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拼音缩写的认知固化与规约化研究*

杨 旭，王 悦

（贵州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贵州 贵阳 550025）

汉语拼音缩写是新异的语言事实之一。陆俭明指出：“语言的变异是常态，语言变异被频繁使用并泛化，就会逐渐固化为新的语法构式。”[1]语言是基于使用的，其历时发展过程包括从创新到规约的变化。人们遵守语言规则并不断打破规则，再次形成新的语言规则。网络背景下，产生出许多创新表达式，其中拼音缩写占据一大部分。拼音缩写最初仅存在于少数群体，如今由于得到大量重复使用并广泛传播。作为网络流行语的一类，拼音缩写被赋予特殊意义，记录着当下年轻人对世界的认知。

拼音缩写是人们基于语言的重复使用而产生的新符号形式①参见吴汉江《汉语拼音缩写与对外汉语教学及辞书编纂》，《语言教学与研究》，2010年第4期，第63页。，不同于常规汉语，其形式简洁却难以解读，随着网络发展也在更新换代。如今，部分拼音缩写的频率不断升高，其形式和意义间的关系显性化，最终在人们心理上固化，在交际活动形成规约化用法。固化——规约化模型（Entrenchment and Conventionalization Model）重点探讨对特殊语言现象的解释，涉及共时和历时、社会和语用以及动态和静态等方面。语言使用、固化与规约化三者相互影响，并共同作用于语言系统的动态演化。②See Schmid, H.-J. Lexico-Grammatical Patterns, Pragmatic Associations and Discourse Frequency. In Herbst, T., Schmid,H.-J.&Faulhaber,S.(eds.),Constructions Collocations Patterns.Berlin:Mouton de Gruyter,2014,pp.239-293.本文基于拼音缩写的形式和意义，运用Schmid 创立的固化——规约化模型，分析和阐释拼音缩写在固化和规约化过程中具有的特征，以及其认知固化和规约化的动因。

一、拼音缩写的认知固化特征

语言表达式因得到频繁使用而逐渐固化。Langacker 认为“语言结构的每次使用都会对其固化程度产生积极影响，而长期不使用则会产生消极影响。新奇语言结构随着重复使用会逐渐在心理上固化，直至成为固定的语言单位”[2]。固化过程不仅是从个体创新到普遍常用的转变，也是突破现有规约化再到重新固化的过程。固化是认知过程，包括联想、惯例化和图式化。③See Schmid, H.-J. A Blueprint of the Entrenchment-and-Conventionalization Model. Yearbook of the German Cognitive Linguistics Association,2015,3(1),pp.3-25.拼音缩写在固化过程中主要具有非组构性、不确定性和语境的制约性三个特征。

（一）非组构性

组构性是一种语义度量，表征从组成成分含义预测整体含义的程度。①See Langacker,R.W.Foundations of Cognitive Grammar,Vol.I:Theoretical Prerequisites.Stanford,CA.: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1987,p.449.对于一个由若干成分构成的语言单位而言，其固有意义取决于这些成分的语义及其组合方式。②参见张辉、季锋《成语组构性的认知语言学解读——熟语表征和理解的认知研究之二》，《外语教学》，2012年第2期，第1页。特殊构式常因其缺少组构性而具有辨识度③See Bybee,J.L.Language,Usage and Cognition.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10,p.45.。作为一类特殊构式，拼音缩写的含义难以按照一般构词法推导出来，因此具有非组构性。拼音缩写的常规组构为汉语表达中每个字的拼音首字母组合。人们结合语境和对构式整体及其成分进行分析，使得不可推导的构式义逐渐变得透明或半透明。④参见温锁林、胡敏《新兴构式“最+A+NP”研究》，《当代修辞学》，2016年第3期，第63页。例如：

（1）一本正经地hsbd。（《微博》2019-03-20）

（2）这个表情是怎么设计成如此yygq的。（《微博》2020-02-23）

例（1）中，“hsbd”指代“胡说八道”，意思是没有根据或没有道理地乱说话。“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指表情严肃，但说出的内容却没有道理；例（2）中，“yygq”指代“阴阳怪气”。在网络用语中，该词带有贬义，常用于形容说话人不直接表达自己的想法，而用一些话语含沙射影地指责或暗示特定的人或事物。网络中常用的拼音缩写还包括一些其他变体。例如：

（3）u1s1，这广告拍得真好。（《微博》2019-12-24）

（4）u1s1，第一次看的时候我确实是这样想的。（《微博》2019-12-18）

（5）u1s1，这首歌真的不错。（《微博》2019-12-04）

例（3）（4）（5）中，“u1s1”指代“有一说一”，其拼音缩写形式原本应为“yysy”，但由于英文字母“u”与“有”发音相近，表音效果更好，且字母“u”常出现在字母词中，如“USB”和“U 盘”等，因此“u”逐渐替换汉语拼音字母“y”；同时，数字“1”更加简便，且具有表音效果，从而产生出“u1s1”形式。该用法新奇有趣，逐渐形成固定的构式用法。

（6）yjgj，真的唱得挺好的。（《微博》2019-10-18）

（7）yjgj，他语言天赋是不错。（《微博》2020-02-01）

（8）yjgj，这个是好看的。（《微博》2019-12-28）

例（6）（7）（8）中，“yjgj”是一种谐音变体，对应粤语中的“有句港句”，即“有句讲句”，意为“有一句说一句、有一说一、实话实说”。

（9）抱怨也没用，nbcs。（《微博》2019-10-12）

例（9）中，“nbcs”并不是汉语词的缩写，而是指代英语中的“nobody cares”，表示“没人在乎”。在饭圈中它用于形容明星人气不高，没有很多人关注。在输入法中，输入这四个拼音字母通常显示出的汉语词为“拿不出手”，因此常常被误以为是该构式义。

（二）不确定性

说话人通过类比机制创造大量类似的语言表达。拼音缩写拥有庞大数量，每个汉语词都可以有其对应的拼音缩写形式。一个拼音缩写形式可以对应多个汉语词。如，“gk”可以表示“赶快、顾客、高考、观看、公开、更快、概况”等词。

拼音缩写含义的确定性与其所包含的字母数量呈负相关。拼音字母数量越多，其含义越单一和明确，这使得人们能够更快速地联想到其对应的汉语原词。尽管汉语中的双音节词占大多数，但是仅有少数两个拼音字母的缩写得到重复使用而固化，如，“bp（白嫖）、rs（热搜）、sj（视奸）”等词。在实际使用中，尽管部分表达可以使用两个字的汉语词，但人们将其转换为拼音缩写时，通常会使用更多拼音字母进行表达。因此，网络社交媒体中的拼音缩写通常由三个或三个以上的字母构成。如，在表达“真的”或“确实”等含义时，说话人通常使用“yjgj（有句港句）”或“u1s1（有一说一）”等形式。再如：“srds（虽然但是）”等同于“但是”，但如果缩写为拼音字母“ds”，会对应：“多少、都是、当时”等词，模糊性很强。如果直接输入拼音字母“srds”，输入法仅会出现词组“虽然但是”，那么人们就会更快地联想到其含义。例如：

（10）srds，试还是要试试。（《微博》2020-01-24）

常使用的四个字母还包括“zqsg（真情实感）、yjjc（一骑绝尘）、ssmy（盛世美颜）”等。固化的拼音缩写也包括更多字母表达。如：

（11）nsdtdl，买不买看自己，别被别人一两句话带跑了。（《微博》2019-06-04）

（12）太不争气了，wwdmzzfyb。（《微博》2018-11-14）

临床常用糖皮质激素助减剂还包括羟氯喹、甲氨蝶呤、环孢素A等。羟氯喹通过对白细胞的抑制作用起到抗炎效果，同时可阻止免疫反应，对治疗DM有一定的效果，与激素同服能显著改善皮疹症状，患者耐受性好，且不良反应相对其他免疫抑制剂小，但也需注意神经、肌肉、眼部视网膜的损害。甲氨蝶呤长期以来被用于治疗IIM 及IIM合并ILD，但此药可能导致的肺毒性常难以与渐进的IIM合并ILD相区分，因而目前应用很少[32]。环孢素A联合激素能更好地改善患者的生存率[33-34]，但须监测其血药浓度及不良反应。本研究1例患者治疗ARDS后，应用环孢素A效果良好，激素剂量减半。

例（11）中“nsdtdl”对应“你说的太对了”，表示十分赞同别人的看法。例（12）中“wwdmzzfyb”对应“为我的莽撞自罚一杯”，用于幽默地表示自己莽撞了。

（三）语境的制约性

词汇的含义通常由语境所决定①See Piantadosi, S.T.,Tily, H.,&Gibson, E.The communicative function of ambiguity in language.Cognition, 2012, 122,pp.280-291.。拼音缩写中语境的制约性是指一些缩写形式的使用只适用于特定语境，即在不同的语境下这些缩写可以指代不同的对象。特定的缩写形式一旦脱离具体语境，则会失去其具体含义。②参见宫齐、聂志平《现代汉语四字词语缩略的制约条件》，《语言文字应用》，2006年第1期，第68页。拼音缩写的“同形异义”现象导致其语义解读受到语境制约。由于拼音缩写是高度抽象的符号，其语义难以从拼音字母本身推断出来。在对应同一缩写形式的十几个甚至近百个汉语词中，人们很难迅速且准确地联想到其确切含义。

（13）禁止一切bp。（《微博》2019-11-09）

例（13）中，“bp”同样可以指代很多汉语词，如“不怕、奔跑、爆破、帮派”等。在该句中，结合前面的“禁止”一词，可对应现在网络表达中的“禁止白嫖”。此处指代“白嫖”。该词最初是指不给钱吃“霸王餐”；后来流行于饭圈和游戏圈，用于形容追星时不为偶像花钱而免费享用其他人的资源。现在该词用于泛指免费索取他人资源的行为。

说话人把拼音缩写形式与自己熟知的语义相对等。例如，说话人可以很快将“yyds”等同于“永远的神”，将“blx”对应“玻璃心”。而对应到实际汉语表达中，“yyds”还可以对应：“永远都是、有一点事、一衣带水、音乐大师”等。同理，“blx”也可以对应到“不联系、波浪线、不流行”等。因此，在不熟悉拼音缩写的群体看来，将拼音缩写的形式与意义对等需要结合语境进行分析和联想。一些拼音缩写形式尽管指代同一个汉语词，其含义在不同语境下也会有所区别。例如：

（14）nsdd，这确实是真的。（《微博》2020-01-27）

（15）算了，nsdd。（《微博》2019-09-17）

例（14）中，“nsdd”指代“你说得对”，表达赞同对方的意见或看法，意思是“正确的”。然而，例（15）中，“nsdd”字面含义虽然也是“你说得对”，但此时其含义却并不是赞同，而是表示不想和对方继续争辩，表达出说话人的无奈。

二、拼音缩写的规约化特征

构式的本质是规约化的，具有动态浮现性。规约化主要包括语言创新、互适、传播和常态化四个过程③See Schmid, H.-J. A Blueprint of the Entrenchment-and-Conventionalization Model. Yearbook of the German Cognitive Linguistics Association,2015,3(1),pp.3-25.。构式的规约化程度随着使用频率而变化。随着网络发展，一个具体的拼音缩写从产生到在言语社区中的规约化仅需要极短时间。拼音缩写的规约化过程主要呈现出创新性、经济性和排他性三大特征。

（一）创新性

（16）没怎么在rs看见过。（《微博》2020-02-05）

（17）不是去年上过一次rs 吗？（《微博》2020-02-27）

例（16）和例（17）中，“rs”的原词为“热搜”，一般指微博上的热门搜索，是网站从搜索引擎带来最多流量的几十个关键词及其内容。热搜可以反映一段时间内各个领域的大事与流行话题。

（18）告诉我自己不要blx，但是我还是委屈。（《微博》2020-02-04）

（19）我太脆弱了，blx 公主只会逃避问题选择睡觉。（《微博》2020-01-09）

例（18）和例（19）中，“blx”指代“玻璃心”，用于形容心理素质差、很脆弱且经不起批评或指责的人。

部分拼音缩写为旧词新意，主要是饭圈用语，用于指代饭圈特定的人或事物。例如：

（20）肯定躲过了一场xfxy。（《微博》2020-02-03）

（21）前途怎么这么xfxy 呢？（《微信公众号》2017-12-22）

例（20）和例（21）中，“xfxy”指代“腥风血雨”，原本用于形容疯狂杀戮的凶险气氛或环境。在饭圈用语中它主要用于形容互撕或争斗的状态。

（22）我个wlsw 还不熟悉饭圈。（《微博》2020-02-20）

（23）想问一下jrm 都在哪个城市。（《微博》2019-12-30）

例（22）中，“wlsw”的原词为“外来生物”，原意指特定生态系统或栖息环境中的非本地生物。在饭圈用语中，该词用于指代不属于或不熟悉饭圈的人。例（23）中，“jrm”指代“家人们”。在网络用语中，其意义更为广泛。此时并不是指该群体之间具有血缘关系，而是一种网络中的亲密称呼。该词通常是同一个粉丝群体之间的互称，或是同一平台不同网友之间的称呼。

（二）经济性

经济省力是语言使用的基本原则之一。省力原则是George Kingsley Zipf 提出的一条指导人类行为的根本性准则，其核心理念为以最小的认知经济性获取最大的认知效果。①参见姜望琪《Zipf与省力原则》，《同济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5年第1期，第87页。出于省力原则，说话人倾向于更频繁地使用较短的词汇。同时，相较于话语表达，打字速度更慢且易于出现错误。为了解决这些问题，人们创造出更为简便的快捷方式进行交流。拼音缩写输入简便，具有更高的言语效能，符合语言的经济性特征。

李军华指出：“在输入程序上，汉字没有拼音、英文字母简便，单词没有缩略语和数字符号简便。”[3]相比于网络语言中的其他缩写形式，拼音缩写更加简略，被称为“缩写中的缩写”，这使得人们的交流直接跨越到心领神会的范畴。作为一种创造性的极尽简化，部分拼音缩写在言语社区中高度规约化，输入时不再需要从同音词中进行辨认和选择，信息的传播速度由此得以提高。如，“zqsg（真情实感）”原词全拼需要输入14 次，而缩写形式“zqsg”仅需输入4次。例如：

（24）真是浪费zqsg，看来是我想太多。（《微博》2018-08-08）

（25）买到qjdc。（《微博》2019-07-19）

（26）最近存的bqb。（《微博》2020-02-02）

例（24）中，“zqsg”指代“真情实感”，形容发自内心。例（25）中，“qjdc”指代“倾家荡产”，意思是全部家产都被用光，在该句中属于夸张用法。例（26）中，“bqb”的原词为“表情包”，指在网络交际中人们利用图片进行交流的方式。表情包的使用使得交际氛围更加轻松，且能增加交流乐趣。

（27）rwkk你们吃什么。（《微博》2020-02-29）

（28）放个视频rwkk。（《微博》2020-02-28）

例（27）和例（28）中，“rwkk”指代“让我看看”，最初常出现在某人以文字叙述某个视频或图片时，意为希望别人发出视频或图片链接让自己也可以看，现在也用于表示让说话人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表达好奇之意。

（三）排他性

互适和传播是规约化的核心过程，在该过程中，拼音缩写呈现出排他性。群体成员之间的日常交际刻意不遵循正常的话语交际原则，使得该群体拥有不为外部人员所理解的特殊交际符号。石晶、崔丽娟认为“在一个群体中，具有该群体典型特征的群体成员更受欢迎，也更容易被其他群体成员所接纳”[4]。因此，使用同一类语言则更能够得到群体认同。拼音缩写最初常出现于饭圈用语中，这种用法可以显示言语交际双方属于同一群体。此时，拼音缩写具有隐语功能，能起到身份识别作用。例如：

（29）刚刚看了hyh的视频，挺感动的。（《微博》2019-08-21）

（30）只能偷偷sj了。（《微博》2020-02-06）

例（29）中，“hyh”指代“后援会”，在饭圈用语中指专注于明星日常活动的组织。例（30）中，“sj”指代“视奸”，指通过社交软件默默浏览他人的动态，不点赞也不关注。一些应用软件会自带提示功能，会留下访问痕迹，但是没有这种功能的应用软件就给喜欢“视奸”的人留有一定空间。

（31）还真是美得yjjc。（《微博》2020-02-05）

例（31）中，“yjjc”的原词为“一骑绝尘”，该词指在某一领域中，某人的能力或一些事物处于领先位置，让人望尘莫及。

三、拼音缩写的认知固化与规约化动因

王文斌、熊学亮认为“语言表达是一种具有动机性的行为，说话人的心理视点及动机在一定程度上控制着语言结构的最终布局”[5]。拼音缩写的固化和规约化过程受到说话人的求异心理、娱乐心理和从众心理影响。

（一）求异心理

互联网为年轻群体的心理表达提供合适的空间。为了传达思想，年轻人群创造出标新立异的元素，彰显个性和潮流。目前，拼音缩写的使用者主要是“00 后”，这一群体有着“渴望被关注，拒绝被定义”的心理特点。①参见袁伟、朱君《“00后”网络言语社团观察》，《语文建设》，2019年第2期，第75页。拼音缩写形式新奇，由于其含义难以解读，在一定程度上具有隐秘性和趣味性。这种表达方式可以给人们带来耳目一新的感觉并激发人们的好奇心，从而满足说话人求异创新的心理。例如：

（32）szd超级好用。（《微博》2020-02-03）

（33）真的做到了，tql。（《微博》2020-02-06）

（34）有xjm 的日子真的好快乐。（《微博》2020-02-05）

例（32）中，“szd”指代“是真的”，用于表达自己的认可与赞同，含义与“u1s1（有一说一）”以及“yjgj（有句港句）”相似。例（33）中，“tql”的原有表达为“太强了”，用于形容对人或事物的赞赏与佩服。例（34）中，“xjm”的原词为“小姐妹”，是女生之间对于好朋友的称呼。

（二）娱乐心理

网络语言表达较为随意自由，人们倾向于使用轻松有趣的方式进行交流。一般而言，拼音缩写常用于关系较好的说话人之间或其他不正式的网络交际中。从积极层面来看，拼音缩写能丰富语言表达，增加交际乐趣，也可以排解不良情绪。在网络文字聊天中，由于交际双方见不到对方的表情和手势等，因此常借助有趣的语言表达营造轻松的氛围。

拼音缩写将字词转化为简单字母，构成新异形式，产生陌生化与游戏化的效果，这符合年轻人游戏娱乐的心理。相较于传统的汉语词汇，拼音符号不是书面化的辞藻，且通常为小写字母，不会显得正式与沉重，而是更加幽默和亲切。在交际过程中，人们可以更加随意，这种表达方式便于在言语社区中建立更好的人际关系。例如：

（35）dbq，我拖后腿了。（《微博》2019-09-04）

（36）dbq，来晚了。（《微博》2020-01-10）

（37）bhys，我真的看错了。（《微博》2019-07-25）

（38）bhys，我可以拒绝吗？（《微博》2020-02-06）

例（35）和例（36）中，“dbq”指代“对不起”；例（37）和例（38）中，“bhys”指代“不好意思”。当熟悉的朋友之间表达歉意时，“dbq”和“bhys”的使用相较于“对不起”与“不好意思”使得交际氛围更加轻松，可以更好地化解尴尬。相较于汉语词，拼音缩写的感情色彩较弱，语言表达也更加委婉。

（39）站在冷风中ssfd。（《微博》2019-11-16）

（40）ssfd 的我只能躲在家中。（《微信公众号》2018-12-01）

例（39）和例（40）中，“ssfd”指代“瑟瑟发抖”。该词较为形象生动，其流行源自于网络用语“萌新瑟瑟发抖”，形容人们初涉某圈子，因懵懂无知而害怕乖巧的样子，也可以用于形容对某事感到害怕和不安。

（41）第三季能不能gkd？（《微博》2019-12-03）

例（41）中，“gkd”指代“搞快点”，该词一般用于幽默地催促电视剧集更新及新歌发布等，体现出说话人的期待。若是直接使用汉语表达“搞快点”，则会给人不礼貌、不友好的感觉，而缩写形式使得氛围更加轻松有趣。

（三）从众心理

网络语言是新媒体时代的产物，也是当代青少年的标志，使用相应的网络语言就表示成为该群体的一员。②参见刘郁《青少年网络使用的社会心理学探析》，《贵州社会科学》，2009年第6期，第49页。在言语社区中，具有该社区典型特征的成员会更加受欢迎。拼音缩写从产生就受到社区成员的关注，在从众心理的推动下，人们逐渐了解和使用，并形成规约化表达。说话人只有熟悉和使用该类表达，才能容易融入特定群体、跟随潮流。例如：

（42）好久没有发pyq。（《微博》2019-12-02）

（43）xswl，谁这么有才？（《微博》2020-02-05）

（44）xswl，这个真的太好玩了。（《微博》2020-02-05）

例（42）中，“pyq”的原词为“朋友圈”，一般指微信朋友圈。例（43）和例（44）中，“xswl”指代“笑死我了”，形容事物很好笑。

（45）这个甜甜圈真的yyds，颜值高还好吃。（《微博》2019-03-20）

（46）独立又清醒，真的是yyds。（《微博》2020-01-06）

例（45）和例（46）中，“yyds”对应“永远的神”一词，该词表达高度的赞美。“yyds”最初常被粉丝用于赞赏自己的偶像，在传播过程中其使用范围逐渐扩展，如今可用于赞美一切美好且值得崇敬的人或事物。由于该词拼音缩写对应的英文字母读法相对简单，人们通常将其读成英文字母“yyds”的字母读音，或用汉语“歪歪滴艾斯”表示其读音。随着“yyds”的流行度不断升高，汉语原词“永远的神”的感情色彩在一定程度上反而不如“yyds”强烈。

（47）awsl，太可爱了。（《微博》2020-02-13）

（48）awsl，太温柔了吧。（《微博》2020-02-11）

例（47）和例（48）中，“awsl”的原有表达为“啊，我死了”，该词入选2019年哔哩哔哩弹幕视频网站的“十大弹幕热词”，且位于榜首。“awsl”用于形容人们在看到可爱的人或事物时的激动心情，现成为具有强烈感情色彩的感叹用语。

四、结 语

人们通过重复的感官认知活动理解拼音缩写的构成及含义，在大脑中产生新的符号关联和组合关联，使得部分拼音缩写成为固化和规约化的语言表达式。作为言语社区中的一类创新性表达，拼音缩写在传播过程中基于其自身的趣味性和游戏性被更多人了解和使用，在提升交际效果的同时，也能满足人们的娱乐心理。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的新奇拼音缩写不断出现在社交媒体中，但大多数仅是昙花一现，由于其使用频率低而未能固化成为整体语言单位，仅有少数使用频率较高的表达式流行的时间相对较长，如“yyds（永远的神）、xswl（笑死我了）、awsl（啊，我死了）”等。然而，尽管拼音缩写形式新奇，可以营造轻松娱乐的氛围，展现身份认同，但实际上却影响汉语言文字的规范性，易产生交流障碍。在拼音缩写中，汉语原词的结构被破坏，一些不文明用语泛滥，影响语言质量。有关部门应该加强引导，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促进拼音缩写的合理化和规范化发展，使其能够经得起时间的考验。