,懂得“插秧如赶考,扮禾如抢宝”。

例3中的“赶考”又有了新的含义,强调要抓住时机、不顾艰辛、艰苦奋斗。输入空间1和输入空间2拥有不同的组织框架,都可被投入整合空间。输入空间1的考试框架作为源域输入,描述古代科举制时期的考试事件,而输入空间2类比框架作为目标域输入,描述例3中的“插秧如赶考”。

例3中的“赶考”是基于隐喻“考试是抓住时机、不顾艰辛、努力奋斗”。农民耕种最讲究时节,不可耽误农时,所以必须抓紧一年一度的种植时机,农民一旦错过插秧时节,就意味着一年颗粒无收。此外,过去主要靠人工插秧,需要弯腰在田里插秧苗,十分辛苦,所以农民必须加快速度,尽快插完秧。与此同时,秧苗种植下去,数月后能否丰收也是一个未知数,心中难免紧张。古代科举制时期的“赶考”对象是举人,而读书人要经过三年两次的院试成为秀才、三年一次的乡试成为举人,再经过多年寒窗苦读,通过一系列考试才能去京城“赶考”,而且赶考路途遥远、交通不便,所以到京城“赶考”的机会也难能可贵,即使已经获得“举人”的身份到京城参加考试,但未到揭榜之日一切都是未知的。

输入空间1与例3的双域型概念整合网络的源域元素与目标域元素进行了整合。隐喻“考试是抓住时机、不顾艰辛、努力奋斗”的源域输入空间是考试空间,目标域输入空间是类比空间。将“考试”和“插秧”这两个毫不相关的概念联系起来,都是源自它们在认知上的相似性。输入空间1(考试域)中,存在的框架是“经过了三年两次的院试、三年一次的乡试的举人怀着紧张的心情去京城‘赶考”。而输入空间2(类比域)存在的框架是“农民抓住一年一度的种植时节插秧”。由此,可推导出这个隐喻的类属空间为“时机、过程艰辛、内心紧张”。经过选择性映射,可以保留两个输入空间的框架结构,从而得到“抓住时机、不顾艰辛、努力奋斗”的隐喻。

3.4 “赶考”的双域型体认概念整合网络——“赶考”精神

从毛泽东在党中央从西柏坡前往北京时提到“赶考”一词以来,“赶考”一词就贯穿中国共产党的发展历程。如今,習近平总书记在不同重要场合反复强调,党团结带领人民踏上了实现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新的“赶考”之路,赋予了“赶考精神”新的时代意义。

例4:比起进城的“赶考”来,在新的形势下建设社会主义精神文明这场“赶考”的“考题”就更新、更难。

“赶考”原义与例4的双域型体认概念整合网络的“体”空间(输入空间1)元素与“认”空间(输入空间2)元素进行了整合。在该体认概念整合网络模型中,类属空间中的“出卷人”“答卷人”“阅卷人”“考试内容”等要素同属于一个考试范畴,而“心理”等要素是心智感知。输入空间1(考试域)是“体”空间,考试贯穿中国人的人生。考试制度最早可追溯至夏商西周时期,而科举考试更是古代学子踏上仕途之路、改变人生的重要途径,所以“体”空间中与“考试”相关要素是中国人对现实最直接的感知体验。“耗时长、交通不便,路途遥远”等要素都是直接经验,“喜悦、紧张、期待”等要素都是感性认识,该空间存在的框架是“经过了多次考试的举人怀着喜悦、紧张的心情不远万里去京城面对更强劲的对手,更难的题目”。而输入空间2(“赶考精神”域)是“认”空间,在当下,时代是出卷人,考试内容是考验党治理国家的能力,党是答卷人,人民是这场考试的阅卷人,强调要充分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克服各种艰难险阻,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该空间存在的框架是“中国共产党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克服各种艰难险阻,不懈奋斗”。“体”空间和“认”空间中的概念在范畴化原则下选择性映射,运用相关背景知识,进行概念整合运作,产生了新的新创结构“埋头苦干、勇毅前行、不骄傲自满、戒骄戒躁、不忘初心、牢记使命”的“赶考精神”。

4 结语

自考试制度出现以来,中国人民便通过参加考试来改变自己的命运。“考试”已经融入了中国人民的骨髓之中,没有什么隐喻能比“考试”隐喻更贴近人们的认知。起初,“赶考”特指在古代科举制时期,举人到京城参加考试。后来,通过镜像型体认概念整合网络,“赶考”语义发生了泛化,泛指参加各种考试,如公务员考试、高考、硕士研究生入学考试等。此外,通过单域型体认概念整合网络,“赶考”的语义再次发生了变化,表示“比赛”的含义。再者,“赶考”一词通过双域型体认概念整合网络,隐喻“抓住时机、不顾艰辛、艰苦奋斗”。最后,“赶考”一词再通过双域型体认概念整合网络,产生了新的新创结构,即“埋头苦干、勇毅前行、不骄傲自满、戒骄戒躁、不忘初心、牢记使命”的赶考精神。对“赶考”一词的意义建构分析也再次印证了体认概念整合理论的强大解释力。

参考文献:

[1] 王寅.体认整合论的解释力和语言习得新观[J].外语研究,2022(1):1-6,54,112.

[2] 王任华.“一带一路”话语中的隐喻性表征[J].南京工程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20(3):36-40.

[3] 刘旋.概念整合视角下中英主流媒体“一带一路”新闻中隐喻构建异同研究[D].大连:大连外国语大学,2021.

[4] 孙毅,李丹阳.概念整合理论界域中的隐喻机制新探[J].外语与翻译,2022(1):41-48.

作者简介:张国艳(1998—),女,贵州遵义人,硕士在读,研究方向:认知语言学。

曾贤模(1962—),男,湖南邵东人,硕士,副教授,研究方向:认知语言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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