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广彩饮具制式探究

摘要：广彩瓷是除青花瓷以外我国外销瓷的重要代表之一。清代广彩饮具既展现出“式多奇巧”的独特风格，又展现出中西文化融合的特点。文章以清代广彩饮具为研究对象，在论述其形成原因的基础上，具体探究清代广彩执壶的形制与花卉纹样。

关键词：清代；外销瓷；广彩壶；饮具；形制

中图分类号：J52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9436（2023）04-00-03

0 引言

清代，广州作为中国历时最久的唯一合法的外贸港口，“一口通商”的环境为广彩瓷器的蓬勃发展提供了得天独厚的条件。在广彩外销的产品中，大多数以饮食器具的形式出现，是广彩外销瓷器中最常见的产品。

1 广彩源起

关于广彩，清·刘子芬《竹园陶说》中说：“海通之初，西商之来中国者，先至澳门，后则迳广州。清代中叶，海舶云集，商务繁盛，欧土重华瓷，我国商人投其所好，乃于景德镇烧造白瓷，运至粤垣，另雇工匠，仿照西洋画法，加以彩绘，于珠江南岸之河南，开炉烘染，制成彩瓷，然后售之西商。”美国旅行者William Hickey（威廉·希基）1769年（乾隆三十四年）参观广州珠江南岸的广彩加工工场，描述说：“在一间长厅里，约二百人正忙着描绘瓷器上的图案，并润饰各种装饰，有老年工人，也有六七岁的童工。”这种工场当时竟有100多个，这也说明了外销瓷的数量巨大。《匋雅》也称：“或谓嘉道间广窑瓷地白色略似景德镇所制，审其言实即粤人所称河南彩或曰广彩者。盖其器购自景德镇，彩绘则粤之河南厂所加工者，故有河南彩及广彩的名称。此种瓷器始发于乾隆盛于嘉道。”［1］广彩施彩时喜用金彩，尤其嘉庆广彩大面积使用金彩，甚至以金彩为“地”，因而又有“织金彩瓷”一说［2］。

2 广彩形成的原因

2.1 历史背景

广彩瓷诞生于“一口通商”的广州，1757年后，日本停止了陶瓷外销，欧洲对东方金碧辉煌的陶瓷的需求大多仰仗广州。受中西文化交流的影响，独特的艺术风格、民俗风情等在广彩瓷器上都有反映，如珐琅彩、织金工艺等。同时，广彩在岭南风情的基础上融合欧洲洛可可风格，不仅体现了“中学西传”的欧洲“中国风”（Chinoiserie）样式，还展示出“西风东

渐”。欧美的异国情调与中国艺术交融渗透的东方“欧罗巴”（Europe）艺术形态，是中西贸易、文化交流的物质存在［3］。诸多因素综合作用，为广彩从“式多奇巧，岁无定样”发展到程式化定制提供了沃土。

2.2 热饮的流行

相较于啤酒、苹果酒、葡萄酒等酒精饮品，18世纪的人们更加青睐咖啡、热巧克力、牛奶等热饮，欧洲社会形成一股热饮风潮。散发着缕缕芬芳气息的香茶更凸显了洛可可的华美与闲适。在器物的选择上，瓷器相较玻璃器具、金银器具在乘装热饮方面有着天然的优势，传热慢、不烫手。同时，欧洲人在喝咖啡或者饮茶时，还有一个习惯——取出花样、造型不同的杯子，请客人随意挑选其中一个使用，这也证明了广彩的“式多奇巧，岁无定样”。

综上，笔者选用广彩饮具中的执壶作为研究对象，分析广彩执壶的形制与花卉纹样。

3 广彩执壶的形制

茶叶自17世纪初开始传入西方，茶壶自此成為西方人下午茶具中不可或缺的器具，也是广彩外销饮具中重要的生活器具之一，是承接中西文化交流的重要载体。中西方文化差异大，即使是相同的器具，在使用和认知上也有千差万别。例如箭筒，中国传统器型用此，顾名思义，古时放置箭用，后改放文人书画卷轴，因其口宽筒直身高，西方人把它置于室内门口出入处，用以置放雨伞和手杖，以备出门之需；又如觚，原为青铜制酒器，后改为陈用，再后来国人用作痰盂，而西方人用作花瓶；等等。多那利（Donnelly）认为，最早出口到欧洲的瓷器很有可能是酒壶，而不是茶壶，因为玛丽二世就收藏了一把酒壶。在此情况下，茶壶的功能对设计产生了影响——茶壶的把手不应该位于上方，因为这样不方便清洗［4］。

本文通过壶流、壶腹、壶柄来解析广彩执壶的形制。壶流通常分为斜口直流、曲流、短口流三种，壶腹通常有球形腹、筒形腹、瓜蒌腹、梨形腹四种，壶柄造型可以分为仿生壶柄、弧形弯柄、耳形壶柄等。

3.1 壶流

在广彩执壶中，壶流是方便提取和倾倒的关键。壶流的曲直转折与其壶体协调，在壶体上的位置同样需要符合形式美感。壶流形制把握是否得当，与其在使用过程中的舒适度和执壶的整体造型有直接关系。在广彩中，较为常见的壶流类型有斜口直流、曲流、短口流。

3.1.1 斜口直流

出水快而有力。斜口直流使其壶流与壶体迸发出曲线与直线的对比美，更加突出线条的转折感。如现藏首都博物馆的清·乾隆广彩仕女婴戏图壶。

3.1.2 曲流

曲流基本形态与斜口直流的区别在于整体形制拉长，在壶身所处的位置也向下拉伸。使用时可以增加压力，出水更为流畅，同时曲线向外撇，打破了整体形态的垂直感，在方向上向外延伸，使整体形态更加完美。如现藏广州十三行博物馆的清·乾隆广彩锦地水舶图茶壶（见图1）。

3.1.3 短口流

包括与壶体一侧连通的且窄于壶体的蓄液区，壶嘴部还包括设于蓄液区远离壶体一侧上的出液口。优点在于减少水壶在倾斜倒置液体过程中出现部分液体流至壶壁或滴在地上的情况，方便使用。如现藏广东省博物馆的清·乾隆广彩花卉纹章壶。

3.2 壶腹

在广彩执壶中，壶腹是占比最大的部分，也是整体造型的核心。腹腔空间大小决定它的实用容积，是壶腹造型样式关键所在。腹部在整体执壶中所占的比例大小、最大腹径所处的位置、腹壁曲线等要素，往往成为壶类器样式设计的重点。壶腹造型可分为球形腹、筒形腹、瓜蒌腹、梨形腹等。

3.2.1 球形腹

球形腹（见图2），造型饱满，弧形的壶腹给人柔美、圆润、含蓄、灵动的感觉。球形腹搭配广彩的织金技艺，更能凸显其造型上的对比，简单明了的外轮廓和接近满绘的广彩纹饰，对比相得益彰。

3.2.2 筒形腹

筒形腹的基本特征是体积较大，造型丰满膨胀。这种壶腹造型在高度相同的情况下容量更大。筒形腹通常给人一种稳重大气的感觉，广彩外销中的筒形腹比当时国内传统的执壶器型尺寸略大。如现藏首都博物馆的清·道光广彩纹章壶。

3.2.3 瓜蒌腹

瓜蒌腹造型在宋朝比较常见。瓜蒌腹造型整体形制与球形腹造型相比，更高挑。这与宋代人普遍坐着饮食有很大关联，这时凳子、椅子、桌子等家具样式较多，因此进行饮食活动时，人们观察器具视平线逐渐上移，日常生活中的器皿由原来俯瞰型圆矮为主逐渐发展到高直型。广彩瓜蒌形壶身造型被应用到外销瓷上，其瓜蒌的造型不仅在形式上具有美感，功能上也能乘装更多物体，既满足了审美需求又兼顾其功能性，深受国外民众欢迎。如现藏广州十三行博物馆的清·乾隆广彩描金人物瓜蒌形壶。

3.2.4 梨形腹

梨形腹造型出现在元代，后又流传到明清时期，在现代陶瓷设计中也能随处可见梨形腹的形态。耿宝昌先生在《明清瓷器鉴定》中也提出梨形腹是因为造型像梨的形态而得名的。在广彩中，梨形腹主要用于咖啡壶与奶壶。如现藏广东省博物馆的清·乾隆广彩花卉纹章壶［5］。

3.3 壶柄

壶柄是执壶的主要操持界面，其曲度变化对应使用者手部的生理结构。壶柄的作用在于方便提取和倾倒，其设计决定人们能否方便执拿，进而影响液体倾倒。大小、位置、量感与壶身容量呈正比。在广彩饮具中，执壶的壶柄样式基本上可分为仿生壶柄、弧形弯柄、耳形壶柄等。

3.3.1 仿生壶柄

此类壶柄造型源于仿生设计，表达吉祥寓意是其样式的主要目的。在造型上，运用雕塑的成型方法将具有吉祥寓意的事物体现在壶柄上，同时融合了洛可可风格的装饰，赋予执壶一定的象征功能。如现藏首都博物馆的清·乾隆广彩满大人闲趣图壶。

3.3.2 弧形弯柄

此壶柄主要出现在球形腹壶上。壶颈短、敞口的执壶上，壶柄连接壶腹上部和壶颈下方处。这类壶柄简约，与广彩丰富的颜色与图式搭配相得益彰，其圆曲的壶柄在体量较大的壶身上显得精致而小巧。如现藏首都博物馆的清·乾隆广彩仕女嬰戏图壶。

3.3.3 耳形壶柄

此壶柄连接壶体下部和壶颈，在形态上呈现出耳形。这种壶柄造型通常与筒形腹壶搭配，直线与曲线的对比使其造型语言更加丰富。如现藏首都博物馆的清·道光广彩纹章壶。

4 广彩花卉纹

纹饰相较于形制而言，承载了更多的审美意味。本文选取较有代表性的花卉纹饰进行分析。从花卉形态类型上看，有缠枝花卉纹、开光花卉纹、折枝花卉纹、自由式花卉纹四种主要形态。

4.1 缠枝花卉纹

缠枝花卉纹是植物纹的一种。以各种花卉枝叶缠绕，呈现连绵不断的形式。常见的有缠枝牡丹、缠枝莲花、缠枝菊花、缠枝灵芝等。因首尾相连看不到尽头而被称作万寿之花，也称“万寿藤”，为古人喜闻乐见。南朝青釉水注上已画有缠枝花卉，宋、元时期及以后的瓷器上大量使用。清代外销瓷中缠枝花卉用作边饰较多，糅合了石榴、牡丹花、海棠、兰花、莲花等多种吉祥意象。如现藏广东省博物馆的清·乾隆广彩描金花卉纹茶壶。

4.2 开光花卉纹

开光又称开窗，开光花卉纹指在开光里或者外围绘花卉纹样［6］。广彩胭脂红花草纹地开光花卉纹，采用典型的开光花卉为主体图形。开光内绘折枝月季花，月季花原产于中国，栽培历史悠久，素有“花中皇后”之称，花姿绰约，色彩绚丽，香味浓郁，花期特长，苏东坡有诗赞之，“唯有此花开不厌，一年长占四时春”。月季花深得西方女性喜爱，清代许多外销瓷器上都以此花为纹饰。如现藏广东省博物馆的清·乾隆广彩开光花卉纹茶壶。

4.3 折枝花卉纹

折枝花卉纹广泛应用于广彩边饰上，最早出现于中晚唐之际，五代以后普遍使用。主要的牡丹和菊花纹饰是矶红加金在釉上画出。如现藏广州十三行博物馆的清·乾隆广彩锦地花卉纹茶壶。

4.4 自由式花卉纹

自由式花卉纹样是清代外销瓷中常用的一种花卉制式，没有固定格式，可以看到花卉纹样的自由式构图。在看惯了规整的图案之后，这种自由式的构图可以带给观者不同的感受。如现藏广东省博物馆的清·乾隆广彩花卉纹章壶。

5 结语

广彩瓷从康熙时期出现，到乾隆发展至高潮，象征着中国制瓷工艺的进步。此时中国瓷器的设计思想、形制、色彩处于自我衍生至相对成熟的阶段，饮食器具为主体的瓷器，从工艺到装饰都日臻完善。在发展进程中，广彩瓷器不仅糅合了各种技艺、图式、形制，还对欧洲瓷器的烧制产生了重大影响。

一方面，广彩瓷呈现出西方文化与东方文化渗透融合的特征，发展中以合流的形式被整理。壶的造型趋于多样化，装饰性与功能性并存。另一方面，广彩瓷的造物理念为国外陶瓷的发展拓展了创作空间，推进了西方瓷器的锻造发展，同时为国内彩瓷的发展提供了借鉴。

参考文献：

［1］ 寂园叟.甸雅：下卷：陶雅十［M］.北京：中国书店出版社，1991：87.

［2］ 陈玲玲.广彩远去的美丽［M］.北京：九州出版社，2007：14-15.

［3］ 胡宇.广彩在海丝文化中的特质研究［J］.中国陶瓷，2018，54（9）：77-79.

［4］ 塔妮亚·M.布克瑞·珀斯.茶味英伦［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21：105.

［5］ 詹淑珍.中国传统陶瓷执壶形态与功能研究［D］.景德镇：景德镇陶瓷大学，2021.

［6］ 戚朋.中国清代外销瓷边饰纹样的艺术研究［D］.南

昌：南昌大学，2020.

作者简介：谢鹏（1992—），男，湖南岳阳人，硕士在读，研究方向：艺术设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