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纪然 王敬敏
(1.哈尔滨师范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2.哈尔滨师范大学 教师教育学院,黑龙江 哈尔滨 150080)
在人类历史上,很多国家和地区都曾经多次遭受疾疫的侵袭。从文字记载来看,“中国历史上是一个多疫灾的国度,在公元前770年到公元1911年间,疫灾频度为25%,平均每4年中就有一年发生过疫灾”[1]。疾疫虽然一次又一次在中华大地肆虐,侵袭中华民族,但中华民族始终能战胜疾疫的侵袭。在战胜疾疫侵袭的过程中,中华民族遭受磨难、付出牺牲,同时,精神品格也得到锤炼磨砺,变得更加优秀。中国古代有不少诗人曾经在他们的诗歌中书写疾疫,艺术地呈现着中华民族的这些优秀精神品格。今天,我们欣赏这些诗歌,仍然可以从中得到艺术熏陶,受到精神鼓舞,获得精神力量。
清代诗人蔡廷兰(1802-1859)曾经创作过一首长歌,其中一些诗句谈及历史上曾经发生的疾疫,表现出非凡的见识。诗中有曰:“开辟以来千万劫,水火疾疫与兵戎。谁言盛世无灾祲,尧水汤旱周大风。”[2]历史上发生的水灾、旱灾、风灾、火灾、虫灾、疫灾等自然灾害,也就是诗歌所谓的“劫”总计起来,次数确实不少,伤害确实很大。诗人理性思考历史上的疾疫等灾害,内心不惧不畏,泰然不惊,认为这些灾害不过是历史发展过程中不管哪个社会都会出现的一种现象。这首诗歌具有宏阔的历史观念、强大的精神定力,读来让人胸襟开阔,格局广大。
正是有这样的观念、定力、胸襟、格局,中国古代的很多诗人都能够直面疾疫,书写疾疫对人们造成的伤害。在中国古代书写疾疫的诗歌中,反映疾疫所造成的巨大伤害的诗歌数量很多,占比很大,此不赘引,仅看其中的部分诗歌。
先秦时期,《诗经》已经书写疾疫及其伤害。《诗经·小雅·节南山》有云:“天方荐瘥,丧乱弘多。”按汉代学者郑玄(127—200)的注解,“瘥”的意思是“疫病”。来自自然的疾疫,一旦流行就会造成大量的死亡、严重的伤害,《诗经》对此已有书写,可见中国古典诗歌对疾疫书写之早。汉代以后,有很多诗歌也像《诗经》一样,继续书写疾疫及其危害。汉代乐府诗《古步出夏门行》有曰:“白骨不覆,疫疠流行。”[3]宋代诗人张耒(1054—1114)的《雪中狂言》写道:“今春齐安大疾疫,闾里老弱死籍籍。篾绳芦席肩两夫,绕郭累累瘗千百。”[4]明代诗人龚诩(1382—1469)有诗《甲戌民风近体寄叶给事八首》,其一有谓:“疫疠饥荒相继作,乡民千万死无辜。浮尸暴骨处处有,束薪斗粟家家无。”[5]在这些诗歌中,诗人往往仅用寥寥数行文字,就能呈现出疾疫造成的触目惊心的悲惨画面,也让人们看到疾疫的严重伤害,对疾疫留下深刻记忆。“古代诗歌从多个方面书写疾疫的严重危害,其中很多书写具有写实属性,在客观上发挥着史事记录功能。”[6]实际上,这些诗歌在客观上也很好地完成了“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的现实主义的艺术使命。
面对疾疫及其伤害,诗人为何还有心思创作诗歌?诗人的创作动机和心态反映他们面对疾疫的精神面貌,我们不妨对这个问题加以探析。很多诗人在书写疾疫及其巨大伤害的时候,他们的内心满含悲悯情感。正如有学者分析指出:“在灾害诗歌中仅呈现苦难还是不够的,还需要投入悲悯情怀。这就涉及灾害诗歌的写作动机。极少诗人写灾害诗是为了展示灾难壮景或者炫耀诗技,更多是‘目击异灾,迫于其所不忍,而饰之以文藻。当人心肃然震动之时,为之发其哀衿痛苦,而不忘天之降罚,且闵死者之无辜;而吁嗟噫歆,散其冤抑之气,使人无逢其灾害,是《小雅》之旨也,君子故有取焉。’”“在古代的大量灾害诗歌中,我们可以看到面对大地的失陷、建筑的损毁、生命的消逝等,诗人伤心倍切且极富悲悯,表现出文化传统中仁民爱物的怀抱、厚生好德的情怀。”[7]北宋诗人蔡襄(1012—1067)在诗歌《酂阳行》中用“殍亡与疫死”等诗句描写疾疫造成的悲惨场景。面对此种悲惨场景,诗人顾念生命,忧伤地说道:“我歌酂阳行,诗成宁忍读。”[8]宋代诗人范成大(1126-1193)在《民病春疫作诗悯之》这首诗中说:“阴阳何者强作孽,天地岂其真不仁。去腊奇寒衾似铁,连年薄热甑生尘。疲氓惫矣可更病,我作此诗当感神。”[9]从这首诗歌的名称亦可见诗人的悲悯情怀,在诗歌中,诗人用“作孽”“不仁”等字词指斥不顾民生疾苦突降疾疫的天地,并希望自己的诗歌能够感动天地,以让疾疫早日结束。现实主义具有丰富内涵,现实主义不仅要呈现“真实”,还要满含“悲悯”。在这样的角度上,如实且悲悯地书写疾疫,这使得诗歌更具情感力量。
明代诗人龚诩(1382—1469)曾创作名为《民风绝句寄叶给事》的一组诗歌。其五曰:“乡村疫疠肆流行,死者如麻实可惊。天独憖遗应有意,要令操笔写民情。”[10]312诗人情系民众,境界崇高。龚诩的另一首诗歌《丙子夏秋苦旱呈郑明府》有曰:“前岁滔天遭大水,去年疫疠人多死。”“嗟哉我民何罪愆,罹兹荼毒连三年。老夫作诗问造物,天乎天乎何以然。”[10]285诗人使用“民情”“我民”等字词,站在广大民众立场上表达大多数人的内心呼唤,传达着为民祈福、为民袪疫的愿望。类似的很多诗歌都具有心怀民众的崇高情感、关注民众的崇高立场,这既熔铸了中国古典诗歌的精神品格,也保持了中国古典诗歌的优良传统。
面对疾疫的侵袭,古代政府采取一些措施进行应对。在此仅看其中几次,《汉书·平帝纪》记载,汉平帝时期发生疾疫,政府在平帝元始二年(公元2年)下令:“民疾疫者,舍空邸第,为置医药。”《后汉书·安帝纪》记载,汉安帝元初六年(119年)时期发生疾疫,汉安帝“遣光禄大夫将太医循行疾病,赐棺木,除田租、口赋”。《宋书·孝武帝纪》记载,南朝宋孝武帝大明元年(457年),“京邑疾疫,丙申,遣使按行,赐给医药。死而无收敛者,官为敛埋”。《明实录》记载,明朝永乐六年(1408年),福建一些地方发生瘟疫,“皇太子命速遣人巡视灾疠之处,令有司加急赈恤”。古代史籍中对政府应对疾疫的措施,记载比较丰富。总体来看,针对疾疫的侵袭,古代政府颁布的措施涉及医疗、经济、民政等多个方面,对战胜疾疫起到了积极作用。有些政府官员,会自觉做好疾疫应对工作。《后汉书·钟离意传》记载,东汉光武帝建武十四年(公元38年),“会稽大疫,死者万数,意独身自隐亲,经给医药,所部多蒙全济”。面对疾疫侵袭,在县里任职的钟离意(生卒年不详,东汉光武帝、汉明帝时人)关心感染疾疫的百姓,组织人们研制医药,向百姓提供医药,他负责管辖地区的人们因此得到及时救治和帮助。
古代诗歌对政府的此类措施和官员的此类行为也有一定程度上的书写。唐代诗人许棠(822—?)的《讲德陈情上淮南李仆射八首》(其四)有曰:“帝念淮堧疫疹频,牢笼山海委名臣。古来比德由无侣,当代同途岂有人。夜宴独吟梁苑月,朝游重见广陵春。多年疲瘵全苏息,须到讴谣日满秦。”[11]诗题中的李仆射是唐代名臣李蔚(?—879),曾被唐政府派往淮南,负责管理淮南九州事务,职责包括负责治理当地频发的疾疫。从许棠的这首诗歌来看,李蔚的治理取得了很好的成效,解决了百姓疾苦。百姓感激李蔚,民间有不少称颂李蔚的歌谣在流传,这些歌谣甚至传到了都城长安。
相对于政府的疾疫应对措施,有一些人出于仁善道义,以个人身份参与抗疫。个人的力量虽然相对微薄,但这种善行义举也让人感动。《晋书·隐逸列传》记载,东晋元帝永昌(322—323)时期,“大疫,文病亦殆,王导遗药”。郭文(生卒年不详)因为感染疾疫,王导(276—339)送给郭文医治疾疫的药品,希望郭文能得到及时的救治。据明万历版《福安县志》记载,明武宗正德(1506—1521)时期发生饥荒,福建上杭人陈显枳(生卒年不详),“自温郡负米养亲,道遇疫者,推粟哺之,染病几亡”。饥荒年代,陈显枳把孝敬父母的粮食送给半路遇到的染上疾疫的人,他因为和感染疾疫的人接触,也感染上疾疫。疾疫导致的重病,险些夺去他的生命。疾疫来临的时候,医药、钱粮等会变成相对稀缺的资源,王导、陈显枳出于仁爱之心,无私地向亲朋甚至路人奉献医药、钱粮,他们的精神品格十分可贵。
宋代的吴芾(1104—1183)创作过一首诗歌,诗题为《癸巳岁,邑中大歉,三七侄捐金散谷以济艰食,因成三十韵以纪之》,对这种可贵的精神品格进行了书写。诗中有曰:“春来必至生疫疠,死填沟壑夫何疑。吾侄见之轸忧恻,首议倡率输家赀。既捐青蚨二百万,犹恨籴贵难疗饥。庾中仅存二千石,一旦倾倒尽散之。此心但欲济邻里,身外浮名非所希。”[12]在疫情极其严重的情况下,吴芾的侄子吴三七也就是吴渭,倾尽家中所有,无私捐助乡邻。诗人对此深情书写,赞赏了吴渭个人的仁心善举,也弘扬了中华民族乐于助人的精神品格。
宋代的苏轼(1036-1101)曾经在疾疫发生的时候,无私奉献药方,合药散发。苏轼曾从四川人巢谷那里得到防治时疫的药方《圣散子》,北宋元祐五年(1090年),杭州一带发生疾疫,身在杭州的苏轼根据《圣散子》合药散发。据苏轼的《圣散子后序》称:“杭之民病,得此药全活者,不可胜数。”[13]南宋淳熙二年(1175年),成都地区曾经流行疾疫,很多人不幸染疫生病。当时在成都地区担任一些职务的陆游(1125-1210)顾念百姓,合药散发,救治病人。陆游的一首诗曾经记录这件事:“我游四方不得意,阳狂施药成都市。大瓢满贮随所求,聊为饥民起憔悴。”[14]明代万历年间的卢龙云(生卒年不详)曾作有《西河郝氏馀庆堂》一诗,诗中说:“捐粟惠贫荒,施剂起残疫。”[15]不仅捐助粮食扶危救困,而且捐助医药治病救人。
宋代的陈渊(约1075-1145)有一首叙事诗,对这种无私捐助的品格书写得极为详细。诗题为《邻有张生者,病革势不可救,忽梦医人邓舜臣言“万病圆”,如说服之遂安,感而作诗》。诗人的邻居张生不幸染上疫疠,一度病危,无药可救,有一天,张生梦见神医而得到神医的“万病圆”药方。醒来后张生依方制药,服药之后,药到病除,身体痊愈。为了救治更多染疾生病的人,张生无私捐出药方。陈渊很有感触,非常感动,于是创作了这首诗歌。诗中有曰:“昨宵梦蝶正蹁跹,忽忽神遇高人前。旧交量见意终圆,相顾眼笑如忘年。因言疠疫兴哀怜,语我妙药醒沉绵。唯有岐婆世所贤,此物病极犹能痊。觉来揽衣视星躔,明月堕落遥山巅。挑灯草简便求旃,十粒入手收淮蠙。平明攻疾才下咽,顿活始信真天全。先生爱惜不忍捐,尚念故国多凡缘。祇应造物相留连,闵此众万劫火煎。故令丹成犹未仙,妙畀神力司阴权。世间愚术谋相先,不计性命徒论钱。谁能如公心不偏,此诗义直何当宣,付与末俗惩轻悁。”[16]诗歌描写张生梦中得到药方,这带有一些传奇色彩,当不可全信。今天来看,诗歌实际是用带有传奇色彩的艺术形式表彰张生心地善良、轻利重义、无私奉献的高尚品格。
自古以来,在疾疫威胁人们生命、健康的时候,无论是政府还是个人,都作出过积极应对。政府关注民生的措施、民间互助救济的行为,呈现中华民族守望相助、风雨同舟的抗击疫情的优秀传统。人们从史书和诗歌的书写中感受到这些优秀传统和精神品格,内心会充满温暖和力量。
宋代诗人李觏(1009—1059)的《寄祖秘丞》这首诗,书写染上疾疫后的痛苦感受和病中状态,写得极为形象,诗中说疾疫发病时人的精神状态极差:“形骸非我有,魂魄与心离。”五腹六脏也不得消停:“一夕脾脏间,发泄不复止。诘朝问无言,目瞑口齿闭。号呶诸儿孙,杂沓大鼎沸。”服药之后,病症大部分消失,但也有一些后续症状:“薄暮乃复苏,踰旬仅知味。”[17]读这首诗,好似与诗人一起经历着疾病折磨。这类描写病中感受的诗歌数量不少,大都能准确、形象地描摹感染疾疫的痛苦感受,一定程度上发挥了历史记忆功能,客观上促使人们重视疾疫预防,尽量避免感染疾疫。
面对给人造成无限痛苦的疾疫,很多诗人不悲观不消沉,而是豁达乐观,正向赋能。宋代诗人董嗣杲(生卒年不详,大约公元1265年前后在世)有一首诗歌,名为《程申叔来备言近况因与之饮》。宋代有一位士人叫程申叔,他到朋友董嗣杲家做客。“程子过我庐,俛首发悲叹。前年遭兵火,故业委涂炭。乡邦更疫疠,骨肉尽离散。不觉两春度,梦中度昏旦。昔仰茶园给,到此复牵绊。山荒不可摘,旧引莫反汗。挂官名籍在,催期有虚案。出江既无力,安得便离岸。东奔又西走,踪迹甚鼠窜。”面对频发的兵灾疫灾、人生的漂泊不定,程申叔不断向董嗣杲诉苦,情绪相当低落,思想十分悲观。董嗣杲劝慰程申叔说:“我今语程子,不消苦疑难。为生固艰苦,得利亦浩瀚。逢时纵艰险,当作顺境看。今夜月色朗,谁将眼界换。呼酒联吟句,失笑两醉汉。棹舟过槃塘,身世入汗漫。”[18]董嗣杲主张,即使不幸遭遇疾疫等各种困难,也要思想上、情感上、行为上乐观、豁达、无畏、潇洒,诗歌中豪迈的精神品格让人很受触动。
古代,瘴疠是一种地区性流行疾疫,比如岭南地区就瘴疠频发。唐代的诗人张籍(约767—830)送朋友到岭南赴任,曾作《送郑尚书赴广州》诗。诗中有言:“此处莫言多瘴疠,天边看取老人星。”[19]老人星是天文星象名,又叫南极老人,人们在思想中把它当作寿星、吉星,作为人寿年丰、国泰民安的象征。去往瘴疠频发的地区,确有感染疾疫的可能,但去往瘴疠频发的地区,也有观看老人星的便利。元末诗人王冕(1287—1359)《漫兴十九首(十五)》诗曰:“秋风清瘴疠,明月照山河。”[20]明代诗人陆粲(1494—1552)《寄葛太守子中》诗曰:“勿须忧瘴疠,意远即烟霞。”[21]张籍、王冕、陆粲的这些诗句,在字里行间含有不被疾疫忧困,积极调整心境的思想情感。换个视角看待疾疫,用好心态面对疾疫,诗歌因此满含“正能量”。白居易(772—846)曾经有一首诗,诗中说到瘴疠:“人稀地僻医巫少,夏旱秋霖瘴疟多。老去一身须爱惜,别来四体得如何。侏儒饱笑东方朔,薏苡谗忧马伏波。莫遣沈愁结成病,时时一唱濯缨歌。”[22]诗歌中充满豪迈诗情,让人感受到诗人积极乐观、调节心神、昂扬向上、无惧无畏的品格。这样的诗歌读来让人的内心变得更加强大,在做事上变得更加洒脱。从医学的角度,这种豪迈气概、洒脱精神,并不是无谓的逞英雄、逞潇洒。古代的医书《素问·上古天真论》曾说:“恬淡虚无,真气从之,精神内守,病安从来?”从医学上说,调适精神,让情志舒畅、心态平和,有助于人们提高自身免疫力、抵抗力,这对战胜疾疫侵袭具有积极作用。
有些诗歌不是以疾疫为主要题材,而是以吟咏风物等为主要题材,但为了表达美好愿景,也会时常描写没有疾疫的生活画面。宋代的袁燮(1144—1224)有一首《喜雪谢东林》诗,诗中说:“欢声沸闾里,和气蠲疠疫。”[23]宋代的陈襄(1017—1080)《通判国博命赋假山》诗中有曰:“天无疫疠五谷熟,生者保聚归田里。”[24]宋代的綦崇礼(1083—1142)《喜雪呈已懋使君兼简德升尚书国佐侍郎》诗中有曰:“疫疠已消麰麦润,更随晴色探芳菲。”[25]宋代的陆游(1125—1210)《苦寒》诗中有曰:“疠鬼尽驱人意乐,遗蝗一洗麦根深。”[26]诗人们描绘没有疾疫或者疾疫消除的喜乐安康的生产生活画面,诗歌中既有生活写实之笔,也有美好企盼之心,这样的诗歌让人们精神振奋,心情舒展。
古代书写疾疫的诗歌经过历史的沉淀和留存,已经成为中华诗歌宝藏中的重要资源,至今仍然发挥着独特的审美功能和社会功能,不断为诗歌创作提供艺术能量和精神能量。近现代和当代诗歌史上,仍然有不少诗歌书写疾疫,有的与古代书写疾疫的诗歌一脉相承。比如清末民初陈三立(1852—1937)的《宗武见过时方执役通志局》:“避疫归来花片飞,鬓边海色散微微。觅巢旧燕同留影,照坐游蜂欲上衣。低抑吟怀藏浩劫,栖迟柱下数长饥。吾侪卮酒临天帝,莫忆孤城万骑围。”[27]有的超越古代书写疾疫的诗歌,境界更加广大,比如毛泽东的《送瘟神》:“绿水青山枉自多,华佗无奈小虫何!千村薜荔人遗矢,万户萧疏鬼唱歌。坐地日行八万里,巡天遥看一千河。牛郎欲问瘟神事,一样悲欢逐逝波。”[28]从诗歌史的角度看,书写疾疫的诗歌已经成为一条连续线索,顺着这条线索不仅可以看到此类诗歌的丰富内容,而且可以看到中华民族的优秀品格。书写疾疫的诗歌不断呈现中华民族优秀的精神品格,这对于人们在遭遇疾疫等灾害时保持昂扬向上的精神面貌,充满自信地战胜疾疫具有独特作用。甚至可以说,这些诗歌用文学艺术形式呈现、塑造的这些优秀精神品格,让中华民族在战胜疾疫等灾难的时候有了更多的文化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