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起
镇瓯东不是名字是名号,镇瓯东名字叫马老大。马老大也不是真名,是称呼,他姓马,因弟兄中居首,故称老大。镇瓯东更不是职务,镇瓯东的职务是戏班的管主。
镇瓯东的名号是别人送的,意喻镇住瓯东地界。瓯东是乐邑一带的古名,温州古称东瓯,乐邑在温州属东片,故称瓯东。
镇瓯东管事的戏班是金玉班,金玉班是活跃在瓯东乐邑一带的戏班。
一个戏班的小小管主马老大,缘何能镇住瓯东乐邑一带的地界呢?
此梨园之异称、异人、异事、异闻也,得从旧戏班的组织结构说起。
旧时戏班,两个人权力最大,一是班主,一是管主。
班主是戏班的创办人,有的还兼教师爷,管戏班的业务。管主是戏班的组织人,也称大拿,一般是行政领导,属戏班“七行七科”里的经励科。经励,就是后来所称的职务上的经理,管放戏,管台上台下秩序,管戏子的出入平安,还兼角儿的保镖。实际上,管主决定戏班的兴衰存亡,责任重大。故在旧戏班里,名气最大是角儿(一般是旦角),权力最大是班主,责任最大的呢?当然是管主了。故一年下来,管主分的包银最多。
就这样说来,马老大最多也只能镇戏班了,为何叫镇瓯东?
当然,镇瓯东最初是不叫镇瓯东的,只叫马老大。
马老大在他管事的金玉班里,名声也没角儿金玉大。
金玉班以角儿金玉(成名后叫金玉珠)命名,在温州东部乐邑一带名声很好。可在马老大管事之前,因金玉班班主管理无方、经营不善,名声并不很好,一度惨淡到上演也没多少人看戏。故有乡间俚语,道:台上金玉班,台下人走散;赶紧关庙门,台下只剩一架馄饨担。虽说凡是俚语都夸张,但当年金玉班的式微还是由此可见。后来马老大来了,一下子扳转戏班子的局势。班风整肃,演艺大进,不多久便名声大振。各地争着抢戏,戏迷们追着看戏。于是,那乡间的俚语也改了,道:门内金玉班,门外人轧(拥挤)煞;赶紧关庙门,门外只剩一架馄饨担。
金玉班前后算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了,那功劳全在马老大。
马老大先是镇住金玉班,后才镇住瓯东一片县的。
马老大是如何镇住金玉班的呢?马老大又如何从马老大变成镇瓯东的呢?
那得从马老大的身世讲起。
马老大出身梨园世家,其父是温州府东瓯京班的头肩武生,在温州一带很有名气,号称盖半天。马老大从小跟他父亲盖半天学戏,练得一身武功。出科后串红台,出演《长坂坡》一炮打响,不久便成了东瓯京班的二肩武生。几年后不知何因倒了嗓,又不知何因犯了科,被其父盖半天逐出家门,流落到温州东部瓯东各县。谁也不知道缘由。只知道,他后来被金玉班班主重金聘请,担任该班管主,才有了个落脚之处。马老大因而深感班主知遇之恩,奋力励精图治,一心重振金玉班的雄风。
马老大出身梨园,是个相家(内行人),自然深谙戏班行规。他整顿戏班,就先从班规着手。他提出:台上无大小,台下立规矩,定下许多班规。比如对前台规定:七行(老生行、小生行、旦行、花脸行、丑行、流行、武行)中,丑行为大(丑角最初由梨园祖师爷唐明皇担任,故为大)。丑角未开面,他角不得抹彩勾脸。又规定,旦角上装后,不许赤身露体。对后台响器规定,未开锣前,场面上的响器不得敲碰;打鼓佬所坐九龙口,别人不得擅坐。又对艺人立坐规定:旦角坐大衣箱,花脸坐头盔箱,须生坐二衣箱,三花脸随处坐。还有对艺人候场的规定:演关公的角儿化妆后,不得与人说话,出场前须到神前烧香吊表;演《长坂坡》戏,拉场的须在场门内放把椅,供演赵云的角儿休息,等等。对放戏、出戏,也有规矩。如,到一地,开场不演《教子》,完场不演《骂殿》。新年开戏,有哭戏不演,如《哭井》《哭灵》《哭长城》;戏名中有忌讳字的不演,如青皮子(黑话中的狼,如《打黄狼》)、溜子(蛇,如《白蛇传》)、古月子(狐狸,如《胡玉娘》),都不演。最难的规定,是要戏子人人必会十段以上的喜庆吉利赋子,且各不相同,以应付不同喜庆日子的唱戏:如结婚生子演《龙凤呈祥》,得功名打胜仗演《喜荣归》等。这一来,戏路广开,定戏的就应接不暇了。
这是对台上的,不难;对台下不同趣味看客的应付,难。比如,点活。
旧时,老东瓯温州府一带戏园里,有点活的规矩。
何为点活?
点活,就是台下的看客要点某角的活儿。这时候,场上接待的叫递活的人,就要把某角的扇子递上去。扇子上写着某角会演的玩意儿(剧目),你指定角儿的哪个戏,角儿立马会上那个戏。这是常规,最怕的是犯规,那就是怕来戏园看戏的混混寻事,他们一不高兴就会摔茶壶、砸园子。一般人无法可解,被砸了场子还要赔话赔礼。故而,递活这差事谁都不想干。马老大就自己干,马老大不怕,马老大有办法。
马老大有两个办法来应付。一个叫挖,一个叫舍。这挖、舍一用,问题就迎刃而解。
马老大在梨园混得久,对常来的看客的心理摸得透,知道对什么人用什么法子。对有钱人,那就用“挖”,即挖钱的办法。那时点戏是要付钱的,点一出戏要五个角子或一个银元。点活的在扇子上点了戏名,递活的马老大收完钱,就拿着扇子告诉后台的催戏人,把那个角儿的哪个戏目排上。演出时,被点的角儿要在唱戏前铺纲,就是要说感谢××先生点我《×××》戏的话。一般的看客没多少钱,点个把戏目就收手了。就怕那些有几个钱又想占女戏子便宜的混混,戏后还要见面、请吃夜宵什么的。怎么办?那就挖,海挖,把这个混混主儿的钱挖没了,挖得他请不了夜宵才行。马老大看这些人,往往进门摆谱儿,有的后面还跟着跑腿的。这样的人一进门,马老大立马迎上去请安,说:我代×××(他知道这富商阔少喜欢的艺人)给您拜年(或问安)啦!当众就把面子给足。然后是吹捧,說:就您抽的这个烟,您穿的这身行头,我们前后台所有唱玩意儿的,恐怕忙活一年也买不起。又说:先生是阔佬,今晚可不光棒一个角吧?咱戏班里的芳官、伶官、蕊官、荷官、菊官、×官、××官都出科不久,又排了不少新戏,先生还不都捧捧?这样,富商阔少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戴了高帽,神气就更足了,花钱就更大方了。当然,他们本来也顾忌,不能落一个为专捧某女艺人而来(居心叵测)的不好名声,便说:都赏、都赏,统统都赏!于是,哗哗哗地丢银元点戏。终于,被马老大挖空了口袋,挖得没剩几元钱,都不敢提请吃夜宵的话儿了,角儿和戏班子才安全了。
这是“挖”的一手,还有一手是“舍”。
春节期间,艺人最看重的是“舍”。对那些真正欣赏艺术而又囊中羞涩的观众,马老大知道,得主动让他们点活,但又不能让他们掏钱,并且还要给足面子,不让别的观众知道他是免费点活的。与对待富商阔少一样,马老大同样递活,同样告诉后台催戏人某某先生点某角儿的某某戏,同样让艺人上台,也说情真意切的感谢词。这就拉拢了自己的戏迷。用今天的话说,就是培养了自己的铁杆粉丝。艺人们知道,这些观众是自己在此扎根的基础,固定的衣食父母,要拉拢。因此,艺人们一到当地,就都入乡随俗,遵守这条规矩,就能保证有坚实的群众基础,保证戏路大开。
当然,这些套路马老大都懂,是马老大的绝活,马老大不担心。马老大的担心,就落在戏班的主角金玉身上。
金玉出身穷苦家庭,十岁拜师学艺,专攻占行旦角。什么闺门旦、青衣、刀马旦,无所不通。十四岁那年出科,一出《樊梨花》名扬瓯东乐邑县城。几场下来红遍瓯东各县,人称金玉珠。随着年龄增长,金玉珠演技大进,其拿手的“金八出”,如《樊梨花》《陈三两》《窦娥冤》《杜丽娘》等名闻遐迩。每逢开台,金玉珠人未出,台下已先发喊。人一出台,掌声鹊起。开演,她唱一句,台下喝一声采。一段唱完,掌声如雷。戏迷呢?那就多了去了。乡间俚语里讲的“门内金玉班,门外人轧煞”,轧煞的都是金玉珠的戏迷。许多戏迷还连连赶场,戏班演到哪里,他们就追到哪里。故而乡间又有了俚语,说:“宁可少读书,也要看金玉珠!”
就此,角兒金玉珠红遍瓯东各县;就此,金玉珠成了戏班响当当的金牌小旦。
这事让班主高兴。
金玉珠成戏班的摇钱树了,班主每天只等着歇戏时点铜钿,点得手都累了,岂能不高兴?
可马老大不高兴。
马老大知道,金玉珠红了,是好事,也不是好事。马老大还知道,这些戏迷里面,不少人除了冲着金玉珠的戏来,更是冲着金玉珠这个人来的。特别是那些富商阔佬、闲达逸少,总想看一看卸了妆的金玉珠本人,请一请金玉珠吃饭喝茶,借机摸把脸拉个手贪个便宜揩点油的,甚至还有想讨金玉珠当老婆做小妾的。这就让角儿危险,让戏班为难了。而给戏班防危避险,就是管主马老大的责任啊!
马老大就找班主想对策。
班主也担心金玉珠这个戏班的聚宝盆被外面的花心阔佬、浪荡阔少挖走,于是就听马老大出主意。马老大决定:一、没有化妆,金玉珠不见人;二、金玉珠化妆化暗妆,并由几人陪着化妆,出来进去三五个,都一色一色的,让人看不出哪个是真的金玉珠……
这办法好!让许多浪荡的富商阔少想见角儿见不着,想吃豆腐吃不着,恨得牙痒痒的。
不过,凡事终究有个“不过”;这个“不过”,就在于碰到一个特别的人!
俗活说:贞节妇怕浪荡子。当然,贞节妇也怕痴郎,比如戏里的花魁碰着卖油郎。就在戏班演到瓯东乐邑县某处时,真的碰到一个卖油郎般的公子哥儿。这个公子哥儿叫赵普,不是浪荡儿,却是个痴心汉。他一见到台上的金玉珠,就被勾走了魂。每次散场,他都追到台后,想找金玉珠,却只见到一排一色一色的女角儿,认不出哪个是真的金玉珠,于是急得去缠班主,要见卸了妆的金玉珠。班主回绝,他就追着戏班走。戏班到东他到东,戏班到西他到西,还不断给班主送银子,说要和金玉珠见面,说要娶金玉珠为妻。缠得班主没主张了,就找马老大商量。
其实,班主不说,马老大也知道。痴情郎赵普这几日追着戏班走,马老大早就看在眼中了。想想这一关终究要过,就说:让他今夜见吧。
当晚戏散后,赵普来到台后,直等横等等半天,才见化妆间里走出个卸了妆的金玉珠。赵普一看,大吃一惊,这是台上那个如花似玉、风情万种的金玉珠吗?不但脸色枯黄,还头发不齐,头发中间还长着个脓包……赵普一看,惊叫一声,啊——吓得拔腿就逃。
这当然是马老大叫化妆师做的手脚。
不过,这一招还算灵,之后就再也没人追着缠着要见卸了妆的金玉珠了。
可是一波虽平一波又起,不久,马老大就碰到最难的棘手事了。
话说某一日,金玉班来到乐邑县城外的梅龙镇,戏箱未卸,唱堂会的帖子就来了。这唱堂会的帖子一来,就把马老大给难住了。
唱堂会有何可难的?又请吃,又赏银,出手阔的还能派轿子接送来去,风光啊!旧时的戏班,哪个不想去唱堂会呢?
可那得看发帖子的是什么人。这次发帖子的,是梅龙镇上威名赫赫的阔少爷钱承武!
威名赫赫的不是钱承武,威名赫赫的是钱承武的那个家,是钱承武的那个爹!
钱承武出身军官之家,钱承武的那个爹钱金魁出身行伍,是个大军官!因乱世出英雄,就凭几条枪发迹,钱金魁从大兵开始,一直当上了瓯东一带乐邑等地的保安总司令。有枪就是草头王。钱金魁说一不二,咳嗽一声,就能震动温州府,号称镇瓯东。明天正是镇瓯东的七十寿辰,其少爷钱承武就发帖子,请角儿金玉珠到他家唱堂会,并吩咐:随员就简,限一琴一鼓。
一看这帖子,马老大心中就明白:哪里是唱堂会?这分明就是鸿门宴哪!醉翁之意不在酒,金玉珠去了当夜能回得来吗?再说,上门唱堂会是不兴化戏妆的,装瘌痢头是欺蒙不过去的。那么,能清白的身子进去,清白的身子出来吗?不去吧?不行。这送帖子的家丁都挂着木壳枪的,逃得了吗?怎么办?不去也得去!马老大横下一条心,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豁出去了,走吧!
当晚,马老大把自己化妆成鼓板师,和琴师一道,陪金玉珠去钱府。
路上,马老大对金玉珠说,你等下看我,“海冷”(当兵的)若是“鼓了盘儿”(翻脸),我一使眼色,你就“扯活”(逃跑)!
金玉珠颤着声儿应:嗳……仗了您……哪!
到得钱府,有人引导进门。
入一堂室,马老大一眼就瞥见堂前挂着的一个小金匾,匾上刻三字:镇瓯东!
吓人哪!这三字亮明了主人的身份,山一样的分量镇着呢。虽无兵丁也无刀枪,四下里却藏有一股杀气,马老大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再过堂,入一室,见室内摆一酒桌,少爷钱承武早已坐等。
马老大暗眼瞟那钱承武:三十来岁的少爷,穿便装,却有军人的威仪,更有阔少的纨绔、流气,一看就不是善茬。马老大想:不淑之人哪!
此时,正坐着的钱承武见金玉珠入室,眼珠子一下子睁大了,起身上前,一边拉了金玉珠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的座位上,一边盯着金玉珠看,甜言蜜语地说:好漂亮的角儿哪!好可人的妞儿啊!
马老大一看:坏了,都成急猴色鬼了!就板着脸说:钱少爷,不是说要为令尊钱司令钱老太爷祝寿唱堂会吗?怎不见人呢?
钱少爷一听,愣一愣,说:唔……对、对。祝寿,祝寿!
就起身离座,走到内门口恭立着,躬身喊道:有请钱司令钱老太爷!
只见门帘哐啷一掀,内门里走出一位童颜鹤发的老人。老人精神矍铄,一边走一边说:哦?角儿——来了?角儿——来了?
马老大一听,这司令老太爷怎把角儿的儿字,拉得恁长?
再看那钱司令,虽有行伍军官之威仪,却也有古稀老人之慈祥,马老大心想:着,有门儿了!便对金玉珠使眼色,轻声说:快叫父亲!
金玉珠一听,心中有数,立马迎上前去,对着钱司令钱老太爷跪地一拜,嬌声说:父亲大人在上,受女儿一拜!
钱司令钱老太爷一听,一愣神,接着说:怎么?——叫起父亲……还大人来了?
金玉珠说:您老说话,称我角儿时,把这个儿字拉得很长,就像父亲喊女儿,就身不由己地跪地叫父亲了。
金玉珠毕竟是角儿,说着还流泪,顺手一抹眼角,擦泪。
钱老太爷看了,哈哈哈地笑,说:好好好!我正没女儿呢!有你这么个可人的娇女儿,本司令就认了。
于是扶起金玉珠,入席吃酒。
就有佣人鱼贯而入,端菜斟酒。大家推杯换盏,敬酒喝酒,一时间气氛和谐,其乐融融。金玉珠一句一个父亲,钱司令一句一个哈哈,钱少爷也与金玉珠称兄道妹,举止未见造次。
马老大松了一口气,那颗悬着的心,放到了实处。
这期间,钱少爷只说吃酒,并不提唱戏,似乎压根儿就没说过祝寿唱堂会的事。直到酒足饭饱,老太爷告退,金玉珠与钱少爷一道送出,马老大才如释重负,以为这个坎总算过去了,暗暗地擦了一把汗。
待到钱少爷和金玉珠返回,马老大见机告辞,说明天日场还有戏,就带玉珠他们回去了。
钱承武一下子翻了脸,挥挥手,说:你俩只管回去,玉珠小姐留下!
马老大一愣,急了,说:钱少爷,老爷子都认干亲了,你还待怎样?
钱承武唰地从腰间拔出一把手枪,放桌上一拍,说:刚才老爷子在,他说了算;如今老爷子走了,它(枪)说了算!
马老大想:都来这个(枪)了,豁命吧!
就倏地跃前一步,一手抓住钱承武的胸襟,一手从腰间摸出一把尖刀,顶住钱承武的胸口,说:你若不放金玉珠,我就让你白片子(刀子)进,红片子(刀子)出,大不了我也摘瓢(割脑袋)!
钱承武慌了,一边挡住马老大拿刀的手,一边喊:来人哪——
四下里窜出三四个拿枪的家丁,枪口齐唰唰对准马老大。
马老大把钱承武推到自己身前挡着,对家丁们说:谁敢开枪,我先清了(杀了)你家少爷!他先死,我接着跟你们拼命!
钱承武吓成筛糠,厉声对手下喝道:不……可放……放肆!
哐啷一声响,大门洞开,钱老太爷钱司令凛然立于门前。
他对家丁们厉声喝道:都给我退下!
众家丁喏喏而退。
钱司令缓缓走过来,扶起吓瘫在地的金玉珠,和颜悦色地说:你看你看,这弄枪使刀的,把我儿樊梨花都吓得花容失色了!不该啊不该,哈哈哈哈!
转过身,钱司令呵斥起儿子来,说:你这个龟儿子啊,她既认你爸为父亲了,就是你妹子,怎可对妹子生歪心呢?该杀啊该杀!
又说:喏、喏,亏得英雄救美,又教训了人。不打不相识哟!放手,放手!
这突如其来的一场独角戏,把大家都看呆了。马老大和钱承武都放开了手。
让大家都坐下,钱司令对马老大竖起大拇指,说:你这架势,长坂坡救主,梨园赵子龙啊!我喜欢,喜欢!
又回头对手下人说:你们还愣着干吗?还不给我抬轿子,送他们回去?
下人们一声唱喏,轿子随即就到。
六个轿夫三顶轿,抬着马老大、金玉珠和琴师回戏班。
轿子在镇子里弯弯曲曲穿街出巷,晃晃悠悠来到一座桥前,却突然停住了。
马老大伸头往轿外一看,只见钱承武骑着马,率一众家丁立于桥前。
马老大暗暗叫苦:完了,我中招了!这些丘八痞子给我玩阴的,这下子全完了……
正这么想着,却见钱承武下鞍落马,对着马老大作揖道:司令老太爷感佩马老大忠义勇武,特转送金匾一块!
马老大一看,家丁手中捧着的,正是钱府堂室中所挂的那个小金匾。小金匾上的三个金字在月光下闪闪发亮:镇——瓯——东!
钱承武说:司令老太爷说你是梨园赵子龙,配挂这金匾!
又说,到一地,挂这金匾,能镇天王地虎,保平安……
后来,此事广为流传,成梨园佳话。
再后来,乡间又有了新俚语,道:金玉班、镇瓯东,温州梨园称英雄!
从此,金玉班大红大火,镇瓯东名噪东瓯温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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