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宝刚 许 彤
(兰州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甘肃 兰州 730000)
以生产方式的演变为依据,马克思将人类历史进程划分为特定的几个发展时期,现代社会亦在这一系列中。从社会经济形态演进的意义上来讲,“现代化”即是人类社会由前资本主义社会朝向现代资本主义社会发展、由农业文明向工业文明过渡的动态过程。马克思认为,“什么样的新生产方式会代替旧生产方式”,“取决于旧生产方式本身的性质”①马克思.资本论(第3 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5:371.。各国在前现代时期的社会条件和历史环境不尽相同,现代化的具体路径、速度与进展等也大相径庭。从漫长而稳定的封建社会形态演变为突发而先进的资本主义社会形态,西欧在大工业生产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相继出场的条件下,率先实现了工业化,掀开了发展至今近两百年的现代化历史进程的帷幕。
相形之下,非西方社会多是在现代化的外来冲击作用下做出能动回应,以实现向现代工业社会的转变。如在亚细亚生产方式的基础上艰难地走向现代化的近代中国社会,在内外环境异乎常态、改良运动与旧民主主义革命相继失败、半殖民地半封建程度不断加深的历史条件下,受到俄国十月革命胜利的影响,最终采取了新民主主义—社会主义的革命定向,通过彻底的社会革命为现代化建设的开展而奠基。这个过程也就是走出“亚细亚”的过程。随着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与中国现代化实践的开展,中国又选择了回归“亚细亚”,逐步走向了中国特色自主创新道路,即中国式现代化道路,为世界现代化进程增添了新的光彩。
马克思根据西欧的社会经济形态演进过程归纳出了人类历史发展演进的第一个序列,这也使“亚细亚生产方式”这一概念得以问世。西欧各国沿着“亚细亚的、古代的、封建的和现代资产阶级的生产方式”的发展路径实现“经济的社会形态的演进”①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编.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 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33.,完成不同社会形态之间的瓦解与交替。从狭义上来讲,亚细亚生产方式是世界各文明民族走向定居农业过程中所普遍经历的一种生产方式,其所有制形式表现为土地公有制。马克思认为,亚细亚生产方式是东方社会的基础,从广义上来讲,指的是前资本主义时期在东方农业大国中占据统治地位的生产方式。亚细亚生产方式的性质特点使东方社会的整体结构呈现坚固又稳定的态势,中国社会也是一样,难以像西欧社会一样具备实现内生型现代化的潜能资格。从社会经济形态演进的过程来讲,亚细亚生产方式称得上是中西方现代化道路不同的历史起点。
“现代”作为一个时间概念,往往被视作与“传统”相对立的存在,意指一个特定的历史时代。马克思以生产方式的变化为依据划分出了新的时代,即现代社会。在很长的一段时间,现代化都被视作是“西化”或者“欧化”,这是因为西欧自工业文明兴起后便一骑绝尘,持续实现物质生产水平的加速增长。工业文明的影响自西欧扩散到其他农业文明社会,造成了前所未有的世界范围内的冲击。相较于非西方社会的现代化进程,西方现代化呈现出明显的内生性与自发性。西欧社会自下而上的现代化历程得以可能,实然是内外因交互作用的结果。
现代生产力作为现代化的原动力,是在西欧社会内部孕育成长起来的,这是西欧现代化内生性的表现。即启动社会变迁的决定性因素源于社会内部的创新发展。如果说地理大发现和海外殖民扩张是西欧现代化得以实现的外部因素,那么一定的内在规定性同样无法被忽视。从封建生产方式过渡到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欧洲大陆的等级分封制所形成的金字塔型结构为新生产力因素的出现与成长提供了生成空间。随着对专制王权的克服和统一的民族国家的建立,重商主义与商业资本在相互促进中实现彼此的活跃与发展。这一新的财富形式及与之相应的制度变革在促进工场手工业成长的同时,催生了适合工业发展的社会结构及价值观念,为西欧社会带来了积累性变迁。
西欧整体的社会变革是一个自下而上的、相对平稳的渐进过程,这是其自发性的表现,也就是内在因素增长和成熟的自发过程。就变革顺序来讲,生产力的变革即工业化的发展自然而然地带动了社会其他方面的变革。正是上文的这些过程孕育出了“早期城市化、早期商业化、早期工业化、世俗化等”②罗荣渠.现代化新论——世界与中国的现代化进程.[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9:71.向现代化过渡的基本前提条件。随之而来的是新市场的不断开拓呼唤生产力的技术革新,技术力终究代替了自然力和人力。相伴发生的工业革命和政治革命在使工业生产方式日趋成熟的同时,也带来了生产关系和社会结构的变迁,现代资产阶级的生产方式得以建立,以英国为首的西欧国家率先进入工业文明的新时代。
当我们关注东方社会的发展问题,马克思的亚细亚生产方式理论总是引人注目的,甚至曾在世界范围内引起了三次大的思想论战。争论的实质在于滞后于世界现代化进程的东方国家的历史命运与发展道路问题。与平稳推进现代化的西欧社会相比,同时代历史图景中的东方社会仍受到亚细亚生产方式的支配:社会内部结构足够稳定,似乎陷入了长久的“停滞”状态。马克思通过对印度、中国和俄国的考察,将亚细亚生产方式概括为“在所有制上不存在土地私有制,在社会组织方式上实行村社制度,在政治制度上采用中央集权的专制制度”①张云飞.马克思东方社会结构理论:“亚细亚生产方式”的科学扬弃[J].社会科学研究,2004(04).的社会。
首先,“不存在土地私有制”被马克思和恩格斯看作是了解东方社会的一把钥匙。这一经济特征表现为实际财产与剩余产品归公社所有或归更高的统一体所有,并不存在财产的个人所有。因此,普通民众只拥有土地的使用权。在农业文明的历史条件下,以地域为界限、以血亲氏族为纽带的村社制度无疑是维系人们生存与发展的最优解。其次,在完全公有制或公有制占主导的所有制条件下,东方社会的生产形式表现为农业与手工业的家庭结合,这使得农村公社自身具备了“再生产和扩大再生产的一切条件”②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编.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 卷)(上册)[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3:473.。也就是说,农村公社得以在具有封闭性和停滞性的表征的同时,展现出稳定的再生性。最后,就政治形式来看,在东方社会幅员辽阔的地理特征使农村公社的孤立性愈发突出的情况下,大河流域农业对于水利灌溉的需求催生了集权统一的专制制度。封闭的生产形式、农村公社的社会组织形式与专制制度就这样为东方社会编织出一张封闭却足够稳定的网,在世界现代化进程如火如荼的情况下,垂死挣扎但终究逃不过被烧毁的命运。
因此,从现代化总的世界历史进程来看,东方社会的现代化历程展现出明显的滞后特点,属于外源类型的现代化。也就是说,东方社会整体上是在受到国际大环境的冲击和传统农业社会被破坏的情况下,实现了向工业社会的过渡。这个过程是急剧而阵痛的,往往社会内部的思想转变和政治变革先行,继而推动经济方面的变革。
十月革命是社会主义现代化道路开辟和探索的起点。从第一次工业革命到20 世纪初,在世界现代化进程掀起两次大的浪潮后,世界经济陷入了停滞状态,引发了第一次世界规模的发展性危机,严重阻碍了现代生产力的发展。在这样的情况下,社会主义现代化道路得以出场。随着十月革命的胜利和世界上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的建立,俄国成功实现了跨越“卡夫丁峡谷”的构想,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进入了起步阶段,为世界现代化事业开辟出一条崭新的道路。这也为后发国家提供了实现现代化的另一种可能性。即非资本主义国家可以做到在有效规避资本主义风险的同时,充分利用其物质成果实现现代化,实现“跨越”。由于落后国家对内普遍不具有内生的资本主义发展要素,对外往往处于边缘化或半边缘化的困境之中,无法效仿西欧式的现代化发展模式。便需要在取得政治基础的前提下,充分发挥政府的作用引导经济发展。以俄国为例,社会主义国家的建立为现代化发展奠定了制度基础与社会条件,由政治革命带动经济革命,形成能够实现独立自主发展的政治条件和经济基础,为解放和发展生产力开辟道路。也就是说,通过“苏维埃政权加全国电气化”,在内部自发经济动力不足的情况下,采取有计划地发展国民经济的方式实现赶超型现代化。
亚细亚生产方式理论与跨越“卡夫丁峡谷”的设想为十月革命与社会主义现代化道路的开辟提供了理论支撑。“工业较发达国家向工业较不发达的国家所显示的,只是后者未来的景象”①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编.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 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100.。马克思认为,现代资本主义生产并不意味着世界历史的终结。也就是说,尽管资本主义的社会形式是迈向高阶现代化不可或缺的物质形式,可归根到底只是人类历史发展的一个阶段。资本主义现代化创造了前所未有的物质文明成果,不到一百年的时间里“所创造的生产力,比过去一切世代所创造的全部生产力还要多、还要大”②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编.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2 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36.。但是,与生产力和生产关系取得空前进步相伴而生的是贫富差距的扩大与阶级矛盾的不可调和。随着资本主义社会化生产与生产资料私人占有之间的矛盾暴露无遗,马克思提出了无产阶级革命的解决路径。就像荷尔德林的诗所表述的那样,“危险所在之地也有救赎的力量”,工人阶级作为资本主义现代化所创造出的“掘墓人”,共产主义社会即是人类社会现代化的历史归宿。
中国的现代化作为外源型现代化,具有政治与思想变革先行的特点。从宏观视角来看,中国的现代化是受到世界现代化进程的传导作用影响而展开的。长期处于亚细亚生产方式的中国社会具有足够坚固的传统结构,在近两千年的朝代循环中延续着历史和文明的发展。尽管经历了数次改朝换代,但始终是在农业文明和农业生产力形态内的变革。文明的断裂不曾发生,亦不曾出现生产方式的根本性变革。因此,中国想要真正实现现代化,首先要摆脱“亚细亚生产方式”的束缚,克服旧生产方式及其影响下的中国社会的“孤立性”“封闭性”和“停滞性”表现,开启并探索适合中国国情的现代化道路。
近代中国社会的现代化进程在内部困境与外部冲击的双重作用下艰难起步。前资本主义时期的中国始终保持着超然的地位,这也意味着有可能通向现代化的新因素像一颗渴望发芽的种子一样,始终无法突破那一层牢固的外壳。可中国终究不是铁板一块,能够超脱于世界现代化进程而独立存在。或许处于工场手工业发展阶段的西方商业资本主义难以撼动中国的政治经济结构,但面对资本权力的裹挟,早就被卷入世界市场却不自知的中国最终在内外因的合力作用下艰难地走向现代化。即在王朝循环进程又一次进展到由盛转衰的阶段,遭受到了难以抵挡的资本主义世界扩张的冲击。
一般而言,在生产力水平较低的情况下,经济权力将在极大程度上受到超经济权力的制约作用。面对一往无前的世界现代化浪潮,中国这样一个幅员辽阔、经济发展又落后于世界进程的农业大国该何去何从,国家的选择和应对扮演了极其重要的角色。在亚细亚生产方式的长期支配下,前资本主义时期的中国长期保持孤立封闭的对外格局,与其他国家的交流多采取“挑战—应战”的形式,贸易制度也为朝贡贸易,比起经济文化交流来讲更具政治目的。这使得“中国中心观”思想根深蒂固,政府始终无法跳出“以夏变夷”的思维定式,形成了阻碍现代化的思想因素,即对世界形势缺乏正确的认识。近代中国社会的第一次现代化尝试是清政府的自强运动。面对西方列强船坚炮利的威胁,清政府本能地开启了防卫性现代化:由地方政府官员推动实现早期工业化、进行军事改革。然而,这样自上而下的低层次改革无法触动中国传统的经济结构,终究难以为继,并随着甲午战争的失利宣告失败。军事的失利催促着政治现代化的展开,维新运动和立宪运动成了清政府救亡图存、维系统治的无奈之举。近五十年的努力宣告失败,中国就此落后于现代化发展大潮,陷入了“历史被动”局面。
客观上来讲,尽管清政府向现代社会转轨的努力失败,但却在历史上第一次引进了现代生产力和大工业生产方式,在一定程度上助推了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在中国的成长,中国现代化在缓慢启动后仍在缓慢前进。民族资本主义和民族资产阶级兴起、通商口岸城市与现代工人应运而生,工业化和城市化初步实现。辛亥革命以后,中国社会迎来了加速的社会变革和广泛的民族觉醒,但阻碍中国现代化的制度性障碍和外部干扰势力并没有被革命彻底瓦解。自强运动时期,中央权力被一定程度上下放到地方,旧王朝解体后,造成了军阀混乱的割据局面。中国社会迎来了更严重的政治危机和持续性的革命浪潮。随着外部条件的急剧转变,中国缓慢前行的现代化进程在侵华战争的影响下被迫中止。
外源型的现代化往往面临着严峻的国内国际形势,需要彻底的社会革命为现代化奠定基础。20 世纪的中国社会,对内缺乏统一而稳定的国内政治环境,对外不具备和平的国际政治环境。中国社会呈现出现代化与半殖民地化的过程亦步亦趋、古老帝国内部结构的衰败与新兴革命力量的崛起相伴而行的艰难状况。辛亥革命是中国的又一次现代化尝试,试图走向资本主义现代化道路。然而,辛亥革命本身作为清政府实行政治现代化失败的产物,一方面没有成功的资产阶级改革与之形成良好的衔接,向上缺乏强有力的组织领导,向下不具备广泛的群众基础,革命果实难以长存;另一方面,晚清的中国呈现出地方权力膨胀而中央权力衰败的局面,加之外国帝国主义势力的插手,不可避免地陷入了军阀割据状态。可以说,彼时的中国社会本就面临着不断的社会危机,自由民权的合法斗争无法为资本主义现代化创造必要的条件,更何况日本全面侵华战争的启动又使本就进展缓慢的中国现代化进程被迫中止。因此,中国迫切地需要用武装的革命反对武装的反革命,实现现代化道路转型的必要抉择。
中国现代化道路选择的重大转向发生于世界资本主义的第一次发展性危机期间:西方资本主义现代化道路弊端初显,俄国成功脱离了世界资本主义体系,走上了社会主义现代化道路。根据马克思跨越“卡夫丁峡谷”的设想,俄国由于长久地保存了农村公社中的公有制因素,具有“能够不通过资本主义生产的一切可怕的波折而吸收它的一切肯定的成就”①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编.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9 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4:430.的历史条件。在此基础上,社会主义革命的胜利和无产阶级政权的建立为彻底改造旧的国家机器和社会制度提供了政治保障,为解放和发展生产力开辟了道路。于是,十月革命的胜利带来了新的曙光。在改良运动与旧民主主义革命都无法真正挽救中国的时候,中国共产党带领人民采取了新民主主义—社会主义的革命转向,有效地阻止了中国社会的内部衰败与半边缘化态势。近百年来,中国第一次实现了高度的政治统一和社会稳定,第一次具备了发展现代化的稳定的国内环境和制度基础。完整的国家主权、新的国家机器的建立、社会制度的变革、传统土地占有方式的改变与工人阶级领导作用的充分发挥,都为中国沿着社会主义方向探索独立自主的现代化发展道路提供了必要条件。
社会主义现代化就是要以社会主义的方式完成现代化的历史任务。要想真正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光靠革命的先导作用不够,还需要成功的探索和实践与之衔接。建立了先进的社会主义政权的俄国,经济文化状况仍处于前现代社会水平,仍未摆脱社会生产力水平低下的状况与小农经济的基本国情。彼时的俄国面临着应建设什么样的社会主义与怎样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的问题。由于社会主义的实现需要一定的经济文化水平作为基础,想要直接过渡到共产主义社会是不可能的。因此,经济文化落后国家需要在无产阶级政党这一政治领导力量的带领下,创造实现共产主义所必需的物质文化条件。纵观俄国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历程,从战时共产主义、新经济政策再到斯大林领导的传统社会主义现代化道路,现代化成果令人侧目。不仅将合作社视为向社会主义过渡的中间环节,充分发挥传统合作社的优势,实现了对自然经济的逐步改造。而且创造了“社会主义公有制+指令性计划经济+集权型国家”①罗荣渠.现代化新论—世界与中国的现代化进程[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9:165.的总体框架。传统社会主义工业化道路尽管在农业、轻工业和民生问题方面存在潜在的不足,但仍取得了丰厚的现代化成果。即在短时期内将当时的苏联从一个落后的农业国发展为举世公认的社会主义工业强国。
在十月革命和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影响下,通过新民主主义—社会主义的革命转向,中国初步掌握了现代化主动权,开启了独立探索社会主义现代化的新征程。随着探索社会主义现代化道路的实践逐步展开,中国现代化发展策略由“以苏为师”到“以苏为鉴”再到独立探索,不断实现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道路的探索。1949 年工业化目标的提出标志着中国有组织现代化的开始。新中国成立初期,出于对苏联社会主义建设经验的高度认同,我们选择了重工业优先增长的发展策略。随着社会主义探索与实践的展开和对苏联战略弊端的逐步认识,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认识到应当辩证看待苏联的先进经验。也就是说,仅仅实现社会主义工业化是远远不够的,农业、现代科学技术和国防的现代化同样重要。可以说,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道路初期探索的起点是正确的,但遗憾的是,这样正确的发展战略并未坚持下来。直到改革开放新时期,党的工作重心终于又回到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上来,就此开始了从“中国的现代化”到“中国式现代化”的不断探索与实践。
历史和实践证明,中国的现代化进程难以摆脱亚细亚生产方式的基因潜质,中国现代化模式注定有别于西方。“中国式现代化,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社会主义现代化,既有各国现代化的共同特征,更有基于自己国情的中国特色②习近平.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而团结奋斗[N].人民日报,2022-10-26(001).” 。从“中国的现代化”到“中国式现代化”,这是一个中国共产党人带领全国人民在现代化大潮中不断掌握历史主动的过程。也是一个充分立足中国实际,聚焦中国社会发展需求,不断实现理论创新与实践创新的具有中国特色的回归“亚细亚”的过程。
中国式现代化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社会主义现代化。中国式现代化首先是由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现代化事业。后发型现代化的一个典型特征就是,政治解放是经济解放的前提和基础。无产阶级政党作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领导力量,在带领人民创造了现代化发展的基本条件之后,还需要继续发挥其领导核心作用,为现代化建设持续提供政治保证。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初期阶段我们曾走了一些弯路,这是因为我们党对于中国基本国情的正确认识和判断经历了一个长期的过程,以至于脱离了生产力的发展水平,抽象地去谈论生产关系。因此,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现代化道路,最重要的是准确把握中国现代化所处的历史阶段和历史方位,在实践中形成对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规律性认识,用正确的认识来指导中国式现代化实践。
其次,中国式现代化在本质上是社会主义现代化。中国所建设的社会主义不是马克思恩格斯所设想的社会主义的具体模式,而是适应现代社会化大生产的客观要求。中国仍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基本国情决定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既不能够脱离中国现实,也不能够超越现代化阶段。马克思认为,“人们自己创造自己的历史,但是他们并不是随心所欲地创造”①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编.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 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669.。中国的现代化发展战略需要立足基本国情做出科学调整,以解决中国实际问题。改革开放之所以被称为当代中国的“第二次革命”,是因为它从上层建筑的层面上破除了束缚生产力发展的体制机制,在中国确立了市场经济,使中国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实现从苏联模式向中国特色的转变。
最后,人口规模巨大的现实起点和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决定了中国式现代化必须要继续探索新的发展路径。在现代化的长期实践进程中,党和国家总结出了有关新发展理念的规律性认识。主张在党的领导下以创新发展将人口规模巨大的现实转变为中国的独特优势,沿着公平与正义的主线,向着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目标进发。即实现共享发展。基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基本国情,党和国家致力于实现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的协调发展。通过协调好人与自然的关系,也就是实现绿色发展和对西方现代化的扬弃。在处理中国与世界的关系问题上,主张开放发展,坚持走和平发展道路。在这个过程中,党和国家不断用成功的探索与实践实现新的突破,团结带领人民掌握历史主动,为全面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而努力奋斗。
在各国的现代化进程的不同阶段,如何处理传统与现代的关系问题都是重中之重。后发型现代化国家在现代化起步阶段往往需要大胆突破传统及束缚先进生产力发展的体制机制,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能完全抛弃民族文化传统走向全盘西化的道路。随着现代化进程不断向前推进,必然要实现对传统的继承和超越,寻找并充分发挥传统在现代化建设中的新价值。西方现代化发展到今天,逐渐暴露出其固有的弊端。不仅造成了社会内部的贫富两极分化和精神危机,对外更是引发了全球范围内的生态危机。精神财富不同于物质财富,往往具有一定的超前性。也就是说,“在现代化阶段缺少工具理性的文化资源②罗荣渠.现代化新论—世界与中国的现代化进程[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9:541.”并不是真的失去了价值,完全可能做到推陈出新,展现出新的生机和活力。东亚现代化的经验告诉我们,合理把握文化因素与经济发展的良性互动,是探索具有民族特色的现代化道路的新的创新路径。
这即是中国式现代化的第二个规定性的体现:既有各国现代化的共同特征,更要立足于中国的国情和具体实际,充分发挥中国特色。中国具体实际既包括中国社会性质、社会经济发展水平、社会发展阶段的主要矛盾等基本国情与历史方位等因素,又包括价值观念、传统美德等思想文化因素。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作为中华传统文化中的精华,是中华文明的智慧结晶,是人民群众价值观念的体现。随着新时代中国社会主要矛盾的转化,人民有了对精神生活的进一步追求。站在新时代的战略全局与新的历史高度上,习近平总书记提出了“两个相结合”的重要论断,在注重理论与实践结合的基础上进一步强调了与思想文化层面的融会贯通。坚持“两个相结合”,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实现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提供新的活力。
在文化逐渐成为国际竞争新焦点的今天,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因其蕴含丰富的哲学思想、道德理念、人文精神,能够为中国人民和世界人民提供精神滋养和精神指引。放眼于现代化的世界进程,中国式现代化主张“倡导人类命运共同体”、“创造人类文明新形态”以应对与现代化发展相伴而生的一系列问题,深刻展现了其背后深厚的传统文化根基。习近平指出,“包括儒家思想在内的中国优秀传统文化中蕴藏着解决当代人类面临的难题的重要启示”①习近平.在纪念孔子诞辰2565 周年国际学术研讨会暨国际儒学联合会第五届会员大会开幕会上的讲话[N].人民日报,2014-09-25(002).。古人不仅关于“天下大同”的美好憧憬与马克思共产主义的设想不谋而合,“中和位育、安所遂生”亦蕴含了解答人类现代化当前阶段之困境的基本提示②沈湘平.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传统文化根基[J].中国社会科学,2022(08).。可以说,中国式现代化不仅是为民族谋复兴,更是在为人类谋大同。
在亚细亚生产方式的长期影响下,中国现代化在内忧外患的情况之下艰难开局,在驱动因素与抑制因素的相互作用中艰难前行。中国要想真正实现现代化,首先要摆脱亚细亚生产方式所带来的那些不利于现代化实践开展的特性,真正地走出“亚细亚”。但这并不代表中国必须沿着西方资本主义现代化的路径发展。中国同样具备向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方向转轨的可能。随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实践的开展,党和国家逐渐意识到了充分尊重中国的历史特点和现实国情、走出区别于其他现代化模式的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重要性,并为之不断努力奋斗。这也是回归“亚细亚”、回归中国具体实际的过程。从“中国的现代化”到“中国式现代化”,党和国家持续坚持“两个相结合”,立足于中国具体实际,准确把握中国现代化的历史方位,聚焦中国社会的主要矛盾,正视并不断满足中国社会在不同阶段的发展需求。在路径创新中不忘充分处理好传统与现代的关系,继承传统,超越传统,实现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现代性转换,充分发挥优秀传统文化的精神滋养和精神指引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