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甸石狮及其文化功能

彭福佳

文化功能是创造者根据自身需求设定的，是文化存续的基础。在缅甸，石狮随着小乘佛教一同发展。狮子在佛尚无造像前，曾作为佛的化身，可以说狮即佛。缅甸石狮文化是在外来文化的影响下，同缅甸原始神灵信仰传承、佛教文化传播、国家权力维护需要相结合产生的一种缅甸社会文化，受印度狮文化影响极大，以其独特的文化功能在缅甸经久不衰。缅甸石狮起初多建于佛塔前，而现今缅甸石狮已经不局限于佛塔前，在市政厅、学校等一些高大建筑前甚至是手工艺品中也出现了石狮的形象，可见缅甸石狮文化在缅甸社会生活中越来越普遍，其文化功能也有所扩大。缅甸石狮文化历经千年发展，以其独特的文化功能深受缅甸人的喜爱和推崇。

狮子的形象通常高大威猛，缅甸石狮多是蹲踞式的，在玉石工艺品中会见到跳跃式的石狮形象。缅甸石狮雕像线条柔和流畅，石狮多挺胸颔首，牙齿锋利，从胸部向上至头顶雕刻精美。石狮身上少有雕刻花纹，双眼有神，胸部和臀部圆润丰腴，四腿健壮有力，四腿后侧收敛附着翼，翼较小，尾巴贴着后背，尾巴向上翘起的部分有雕刻花纹，爪子锋利，双脚稳健。虽然缅甸石狮受印度翼狮影响较大，但经过本土发展千年，在造型、雕刻花纹、翼等方面已经与印度翼狮有较大差异。

缅甸石狮发展至今，变化较大，随着雕刻技术的日渐成熟，石狮的造型、花纹越来越精美，石狮能表达的文化内涵也变得更加丰富。至今为止，缅甸发现最早的狮子雕塑由红土捏制而成，造型简单，不讲纹饰。随着缅甸雕塑技艺的发展，为了使石狮能够更好地抵御风雨侵蚀，现今的狮子多以石块雕刻而成，石狮上的纹饰更加精美，取材更为丰富。

首先，缅甸境内最早的石狮，是1977年缅甸考古工作者在下缅甸发掘公元一世纪的“杜温那崩米”直通王国的都城遗址时，发现的泥狮（用红土捏塑而成）和战狮浮雕石刻。狮子雕塑在缅甸已有近两千年的历史。从考古史料来看，缅甸石狮同佛教一样，起源于下缅甸。阿奴律陀率兵征服直通，将佛经和僧侣带回蒲甘，蒲甘成为缅甸的佛教中心。佛教由于历代国王的宣传发扬，成了缅甸的国教，传播至缅甸广大地区，石狮作为缅甸佛塔建筑中的组成部分，同佛教一起传遍缅甸。缅甸历代国王和贵族热衷于佛教事业，大兴浮屠，光在蒲甘王朝发展的二百四十年里，蒲甘就有四千多座佛塔拔地而起。石狮作为缅甸佛塔建筑的重要部分，在缅甸兴起。雍籍牙王朝时期，国王孟云曾试图组织修建世界上最大的佛塔和石狮像，由于人力、财力等原因，直到孟云死佛塔和石狮都没有修建起来，后经风雨侵蚀，如今石狮只剩下断壁残垣。

其次，缅甸民间流传着很多关于缅甸石狮的传奇故事。狮子是缅甸的国兽，是缅甸八大生肖之一，狮子崇拜是缅甸神灵崇拜之一。在关于缅甸石狮起源的这些传奇故事中，狮子经常是高尚、善良、勇敢的形象。有一则关于石狮起源的神话故事，相传印度一个小国的王子在狩猎时无意中射死了一头雄狮，而这头狮子正是他父亲的化身，于是他便犯下了弑父之罪。为了赎罪，这位王子在官员大臣们的建议下，在佛像前树立石狮像，这样既可以礼拜佛，又可以祭奠亡父。自此，在佛塔前树石狮像就成了一种佛礼被流传下来。随着小乘佛教发展成为缅甸的国教，全国范围内无数佛塔拔地而起，石狮文化也就传播到了缅甸各地。相似的故事内容还流传着一个缅甸版本，认为弑父的王子是缅甸人，即“狮子王”。

缅甸本土流传着关于缅甸石狮起源的神话传说。相传，有一群僧侣每天在山洞中念经，每天最后离开的僧侣都会被老虎吃掉，僧侣们发现后却被老虎困在山洞中，狮子将被困的僧侣救出。为了表达对狮子的感谢和尊敬，也为了让狮子继续保护大家平安，人们在山洞门口树立两座石狮像。

两则故事虽然是民间传说，但充分说明了石狮的出现源于佛教发展的需要，是缅甸人的神灵信仰同佛教信仰相互融合的结果。但缅甸作家吴丹佩認为第一则弑父故事是对缅甸人的石狮文化的污蔑，认为这位王子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弑父，而后又追悔莫及树立石狮像祭奠父亲，宣扬了孝顺和尊重父亲的优良品格。

除了以上两个民间传说外，缅甸作家德达冒在其文章中提到其他两个说法。其中一个说法是缅甸人希望能像“狮子王”一样成为大人物，树立石狮像以求官求富。另外一个说法认为缅甸人树立石狮的目的同世界上各个有石狮文化的地区一样，是为保护一方安宁，消灾减难。无论缅甸人树立石狮是为了消灾减难还是为了求官求富，其目的同古代缅甸人信仰神灵一样，都是祈求生活安宁美好。

最后，缅甸石狮不仅造型上发生了变化，其树立的地点、文化功能也发生了变化。缅甸石狮最初只为佛塔寺院所立，发展至今在学校、市政厅甚至是在手工艺品上都出现了石狮形象。一方面，石狮文化的影响变得更加广泛，渗入缅甸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另一方面，缅甸石狮文化从上层文化发展为民间文化。

个人层面：人格塑造功能

文化对个人的影响体现在对个人人格的塑造上。缅甸民间传说中所体现的缅甸石狮善良、勇敢、讲信义的品质，更加被缅甸人推崇。虽然民间传说故事会渗入创作者或者传播者的主观加工改造的成分，具有一定的虚构性，但也正是这些加工改造的成分，体现了人们的主观意愿。缅甸作家在书中描写的石狮形象就是缅甸石狮在缅甸人心中的形象。民间传说中的石狮品格对后世民间文学受众的人格产生了影响，缅甸石狮文化的广泛传播使得这种影响更加深远。人们会自觉向自己崇拜的偶像靠拢，学习自己偶像身上的优良品格。缅甸石狮讲信义、善良、勇敢、乐于助人等优良品格，对缅甸人的人格和价值观的塑造起到了积极作用。

个人层面：心灵慰藉功能

传统文化可以慰藉心灵，缅甸石狮文化具有较强的心灵慰藉功能。小王子在意外弑父后立马在佛像前树立起石狮像，每次礼佛都会礼拜石狮，以缓解内心的愧疚，表达对父亲的敬重。僧侣在狮子救下自己后，在山洞门口树立石狮像，以守护安宁、缓解内心的恐惧并表达对狮子的感激。石狮的心灵慰藉功能一直延续至今，人们在佛塔前立起石狮像，延续了小王子在礼佛的同时礼拜石狮的习惯，一则表达对父亲的敬爱，二则忏悔自己的不孝行为。缅甸人在高大建筑代表的权力机构面前树立石狮，一是为求官求富，二是为安慰内心，求一份安宁。缅甸人随身携带石狮挂件是为了消除心中的恐惧，寻求心理安慰，认为石狮能消灾减难保平安。

社会层面：传统文化传承功能

狮子信仰是缅甸人的原始神灵信仰，缅甸石狮是佛教文化和原始信仰的融合体，属于缅甸传统文化的一部分。一方面，缅甸石狮文化是对缅甸传统技艺的传承。缅甸石狮作为艺术品，其雕像线条柔和流畅，雕刻精美，体现出古代缅甸人的智慧。缅甸石狮发展至今，不仅传承了缅甸传统的雕塑、雕刻工艺，也对传承缅甸传统审美观念起到积极作用。另一方面，缅甸石狮文化的发展是对缅甸传统精神文明的传承，其发展对缅甸传统宗教的传承起到促进作用。此外，缅甸民间故事中石狮讲信义、善良、勇敢、助人为乐、孝顺等品质同样随着缅甸石狮文化的发展得到传承。传统手工艺和思想文化精华通过缅甸石狮得到传承，具有深远的历史意义和现实意义。

社会层面：社会风气改善功能

社会风气是指社会中某个群体内，在一定时期和一定范围内竞相效仿和传播流行的观念、爱好、习惯、传统和行为。缅甸石狮文化的传播和盛行同样属于缅甸社会的一种风气。在佛塔前和在宏伟的建筑前树立石狮像用来守护建筑早已成为缅甸人的建筑传统。缅甸人学习石狮的优点有利于缅甸社会形成和谐友好的社会风气。石狮善良、勇敢、孝顺、虔诚等精神，对塑造缅甸人正确的社会价值观和道德观念起到促進作用。在缅甸社会中，石狮文化通过书籍出版、口耳相传等方式对缅甸的社会风气产生影响。在这些出版的书籍和口耳相传的故事中，缅甸石狮具有守护佛像、守护社会安宁的作用。石狮文化的存在一方面对缅甸社会形成良好安宁的社会风气有推动作用，另一方面反映出缅甸人希望社会安宁的心理。从社会发展的角度看，缅甸石狮文化中倡导的精神品质对促进社会和谐与发展有积极作用。

国家层面：古代权利的象征

狮子形象在古代宫廷中比较常见，缅甸国王的王座上有狮子的纹饰，用以体现封建王权的尊贵，并以此震慑四方。狮子在古代已经是权力的代表，具有重要的地位。在有关缅甸石狮起源的民间故事传说中，石狮是因为王子弑父而在佛塔前被树立起来的。石狮文化发展延续至今，一直同权力紧密联系在一起，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缅甸树立石狮像的地方，如佛塔、市政厅等地，都与权力相关。

国家层面：国家形象的象征

文化功能随时代的变化而改变，缅甸石狮在古代是王权的象征，发展至现代，其功能有所扩大，不仅是权力的代表还是国家形象的象征。缅甸200元的纸币上有缅甸石狮的图案，能够出现在国家的纸币上，证明缅甸石狮是极具代表性的建筑。缅甸的国徽左右两边有两头蹲踞的石狮，国徽是一个国家形象的代表，狮子作为缅甸国徽图案的重要组成部分，对塑造缅甸的国家形象起到重要作用。国徽和纸币代表了一个国家的形象和精神信仰。无论是国徽、纸币，还是各大佛塔寺庙，石狮都是不可忽略的因素，由此可见，缅甸石狮足以作为缅甸国家形象的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