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稿日期:2023-07-02
作者简介:邰科祥,男,陕西凤翔人,硕士,教授
doi:10.13440/j.slxy.1674-0033.2023.05.002
摘 要:方英文的《落红》是一部严肃思索人生意义的小说,主要是对时间的哲学感悟。它通过中年的丰富体验,参照百年之后的虚无,表达了对童年天真、自然、富有理想追求的怀恋与赞美,和对世俗追逐名利、为官风气的辛辣揭露和讽刺。
关键词:《落红》;童年;中年;死亡;人生
中图分类号:I207.4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0033(2023)05-0010-05
引用格式:邰科祥.时间之悟——《落红》三读后记[J].商洛学院学报,2023,37(5):10-14.
A Reflection of Time
——After Three Readings of Blossom Drop
TAI Ke-xiang
(School of Literature and Communication, Xi'an Fanyi University, Xi'an 710105, Shaanxi)
Abstract: Fang Yingwen's Blossom Drop is a novel of serious thinking about the meaning of life, mainly the philosophical perception of time. Through the rich experience of life in middle age, with reference to the nothingness after a hundred years, it expresses the nostalgia and praise for the naive and natural pursuit of ideals in childhood, and the bitter disclosure and satire of the secular pursuit of fame and wealth for the official atmosphere。
Key words: Blossom Drop;childhood; middle age; death; life
一位作家要真正地構思和创作一部沉甸甸的长篇著作的确不是短期就可速成的事,它需要较长时间的生活积累、反复推敲的思想沉淀、艺术技巧的娴熟运用等多种因素的综合。《落红》作为方英文的第一部长篇小说,恰是他多年思想积累和艺术感悟的结晶。这部小说虽然篇幅不足20万字,从体量上谈不上“巨著”,但结构严谨、人物鲜明、语言凝练别致、叙述一气呵成,对生活的感悟常见独到之处。
笔者完整地读了三遍《落红》,每一次的感觉都不一样。初读时,只是觉得愉悦、舒畅,趣味性特强,思想上不大满意,嫌浅,把它等同于一般的娱乐小说。隔了两年后再读,那种轻飘感顿然丧失,对作者的良苦用心的觉悟使我发现,这部小说蕴藏着太多的人生经验,不是仅供读者笑笑而已的流行小说,遂产生了写一篇评论的念头。但要开始动笔时,笔者又发生了犹豫。已经有不少评论者提出了很多观点,那么本文所要切入《落红》的角度及对他的独特发现何在呢?带着这个问题,笔者第三次理性地品味了这部小说,一个强烈的印象出现在我的脑际——《落红》是一部带有深刻人生哲理思索的作品。简单说来,它是对时间的哲学感悟和反思。
海德格尔说“是于世中”[1],亦即生命的本质和意义在于时间展开的过程中。现在少有人来严肃地思考这种遥远的话题,很多作家与普通读者几乎降低到同一水平,急功近利,只考虑人的现在时或者说“活的”状态而懒于探索生的意义。《落红》的可贵处在于作者以人到四十的不惑,站在人生的中点上思前想后,“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一、时间的贯穿:童年—中年—百年
《落红》中明显地贯穿着一个时间的线索:“初恋”的童年—感悟的中年—达观的百年。当然,作者重点描写的是中年的各种人生体验,童年和百年只是作为一个参照系。但正是这个参照系才使《落红》区别于其他小说,即它把重心放在对人生的思考而不是观察,把对静止问题的展览变为对过程意义的挖掘。可以说,缺乏这个时间的维度,这部小说的分量必然会大幅减弱。那么,这三个时间段之间有什么逻辑联系呢?从整部小说的描写不难发现,童年是作为人生的目标和理想以及对中年生活进行度量的标准,百年的瞻望则是促使人思考生的意义的动力,所谓不知死,何知生?由此,也能分明看出作者的确是在自觉地思考人生的价值这个终极命题。
小说的名字“落红”固然有多种解释,但绝不排除主人公唐子羽童年时梦想的失落,具体表现为寄托着童年所有美好希冀的红纱巾的飘落。不管是“红墙” “红纱巾”还是“红花”,它不止直接呈现了一个懵懂少年对爱情的幼稚幻想,更暗含了作者所生活的那个时代的“红色”情结,即革命的、进步的、纯洁美好的理想心态。
人的一生在很大程度上是以童年时所萌生的美好理想作为终生奋斗的目标。所以,唐子羽在反思自己所走过的四十多年的人生道路时才觉得非常地失意。因此,“落红”在这个意义上理解应该更切合作者的出发点。小说中写道:
三十四年过去了,三十四年来,那鲜艳的红纱巾一直飘荡在他的前方,他也因此而一直理想着远大的前程、美好的人生。他最初怀着一种坚信……在这种生活的土地上,到处都是绿树、红墙以及那美丽的白塔……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流年的远逝,那些理想,那些因理想而刺激起来的幻觉,一个个焰火般的散灭了。[2]202
这里除了主人公对自己一无所成的忏悔外,更主要的是流露出童年理想破灭的感伤和困惑。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是什么原因导致的?正是从童年的经历中,他获得了关于人生的幸福感悟:“幸福只与年龄有关,幸福永远藏在少儿的眼晴里。真正的幸福与金钱、地位、名声无关,与季节运气无关,甚至与爱情、与社会也无关。幸福永远藏在少儿的眼睛里……”[2]263-264
当唐子羽单位的领导叹息自己成了巡视员时,唐正是用童年的美好来安慰他:“祝贺您局长,实际上您已经开始了第二个童年生活。”[2]256可见童年的美好在他脑子里已经根深蒂固。
对死亡的描写和反思再一次显示了作者对生命的哲学领悟。其实,《落红》中并没有正面涉及死亡的题材,而是有两次间接地描写了与死有关的内容。一次是主人公购买了一块坟地,他曾经凭吊过两次;另一次是他突然与家里失去联系后所产生的他已自杀的误会。这两个情节在小说中的作用是不可轻估的。它并非可有可无,而是作者特意安排的。前者是表现主人公或作者的达观意识和对生命的彻悟,换句话说,是对生活的清醒、自由。他之所以买坟地并非是他厌倦了尘世而是他接受了别人关于生的思想:
在生的时候,妥善的安排好死,那么生的意义就更为轻松有味而无后顾之忧。同样是两个人,一个人明确知道自己死后的归宿,另一个人却不知道,那么就能肯定,前者比后者活得更长寿,也更快乐。[2]141
这里的长寿显然不是生物意义上的时间概念,而是精神价值学上的时间长度。与此同时,它从另一个侧面透露了作者豁达的人生观,即对死的蔑视,对生的清醒。的确,真正懂得死的人才更会生活,才能领悟生的意义。时间本身并不是生的目的,时间不过是生命的意义之能展开的河床。唐子羽所思考的结论是:
“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这是最讨厌的蠢话,人活着需要那么多钱?真需要那么高的效率?金钱再多,你的胃只有一个,效率再高,你仍奔跑在大地上,名满天下固然不错,可是夜里睡着了,这名声还有何意义呢?总不能整天二十四小时出现在电视里吧……[2]111
时间虽然不是人生的归宿,但是却能改变人生,就像河水会无情地冲刷两岸的河床一样。子曰:“逝者如斯夫。”
整整二十年了,大家都有些面目全非,当年的某种秩序遭到重新组合,显著的特征是:当年的班干部,如今没有一个混出名堂的,而骗得一官半职的,当年又都是小百姓。世事如一副扑克,光阴则是天才的洗牌手,光阴改变了一切。[2]107
清醒的生者也不是完全掌握着自己命运的航向,在有些情况下,他也是被动的无奈的。这就是当你觉得生活实在无聊不如一死了之时,现实的种种因素又使你下不了决心,因为你不是为你一个人活的,这就是由死的不由自主所感受到的生的痛苦。
既然是如此的空虚无聊的苟活着,也许死是明智的。可是,生命并不属于自己,因此,你并没有权利结束你的生命,你的生命是父母给的,父母生你自有他们的目的,你起码不能死在父母之前。父母死了,如果你是单身,你想要死就去死吧,因为你的死不会牵累别人。如果你有了妻子儿女,那你就又失去了死的资格,你的死会让他们感到痛苦。所以,无论生活多么荒诞肮脏,你都要厚颜无耻地撑住往下活。不要追求活着的意义,活着的唯一意义就是——为他人而活。[2]121
为他人而活是生命的被迫意义,而主动的意义可能很多,有些比较崇高,有些也许还很庸俗。就像唐子羽在被误会已经自杀时所产生的强烈报复欲望,也成为他一度要顽强地活下去的理由:“看来我还得往下活,因为我要雪耻!”[2]245这种生活的动机似乎比较狭隘,但仔细琢磨,却不难体会出其中所包含的更广泛的、更深刻的意义,即自尊。这一点非常符合马斯洛提出的需要层次论。当然,方英文通过主人公唐子羽的心理和言行也传达了自己对人生终极意义之个性领悟:“人生这一辈子,辉煌也好,平淡也罢,总得有点什么可资记载,可圈可点的吧。”[2]267说白了就是对别人、对社会、对历史有用,对自己来说有点意思、乐趣甚至刺激的作为吧。
一想到还可以活,唐子羽似乎吸了一口大烟,身子里就来了点精神。而活着,总得有点意思才行。什么有意思呢?当总统不错,可是总统的指标太少,比买彩票中大奖还难;亿万富翁也好的,也时不时耍点小国总统才能耍的威风,可是这號事不是谁都能鼓捣成功的。看来也只有每隔几年谈一次恋爱,也只有这类“非常男女”之事有点可操作性。[2]266
从这段话中很容易感受到作者人生观的最高价值是实现人性的彻底自由:“假若我能像鸟儿一样飞他妈的翔,该有多好!”但是,他也意识到自由是可望而不可即的,所以只有找乐子,主动地制造意义。倒不一定要违反道德地去偷情,但寻找一些让自己快乐的事情却是完全可能的。由此可见,唐子羽并非一个消极的颓废主义者,而是一个积极的彻悟生活真谛的、会生活的人。他“常常想一个问题,一个如今的物质社会里几乎没人再去想的问题,就是——人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在起点与终点之间的有限的路程上,应该怎样度过?”[2]61-62
在现实社会,有不少人是浑浑噩噩、糊里糊涂地活着,更多的人是为一些虚空的名、利、权等在勾心斗角,而真正懂得生活趣味的人并不多。所以,《落红》在一定程度上是对世人的棒喝和警示。可是大多数读者却注意不到这一点,往往把重心放在中年的领悟阶段。固然,作者用了极大的篇幅来多角度表达他对人生的各种体验,但如果我们忽视了前后两端的意图,不把他们作为一个有机的连续整体看待的话,那就会曲解作者的良苦用心。
二、时间的展开:中年体验
在中年的体验中有两个方面值得我们咀嚼:一是作者真性情的充分展现,一是作品对人生各种恶俗的辛辣嘲弄。真性情是对世俗的虚伪、圆滑、功利心及低级趣味的不屑和深恶痛绝。反之,是对挚诚、求真、踏实肯干且富有创造性的思想和情调的称赞。用《红楼梦》中贾宝玉的话说:忙于仕途经济是浊物,而懂得体验生命的人才是真性情者。正是在这种观念指导下,方英文借小说中主人公唐子羽的形象对当今社会中所流行的“官本位”思想进行了绝妙的讽刺。
虽然,在小说中所选择的官僚形象级别并不高,一个无足轻重的某局的副局长和一个毫无实权的调研员。但正是这两个人分别从正反两方面暴露了官僚者的可恶、可笑,有力地鞭鞑了那些投机钻营一心向上爬的无耻小人。唐子羽本无欲当官却意外地得到领导的提拔,最终又因为一件滑稽但无伤大雅的小事被免职。由此可见,仕途简直和小孩过家家一样,非常随意。能不能成为领导完全是上司一句话的事,至于个人的品德和能力并不重要。正所谓: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
王调研员被作者描述为当代生活中的“四大闲”之一[2]24,等于百无一用的样子货,或者说是官场中的安慰职衔。但就是这样,王调研还是用尽心思,磨破头皮地往上爬,就像旧社会大户人家的丫环随时随地等待着改变自己的奴仆命运,为此他不惜牺牲友谊甚至人格。他原本答应在市长面前给唐子羽求个人情,但又一想:“如果给唐子羽求了人情,自己的人情就不好求了。一句话,只能求市长一件事……不好意思,也只能先利己,再利人啦。”[2]182多么明白的官场哲学。特别是唐子羽的妻子嘉贤竟然也要拼命地当官,这进一步揭示了现实中官本位思想对很多人的戕害。此处并不是反对所有的为官之人,中外历史上让人称道的杰出政治家多得是,但问题在于现今的趋官者中的很多人从根本上就动机不纯,以钱买官,当官敛钱,形成一种可怕的恶性循环。“咱家里要是没有个官,就等于咱家里缺个原子弹,你就不怕别人欺负?”[2]253这句话虽然是女人见识,但却在相当程度上反映了人们趋官若鹜的普遍心理。原来当官就多了一层保护伞,而且当了官叫起来好听,看起来气派。“他本来对官位无所谓的。但是,一旦丢掉官位,他又生出几份留恋,犹如一个人逃离了恶妻,又会想到恶妻的某些好处;丢掉乌纱帽,人们就叫他老唐,而老唐是没有唐局长听起来顺耳的。”[2]180 “难怪你们男人都爱谋官,就是气派么。”[2]148
方英文既写出了俗人的为官心理,也从各个方面对为官者进行了嘲弄:“白捡来一个副局长,有什么不好呢?至少给人发名片时体面,出差时可坐飞机软卧,回老家不用挤公共车,就是将来死了开追悼会,也能多骗几个花圈”[2]14。“权利是最好的兴奋剂。”[2]15他以主人公的口吻多次表示了对为官的不屑和痛恨:“他感到奇耻大辱的是,所有人都以为他自杀了,而且是因为丢官而自杀的!特别是,当他联想到,所有人都认为那个副局长职务对唐子羽而言,意味着比他的生命更重要时,他实实在在感到一种奇耻大辱。”[2]244
在他看来,自尊比什么都重要,活得率真、独立、正直、良善、快乐才是最有价值的生命。而这一点正好从正面彰显了作者的一种人生观。也从另一个侧面贬斥了图名求利谋权的庸俗主义作风。
唐子羽就是一个有缺点的人物。他没有理想,也不大敬业,但是人缘好,跟他接触,谁也不用有什么防范心理。当他犯了错误,拿自己的政治生命开玩笑,人们就觉得他的可爱了,因为他的那种学习态度表达了大家不敢为的心底愿望,这是一种勇气,一种品格,若干年后,人们在回忆这件事时,会把他看成一个英雄人物。[2]177
其实,最能传达作者对为官看法的观点是一种双重的复杂态度,“你要说我一点也不爱官,也是假的,看是什么样的官。如果让我去当那……啥啥……不用你劝,我都会主动的、自费的去上任的。当那样的官,才算是官,才算是一种光荣而高尚的事业。其余的官嘛,我认为一概是‘奴”[2]252。
既蔑视作官为宦又向往当官的风光,这似乎矛盾,却并无冲突。因为,当大官既不丧失自己做人的尊严又无限自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为什么多少人要做皇帝,为此甚至不惜父子反目、兄弟相残等,都是因为只有官高到独夫如天的地步,才可以任意所为。不过,他们再强大也不能改变死的命运,所以,这个任意和自由也是相对的。
三、时间的永恒:皇帝梦想
《落红》从始到终飘荡着一种奇异的趣味和情趣,那就是作者借唐子羽之口所表达的“皇帝梦想”。不过,我们却应清醒地认识到“皇帝梦想”并不是他的本意而是他追求独立人格和自由精神的曲折体现。小说末尾的一句:“唉!朕呀,混背啦。”[2]269极其传神地表露了主人公巨大的精神苦闷和悲伤!这不是个人的哀叹,而是对世人愚昧不醒的可怜。世人沉睡吾独醒啊!也是不自由而又无法解脱的原恼——用存在主义的话说:“烦、恶心。”
这种皇帝梦想具体表现为精神上的领袖欲或者被崇拜的感觉。小说中主要以唐子羽和朱大音、朱大音与宣小砚的相互关系来揭示这种心理。因为在现实中根本不可能当皇帝,也不是很多人能做到那最高位置,所以,最切实的理想就是在精神上具有一种如皇帝的领袖感:受到男性的崇拜、享受女性的“爱情”。“只有朱大音才能让他尝出一点点人生的放松和高兴,只有朱大音才证明他唐子羽的活着还有一点点用处”。宣小砚又是朱大音的仆人、追随者。这种“二子”关系,不但反映了所有男人的通病,而且具有人性的深度。就像当官的都喜欢言听必从的下属,原因就在于这种人能使他强烈地感受到领导者“主人”的地位。唐子羽和朱大音及宣小砚的关系虽然都不是上下级,可是,他们却心甘情愿处于这种主仆关系中,每个人都从中找到了自己的乐趣。不存在高贵低贱的身份之别,有的是心理上的仰慕和被崇拜,各取所需。
再进一步从哲学上去找根源,那么,这中间有一个个体的存在是否被社会肯定和认同的问题。谁都希望被肯定,当然,肯定的方式也不少,但最实在的是得到一个人真诚的、全心的崇拜。它其中包含了很多内容:有自我的张扬、也有知己之期遇,有自由的体验,也有现实受活。一个人的生命除此之外还有何求?长生不老的认识是愚蠢的,精神永恒才是归宿。和梅雨妃的偷情也是他生命的高峰体验。正像小说中所说:“偷情在人性上是美好的,在道德上是肮脏的。”[2]237人需要的是性,是任意所为,是自由。为此,和道德发生冲突是难免的也是值得的。“世上惟有值得求的是:爱或被爱。”[2]215 “他和梅雨妃的关系并不是一个简单的‘性生活问题,倒多少跟‘精神支柱沾点边。”[2]158
什么是精神支柱呢?就是当信仰失落的时候,人总得有一个追求,哪怕这个追求不是那么崇高,总得有一个。而爱情是最实在的,因为它具有信仰本身所有的魔力:强大的诱惑和刺激及感性的愉悦等。正是这种动力,才促使人不惜飞蛾扑火般玩命地去行动。虽然偷情的结果对男人来说是后悔,对女人说来是“吃亏”,但与生命对于众生一样,明知道是苦还是要活。这就是人生的悖论。生命就在这种无限的恶性循环中百无聊赖地运转。所以,《落红》的价值在于感性地揭示了人生的虚妄和无奈,所谓生的悲剧。尼采的酒神精神与方英文的皇帝梦想一脉相承,都是芸芸众生逃脱苦难的一叶方舟。
不管是唐子羽还是作者具有皇帝梦想或倡导真性情,他们都是以普通人的立场来设计人生的道路,他们并不想颐指气使、居高临下、以权势作威作福,也不愿腰缠万贯、挥金如土、摆阔耍派。至于名人的前呼后拥、“粉丝”如云、飘飘若仙,他同样不大渴望,他只想和无数的普通人一样,快乐、正直、清醒、自由、平等。“废品天才”唐子羽的形象就是这一人生追求的集中展现。“唐子羽这个人到底对社会有什么用处?……(他)既不创造物质,又不生产精神,人却喜欢跟这个废品在一块,为什么呢?”[2]125无用即大用也,庄子如是说。朱大音的名字就暗含着大音希声之义。唐子羽的价值就在于造乐——甜。当然他这个平民立场又纠缠着知识分子的情调和趣味。
所以,不难发现,整部小说皆在证明作者方英文是借助作品中的人物,从普通文人的视觉和立场张扬一种快乐主义的人生观。
他从一个资料上看到,说是人的生活水准是一个综合指数,不能单方面的看经济收入,还要看人际关系、教育程度,特别是空气的清洁度,草地、森林、海滩的人均占有面积,这些对人的心情影响极大,心情不好你就是满嘴镶金牙,顿顿绿宝石下酒,仍不能算是人的生活。[2]231
也就是,在他(们)看来,幸福的关键尽管主要在心情,但其实也包含着很多关联的因素,所谓“综合指数”。
参考文献:
[1] 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7:65,278.
[2] 方英文.落紅[M].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02.
(责任编辑:黄元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