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翠菊
漳州职业技术学院,福建 漳州 363000
《麦克白》是英国作家莎士比亚所创作的悲剧,同《李尔王》《奥赛罗》《哈姆雷特》被认为是莎翁的四大悲剧。《麦克白》的故事是根据英格兰历史学家霍林献特所编撰和整理的《苏格兰编年史》改编而成。讲述了利欲熏心的王后与国王对权利与金钱的贪婪,最后被推翻的故事。在剧中,麦克白是一个有野心和欲望的英雄,但最终在麦克白夫人的劝说和怂恿下,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我们可以将麦克白夫人作为麦克白命运的催化剂,因为她,麦克白才从英雄变成恶魔;因为她,麦克白才从贤君堕落成暴君,也是因为她,麦克白才落得被杀的下场。麦克白夫人是罪恶的化身,是魔鬼的代言人。
《麦克白》讲述了苏格兰国王的表弟麦克白因抵御及平叛入侵立功归来,路上巧遇三个女巫。女巫看到麦克白后,向他说了一些隐语和预言,说他将成为国王,但他却没有子嗣可以继承王位,反而是班柯将军将取代他成为新王。麦克白向来是一位有野心和欲望的将军,他将事情告诉了妻子寻求帮助。麦克白夫人犹豫再三,最后劝他杀掉国王邓肯,成为新王。但为了防范他人篡位以及掩人耳目,麦克白又杀死了国王的侍卫,害死了自己的同僚班柯将军,杀死了贵族麦克特夫的小孩与妻子。渐渐地麦克白过上了他梦寐以求的生活,但猜忌与恐惧让他越来越冷酷,越来越残忍。后来他再次找到了女巫,女巫给了他三条隐语:(1)他会在勃南森林落败;(2)小孩不能伤害他;(3)提防麦克特夫。虽然麦克白获得了女巫的隐语和预言,但内心的惶恐并没有消散。一支军队从勃南森林赶来,麦克特夫也发誓要为妻儿报仇。兵临城下,麦克白夫人却神智错乱,最后殒命城内。麦克白得知妻子的死讯后,他迅速召集军队,向勃南森林进发。在两军交战之际,麦克白死于麦克特夫的剑下。
《麦克白》是莎士比亚取材于《苏格兰编年史》的悲剧作品。原著中的麦克白是苏格兰的名将与亲王,由于受女巫预言和野心的驱使,他杀害了国王邓肯,成为了新王。但由于疑虑与恐惧,他残害无辜,最终被推下了王位。莎士比亚在剧作创作中,将原著中的年轻国王改为年迈而善良的君主,让国王在睡梦中被杀害,让被麦克白杀害的班柯成为一个诚实、善良的将军,以此突出麦克白的残忍与狡诈。其实在原著中,班柯是麦克白的同谋,野心勃勃,残忍暴戾不输于麦克白。从社会文化的角度分析,莎士比亚在早期的戏剧创作中宣扬了文艺复兴思想与人文主义精神,倡导个性解放。然而随着英国资本主义的扩张,社会矛盾重重,暴发户、冒险家、野心家让社会风气日渐腐败,极端个人主义与拜金主义成为社会风潮。所以,莎士比亚在《麦克白》中对极端个人主义思想进行了批判与鞭笞,通过描写苏格兰国王,讽刺社会现实,向观众讲述了一个“欲望膨胀”必将导致“毁灭”的故事。
麦克白夫人是一个阴险狠毒的角色,她为了追求权力和金钱,怂恿麦克白杀死老国王,铲除异己。她是罪恶的化身、魔鬼的代言人,她是麦克白命运的转折点,是麦克白悲剧的催化剂。麦克白是一个复杂的角色,他善良、勇敢,但充满了野心和欲望。他忠于国王,为国王英勇杀敌。但在女巫预言及妻子蛊惑的影响下,他的野心不断被放大,最后从一位英雄蜕变成暴君。但他也有良知,他会为自己所犯下的罪行感到愧疚与恐惧,这种恐惧拉近了观众、读者与麦克白的距离,让人产生共鸣。所以,在戏剧结构、叙述范式、剧作逻辑等层面,麦克白是复杂的角色,他没有纯粹的恶,也没有纯粹的善,一切罪行都是在麦克白夫人的蛊惑下实施的。但从情感、动机、角色性格等角度出发,麦克白夫人的内心深处有善良也有良知,她也是命运的牺牲品。
首先是忠贞爱情。在戏剧开端,麦克白夫人收到丈夫的信件,得知了女巫的预言时,她体会到麦克白对她的信任与爱,看到了丈夫的理想。所以她决定用更深沉的爱来回馈丈夫,她毅然决然地抛弃了女人的“柔弱”,决心帮助丈夫完成夙愿。所以在第一幕中,她大喊道:“来,注视着人类的魔鬼们,解除我作为女性的柔弱,用最凶恶的‘残忍’灌入我的身体,不要让天性的‘恻隐’和‘怜悯’动摇我的‘决意’与‘狠毒’”。为了爱情,麦克白夫人彻底转变了自我;为了爱情,她抛弃了良知与恻隐。这足以说明她对爱情的信仰与追求。后来麦克白在杀死国王后,终日感到恐惧与不安。她安慰道:“我的双手跟你同样颜色了,可是我的心却羞于像你这样惨白。所以,麦克白夫人虽然残忍狠毒,但她对麦克白的爱是真诚的、纯粹的。
其次是本性善良。《麦克白》是莎士比亚借古喻今、讽刺并批判“极端个人主义思想”的剧作。故事的主线围绕着麦克白的命运而展开,阐述了一个“命运无常”的道理,所以剧作的笔墨都集中于麦克白,麦克白夫人的内心表露并不多。但从麦克白夫人的独白与对白中,我们都能感受到她的“心理轨迹”和“行为逻辑”。例如,在杀戮伊始,麦克白夫人说过:“若不是看到他睡着的样子,像我慈爱的父亲,或许我会自己动手”。这一方面表达了她对父亲的尊敬和孝心,另一方面又表明她不希望麦克白进行杀戮,不希望看到血,她渴望和谐、崇尚美好。后来麦克白变得“神经兮兮”“残忍暴戾”;麦克白夫人的内心也越来越憔悴,她晚上会梦游,会在潜意识中擦洗自己的双手,她想要用水洗掉双手的罪恶,一遍一遍,她感到了痛苦,听到了地狱的呼声,她闻到了手上的血腥味,听到了冤魂的“呼声”,她痛苦着、迷惘着,她所感到的愧疚感不亚于麦克白。可见,无尽的“杀戮”给她的内心带来了巨大的冲击与创伤,让她感到“痛苦”和“煎熬”,让她即便在睡梦中也难逃良知的鞭笞。再如,在麦克白刺杀老国王的那一夜,麦克白夫人的内心是绝望的、无助的,她渴望一点微弱的烛光,渴望为自己带来一丝希望和希冀。然而,罪恶感与愧疚感却将她吞噬,让她感到自己的最终归属是“地狱”,让她深信自己已经不能得到救赎了,她已经失去了上帝的“眷顾”。这一点体现了麦克白夫人本性是美好、善良的一面。
麦克白夫人深爱丈夫、信仰爱情,为了丈夫,她隐藏温顺的“内心”、善良的“本性”,让自己变成一个狠毒、狠辣的“同谋”。但她的悲剧命运也源于此,她别无选择。
爱情是她的归属,是她的渴望,她爱自己的丈夫,为了丈夫她会付出自己的一切,她将自己的命运与丈夫紧紧地锁在一起。首先是受父权主义的影响。她从来没有获得任何的地位,她依旧是丈夫的附属,甚至连姓名都没有。但为了让丈夫实现自己的愿望,为了让丈夫成为新王,她毅然成为一个出谋划策的同谋犯。当丈夫成功后,她却被丈夫慢慢疏远,不再参与丈夫的“行动”,甚至失去了丈夫的信任与爱情。其次是失衡的恋爱关系。麦克白夫人的爱情是单方面的,是失衡的,她对麦克白的爱是外显的、热烈的,但麦克白对她的爱却从来没有体现过。她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麦克白。当麦克白感到不安和压抑时,她隐藏自己的焦躁与恐惧,催促他、鼓励他,即便在睡梦中她也在安慰丈夫。最后是理想化的爱情。我们从麦克白夫人的独白中,能够看到她对丈夫的爱是理想化的,她发誓要和麦克白“有难同当”“有福同享”。但当她隐藏了女性的柔弱与本质后,她也渐渐失去了麦克白的心,最终造成了自己的爱情悲剧。
在父权社会,女人永远都是附属品,她们没有地位、没有名字、没有权利,她们也不能拥抱理想,不能追求自由,她们是被约束的羔羊,她们只有依托男人才能活下来。麦克白夫人在父权主义的阴霾与影响下,萌生了帮助麦克白夺取王位的野心,并通过严密部署与缜密规划,付诸实践。她用自己的行为,证明了女性也拥有与男人一样的能力,证明了女人从来不应是男人的附属品。然而这种女性意识的觉醒,依旧局限于父权社会,她想证明自己,想隐藏女人的柔弱,想变得残忍而冷酷,但最终的目的却是服务丈夫、服务男人。我们从剧作的叙事轨迹能够发现,麦克白夫人的动机是对麦克白的爱,是协助麦克白,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想过为自己争取利益。当麦克白犹豫而迷茫的时候,她当机立断、头脑冷静,使丈夫实现一个又一个的目标。但当麦克白成功后,她并没有得到重视,反而像一个可有可无的“家具”,被麦克白抛在一旁。所以,从某种层面上,我们可以说麦克白夫人是父权社会的牺牲品。她有女性主义的意识,甚至在父权主义的拘束下,承担起男人的责任,但最终被“父权社会”所抛弃,使自己落得悲惨的下场。
很多评论家都将麦克白的悲剧性归罪于麦克白夫人,指出麦克白夫人是麦克白一步一步走向罪恶深渊的催化剂,这也是麦克白夫人铸就了她和麦克白悲剧命运的死亡城堡。我们看到了麦克白的欲望与野心,并认为麦克白夫人也拥有对金钱和权利的渴望;认为麦克白夫人为了权利,抛弃了良知,使麦克白成为罪人。但我们却没看到她对麦克白的爱,没看到她因为愧疚而神经兮兮,没有看到她为了隐藏自己的“柔弱”所付出的努力,没有真正体会到她的痛苦。“泯灭人性”的人不会愧疚,更不会精神崩溃。正如麦克白在成为国王后,残害无辜,但他并没有感到过愧疚。虽然他在夺取王位后,依旧会不安、愧疚、忏悔,但在最后一幕,他已经没有了良知,不会愧疚了,不会为自己所犯下的罪行而忏悔了。这从侧面印证了麦克白人性的复杂性与多样性,证明了麦克白悲剧命运的必然性。但麦克白夫人依旧保留着良知,她时常会因为麦克白所犯下的罪行而痛苦。但在麦克白及其他人心中,她是罪大恶极的,她的死是罪有应得。诚然,麦克白夫人是丈夫命运的转折点或催化剂,但后期她受到了无尽的冷漠,丈夫也疏远她,拒绝她参与任何的行动和决策,可是她依旧要承担丈夫的罪行,依旧要为丈夫所犯下的罪恶而懊悔和痛苦。由此可见,麦克白夫人是男性的替罪羔羊,是男权社会的牺牲品,是一个可悲的女性角色。
麦克白夫人是公认的、典型的坏女人,是她的挑唆让麦克白一步一步走向沉沦与灭亡,使麦克白从一位“英雄”堕落成一个“暴君”,让麦克白的命运走向悲剧和沉沦。但从角色的行为逻辑出发,也能够看到麦克白夫人内心的“善良”与“人性”,体会到她对麦克白的爱,感受到她惶恐不安的心情,感伤于她所遭受的“不公”与“不幸”。因此,她的悲剧性有其必然性,她完全可以避免自己的悲剧命运,但出于对丈夫的爱以及父权社会的约束,她最终走向了灭亡,成为男性的替罪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